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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唐語林
  • 王讜
  • 4072字
  • 2015-12-27 01:34:07

相國晉公裴度出鎮興元,因入覲,值范陽節度使朱克融因春衣使,奏曰:“使者傲,賜衣惡,軍士皆無衣,兼請之。又聞車駕幸東都,請以丁匠五千,先理宮寢。”敬宗召公問,公對曰:“克融兇者,此將滅之徵也。欲挫之,則曰:‘所遣工役當令供待,速行也。’若欲緩之,則發一詔曰:‘聞中官慢易,俟歸,當痛責之。春服,所司之制,我已罪之也。洛之幸,職司所供,固不煩士卒也。三軍請衣,吾無所愛,但非徵役例。’”克融卻出使,宴賂命回,乃赍瑞寶以獻。不數月,克融果死。

李衛公鎮浙西,甘露僧知主事者訴交代常住什物為前主僧隱沒金若干兩。引證前數年皆遞相交割傳領,文籍分明。且初上之時交領分兩既明,交割之日不見其金。引慮之際,公疑其未盡,微以意揣之。僧乃曰:“居寺者樂于知事,前后主之者,積年以來,空交分兩文書,其實五金矣。群僧以某孤立,不雜輩流,欲由此擠之。”因流涕言其冤狀。公曰:“此非難也。”亻免仰之間,曰:“吾得之矣。”乃立召兜子數乘,命關連僧人對事。咸遣坐檐子,下簾,指揮門下,不令相對。命取黃泥,各令模交付下次金樣,以憑證據。僧既不知形狀,竟模不成。數輩等皆伏罪。

寶歷中,亳州云出圣水,服之愈宿疾,亦無一差者。自洛已來及江西數十郡,人爭施金,貸之衣服,以飲焉。獲利千萬,人轉相惑。李德裕在浙西,命于大市集人,置釜取其水,設司取豬肉五斤煮,云:“若圣水也,肉當如故。”逡巡熟爛。自此人心稍定,妖者尋而敗露。

敬宗時,吏部郎韋ダ,宰相忠貞公見素之孫,大歷中刑部員外郎襲靈昌公益之子,孝友貞重。未卯角,繼踵大釁,成長謝事,終身抱戚。及釋褐,命服裹衣不釋絹素。博覽群書,不為諷詠。嗜學強記,自筮仕至夕拜,秉筆記錄,不暫廢輟。士流出身,內外揚歷,行能所立,其材何適,必廣詢搜載于別錄。武臣謀將,毅勇忠廉,可將千人,可將萬人,可攻可守,無不博記其姓名。州縣征賦重輕,物產繁闕,凋殘富庶,風俗里路,山川險易,兵甲強弱,無不備詳。山澤利害,國用經費,凡曰能吏,與之較量濟物澤人、除苛靜理之術,蔚為吏師。外國所習,邊疆控扼,曾經歷者,無不與之論。洞曉天之數術,陰陽《易》象,四方災,朝廷休寧,無不先知。丞相裴公、韋公貫之、李公絳、崔公群、蕭公,皆布衣舊,繼登臺袞。每有朝廷重事,廟謀未決者,必資于韋公。及敷奏施行,咸稱折中。或尹京推鎮,銜命難理之邦,命屬未之定(案:此句疑有脫誤)其人,咨于韋。韋曰:“某寬和通簡,某剛勁峻急,某恤物利人,某殘刻執滯,某明于辨博,某練達刑書,某可以任繁劇,某可以輯凋瘵。裨贊朝略,未嘗有私。性沈厚容納,進退情理。而士大夫親昵交友,莫能知者。五丞相敬服,以為龜鏡,相顧而嘆曰:“吾輩五人智慮,自昏及曉籌度事,不逮韋公唾之間。房、杜、姚、宋,相業著于簡書,吾恨不得親承規矩;韋公之才,但恐房、杜、姚、宋,不相遠也。”

劉桂州棲楚為京兆尹,號令嚴明,誅罰不避權勢。先是京城惡少及屠沽商販多系名諸軍,干犯府縣法令,有罪即逃入軍中,無由追捕。劉公為尹,一皆窮治。有匿軍中名目,自稱百姓者,罪之。坊市奸偷宿猾屏跡。嘗有儒生入市,市內有一軍人,乘醉誤突生驢過,旁諸少年噪曰:“癡男子,尚敢近衣冠也!”與屬吏言,不傷氣,未嘗叱責一官人。常謂府縣官曰:“諸公各自了本分公事,晴天美景,恣意游賞,勿致拘束。”

權實子范,為殿中侍御史知巡。有小吏從市求取,事發,笞十數。他日復有如此者,白于臺長,杖背十五。同列疑其罪同罰異。權對曰:“前史所取者,名屬左軍,臺之威令不振久矣,百司尚有不稟奉者,況憑禁軍之勢耶!彼受賄于此輩,猶是抑豪強,可以矜減。后吏則挾臺之威以恐百姓,杖背猶為至輕。

張杰夫前白襄州從事至京,失馬,臺中三院多親友,為求馬價。同列或有,不肯署字,權獨先署,謂眾曰:“某向不與張熟,但聞其在窮喪馬,正當求祿求知之際,不可使徒行。且一千何足為輕重?”

開成中,李石作相兼度支。一日早朝中箭,遂出鎮江陵。自此詔宰相坐檐子,出入令金吾以三千人宿直。李衛公復相,判云:“在具瞻之地,自有國容;居無事之時,何勞武備?所送并停。”(原注:李衛公初入相是大和七年,居李石之前,衛兵不因李事。記之者有誤)

武宗將賜杜之子無逸衣,所司條列其目衫色奉進。上曰:“不可賜白衣。又其年幼未有官,不可假以服色。但賜青衣無衫可也。”

會昌中,晉陽令狄惟謙,梁公之后,善為政。州境亢陽,涉春夏,數百里水泉耗竭。禱于晉祠者數旬,無應。有女巫郭者,攻符術厭勝之道。有監軍攜至京師,因緣出入宮掖。其后歸,遂號“天師。”天既久不雨,境內莫知所為,皆曰:“若得天師至晉祠,則旱不足憂矣。”惟謙請于主帥,曰:“災厲流行,庶焦灼。若非天師一救,萬姓恐無聊生。”于是主帥親自為請,巫者許之。惟謙具幡蓋,迎自私室,躬為控馬。既至祠所,盛設供帳飲饌。自旦及夕,立于庭下,如此者兩日。語惟謙曰:“為爾飛符于上帝,請雨三日,雨當足矣。”觀者云集,三夕,雨不降。又曰:“此土災,亦由縣令無德。為爾再請,七日當有雨。”惟謙引罪于己,奉之愈恭。及期,又無應,郭乃驟索馬入州宅。惟謙曰:“天師已為百姓此來,更乞祈禱。”勃然怒罵曰:“庸瑣官人,不知禮!天時未肯下雨,留我復奚為?”惟謙謝曰:“明日排比相送。”遲明,郭將歸,肴醴一無所設。坐于堂上,大怒。曰:“左道女子,妖惑日久,當須斃此,焉敢言歸?”叱左右曳于神堂前,杖背三十,投于潭水。祠后有山極高,遂令設席焚香,端笏立于其上。闔縣駭云:“長官打殺天師。”馳走者紛紜。祠上忽有云如車蓋,覆惟謙。逡巡四合,雷震數聲,甘澤大澍數尺。于是士民自山頂擁惟謙而下。州將初責以專殺巫者,既而嘉其精誠有感,與監軍表言其事,制書褒曰:“狄惟謙劇邑良才,忠臣華胄。睹此天厲,將殫下民,當請禱于晉祠,類投巫于鄴縣。曝山極之畏景,事等焚軀;起天際之油云,法同剪爪。遂使旱風潛息,甘澤施流。昊天猶鑒于克誠,余志豈忘于褒善。特頒朱紱,俾耀銅章。勿替令名,更昭殊績。”賜章服,并錢五十萬。后歷絳、隰二州刺史,所治皆有名稱。

盧元公鈞鎮北都,推官李璋幕中飲酒醉,決主酒軍職衙前虞候。明日,元公出赴行香,其徒百八十人橫街見公,論無小推巡決得衙前虞候例,元公命收禁責狀。至衙,命李推官所決者更決配外鎮,其余虞候各罰金,內外不測。璋惶恐,衣公服求見。公問:“何事公服?請十郎衫麻鞋相見。”璋欲引咎,公語皆不及。臨去,曰:“十郎不決衙前虞候,只決所由。假使錯誤,亦不可縱。況太原邊鎮,無故二百虞候橫攔節度使,須當挫之。”璋后為尚書右丞。

盧公鎮太原,同日補左右都押衙。其牒置案前階上,補右者先自探之,展見“右”字,卻摺于階上,退身致詞云:“在軍門幾十年,前后主辦,未嘗敗績。伏蒙右補,情有嫌郁,謹未敢受。”公曰:“君近前。君知軍中無年勞,知有拔卒為將否?君不同蔡襲,有功朝廷,合議超寵。”其人未遜,公復召前,并排衙大校悉前,曰:“君快恨右補都衙軍,不見盧鈞耶?”軍中見節使自呼姓名,皆悚然。“盧鈞進士出身,歷中外五十年,豈不消中書一頓飯?臨年暮齒,亦是得一裹香紙,合如何?”于是牙中感泣,領拜謝而去。蔡受左都押衙,即日表薦為上將軍,尋建幢,節鎮湖南。

武宗好神仙,道士趙歸真者,出入禁中,自言數百歲,上頗敬之。與道士劉元靖力排釋氏,上惑其說,遂有廢寺之詔。宣宗即位,流歸真于嶺南,戮元靖于市。

宣宗性至孝,奉養鄭太后于大明宮,不為別宮。舅鄭光為平盧、河中兩鎮節度使。大中七年,自河中來朝。上詢其政事,光不知文字,對皆鄙俚。上命留光奉朝謁。后以光生計為憂,乃厚賜金帛,不復更委方鎮。

宣宗微行至德觀,有女道士盛服濃妝者,赫怒歸宮,立召左街功德使末叔康,令盡逐去,別選男子二人,住持其觀。

武宗于大明筑望仙臺,其勢中天。宣宗即位,殺道士趙歸真,而罷望仙臺院。大中八年,復命葺之。右補闕陳嘏已下面論其事,立罷之,以其院為文思院。

宣宗能納諫。李遂除嶺南節度,已命中使頒旄節矣,給事中蕭仿封還詔書。上正聽樂,不暇別差中使,謂伶人曰:“汝可就李遂宅,卻喚使來。”旄節及遂門而返。劉潼自鄭州刺史除桂州觀察,右諫議大夫鄭裔綽上疏言不可。中使至鄭,賜告身已數日,亦命追還。

宣宗命相,一出于己。嘗詔樞密院,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仰指揮學士院降麻處分。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以鄴先判度支,再審圣旨,未審下落,抑或仍舊?上疑左右黨蕭,乃詔翰林院,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崔慎由,可工部尚書平章事,落下判戶部。

故事:京兆尹在私第,但奇日入府,偶日入遞院。崔郢為京兆尹,囚徒逸獄,始命造京兆尹廨宅,京兆尹不得離府。宣宗以崔罕、郢并敗官,面召翰林學士韋澳授之,便令赴任。上賜度支錢二萬貫。令造府宅。澳公正方嚴,吏不敢欺。委長安縣尉李信主其事,造成廨宇,極一時壯麗,尚有羨緡卻進,澳連書信兩上下考。

京兆府進士、明經解送,設殊、次、平等三級,以甄行能,其后撓于權勢而不行。宣宗時,韋澳為尹,榜曰:“禮部舊格,本無等第;京府解送,不當區分。今年所送省進士、明經等,并以納策試前后為定,更不分等第之限。”詞科本以京兆等第為梯級,建中二年,崔元翰、崔敖、崔備三人,府元、府副、第三人;于邵知貢舉,依次放及第,蓋推崇藝實不能易也。自文學道喪,朋黨弊興,紛競既多,澳雖憤澆弊而革之,然人亦惜其故事之廢。

牛叢任拾遺、補闕五年,多論事,上密記之。后自司勛員外郎為睦州刺史,入謝,上命至軒砌,問曰:“卿頃任諫官,頗能舉職,今忽為遠郡,得非宰臣以前事為懲否?”叢曰:“新制:未任刺史縣令,不得任近侍官。宰臣以是獎擢,非嫌忌也。”上曰:“賜紫。”叢謝畢,前曰:“臣所衣緋衣是刺史借服,不審陛下便賜臣紫,為復別有進止?”上遽曰:“且賜緋。”上慎重名器,未嘗容易,服章之賜,一朝無濫邀者。

李藩自司勛郎中,知制誥,衣綠如故。鄭裔綽自給事以論駁楊漢公忤旨,出商州刺史,始賜緋。沈自禮部侍郎為浙東觀察,方賜紫。苗恪自司勛員外郎,除洛陽縣令,藍衫赴任。裴處權自司封郎中出河南少尹,到任,本府奏薦賜緋,給事中崔罕駁還。手詔褒之,曰:“有不當,卿能駁還,職業既修,朕何所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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