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驢地獄
卻說鐘馗辭了平等大王,過了雷公關,離了稱秤地獄,不覺又來到都市大王第九殿。大王出而迎之。及入殿,禮畢,遂厚宴鐘馗。宴畢,鐘馗取冊稽查,鬼判實時送至。鐘馗細閱,查得冊尾未書年月,乃呼鬼判而言曰:「冊內不造年月,是何故也?」鬼判答曰:「因鍾爺取冊甚緊,忙中失錯,望乞海涵。」鐘馗聽罷,亦不與之論究,遂復前往。
正行間,忽見一虎頭衙門,上書「木驢地獄」四字。將近獄門首,鬼使紛紛迎接。及入獄內,但見木驢木馬,千千萬萬,驢背多有楟柱,將冤魂綁于其上。夜叉小鬼各執鐵鉤、尖刀,要剮冤魂之肉,輕重不等,有剮二十四刀者,有剮三十六刀者,有破肚腹者,有粉骨碎觔者,有化為天塵者。獄中冤魂嚎陶大哭,叫苦連天。鐘馗見其嚎哭,遂問及鬼判曰:「為因何事而割其肉?」鬼判答曰:「他在陽世不行好事,咒公罵婆,不敬丈夫,搬唆是非,娼淫潑婦,盜人財物,扳害良民,動輒逞兇,無故毆人,土豪磊債,節外生枝,教唆詞訟,撥置官府,濫受民詞,貪贓枉法,拆人婚姻,占人田產,好嫖好賭,蕩費家資,恃強吞弱,倚富欺貧,一切兇人,故有剮肉之報。」鐘馗聽罷,乃曰:「此等之人,治以此罪,蓋亦宜哉。」
言訖,遂離了木驢地獄。行數里之遙,望見一青山,林木森森,轉下一塢,牌坊上書「奈河關黃泉路」六字。行至關內,鬼王迎接進衙宴飲。酒至半巡,鐘馗問鬼王曰:「黃泉路水通何處?」鬼王答曰:「黃泉水流入奈河橋,那奈河橋怪木為橋,一起一曲,其形如龍之狀,有冤魂行至橋中,孽風大起,其橋自沉;如修善修德之人行過,公然無事,穩如太山。如不忠不孝、奸夫奸婦、土豪地虎、光棍強梁一概之類行過,吹落橋下,水流滾滾,內有銅蛇、鐵犬,惡物不知其數,都來趕食冤魂。然奈河橋有四座,行善之人上、中、下三等,上等善者,行升仙橋;中等善者,行安平橋;下等善者,行耐河橋;下下等善者,行獨木橋。黃泉路之光景,如斯而已矣。」鐘馗聽罷,遂起身前往第十殿去了。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木驢地獄罪難禁, 專治無端悖逆人。
忠孝廣行方便路, 何愁惡鬼與閻君。
轉輪十殿
卻說鐘馗辭了都市大王,離了木驢地獄,過了奈河關黃泉路,不覺又來到權衡關。及入關內,行不數里,見有三條大路:中間一條路,牌坊上書「快活山逍遙嶺」;左邊一條路,上書「回鄉嶺流沙路」;右邊一條路,上書「垂巖溝黃泉路獨木橋」。又行不多時,見有三座橋:中間一座名曰升仙橋,玉石為梁,沉香為欄,專走修善德行之人;左邊一座,名曰安平橋,青石為橋,松木為欄,專走無是無非之人;右邊一座,名曰耐河橋,怪石為梁,朽木為欄,專走不行好事之人。鐘馗至升仙橋,忽見學士、夫人在于橋上,慌忙上前相認。禮畢,學士、夫人問曰:「汝至此何干?」鐘馗即以上帝所命之故,又以秀英升天之事,告知一遍。學士、夫人不勝歡欣。鐘馗詢及學士曰:「岳丈、岳母至此橋上何故?」學士答曰:「托賴賢婿之福,今蒙上帝取我升天,故至此橋。」鐘馗聽罷,心中甚喜,于是各訴離別之情。言訖,鐘馗遂拜辭學士、夫人,乃曰:「久離天庭,恐違欽限,還要前往十殿冥司,稽查冊卷,就此辭別,后至天庭相會。」言罷,鐘馗遂往前行。
正行之間,遠遠望見一衙門,紅墻粉壁,上書「冥司轉輪殿」。及至衙門首,轉輪大王出而迎之,二人同入殿內。禮畢,但見兩廊下牛、馬、豬、羊、蛇、蝎諸蟲,飛禽走獸,不知其數。鐘馗乃問曰:「這兩廊下禽獸諸蟲,從何而來?」大王答曰:「俱是陽世不行好事之人,變畜填還之理。」鐘馗聽罷,復問曰:「今變此禽畜諸蟲等類,在陽世作何惡事?愿聞其詳。」王答曰:「騙人財者,變為牛馬;害人事者,變為花蛇;說人是非者,變為烏鴉;尖嘴尖舌者,變為蚊蟲;盜人資本者,變為地鼠;拆人婚姻者,變為梟禽;不忠不孝者,變為虎豹;不仁不義者,變為豺狼;娼妓淫婦,變為百舌;縱妻奸淫,變為水囗;恃勢吞民者,變為獨角獸;將男作女者,變為兩頭蛇。」言訖,鐘馗乃曰:「變畜填還之理,善哉,善哉,此可為陽世作惡者之警!」正論間,鬼判赍冊至,鐘馗逐一細查,并無差錯,遂辭大王,回轉天庭。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六道牽連誰得知, 生生化化轉輪回。
修善迎上天堂路, 作惡難逃地獄悲。
回轉天宮
卻說鐘馗稽查冥司已訖,復將冥司情款造冊一本,返達天庭。及至天宮,玉帝正在升殿,文東武西。鐘馗遂拜于丹墀,將冊呈于上帝,復以冥司事情,一一奏聞焉。上帝細覽其冊。覽罷,喚天使召其父、母、妻子。頃之,鐘馗之父、母、妻子,及岳父、岳母,一齊而至,相會于五鳳樓前,各敘離情。話畢,同至殿下,叩頭謝恩。上帝命之曰:「稽查冥司,汝之功勛固已浩大,然天下之妖怪蜂起,無人降伏,我今遣你前去掃除人間之妖魅,威靈顯赫于萬方,不可久住天庭,致使生靈涂炭。今賜你降妖鐵簡一條,封你為掌理陰陽降妖都元帥,即日起行,不可違旨。」言訖,鐘馗謝恩領旨,遂行出午門外,拜辭父、母、學士、夫人,及別妻秀英,更往終南山出現。
那潔空長老正在閑游,見一人頭戴紗帽,身穿藍袍,腰插寶劍,手持鐵簡,自半空中而下,在山中來來往往。長老心甚驚怕,乃伏地而拜曰:「僧人在山毫不妄為,如有私念,神其鑒之。」既而長老起頭一看,一時不見其形。長老自思曰:「想是山中那個僧徒,不見法戒,獲罪于天,致令天神下降。」言訖,遂呼眾徒而命之曰:「今日有一天神,手執鐵簡,腰插寶劍,在山中走來走去,你眾人各遵法戒,毋得非為。」眾僧唯唯聽命。是夜,潔空長老就寢,鐘馗復托其夢曰:「我非別神,乃當時在山中讀書之鍾相公也。自別長老詣京赴試,忝中頭名,不料唐王嫌我貌丑,棄而不用。自思無顏回家,遂觸死金階。英魂直入天庭,就蒙玉帝委查冥司。今賜我降妖簡一條,復封我為掌理陰陽降妖都元帥,更來人間掃除妖魔。無處藏身,復來終南,長老不須驚怕。」那長老醒來,覺是一夢。次早就將夢中之言,與眾僧人說,于是塑其形像,供奉在山,香燈不缺。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上皇敕命顯終南, 驅捉妖邪捕緝拿。
自此人民欣業樂, 諸神拱伏畏鍾耶。
誅戮山魈
卻說終南山腳下,有一人姓黃名佑,木匠活生,有妻吳氏。忽一日,黃佑往詹德家造屋,不在家中。是夜,吳氏正在針繡,一陣狂風,吹開大門,見有一紅須赤眼者,身長一丈,突入家中,唬得吳氏魂飛魄散。那紅須者言曰:「我至你家,并無他故,我要與你交情,如若不從,我必害你性命。」吳氏驚怕,只得屈從,入房就寢。睡至四更,那紅須者要去,遂囑吳氏曰:「你不可泄漏此事,若有人知,決不饒你。」次日,吳氏懼他,亦不敢與人言。及至夜深,紅須者又來,遂將銀首飾一件,送與吳氏,乃曰:「你從我十分快活,衣食不缺,金銀俱有。」睡至四鼓而去。如此往來,有半月之余。
一日,黃佑回家,其妻吳氏,就將前事一一告知。黃佑乃曰:「有此怪事,我自有法治之。」是夜,黃佑手持刀一把,躲立門背。至更闌,果有紅須者至。黃佑見其長大,亦不敢與之爭斗,遂趨而避之。四更時分,紅須者方去。次日,黃佑請法師除治。是夜,紅須者來家,得知即抽身而走,帶統眾妖,復至黃佑之家,就將吳氏抬往山中。黃佑不敢攔阻。
次早,黃佑雇倩多人,遍往深山尋獲,益無蹤跡。復尋至終南山,潔空長老問曰:「你上百余人,各執器械,到此山中何故?」黃佑上前答曰:「我前月因往詹宅造屋,妻吳氏一人在家,被山魈所據,經今半月。我前日回家,妻將此事告知,遂求法師除治。妖怪覺知,昨宵帶統多妖,來家將妻抬去,不知下落。今雇多人,遍尋深山,不見形影,故尋至此。」潔空長老聽罷,乃曰:「本山有一鍾爺,甚是靈顯,天下之妖怪,見之無不遠去。你可上前禱告,求鍾爺救你妻子。」黃佑遂同長老,詣案前拜于地下,將前事禱祝一遍。禱畢回家,心甚憂悶。
是夜,鐘馗手執鐵簡,遍野搜尋,見一高山,名曰大毛山。行至山頂,有一深洞,鐘馗直入其內。但見山魈紛紛,不知其數,遂將鐵簡亂擊,洞中精怪盡數而死。又見一婦人,啼啼哭哭。鐘馗問其何故至此,那婦人告以前情,鐘馗引其出洞。時值五鼓,鐘馗化一陣清風而去。那婦人轉身一看,不見其人,乃曰:「此天神之救我命也。」走至家中,天色將明。黃佑見妻子回家,喜不自勝,遂問其妻曰:「你如何得脫?」吳氏答曰:「有一神人,手持鐵簡,直入洞內,將妖怪盡皆殺死。復引我出洞口,一時不見,亦不知其所往。」黃佑聽罷,乃曰:「此是終南山鍾爺救你性命,我去多買香紙,同你前往山中酬謝。」及至山中,吳氏見鐘馗形像,遂與其夫言曰:「救我者儼然此神也。」夫婦二人跪拜不已。拜畢,黃佑同妻致謝長老,即以前事告知。潔空長老曰:「若非鍾爺,汝妻幾為妖怪之婦矣。」言訖,黃佑與吳氏回家,亦塑一像,時常供奉。自是鐘馗之威靈,顯于一方,人人感仰。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燒罷香錢囑罷神, 虔誠懇禱訴根由。
今朝幸喜靈神應, 黎庶謳歌感厚情。
捉獲小鬼
明皇開元,講武驪山,翠華還宮,上不悅,因痁疾作,晝夢一小鬼,衣絳犢鼻,跣一足,履一足,腰懸一履,搢一筠扇,盜太真繡香囊及上玉笛,繞殿奔戲上前。上叱問之曰:「汝是何方妖鬼,敢奔戲于吾之前乎?」小鬼奏曰:「臣乃虛耗也。」上復問之曰:「未聞虛耗之名。」小鬼奏曰:「虛者,望空虛中盜人物;耗者如戲,耗即耗人家喜事成憂。」上聞其言,遂大怒,欲呼武士。俄見一大鬼,頭戴紗帽,身穿藍袍,腰系角帶,腳靸朝靴,左手執劍,右手持簡,徑捉小鬼,先刳其目,然后擘而啖之。上問之曰:「爾何人也?」奏云:「臣乃終南山進士鐘馗也。因中頭名狀元,唐王嫌臣貌丑,遂黜職不用,羞歸故里,觸殿階而死。是時奉旨,賜綠袍以葬之。感恩祭祀,與我王除天下虛耗妖孽之事。」言訖,覺是一夢,痁疾頓瘳。
次日升殿,文武朝罷。上呼群臣而言曰:「痁疾不愈,時刻憂惶。昨宵幸得一夢,夢見一小鬼奔戲朕側,問其何鬼,彼答曰乃虛耗之神。復問其何為虛耗,彼又曰:『虛者,望空虛中盜人財物;耗者,耗散人家喜事成憂。』朕怒,欲呼武士斬之。忽見一大鬼,官帶齊備,手執鐵簡,徑捉小鬼。朕問其何人,彼奏曰:『終南山進士鐘馗是也。因見擯于唐王,觸死殿階,蒙唐王賜以綠衣,厚禮葬祭,今特來為吾王除虛耗妖孽之事。』醒來覺是一夢,痁疾即愈。此乃鍾進士之力也。朕欲詔一畫工,畫其圖像,遍傳天下,令戶戶供奉,祭祀以時。」言訖,忽有一臣出班奏曰:「今有畫工吳道子,丹青最巧,舉筆通神。」上聽罷,遂詔吳道子入朝。上即以夢中之事與之言焉。道子奉旨,立筆成圖,恍若有睹。上見之甚悅,遂命工部尚書余以能,督造殿宇,將鍾進士圖像,供奉于其內,敕封為護國佑民降妖大元帥。封畢,復詔頒天下。至今威靈不昧,顯著萬方。未知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唐王晝寢夢金鑾, 虛耗為妖索上皇。
進士鐘馗驅遠逐, 管教邪魅配他鄉。
收捉蝙蝠
卻說宜山江邊五王廟,有一千年蝙蝠成精,此處人民受其害者,不可勝數。時蘇鍧有一女名昆玉,嫁與同里舒裕為妻,未及過門。舒裕前往蜀地販賣藥材,五載杳無消息。忽一日,有人傳報舒裕卒于漢口。昆玉聞之,痛哭不已,遂承服,誓不再嫁。后父母見其年幼,欲奪其志,于時徽地有一鹽商朱士貴,聞而娶之。昆玉誓曰:「死不改節。」自縊數次,其母救之。自后父母防閑愈密。昆玉不能自決,日夜哀哭,傍人聞者,為之墮淚。既而知勢不可解,乃徉許之。其父母接受娉金,昆玉假為歡欣。士貴遂欲取歸,昆玉詐言曰:「不幸夫君已喪,雖不能終其服,亦當暫守數月,以全婦道,使他在九泉之下亦瞑目矣。」其父母遂然之,自后不加防檢。
忽一夜,昆玉探知父母睡著,即越墻而出,更往江邊。是夜,月明如晝,昆玉見江邊有一五王廟,遂于廟門首拜而言曰:「小婦人名昆玉,父蘇鍧,母董氏,先將我嫁與舒裕為妻,不幸裕卒于他鄉。情愿守節,誓死不嫁,奈爹娘不顧人倫,苦要勒逼,將我復嫁朱士貴。計不可脫,只得捐軀就死,以全節操,望神靈憐憫,免使我尸骸暴露。」言訖,十分號哭,投江而死。
就被蝙蝠精聞其詳細,見昆玉赴水而亡,遂走入蘇鍧之家,變作昆玉,寢于房內。次日早起,對其父母言曰:「夫君已喪,我今守服亦何補哉?不如歸就朱家也罷。」其父母聞之,心甚歡喜,遂通知朱士貴,即歸其家。針繡工夫,無不精細,琴棋書畫,件件皆能,士貴悅之。一日帶歸徽地,事公姑以禮,造次不違;待妯娌有方,和顏悅色。方且蚤夜勤劬,始終敬謹。鄉黨仰其賢,宗族稱其德,內外無不號其為賢婦也。
及至二周,士貴人形鬼質,時常負疾。忽一日,士貴之父往街游玩,買得鐘馗圖像一軸,來家奉祀。后士貴精神愈疲,病癥愈加,求醫療治,皆謂其為色所傷。其父母遂送士貴去母舅家養病,不在家中。有一夜,鐘馗知士貴為妖怪所迷,遂持鐵簡趕入房內,將昆玉擊死。是夜,鐘馗即托士貴并其父母之夢:「昆玉非是人間女子,乃是千年一蝙蝠精,我不為之速除,禍在旦夕之間矣。」士貴夢覺,神清氣爽,病癥頓痊。士貴之父母亦有是夢。次早及至房中一看,但見一蝙蝠死于床上。既而士貴病愈回家,父母告以此事。士貴答曰:「我也得一夢,夢一人頭戴紗帽,手持鐵簡,為我言曰:『你為妖怪所迷,我不為你除之,禍即至矣。』覺來前疾即瘳。今日果有此怪。」其父母聽罷,乃曰:「救你者非他人,乃堂上所奉之鐘馗也。」士貴往視之,誠然也,遂拜謝不已。自后鐘馗之靈感,遍于徽郡。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漂薄孤城淺水舟, 綠云撩亂倩誰收。
翠袖尚含金釧冷, 碧波難洗玉容羞。
證除元弼
卻說滎陽秀才武亮采,妻胡氏韋娘。一日亮采往外,有一契友郄元弼訪亮。時亮不在家中,撞遇韋娘,乃曰:「尊嫂見禮。」韋娘遂與之坐,相待以茶。元弼見韋娘眉如春山,目似秋波,顏容美麗,異香逼人,其欲心不能自禁,遂欲私之。又恐初會,不知心事若何,乃作《長相思》一詞于紙上以投之:
嬌姿艷質不勝春, 何意無言恨轉深。
惆悵東君不相顧, 空留一片惜花心。
自是韋娘見其輕薄,亦書一詞以拒之:
亂惹深沉入帳幃, 絳羅輕轉映日飛。
芳心一點堅如石, 任是游蜂也不迷。
元弼見是拒絕之詞,遂辭而去。及至書館,不覺神魂飄蕩,自思自想曰:「不意有如許之國色,復有如許之才思也。」念念想之,不能自釋,遂吟一絕以寄興:
玉肌妙手應難畫, 才子偶見失魂花。
相如有意瞻月闕, 織女無意度銀河。
吟畢,心中不勝惆悵。自是無心于詩書,廢志于燈前,亦無一時不致念于韋娘也。
忽一日,探知亮采往外,是夜持刀一把,更往亮家,捏作張媽聲音,叫門點燈。韋娘聞之,就喚婢女春香開門,只見元弼持刀而進。韋娘遂問曰:「尊叔執此兇器而來,是何故也?」元弼乃曰:「來無他故,我要與你相交。從則已,不從則傷你命。」韋娘答曰:「寧死于刀下,決不為此茍且之事。」元弼知事不諧,即將韋娘殺死,復戮其春香,仍入書館就寢,外人不覺。
次日亮采回家,見韋娘、春香俱死于地下,詢及鄰家,皆曰不知。遂具狀,往包文拯處赴告。文拯即準其狀,差人密訪,全無形影。文拯心甚憂悶,是夜就寢,夢見韋娘訴曰:「因我丈夫往外,郄元弼探知,捏作鄰家張媽聲音,叫門點燈。我命婢女春香開門,不料元弼持刀而進,遽要強奸,誓死不從,被其所傷。本家堂上鐘馗可證。」文拯夢覺,次早差人拘拿,當堂細鞠,元弼抵死不供。文拯遂書疏文一紙,請鐘馗至。文曰:
伏惟先生,護國庇民,除妖收魅,威靈顯赫,名播遐方。拯不才,濫叨牧民之任,不幸韋娘被元弼所戮,今無質據。先生為亮奉祀福神,可為明證。萬冀光降敝衙,庶此冤得雪,而兇惡可除。謹疏。
書畢,拜而焚之。頃之,鐘馗至。與文拯禮畢,鐘馗遂以劍擊元弼,乃曰:「全不記作《長相思》以投韋娘乎?」證罷,即辭而去。后元弼成獄,擬死。未知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節操根深不怕霜, 元弼貪欲已遭亡。
鐘馗靈感來質證, 一決獄情顯萬方。
對證盆冤
卻說揚州有一人,姓李名浩。因往定州買布,行至地名朱塘,天暮,遂投一窯戶丁千丁萬家中住歇。丁千丁萬見其財物,是夜,利其財而復殺之。猶恐事露,遂將李浩尸骨,和泥燒成瓦盆,提往街賣。有一王老買去,是夜,王老將來小遺。忽聽得瓦盆說話:「王老,你如何向我口中小遺?我姓李名浩,家住揚州,因來定州買布,投宿丁千丁萬家中,被他騙我財本,復殺我性命,將我尸骨燒成瓦盆。萬望王老代我伸冤。」王老聽罷,心甚驚慌,乃曰:「現今定州包爺,斷獄如神,我帶你前去,此冤可雪。」于是王老就拿著瓦盆,前往包文拯衙內告訴。文拯審問瓦盆,并不說話,即將王老責治趕出。及至衙外,瓦盆又言曰:「我今露體,不能說話,與我一件衣裳遮蓋,我自然說得。」王老聽罷,又提瓦盆直入衙內,將前事告知一遍。文拯遂命皂隸以衣蓋之。瓦盆即訴曰:「我是揚州李浩,因來定州買布,投落丁千丁萬家中住歇。不料他突起狼心,害我性命,謀去財本二百余兩,復將我尸骨燒成瓦盆。望包爺作主,與我伸冤。」
文拯聽罷,遂差人拘拿丁千丁萬,當堂嚴刑考訊。丁千丁萬告曰:「有何見證?」瓦盆泣曰:「他家堂上所奉鐘馗可證。」文拯聽其言,遂作疏,請鐘馗至衙。文曰:
拯不才,非不欲置兩造于罔聞,棄五刑于不用。但人心奸狡,利令智昏,不得不齊之以刑。今有丁千丁萬,謀李浩之財,而復戮之,惟先生見焉。誠心懇禱,專俟降臨,庶獄情得決,民冤得伸。謹疏。
書畢,就差人將疏至丁千丁萬之家,對鐘馗而焚之。
既而鐘馗來衙,與文拯禮畢,即以丁千丁萬謀殺李浩之事,一一告于拯焉。言訖,復以劍擊之曰:「你謀財害命,法所當誅,豈容強辨耶。」證罷,遂辭而去。后丁千丁萬如法擬死。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丁千丁萬強謀人, 謀殺冤魂變污盆。
聿遇龍圖伸怨恨, 鐘馗顯證償孤魂。
簡擊五通
卻說高郵李毛保,母為五通所據,屢除治不能,然所欲無不立致,家漸殷潤。一日,欲得金首飾,五通乃曰:「向見姑蘇有為徐公守者,與家姬飲后囿春香亭,姬所戴首飾頗珍異,往可得也。」言訖,遂去。及至徐公家,潛入房內,盜出首飾,走行西樓下出,卻被鐘馗擊一鐵簡,傷一左股。五通驚懼,遂將首飾墜于井中,空手跛蹇而返。曰:「姬首飾已得,過堂側西小樓,遇一人頭戴紗帽,腰系角帶,身穿綠袍,腳靸朝靴,擊我一簡,傷左股,驚投所竊于井中而逃。為汝幾喪我命矣。」毛保聞之,欲察五通所懼,因假賣抵姑蘇徐公家。其公果以失首飾為問曰:「某婢某奴盜乎?」毛保布卦曰:「物在井中,急索便得。」其家撈取,果得焉。大詫,以為神,婢奴德之尤甚。延款西小樓,見所供鍾圖像,正如五通所談,故詒之曰:「惡神不宜以鎮宅,可移祀廟中,宅安矣。」其家許之。五通(毛保)即攜回家,奉于堂上。自后五通避不敢入,遙屬耳于毛保之母曰:「此神正向擊我金簡者,汝忘我以汝故竊物得禍,又向所遺無算,而反毒治(以下原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