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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南山鐘深長安冷

1.古寺拈花

時光的小船倏然劃過,花開花落年復年,匆匆地,就是許多年。在經歷時光輾轉,經歷了命運起伏后,誰人心中,不會渴望一份寧靜與安然。儒家思想自古以來就對中國社會的各階層都有著深遠影響。白居易,沉醉在了那寧靜悠然的裊裊梵音中。

時至今日,儒家思想也依然具有普世的意義,對世界文化及文明都有著深遠的影響。儒家思想源于春秋時期的孔子,他以“仁”為核心的思想,號召當時的統治者要以仁義的態度對待他的臣民,反對苛稅、暴政。孔子主持編制修訂的《詩經》《尚書》《禮》《易》《春秋》是中國封建社會儒學的“五經”。后來成為歷朝寄代的科舉考試的主要依據。

曾經被尊為主流思想的儒家學派,也曾在風雨中變得搖搖欲墜,然而儒家思想卻仍然保持著它獨有的溫潤平和,內斂不張揚的內涵,獨自蓄勢待發,到了白居易生長的唐朝,儒家思想發展到了極致,將唐朝社會的發展也推向了鼎盛。

宏偉的目標也可能隨時被現實的磨難所羈絆,我們生活的世界并不是完美的,嘈雜的塵世間,難免會有黑暗的角落。

貧苦的學子們,將理想寄予仕途之路。在當時的社會中,嚴苛的賦稅制度,統治者的驕奢淫逸,對于下層勞動人民的苦難不聞不問,任由暴政橫行于人間。世家貴族將做官之路牢牢地封鎖在自己的手中,利用徇私舞弊等不恥的行徑將寒門學子的希望瞬間湮滅。任何人看到社會上的這種黑暗狀態,恐怕都會將情感寄托在另一種精神領域中。

中國佛教史開始于公歷紀元前后,到了白居易所處的唐代,是佛教發展最為鼎盛的時期,這一時期,唐朝已經發展為一個國際化大都市,外國的文化及思想都會不自覺地滔滔涌入,與本國主流思想兼容并蓄地發展著。

鼎盛發展中的佛教,自然也遭到了唐朝其他學派的抨擊,本來儒家思想與佛教的爭論是甚少的,但韓愈的《原道》一文,確是對佛教的奮力反擊,他認為佛教是讓人碌碌無為,凡是不爭,無所作為,是對國家社稷無益的,是對自己的人生無意義的。

青年時期的白居易,由于自幼苦讀詩書,孔孟之道,儒家思想,自然是銘記于心,這一時期,又是唐朝重新恢復佛教的時期,佛教思想重新被各大宗派傳揚,一個飽讀詩書的人,本不應該被這種精神領域的虛幻所迷惑,但想到自己坎坷多難的人生,誰又能抗拒這種精神上暫時的安樂呢。

佛教的宗旨是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一切世間法無時不在生住異滅中,過去有的,現在起了變異,現在有的,將來終歸幻滅。在一切有為無為的諸法中,無有我的實體;所謂我的存在只是相對的生理和心理幻象。涅槃的境界,滅除一切生死的痛苦,無為安樂,故涅槃是靜的。

一個生于戰亂年代,人生已經不僅僅用坎坷與磨難來形容的人,只能將思想暫時放逐于這種虛幻的海洋中。因為在這里,他可以得到安慰,一切的苦難都是過眼云煙,最終都會散去。

即使現在對前途和生活失去了信心,最終,還一切是會回到起點。萬物都是有始有終,悲傷與災難不會一直伴隨,只有心中始終保持著那份純真與善良。

白居易理想中的佛教,是可以讓他忘了痛苦和悲傷,是五彩斑斕的世界,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是沒有苦難只有自由和幸福的國度。他雖然在儒家思想的教育下成長起來,但也對普世的佛學有著濃厚的興趣。那梵音和鐘聲,像清靈的山溪一般,潺潺地流進他的心理。也許在經歷命運苦難的時候,佛的種子就開始在他心中生根,然后隨著歲月流轉,漸漸成長。在他的心靈幽境,開著寂靜的蓮花,伴隨生命始終。

白居易的一生中,有許多佛學僧人給了他很深的啟發,對他為官為人,都起到了一定的影響。在與這些僧人交往的過程中,他學會了摒棄自身的浮躁,讓自己變得沉穩內斂。他越發地懂得了寧靜的力量。那是任何世事浮沉都無法淹沒的光芒。然而,這種淡然,投射在他的命運中也帶著些許的傷感。

官場的生活讓他看盡了腐敗,飽嘗了被貶后又再度踏上仕途的那份悲哀。早已對儒家思想中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壯志理想不再有任何幻想,在看透了下層人民因國家的腐敗所遭受的苦難時,他那顆脆弱的心再次被挫傷,原本兼濟天下的理想化為泡影,原來自己一直無能為力。

儒的理想荼靡,佛的向往才開花。

在佛學的理念中,他試著將這一切都看淡了。他曾寫過一首《感芍藥花寄正一上人》“今日階前紅芍藥,幾花欲老幾花新。開時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如幻身。空門此去幾多地?欲把殘花問上人”詩中的上人本指持戒嚴格并精于佛學的僧侶。

《釋氏要覽》稱:上人摩訶般若經云。何名上人。佛言若菩薩一心行阿耨菩提心不散亂。是名上人增一經云。夫人處世。有過能自改者。名上人十誦律云。有四種。一粗人。二濁人。三中間人。四上人律瓶沙王呼佛弟子為上人古師云。內有智德。外有勝行。在人之上。名上人。中國佛教云門宗十四世世本覺禪師人稱:本覺上人。(還有很多,在此不一一列出)

上德之人,比丘的尊稱,因比丘內涵德智,外有勝行,在人之上在古文中的上人:對長老和尚的尊稱。白居易通這位與自己熟識的佛教中的上人的勸導,懂得了無常的道理,以芍藥花的興衰一生說明了無常的人生。芍藥花開花時,人們只記得它美麗的容貌,卻不知道那只是虛幻的,一切終究會化為烏有,當芍藥花凋落時,人們才會明白這華美虛幻的容貌終究會幻滅。

生活中所遭遇的種種,其實無需太在意,萬物皆是虛幻,此刻羈絆著你的,總會過去,因為世事無常。佛家說無常,中國《易經》叫變易,變化。佛教講的無常,往往是指人的死亡,所以佛教的無常觀,其實就是對死的看法及觀念。

白居易常與僧人交談自己所遭遇的不幸或是心中抑郁難抒的情結,在一次次的交談過程中,他漸漸地感受到了佛學帶給他的精神力量,那是他苦讀詩書卻無法換來的,那種喜悅是進士登科都不曾帶給他的。

與白居易交情匪淺的還有明準上人,他曾多次將自己心中的苦悶和憂愁與明準和尚傾訴,希望他可以用佛法的理念幫助自己從陰郁中走出來。他曾在《客路感秋寄明準上人》中將自己人生中的疑惑和苦惱記下,然后拿給明準和尚,希望能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日暮天地冷,雨霽山河清。長風從西來,草木凝秋聲。已感歲倏忽,復傷物凋零。孰能不慘凄,天時牽人情。借問空門子,何法易修行?使我忘得心,不教煩惱生。”

感時傷事的詩人因為秋天的蕭瑟所帶來的景物變化而感慨時間倏忽而變,讓人無法捉摸,轉眼間就從郁郁蔥蔥的生命變得凋零枯敗。這些都讓白居易的心境再次陷入了無盡的悲傷,于是他想向明準和尚請教,怎樣才能讓自己的心境不再隨外界的變化而有一絲波動,怎樣才能將人生的悲喜看得淡泊如水。

白居易為了自己能早日釋懷心中的苦悶,看淡人生的磨難。他開始結交更多避世退隱的得道高僧。希望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一絲啟發,而這些高僧中,最讓他佩服與羨慕的還是定光上人。

定光上人生于南朝時期,曾與友人創立了中共第一個佛教宗派天臺宗。白居易在江南游歷時,曾聽說定光大師擅長禪定,入定后,在樹林中打坐長達十五年之久。這十五年間,外界任何的變化都曾引起他的注意,他早已將自己置身那神秘的理想國度,沒有紛爭,沒有任何的困擾,更沒有痛苦。

對于白居易來說,他十分欣賞定光大師的這種定力,是超然物外摒棄一切的定力。而自己卻不能坦然面對生活中所發生的一切,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也將自己的這份崇敬與仰慕寄予自己的一首詩中。“二十身出家,四十心離塵。得徑入大道,乘此不退輪。一坐十五年,林下秋復春。春花與秋氣,不感無情人。我來如有悟,潛以心照身。誤落聞見中,憂喜傷形神。安得遺耳目,冥然反天真?”《題贈定光上人》

人生境遇讓白居易自青年時期就與佛教結下了不解之緣。雖然青年時期的他還意氣風發,在經歷了進士及第,入仕為官等諸多樂事之后,他還未真正地參透佛法中的淡然與無謂。但此刻,他人生的信仰開始發生了轉變,也為他的人生開辟了另一個領域。

人生好似一個旅程,匆匆趕路的同時別忘了留一份心情欣賞沿途的風景。到達終點不是人生的目的,一路的天高云淡,鳥語花香 ,才是真正的收獲。

2.縱情山水

佛法無邊,卻終要苦度紅塵。萬丈迷津,卻永難在夢中得到指引。在佛海中徜徉的白居易,終究還是被現實的生活再次喚醒。他無法做到不在乎身邊的一切,父親去世后,家庭的重擔都要他一人承擔。母親雖然寄居在親戚家中,生活也并不美滿,中年時期幼子又過早地夭折了,正在悲痛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丈夫也離開了他。

如今白居易進士及第,仕途上也要有所發展了,這些都給了這個命途多舛的母親無盡的安慰。中了進士之后,白居易就已托人將這一喜訊及時帶給了母親,希望這個喜訊能為母親多年來慘淡的生活增添一份喜悅和色彩。

白居易不久便趕回了洛陽,見到母親的那一瞬間,他深感此次的見面與以往大有不同,多年來積蓄的情感在此刻絲毫沒有掩飾。曾經帶著對生活萬般的無奈,對前途十分渺茫的心態刻苦讀書,正是為了能有今日,手執榜文,親手呈于母親面前,讓她在經歷了人生的苦難之后,還能感到一絲希望。

母親看著兒子跪在自己面前,親手將書寫著他進士及第的榜文交給自己的時候,心中雖無比喜悅。想要張口說話,卻已淚流滿面。不僅是嘆自己的人生終于苦盡甘來,還是為兒子的成功而激動欣慰。她明白,所有今生前世的苦難,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完滿的報償。

母親自從得知了此消息后,病情也隨著心情的好轉而有了起色,竟比往日多了幾分隨性與樂觀,逢人便提起兒子高中進士之事。白居易看到母親的病情也有所好轉,便也可以暫時放心去享受一下生活。

多年的寒窗苦讀讓他身心俱疲,他此刻十分懷念少年時期在江南多地游歷的那段時間,雖然孤苦,卻也樂在其中。如今,他想再次縱情山水,找到自己最初的那份純真的體驗。

山水風光固然美好,但在白居易的心中總是少了一種味道,因為他的心中仍有一種渴望未能圓滿,那便是他的摯愛,湘靈。

期間多次懇求母親答應他與湘靈的婚事,但母親仍以自己的理念,拒絕了白居易。一面是真心,一面是孝悌,始終兩難周全。這時湘靈卻退了一步。他們之間,永遠隔著一堵封建門第的高墻。湘靈放棄了,她自認無法與白居易匹配,湘靈覺得高攀不起白居易,而決定與他分開,提出了分手。因此,這次別離,更是為這段多年的戀情畫上了圓滿的句點。一雙勞燕分飛而去,情愛的影子,只殘留在夢中。

萬念俱灰的白居易已經對這段婚姻非常失望,傷心之時寫下了那首《生別離》“食檗不易食梅難,檗能苦兮梅能酸。未如生別之為難,苦在心兮酸在肝。晨雞載鳴殘月沒,征馬重嘶行人出。回看骨肉哭一聲,梅酸檗苦甘如蜜。黃河水白黃云秋,行人河邊相對愁。天寒野曠何處宿,棠梨葉戰風颼颼。生離別,生離別,憂從中來無斷絕。憂積心勞血氣衰,未年三十生白發。”

遇見一場煙花盛開的美,從此,即使夢碎,依然守著不悔,選擇在回憶里沉醉。白居易因情事家事而早生華發,生時的離別最難讓人忍受,兩個相愛的人卻不能相見,互相思念的人卻要談別離,這種痛苦,困擾了白居易一生之久。

三毛說:“愛情不是必需,少了它心中卻也荒涼。荒涼日子難過。難過的豈止是愛情?”

愛已成永殤,可白居易終還是要繼續他的人生。在洛陽陪伴了母親數月后,便動身南下回到了宣州,他忘不了這里是他成功的起點,而宣州刺史崔衍也是他的伯樂,他這次回到這里,也是為了感謝崔衍的慧眼識英才。若沒有崔衍的舉薦,自己或許還只是一個苦尋出路的貧寒學子。如今高中進士,自然不能忘記最初那份感恩的心。

白居易到府上拜見了崔衍后,向他表達了感激之情,并賦詩一首《敘德書情四十韻上宣歙崔中丞宣州薦》“元圣生乘運,忠賢出應期。還將稽古力,助立太平基。土控吳兼越,州連歙與池。山河地襟帶,軍鎮國藩維。廉察安江甸,澄清肅海夷。股肱分外守,耳目付中司。楚老歌來暮,秦人詠去思。望如時雨至,福是歲星移。政靜民無訟,刑行吏不欺。撝謙驚主寵,陰德畏人知……”

一首激昂的詩篇,充滿著感懷,也充滿著希望。他贊嘆崔衍這些年來在政治上的成就。感恩他對自己的幫助,并且間接地表達了自己希望今后的仕途,能繼續得到崔衍的支持和提拔。崔衍讀到此詩的時候,興奮不已,喜上眉梢。拜謝了崔衍后,白居易便又啟程去看望在浮梁任主簿的兄長白幼文了,自己曾與兄長相約科舉考試后,再回到此地與兄長相聚,共敘手足之情。

白居易在浮梁兄長的家中一住就是數月,盡管兄弟相見,日夜暢飲,舉杯對月誦詩,是人生的一大樂事,但再美好的時光也總有消逝的一天。

在兄長家中停留的這數月里,他無數次地想到距離這里不遠處的符離,那里曾有他苦讀的身影,嬉戲的笑聲,還有那些已經鑲嵌在他情感中的山水美景,這個被他稱作第二故鄉的地方,還埋葬了一段糾結其一生的感情。但看到現在戰亂的局勢,他又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

五月,春花爛漫的時節,生活中卻一如既往地發生著悲喜故事。徐州刺史張建封去世,當地的政務暫時交由判官鄭通誠管理,誰知鄭通誠卻有想獨占這徐州之意,但其又自知自己在此地不得民心,自己又不善用兵,想統治這徐州,絕非易事。經過日夜籌謀計劃,他覺得利用浙江西部的軍隊換防的時機,設計將他們引入徐州城,幫助自己奪得兵權。

然而事情并未像鄭通誠想象得這么簡單,他沒有想到,百密一疏,自己的計劃早就被泄露了出去,徐州城駐守的士兵沒有給鄭通誠任何的機會,在當地百姓的積極配合下,不出幾日便捉了鄭通誠,守住了徐州城。

由于之前的徐州刺史張建封在當地享有較高的聲譽,于是徐州的將士一致推舉張建封的兒子作為留后,并集體向朝廷請命。朝廷一向反感此類行為,于是派人征討張建封的兒子張愔所率領的軍隊。張愔積極應戰,造成了朝廷幾次征討并未見成效,最后只好同意了張愔作為徐州刺史的請求。

戰爭,無論其性質如何,都必定裹挾著災難。在這次征討過程中,白居易日思夜想的符離,遭受了炮火的重創。戰爭里流淌的,無不是悲傷的故事。白居易知道,一座小城在戰爭的廝殺中悲啼。號角響起,那是無數生命,哭泣的聲音。

符離的戰爭持續了幾個月,回鄉的道路自然也被阻隔了,白居易在日日期盼著,從五月熬到了中秋。他在苦苦的等待里度過了幾十個朝露易晞。待到局勢平穩了一些,他才辭別了兄長,又獨自踏上了去往符離的旅程。

符離,始終牽著他的魂,他的夢。此次回鄉,心情與以往大有不同,科舉考試的成功帶給他的喜悅還未散去,與兄長的團聚又為他平添了幾分欣喜。此次出行,本就是帶著輕松的心態,雖然本想縱情山水之間,但看到符離如今經歷了殘忍的戰爭的洗禮,心中又不免有幾分酸澀。

青山綠水之間,白居易總是能隱隱地聞到血腥味道。也許,那是他的心在滴血。踏入符離的瞬間,就已被滿目瘡痍的符離所震驚,昔日的美景如今卻已成為了戰場的幕布。戰后的一片凌亂甚至讓他不忍再踏足此地,雖只是中秋時節,卻早有了冬日的那般蕭瑟與冷清。

寂寥難入眼,寒景更寒心。眼前的這一切都讓他深刻地體會到了戰爭帶給這個城市和苦難人民的深深傷害,曾經的那份美好早已不復存在,舊時好夢難尋,如今心底卻有了無法抹去的傷痕。他忽然明白,永遠難以復原的不僅僅只有時光。

白居易又回到了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那里如今也是一片慘淡的景象,帶著沉重的心情,他來到了兒時常常涉足的流溝寺,這里清靜淡雅的氛圍曾帶給年幼的他無數美好的回憶。這千年古剎此刻仍舊優雅地屹立于此,或許是戰爭都不忍侵襲它的美好。

也許這千年古剎已經早已習慣了浮世滄桑,不被硝煙彌漫的外界所影響。白居易不禁感慨,自己何時才能擁有那份超然物外的淡泊。

獨自在流溝寺內踱著步,回想著曾經美好的回憶,不禁慨嘆時光飛逝,一去不返。遙想當年,白居易就是在這寺中結識了人生中的摯友劉五,兩人年齡上雖相差甚多,但卻十分投緣。劉五欣賞白居易小小年紀卻才華橫溢,白居易也相當認同劉五對時事的批判和對人生的規劃。而劉五原來就是住在這流溝寺中,如今再回到此地,早已物是人非了。

物是人非,豈不是生命最凄涼無奈的悲嘆……從前的“符離五子”現在已各奔東西,各安天涯。昔日大家相聚在一起共抒心中理想,共謀人生計劃的場面還歷歷在目。可往事終成過往,今生不復重來,那一段美好時光,都淹沒在了幽幽的時光深處。如今,不知大家還是否安好,也是否有人像自己一樣,為了仕途而疲于奔命,也或許已經有人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抱負,過上了安逸舒適的生活。白居易的思緒,被鎖在這古剎悠揚的鐘聲回蕩在空中,也系繞在了他的心中,一圈一圈,久久難以散去。

雖然這里已被戰爭踐踏得殘破不堪,但這里始終是他成長的地方,如今既然回到了這里,就不想離去了。那一縷鄉愁,一頭牽著他奔走的靈魂;一頭牽著那段過往曾經,剪不斷,理還亂。

由于自己已經考中了進士,母親也可以不用寄宿在親戚家中了,可以安心地回到符離的家中,回到從前平淡的生活了。

經盡生命沉浮,平淡便成了人生難得的珍味。不久,白居易就將母親接回了符離。這里的家雖然已經破敗成了一片十分荒涼的景象,但地產未變,回到家中的白居易,仍舊過著苦讀的日子。雖然是每日面對這頹唐的景,心中卻始終浮動著熱情。

按照唐代的規定,科舉考試中了進士也不能被授予官職,若想自己能在朝廷中謀得一官半職,只能再次通過“拔萃科”的考試,然后按“拔萃科”考試的名次來授予職位。

白居易為了早日走上仕途,拿到國家的俸祿,減輕家中的經濟負擔,在科舉考試不久后就報名了“拔萃科”的考試。白居易除了積極備戰考試外,也沒有放棄自己縱情山水的初衷。閑暇時間,他又到徐州游玩了幾天,本意是想這此處拜當時赫赫有名的韓愈為師,韓愈當時倡導的“古文運動”讓無數學子都紛紛響應,得到了許多文人學士的支持。不巧的是韓愈此時沒有在徐州,于是白居易拜師的愿望就此碎落,無影,無聲。

正在他無望之際,命運為他送來了恩澤。機緣巧合下,他結識了韓愈的學生,當地有名的文人李翱,兩人一見如故,在與李翱的交談中,白居易獲益匪淺。本想結束了徐州游歷,繼而南下的白居易此時又被家中突如其來的變故所牽絆。剛剛平靜如水的心情,現在又掀起了陣陣波瀾。

這一年,白居易的外祖母離開了人世,這讓白居易悲痛不已。幼年時,父親常年在外為官,陪伴自己的除了母親,就是和藹可親的外祖母了,而自己卻不曾在她去世前,再見她最后一面,這或許是白居易此生最遺憾的事情了。深深的思念之情,全都寄予在那篇墓志銘上了。

“銘曰:恭惟夫人,女孝而純,婦節而溫,母慈而勤。嗚呼!謹揚三德,銘于墓門。恭惟夫人,實生我親,實撫我身;欲養不待,仰號蒼旻。嗚呼!豈寸魚之心,能報東海之恩。”《白氏長慶集》卷二十五《墓志銘》節選

那個疼愛他的外祖母,是一位非常慈祥微笑的老人,那段曾經美好的故事……都在時光里,漸行漸遠。

子欲養而親不待,她的笑容,她的好,都成了刻在心頭的痛,那濃濃無私的愛,今生難以報償了。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把悲傷深埋,笑著活下去。他懂得,那必定是逝去的親人想要看到的樣子。

春天,雖然給沉寂了一個冬季的大地帶來生機,卻未帶給悲傷的白居易一點希望與喜悅,因為在這個春天,六兄又突然病故。回到符離前,還曾在六兄的府上住了幾月,與兄長把酒賦詩的情景,仿佛發生在昨日,是那樣地清晰而觸手可及。

與兄長相聚的那段時光,是他此生難忘的,也是他最快樂,最得意的時光。然而自己才離開了幾個月,兄長就突然病故,這對白居易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他不敢相信,也實在不愿相信,那日揮手一別,卻是此生的訣別。

后來,他從別人口中得知,兄長自與他分別后,身染重病,疾病來勢兇猛,由于兄長一生為官清廉,家中并無多少積蓄,所以才耽誤了治病的時機。六兄離開的時候只有四十歲,這本是仕途一片光明,家庭幸福美滿的年紀,而生命就是如此的難以捉摸,它可以包容一切丑惡,卻讓這個本是壯年的男人過早地離開了人世。

白居易與六兄的感情已經超越了骨肉親情,是知己間的惺惺相惜。外祖母的離世已經讓他終日沉浸在苦悶中,如今六兄也離開了自己,白居易只能將自己的悲傷寫進祭文中,讓這文章陪伴著兄長長眠于地下。

“嗚呼!圣人忘情,愚不及情。情所鐘者,唯居易與兄。豈不以親莫愛于弟兄,別莫痛于死生。斯親也,而有斯別也,孰能不哀而失聲?去年春,居易南游,兄亦東適,相顧笑語,想勉行役,中路遽別,情甚感激。孰知此別,為生死隔!鈏兄遇疾于路,路無藥石,歸全于家,家無金帛。環堵之室,不容吊客,稚齒之子,未知哀戚。自古孔懷之痛,赤莫我之與劇。惟兄道源乎大和,德根乎至性,以孝友肥其身,以仁信膻其行。而位不登于再命,年不及于之命,其地則邇,其別終天,惟弟與家人,儼拜哭于車前。《祭符離六兄文》

這篇祭文,是白居易與兄長濃濃的親情和手足之情的再現,兄長離世白居易痛苦之情無法言說,但全部寫進祭文中,凡讀到這篇祭文的人,都會為之動情,潸然淚下。

在拜祭了六兄后不久,白居易又匆匆趕往宣城,此次南下,并不是游歷,也全然沒有那份輕松與愉悅,而是帶著沉痛的心情為十五兄奔喪而去。十五兄在自己獨自漂泊江南的那幾年,曾給予自己莫大的幫助,十五兄生前在安徽的烏江縣任主簿,而自己與十五兄的感情也非同一般,白居易對十五兄始終抱有一份崇敬之情.十五兄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但他并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刻苦學習,在外拼搏了多年后,最終被朝廷委任為烏縣主簿。十五兄這種勇于拼搏,自強不息的精神深深感動著白居易.

白居易覺得自己自幼離家漂泊的經歷與十五兄有著相同之處,那種孤苦無依的感覺,十五兄或者更能理解。他與十五兄的年齡差距不是很大,兩人經常有對許多事都有相同的感受,兄弟之間也有說不盡的話。

兩人曾有共同的志向,就是有朝一日的金榜題名,踏上仕途,于是兩人相約一同去參加科舉考試,一路上相互鼓勵,最終都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成績。往事歷歷在目,卻勾出了淚水漣漣,生死離別,是無可治愈的永殤。

不到兩年的時間里,這已經是第三位親人離開了自己。這一次十五兄亦是英年早逝,這些再次誘發了白居易內心深深的感慨與惆悵。

正值壯年的他,還未曾踏入仕途,人生的抱負理想何日才能實現,親人逝去的悲傷已經為他科舉考試成功之后的人生再次蒙上了一片黑暗。

他又一次迷失了,他心中有著數不盡的惶惑。戰亂的社會已經無法給他一個安定的生活了,為什么還要一次次無情地將他生命中最親近的人奪去。生活總是一次次地在他得意的時候又讓他體味失意的痛苦。

悲傷的白居易從宣成回來后,沒有在符離停留,便啟程去了河北。生命新一程路,他是否能夠遇見未知的自己。在河北,有他剛剛結識了的李翱,他或許是想找人傾訴這心中的苦悶,“拔萃科”的考試迫在眉睫,他想向李翱請教一些關于考試的問題。李翱看到風塵仆仆的白居易,不免有些驚訝,同時也對白居易的到來表示歡迎。并將自己的朋友介紹給白居易認識。

此人名叫唐衢,在當地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文人,白居易與其經過幾次交談后,深感此人是位憂國憂民的忠義之士。每當提到國家當前的窘境,百姓的苦難,他常常難以控制自己滿腔的悲憤,不禁落淚。說到自己,也是時運不濟,多年的苦讀并未讓他在考試中有所成就,而是空有滿腔熱血,卻一生只能為了生計而苦苦奔波,這樣的人生,不禁讓人唏噓。

幾日后,白居易辭別了李翱和唐衢,趕往長安參加拔萃科的考試。拔萃科的考試時間是由本年的十一月到第二年的三月,考試的內容是一百道書判。此次考試對于白居易來說,是進入仕途至關重要的一步,他必須把握住這次機會,所以面對考試,他不免有些緊張。

這次考試,白居易遇到了與他自幼熟識的元稹,這給他莫大的安慰。最終,白居易與元稹同被授予了秘書省校書郎這一官職。三十二歲的白居易終于憑借自己多年的努力踏上了仕途。且不論那仕途是否是他渴望的那番模樣,這已經讓他非常開心,因為夢想已經見到了曙光。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從此再不必為生計憂愁。人生終于在黑暗中再現轉機,命運再次為他開辟了一條嶄新的道路,只希望他在這條路上不要走得太艱辛。

仕途,是他曾經渴望的高峰,如今便成了他生命新的起點。他將奔赴,新的生命征程。

3.佳人如玉

冷夜的風劃過指尖,落墨成一絲一縷憂傷,滴在心里,化成濃濃傷心淚。攜一縷月光下的思念,捻一片落花,掬一抹月色,閉目遙想,伊人為常伴身前。可是,終究一段塵緣,夢斷成空。今生只是過客,只是風景里的旁觀者。

傷心的故事,只有一次,卻是傷心一輩子。每一個深冷的夜里,多少人陷入深深地回憶,曾經甜蜜,漸漸酸楚,到如今,更添了多少人生雜味。

情書似乎不像西方那樣直接表白赤裸的感情或描摹刻畫出自己心儀女子的形態,一筆一畫間,盡顯自己的愛慕之情。內斂謙卑的我們,也更喜歡含蓄地表達自己的那份真情。

真正的感情,不是日夜耳鬢廝磨的甜蜜共處,而是在磨難中的那份不離不棄,至少現在的我們這樣認為。在千百年前的古時,被封建教條禮儀約束著的人們,自幼飽受儒家思想熏陶著的白居易,對于自己的每一段感情都是那樣的癡纏難舍。擅長寫詩的他,自然也將對心儀女子的愛意寄托在詩中,融化于心中。這位留名青史的詩人所作的情詩,怎能不讓女子為之動容。在今日看來,還不禁為之動容,為之垂淚。

白居易的情書中,并無刻意勾勒心愛女子的音容笑貌或是生活狀態,或許在他看來,自己的情書更應該是對同甘共苦的某段歲月的追憶,是把愛深深地融入了一字一句。

白居易深深地懂得甜言蜜語不能長久地維持一段感情,只有共同歷經了風雨,走過了苦難,這份感情才彌足珍貴。那些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歲月才是人生最寶貴的真情。

白居易的情感世界,在人們的舌尖上,舞成了各色故事。有人說,對于那段與初戀女友湘靈癡纏了多載的感情,他用情最深,與妻子成婚后,仍對這段初戀難以釋懷,對湘靈仍然思念不已,他是多情的男子,難忘最愛。

眾人的理解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同,我們不是白居易,無法理解身處唐朝那個封建社會中,被封建思想壓迫,被母親逼迫而不得已放棄一段感情的痛苦;我們不是白居易,無法理解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在自己如此浪漫而多情的內心世界中,應該怎樣作別一段美好的初戀;我們不是白居易,更無法體會婚后,他對妻子的那份真情所在。我們很難去探究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只是憑借著記錄下的史實,訴說著白居易生命中的最寶貴的真情。

白居易的情感世界,可以用那首著名的《長恨歌》來一語概括。借唐玄宗與楊貴妃的凄美愛情故事,將玄宗心中那份不忍失去卻又欲救不得的矛盾與糾結融合在這婉轉動聽的故事中,讓人欲罷不能。此詩也灌注了詩人自己的情感,如果說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其實是一場政治悲劇引起的。那么,白居易與湘靈的愛情就是封建社會門第觀念下的犧牲品。這首敘事與抒情相結合的詩,將一個回環往復的故事一層一層的向讀者展示,娓娓道來,引來歷代讀者的共鳴與思考。

在白居易的一生中,唯一摯愛非湘靈莫屬,但在封建思想盛行的唐朝,三十七歲還未成婚生子的白居易恐怕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了。自己與湘靈這段斷斷續續的癡戀,也讓白居易慨嘆:“少府無妻春寂寞,花開將木當夫人。”寂寥的生活讓多情的他難以忍受。

在元和二年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經同僚楊虞卿介紹,白居易與楊汝士的妹妹相識在了這個明媚的春季。初次見到楊汝士的妹妹,白居易就從心底對這個賢淑的女子多了幾分好感,于是整個春天,他都吃住在楊家,與楊汝士的妹妹培養出了幾分曖昧的情愫。“春初攜手春深散,無日花間不醉狂,別后何人堪共醉,猶殘十日好風光。”

第二年的春天,白居易就與楊汝士的妹妹成婚了,這也了卻了母親心中的一個愿望,楊汝士的妹妹雖不識字,但卻溫柔美麗,端莊賢淑。

白居易對這個女子也比較滿意。他喜歡這個妻子,雖然不同于湘靈,妻子也是個忠貞的女子。兩人婚后的生活幸福美滿,因為在他們看來,富貴奢華雖然能帶來物質享受,卻帶不來家庭的幸福和美,同甘共苦才更顯歲月的珍貴。

白居易也常為妻子賦詩,那首著名的《贈內子》,就是寫給同甘共苦的妻子的。“白發方興嘆,青蛾亦伴愁。寒衣補燈下,小女戲床頭。闇澹屏幃故,凄涼枕席秋。貧中有等級,猶勝嫁黔婁。”可見白居易對妻子的那份真情所在。

白居易與妻子恩愛相守,但他卻永遠地在心中為湘靈留了一個位置。“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長恨歌中的這一句,不僅是描繪了楊玉環的美貌,更像是白居易寫給自己心中的佳人。

在白居易的心中,湘靈那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早就超越了楊貴妃。那份遺世獨立的美好,只屬于湘靈,自己對湘靈的癡愛,也被放逐在世間的長河中。

4.官場沉浮

“浮沉宦海如鷗鳥,生死叢書似蠹魚”簡單的兩句話,將人生的無奈和仕途的艱辛描繪的淋漓盡致。這不僅是紀曉嵐個人的感慨,也是無數曾踏足官場的人的共鳴所在。

官場似乎自古就與詩人們有著不解之緣,歷朝歷代中著名的詩人,都曾步入仕途,然而又在經歷幾番浮沉之后,對仕途之路深感無奈。

“詩仙”李白也曾在詩中寫下自己在仕途中的失意,“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抒發了自己空有一腔抱負理想,卻無處施展的抑郁之情。而白居易同樣有著不是很順利的仕途,然而他卻在佛法中參透了世事無常,他明白人生的一切順境與逆境都不必太在意,最終將一切釋懷,遠離了官場,遠離了塵世,怡然自得地享受著自己的生活。

白居易在貞元十九年步入仕途,在自己三十二歲這一年獲得了人生的第一個職位——秘書省校書郎。

秘書省最早出現于東漢,東漢桓帝始置秘書監一官,典司圖籍,先屬太常寺。晉武帝以秘書并中書省,其秘書著作之局不廢。晉惠帝永平中,初置獨立的秘書寺,復置秘書監,其屬官有丞,有郎,并統著作省。到了唐朝,太極元年設秘書省。有典書四人,楷書十人,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熟紙匠十人,裝潢匠十人,筆匠六人。秘書郎三人,從六品上。掌四部圖籍。以甲乙丙丁為部,皆有三本,一曰正,二曰副,三曰貯。凡課寫功程,皆分判。校書郎十人,正九品上;正字四人,正九品下。掌讎校典籍,刊正文章。

白居易就屬這校書郎十人中之一,雖然官職不大,但總算是不負自己多年的苦讀,不辜負母親的期望。也總算是可以自食其力,不用再靠親戚的施舍與幫助度日了。成功步入仕途的白居易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自己微薄的積蓄,為自己在長安安一個家,待一切安排妥當,生活穩定之后,再將母親從符離的家中接來與自己同住。

由于手中資金有限,白居易無法買下長安城中任何一所房子,只能暫時租房度日。幾經詢問,他租下了德宗時期宰相關播居住的一所房子。關播于貞元十三年去世了,從那時起,這房子就一直空著,時隔多年,早已落滿了灰塵,一片荒涼。

白居易經過仔細地收拾之后,總算有了一絲家的感覺,對于自幼在外漂泊的白居易來說,他喜歡這里。他一搬到此處,就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興奮,賦詩一首《常樂里閑居偶題》“帝都名利場,雞鳴無安居。獨有懶慢者,日高頭未梳。工拙性不同,進退跡遂殊。幸逢太平代,天子好文儒。小才難大用,典校在秘書。三旬兩入省,因得養頑疏。茅屋四五間,一馬二仆夫。俸錢萬六千,月給亦有余。既無衣食牽,亦少人事拘。遂使少年心,日日常晏如。勿言無知己,躁靜各有徒。蘭臺七八人,出處與之俱。旬時阻談笑,旦夕望軒車。誰能讎校間,解帶臥吾廬。窗前有竹玩,門外有酒沽。何以待君子,數竿對一壺”

白居易作此詩表達自己對這個家的喜愛之情,也將本詩贈予他的同窗好友們,同時也表明自己對于官場上那些爭名逐利,徇私舞弊的厭惡。他雖然身為官場的一員,但并未像這些人一樣,他時刻告誡自己要保持著最初的那份赤膽忠心,他更愛家的溫馨和寧靜。

秘書省的工作相當地清閑,工作時間相當寬裕,工作也無非是整理書籍之類的事,無需傷神費力。這也讓白居易有了充足的時間,到各地游歷,陶冶情操,增長見識,那段時間讓他充分了解下層人民的苦難。白居易利用工作之余閑暇的時間,首先在長安城內各地游歷。

繁華的長安,處處都是盛景。錦繡的長安城并沒有迷亂白居易的眼,而他自有鐘情之處。當時的白居易對佛教相當癡迷,他經常會到長安城內的“慈恩寺”,聽那里的大師講解佛法中的奧秘。每當他的耳邊響起了經文梵音,他的心就能平靜下來,他的心在平靜中尋找到力量,找到最真實的存在感。

白居易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常與摯友元稹一同游園放歌,賞月吟詩,瀟灑度日。那樣的日子,婉轉如詩,是他生命中不可多得的暢然。但好景不長,離別的故事再次在生活中上演,幾個月后,元稹娶妻,隨妻子一家搬離了長安,去往了東都。

白居易望著揚長而去的馬車,沙塵淹沒了車輪,疾馳奔向遠遠的天際。他的眉頭微微蹙動,但是孤獨的心,卻已是淚雨滂沱。此一別,不知再見是何年。

元稹離開了長安,白居易身邊少了一個能夠傾訴的朋友,頓時覺得生活無趣了,平添了單調和落寞,心中多了幾許寂寥。其實,每個人都一樣,要在心中有所寄托,才能夠安穩地過活。當摯友駕車離去之時,長安,已無讓他安心之人了。

孤獨寂寞時常啃噬著他的靈魂。于是,在百般思量之下,白居易準備動身回到符離,準備將母親及家人接到長安來。秘書省的管理并不嚴格,他隨時有時間回到符離搬家,也無需向秘書監請假。所以,強烈的愿望驅使下,白居易便很快地坐上了回家的馬車,聽著馬蹄噠噠作響,他的身體在馬車內晃動,而他的心漸漸地平穩下來。熟悉感和安全感漸行漸近,他的心中自然是充滿了歡欣。

符離的一切還是那樣的熟悉而美好,他找到了一種生命中久違的惗熟感。在符離小住了些日子,再見一見鄉親舊里,再看看熟悉的景致,他將一片片美好的記憶拾起,放在心中。

5.今生永離

起起落落間,我們匆忙的腳步忽略了沿途的風景,被利益蒙蔽了雙眼,被挫折擊碎了信心,將美好深藏于歲月之中,你可曾體會到生活的美好就在親人欣慰的笑臉中,老友的交談中,生活的瑣碎小事中。

命運的捉弄只能讓生命存在片刻的烏云,明媚的陽光終會沖破重重阻礙,闖進敞開的胸懷中,讓心底萌芽的花朵散發出迷人的幽香,持久而永恒。

貞元二十年的初春,白居易的仕途也在這個春季變得充滿了盎然生機,出任了秘書省校書郎的白居易決定舉家西遷。

每一次和親人相守的光陰都讓白居易感覺到那樣的親切,久違的內心深處,莫名的渴望在滋長。年少時期就與家人聚少離多的白居易對于親人與家庭是極其看中的。如今滿載著榮譽歸來,他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與家人團聚,將家人接到自己任職的長安,讓母親親眼看看這繁華富庶的大都市。

二十九歲那年,白居易終于經過多年苦讀,金榜題名。再次回到符離,他向母親提出要與湘靈成婚,他知道這在當時是不被允許的,也很難改變門閥觀念極重的母親的意愿,就這樣,沒有得到母親祝福的白居易,再次懷著極度痛苦的心情,踏上了去往長安的路。

貞元二十年,這一年的白居易可以說了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年,順利通過拔萃科考試,被朝廷委以秘書省校書郎的職位。滿載著榮譽與希望,他滿懷信心地回到符離的家中,這次回來,既是想將家人接至長安居住,也是為了再見湘靈一面。白居易憑借自己的學識與本領,在朝中任校書郎的白居易準備舉家搬往長安。

回到符離家中,心中感觸良多,這個被自己視為第二故鄉的地方,最終還是沒能讓自己在此地終老,還是要與他作別,作別這里的一切,包括那個讓他癡戀的女子--湘靈。

白居易對自己與湘靈能否成親已經不報任何期望,只希望自己深愛的女子今后一切安好,即使只相戀,不相見。白居易萬萬沒有想到,此時的湘靈正在與他一樣經歷著思想上痛苦的掙扎。他不知道,湘靈經常利用集會或出去購物的機會,向熟悉白居易的人打聽他的消息,得知他及第中舉,她興奮得徹夜未眠。

白居易沒有立刻將家人搬至長安,而是在此地逗留了十個月,這段時間內,白居易與湘靈多次約會,雖然幾年未見,但感情與默契都不減當年。他們互相訴說著分別后的心情和生活狀況。

白居易為湘靈講述著自己多年來不懈努力所取得的一系列的成功,也對這個農家女孩訴說著外面的世界縱使有萬般美妙,也無法與伴他成長有他牽掛的符離相提并論。

在他繪聲繪色的描繪中,湘靈知道自己牽掛的男子,雖然這些年也歷經了不少磨難,但最終還是取得了碩果,如今的他,生活還是圓滿幸福的,而現在的自己,更是無法高攀這個在朝為官的校書郎了。他雖然就站在眼前,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

白居易見到讓自己魂牽夢縈,割舍不斷的女子,也是有說不完的話,訴不盡的情。在他縱情講述自己多年經歷的同時,他可能沒有想到,這個農家女子,多年來從未放棄過任何能夠知道他近況的機會。她雖早已知道了白居易現在所說的一切情況,但還是在認真地聆聽他的講述。因為她知道,自己多年來的期盼,在此刻終于變成了現實。但美夢過后,她與白居易將要面臨此生最痛苦的分別,這一別,就是永遠。

白居易目不轉睛地看著湘靈,此刻眼前的她,雖不像當年那般明眸善睞,活潑可愛,歲月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跡,同時也留給了她一種嫻靜沉穩的氣質。而自己也不似當年那般滿腔熱血,對人生也少了幾分追求,少了幾分期盼。

只是兩人之間的這段感情,未曾發生改變,依然值得讓他為之痛得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肝腸寸斷。

分別總是在所難免的,幾個月之后,白居易帶著家人搬離的符離,走在離別的路上,他無數次駐足回眸,多希望在某一次回頭后,出現在他視線內的是那與自己癡戀多年,難分難舍的女孩。可他終究還是沒有等來這一刻。

這樣一個為他癡迷的女子卻最終無緣與他走到一起,白居易只得帶著遺憾離開了符離。他知道,今日與湘靈的一別,或許就是永訣。

離開符離的那天,煙雨蒙蒙,細雨灑在樂天的臉龐,伴著遺憾的淚水,滴落在這符離的土地之上。只將那首《潛別離》留給了符離,留給了深愛的湘靈。

“不得哭,潛別離。不得語,暗相思。兩心之外無人知。深籠夜鎖獨棲鳥,利劍春斷連理枝。河水雖濁有清日,烏頭雖黑有白時。惟有潛離與暗別,彼此甘心無后期。”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讓人魂牽夢繞。多少癡情佳女子,多少執著俊少男。等白了頭,等碎了心,等到了海枯石爛,等到了天荒地老,卻等不到那一生的情愛。滄海桑田,相望秋水,情劫,緣劫,紅塵多苦。卻倒是兩情難卻,永相隔。然而,那個她,始終是白居易心中放不下的牽掛。

白居易始終不愿相信這次分別讓他們終生不再相見,因為緣分難言,只要彼此心中始終不忘,這紛繁塵世又怎能阻隔兩個相愛的人相見。他仍然對這段感情抱著一線希望,他不奢望能和湘靈成婚,只是希望在人生剩余的歲月中,能再次與湘靈重逢。

在白居易擔任校書郎的第二年,他就借著游覽徐州的機會,再次回到符離,這次回來,是專程來找湘靈的,但當他回到此地的時候,才發現湘靈已隨家人搬離了此地,經過多方打聽,終于從他人口中得知湘靈在與自己最后一次分別后,就隨家人搬到了邯鄲。

深知自己今生恐怕無緣與白居易再見,所以并沒有將自己即將搬離此地的事情告訴白居易。焦急的白居易快馬加鞭地趕到邯鄲,但多處尋找,并沒有發現湘靈的蹤影。

此時的白居易痛苦無助,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癡情卻帶給自己這么多苦楚,他不明白為何命運在讓他經歷了那些坎坷和磨難后,還要讓自己的感情世界如此的傷痕累累。白居易一個人在邯鄲流離了多日,他仍然期待著或許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就讓自己再次與佳人重逢。

此后,獨自一人在異鄉的客棧中輾轉反側,當時已經是冬至時節,刺骨的寒冷交織著自己抑郁的心情,那些年與湘靈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此刻還都歷歷在目,讓白居易不忍再多想,再多念。他提起筆,將心中的痛苦還原到字里行間,為自己心愛的女子再寫下那首《冬至夜懷湘靈》

“艷質無由見,寒衾不可親。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在邯鄲沒有找到湘靈的白居易并未因此灰心喪氣,而是思念湘靈。”

所有的愛只能在期待里回憶跳躍,從此后將再也走不進現實,他只得含著淚,繼續沒有她的人生。

6.墨海行舟

生命就像是一場旅行,這一路走來讓人印象極深。

舉家西遷的第一站就是母親曾經生活過的洛陽,他們將在這里暫作停留。白居易外出趕考的多年間,母親在這里受到了親戚好友的多方照顧,此次回來,自然要對親友們表示感激之情。除此之外,這里還有白居易念念不忘的圣善寺。

圣善寺是洛陽著名的古剎,年少時的白居易就曾造訪過此寺廟,如今再次歸來,是為了拜謁圣善寺的住持凝公大師。誰知到寺廟中卻被告知凝公大師已經遷化。聽聞此訊,本來心情大好的白居易心中又翻涌起了無盡的悲傷與惋惜。在凝公大師的弟子的帶領下,白居易對凝公大師的法身做了禮拜,當他親眼目睹大師安靜祥和的容顏時,初次與大師見面的場景就猶如昨日之事。

初次見面時的那份美好溫暖了整個歲月,芬芳了一世的年華。白居易的記憶又深陷在了四年前,那一年是貞元十六年,白居易經歷了多年的苦讀,高中進士。帶著滿心的歡喜,在回到符離的途中,途徑這圣善寺。白居易當時正是春風得意的時期,見到任何人都掩飾不住內心那不安分的喜悅。當他見到凝公大師,他頃刻間就被大師身上那種凝重與安詳所震撼,大師的沉靜超越了世俗的牽絆,在他面前,你可以感受到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變得寧靜,任何事情都不能在他的心中泛起一點漣漪。

反觀自己,只因人生的一點點成就而變得如此的浮躁和不安。靜立在大師的面前,靜心感受著大師手中的佛珠與木魚交錯的和聲,仿佛一首空谷回聲的悠揚樂曲,在心底悠然地展開。

細細品味,還能聆聽到這美妙樂曲中穿梭著大師平穩的呼吸聲,沉穩而安逸,這就是白居易此生聽過地最曼妙的聲音,無需言語說明,只待佛門有緣人靜靜感受。

白居易深深地震撼于大師修煉的這種境界,在臨行辭別前,懇請大師為自己今后的人生指點迷津,大師看到如此虔誠的白居易,也知道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將來必定會為世人造福,也必定會向無數被時代造就的文人雅士一樣,歷經官場浮沉,人生坎坷。

于是氣定神閑地在他手掌上寫下“觀”“覺”“定”“慧”“明”“通”“濟”“舍”八個大字。雖然暫時沒有辦法理解這八個字的含義,但此刻的白居易卻如獲至寶,他還不知道這八個字在他人生中寶貴的含義,這八個字讓他在得意之時,迷失之際都感受到為官之路的艱險,此生追求的榮華富貴終究只是過眼云煙,漂泊于世的人們不應只看重功名利祿的追求,人們要參透的還對人性的理解,對生命的感悟。

白居易回望過去的種種經歷,更覺得凝公大師內心蘊含著的深厚的底蘊。手掌上輕輕落下的八個字,此時卻沉甸甸地烙刻在心中。這八字的力量交織著自己多年來的感觸,最終化作筆尖輕觸紙端的《八漸偈》。

“偈,佛教術語,譯曰頌。定字數結四句者。不問三言四言乃至多言,要必四句。頌者,美歌。伽陀者,聯美辭而歌頌之者,故譯曰頌。見伽陀條。又偈訓為竭,竭也。攝盡其義之意。天臺仁王經疏中曰:‘偈者,竭也。攝義盡,故名為偈。”

從白居易所作的《八漸偈》來看,他的佛學底蘊還是相當深厚的,通過八字心法,層層深入,辨別了人生所追求的皆是虛妄,苦與樂,生與死,本就是一體的,何必為其過度哀傷。

遷化后的凝公大師留給了白居易終生受用的八字財富,真正的佛法本是無法用言語及文字準確敘述出來的,真正的佛法講究的是傳授者之間的那種默契和自然而然的心靈間的溝通,是一種無聲的契合。

捧一束光陰,酌一杯淡酒,抹一絲幽香,靜坐于詩意的風景之中,在人生無常中品味著自然的開闊從容,自得其樂的心安。

別了圣善寺,白居易最終踏上了遠去的路。在那個美麗的春天,白居易帶著一家人,搬離了符離。這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地方,漸漸消失在他的眼界里。他也將一段思念拋灑在這個第二故鄉。

白居易發現自己租賃的房子,無法容納自己這一大家人。無奈之下,他只好又將家人安排在了祖上在渭河邊的一處住所里。雖然,沒能將家人與自己安置在一起,但是這里交通便利,距離他在長安城內的住所不過百里,乘船即可到達。

白居易將家人安排妥當后,安然地回到了長安。重整心緒,在官場上開始了新的征程。新的開始,他便有了新的收獲。不久后他便結交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與白居易有著相同的經歷,都是同年及第登科的,也都在仕途上初次嶄露頭角。其中不乏劉禹錫,柳宗元等流傳后世的名人。那時的他們都還年少輕狂,對社會、對官場的一些現象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于是,把酒言歡,吟詩暢談間,愁思也漸漸被歡聲沖淡。有了家人的陪伴,有了那些知音人,那些迷茫的歲月也隨之清朗起來。

貞元二十一年,太子李涌即位,任命韋執誼為尚書左丞,韋執誼聽從了王丕、王叔文等人的意見,決定實行改革。同時吸納一些當時思想較為激進的有識之士,例如劉禹錫等人,組成了一個改革集團。

他們對官場上一些徇私舞弊的現象,藩鎮割據的勢力進行了嚴厲的打擊,這一改革集團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反響。二王手中的權力也越來越大,朝廷政權似乎已經完全掌握在他們手中。

半年后,太子李純即位,朝廷中早就對他們心生不滿的舊貴族和藩鎮勢力,借此機會將二王的組織粉碎,他們向皇帝進言后不久,這個曾經引領改革風潮的組織,盡數被貶謫,這場為時半年的改革運動日后被人們稱為“永貞革新”,雖然白居易沒有參與這場運動,但他的內心,還是希望變革,傾向于革新黨。他非常希望此次變革,以糾正朝廷中的腐敗之風。但樹大招風,改革必然觸及朝廷中舊勢力的利益,由于當今朝廷江山不穩,提議改革的這些人,遲早會遭到排擠,這次變革中,此次變革中許多白居易昔日的好友都曾參與其中,白居易的好友劉禹錫最終被貶謫,離開了長安。

偌大的長安城中,知心的朋友都逐漸已離他而去。這座繁華的長安城,又成了的他的失樂園。

失落的白居易常常到寺廟中尋求安慰,在《三月三十日題慈恩寺》中,曾這樣說過“慈恩春色今朝盡,盡日徘徊倚寺門。惆悵春歸留不得,紫藤花下漸黃昏”感懷傷春之情盡在此處體現,感懷朋友離去的感慨,也蘊含其中。

轉眼間作為校書郎的白居易任期已滿,這一年已是元和元年。按照當時的規定,官職的任期一般為三年,若想繼續為官,自然需要朝中有人舉薦,而自己在朝中為官的好友大多已因為改革之事被盡數貶謫,已無人再能為他在朝中舉薦,他所有的期盼和渴望都在現實里落空。

無奈之下,白居易只好再次通過科舉考試獲得官職。四月,草長鶯飛,芳菲滿天。美麗的季節里,總是會有一些喜悅的消息。命運機緣,白居易再次與摯友元稹一起參加了考試。考試結束后,元稹被授予左拾遺,而白居易被授予周至縣縣尉。

在得知了自己即將去周至縣上任的消息后,白居易與摯友共同度過了一段雖短暫卻無限美好的時光。在那段時間里,他們一起作詩,研究詩歌中的道理,討論感興趣的佛法,并一起寫下了諸多流芳百世的詩作。

風舞花香,他們醉在了墨香裊裊的詩酒時光里。每一寸歲月,都變得柔和。成了彼此記憶中最暖的扉頁。縱然美好能化作永恒,但是卻留不住光陰。相逢便注定了分離,酒罷詩成后,他們終究要奔赴各自人生。

白居易人生的下一程,是周至縣。周至縣是一個位于終南山腳下的城市,那里距離長安有一百多里地,隸屬京兆府。縣衙機構內設置縣令一人,正七品,縣尉兩人,正九品下。縣尉的主要工作就是協助縣令向百姓收取賦稅,如遇收成不好的時候,百姓自然無力交稅,而此時縣尉就要行使自己的權力,以暴力逼迫百姓交稅。

貧窮與疾苦的故事在世界上不斷地上演,而這一次次,白居易卻要親身去經歷,去做那個將百姓逼上痛苦的官吏。自幼獨自漂泊異鄉的白居易,對于下層百姓的疾苦與生活中的心酸,早就看在眼里記在心間。現如今讓他對這些貧苦的百姓使用暴力,這是他無論如何的都做不到的,但朝廷已經給他指派了這個工作,他身為一名朝廷命官也要對朝廷忠誠,于是只好默默地承受這份工作所帶來的壓力。他的靈魂,承受著雙重信念的撕扯,他唯有一步步艱辛地前行。

周至縣雖然是個小縣城,但許多的美景大多隱藏在這些并不起眼的城市中,因為這些別有洞天的景色在等待著有心人去發現它。白居易到此地不久便被這里別致的景觀所吸引。

山水,是自然的魂,有一種原始的自然力量。官場上的不如意讓白居易常常縱情于山水之間,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讓他暫時忘卻煩惱,釋懷自己。他受夠了官場上那種欺上瞞下的生活,對于當官不為民做主,不懂體會下層人民苦難的行為有著深深地厭惡之情。他在《縣西郊秋寄贈馬造》中表現了自己對官場生活的那種厭惡。

“紫閣峰西清渭東,野煙深處夕陽中。風荷老葉蕭條綠,水蓼殘花寂寞紅。我厭宦游君失意,憐秋思兩心同。”野煙深處,夕陽色里,他找到了一種寧靜的回歸。同時隱喻地暗示自己希望早日脫離官場,避世退隱的想法。

白居易在周至縣的工作雖然不盡如人意,但在此地結交了不少知心的朋友,還是為他帶來了不少心靈的慰藉。不久后,一個壞消息還是打破了白居易這平靜的生活,好友元稹自從被授予左拾遺后,經常直言進諫,最終因為得罪了宰相杜佑,被貶到了河南做了縣尉。

元稹這種敢于直言進諫,不畏強權的勇氣雖然值得自己佩服,但他落得如今的處境,還是讓白居易不禁感嘆這官場的黑暗和野蠻,朝中奸佞把持著朝政,無數忠貞義事屢遭排擠,不與奸臣同流合污的白居易此刻深感自己的仕途之路真的是舉步維艱。

元和二年,白居易的仕途再現轉機,他被調充進士考官,這次的調配使得他再次回到了長安。白居易在離開周至的前一晚,與周至的同僚和好友舉杯暢飲,朋友們也為其賦詩送別。這次聚會,雖然大家盡抒離別之情,但誰也不舍白居易的離開,最終白居易以一首《曉別》為這次聚會,也為自己在周至的這段為官生涯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曉鼓聲已半,離筵坐難久。請君斷腸歌,送我和淚酒。月落欲明前,馬嘶初別后。浩浩暗塵中,何由見回首?”

白居易回到長安,順利地通過了任職前的考試,被任為集賢校理,集賢校里主要的職責是幫助集賢學士撰寫文章,校正書籍。

對于唐朝校理官這個職位,一般并不安排固定的人員任職,而是從當今已有官員中選出人員來勝任此職位。這也就說明了,白居易此時還是周至縣的縣尉。再次被朝廷召回,白居易雖然感覺到了自己的人生再現希望,但在周至縣的這段經歷,也讓他將官場的爭斗,仕途的黑暗看作過眼云煙,即使再次踏上仕途,心中的那滿腔熱血也不再如從前那般炙熱。

白居易在希望與失望間反復穿梭,他在命運的風雨里品到了各色人生。他的生命,始終在奔波。他累了,倦了,那曾經所有渴望也都淡了。他得了所有人都會有的迷茫病,一味良藥,就在自己的心中。

烏云散去,陽光就會灑下來,一切,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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