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堂南門道中有古槐,垂陰至廣。相傳夜深聞絲竹之音,省中即有入相者,俗謂之“音聲樹”。叢有似薔薇而異,其花葉稍大者,時人謂之“枚槐”,實語訛強名也,當呼為“梅槐”。按《江陵記》云:“洪亭村下有梅槐村。當因梅與槐合生,遂以名之。今似薔薇者,得非分枝條而滋演哉?至今葉形尚處梅、槐之間,可取此為證,“且未見‘枚槐’之義也。正使便為‘玫瑰’字,豈百花中獨珍是,取象于玫瑰耶?”(原注:玫瑰之瑰,音回,不音傀。其音傀者,是瓊瑰。字書有證)
豆有紅而圓長,其首烏者,舉世呼為“相思子”,非也,“甘草子”也。相思子即紅豆之異名也。其木斜斫之則有文,可為彈博局及琵琶槽。其樹也,大株而白枝,葉似槐。其花與皂莢花無殊。其子若扁豆,處于甲中,通身皆紅。李善云“其實赤如珊瑚”是也。又言,甘草非國老之藥者,乃南方藤名也。其叢似薔薇而無刺,葉似夜合而黃細,其花淺紫而蕊黃,其實亦居甲中,以條葉俱甘,故謂之“甘草藤”,土人但呼為“甘草”而已。出在潮陽,而南漳亦有。
雄麻有花,而雌者結(jié)實,欲識麻之雌雄,以此辨之。
江東有吐蚊鳥,夏則夜鳴,吐蚊于蘆狄中,湖水尤甚。
《月令》:出土牛,以示農(nóng)耕之早晚,謂為國之大計,不失農(nóng)時。故圣人急于養(yǎng)民,務(wù)成東作。今天下州郡,立春制一大牛,飾以文彩,即以彩杖鞭之,既而破之,各持其土以祈豐稔,不亦乖乎?
七夕者,七月七日夜。《荊楚歲時記》:“七夕,婦人穿七孔針,設(shè)瓜果于庭以乞巧。”今人乃以七月六日夜為之,至明曉望于彩縷,以冀織女遺絲,乃是七“曉”,非“夕”也。又取六夜穿七竅針,益謬矣。今貴家或連二宵陳乞巧之具,此不過茍悅童稚而已。
唐世謁見尊者,皆曰:“謹祗候起居。”起居者,動止也,理固不乖。近者復(fù)云“謹起居某官”,則“動止某官”,其義何在?相承斯誤,曾不經(jīng)心。
終軍請長纓,世多云將系單于。按本傳云:“南越與漢和親,乃遣軍使越說其王,欲令入朝比內(nèi)諸侯。自請愿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若系單于,乃賈誼之事。按班固云:“誼欲試屬國,施五餌三表以系單于。”乃賈誼之事也。又陳思王《表》云:“賈誼弱冠求試屬國,請系單于之頸,而制其命。”
有人檢陸法言《切韻》,見其音字,遂云:“此吳兒直是翻字太辟。”不知法言是河南陸,非吳郡也。
又有書生讀經(jīng)書甚精熟,不知近代事,因說駱賓王,遂云:“某識其孫李少府者,兄弟太多。”意謂“駱賓”是諸王封號也。
畢羅者,蕃中畢氏、羅氏好食此味,今字從“食”,非也。餛飩,以其象混沌之形,不可直書“混沌”,從“食”可矣。至如不托,言舊未有刀扣之時,皆掌拓烹之,刀扣既具,乃云“不托”,今俗字作“搏托”,非也(原注:元和中,有奸僧鑒虛者,以羊之六腑特造一味,傳之于今。時人不得其名,遂以其號目之,曰“鑒虛”。后俗字多作“鑒虛”,率多此類)。
肆有以筐以,或倚或垂,以鬻鮮物者,曰“星貨鋪”,言其列貨叢雜如星之繁。今俗呼“星火鋪”,誤也。
襄州漢高祖廟,本為交甫解佩于漢皋之義,今為高祖,誤。
每歲有司行祀典者,不可勝紀。一鄉(xiāng)一里,必有祀廟。南中有泉,流出山洞,常帶樹葉,好事者目為“流桂泉”,后人乃立為漢高祖之神,尸而祝之。又號為伍員廟者,必五分其髯,謂“五髭須”。
江南有驛官,以干事自任,白刺史曰:“驛中已理,請一閱之。”初至為酒庫,諸醞畢熟,其外畫神,問:“何也?”曰:“杜康。”刺史曰:“公有余也。”一室曰茶庫也,諸茗畢貯,復(fù)有神,問:“何也?”曰:“陸鴻漸。”刺史益喜。又一室俎庫,諸俎畢備,復(fù)有神,問:“何也?”曰:“蔡伯喈。”刺史笑曰:“不須置此。”
吳主孫皓每宴群臣,皆令盡醉。韋昭飲酒不多,皓密賜茶茗以代飲酒。晉時謝安詣陸納,無所供辦,設(shè)茶果而已(案:此古人亦飲茶耳,但不如今之溺之甚。窮日盡夜,殆成風俗)。
軍中有透劍門伎。大宴日,庭中設(shè)幄數(shù)十步,若廊宇者,而編劍刃為榱棟之狀。其人乘小馬至門,審度端直,鞭馬而過,然聞劍動之聲,既過而人馬無傷。宣武軍有小將善此伎,每饗軍則為之,所獲賞止于三四匹帛而已。一日,主者誤漏其名,此人忿恨,訴于所管大將,得復(fù)召入。呈伎之際,極為調(diào)審。入數(shù)步,忽風起馬驚,觸劍而死。
壁州刺史鄧宏慶,飲酒至“平”、“索”、“看”、“精”四字。酒令之設(shè),本骰子“卷白波”律令。自后聞以“鞍馬”“香球”,或調(diào)笑拋打時上酒,“招”“搖”之號。其后平、索、看、精四字與律令全廢,多以“瞻相”“下次據(jù)”上酒,絕人罕通者;“下次掘”一曲子打三曲,此出于軍中善師酒令,聞于世。
飲坐作令,有不誤而飲罰爵者,皆曰“蟲傷旱潦”。推其由,蓋以為不偶之義。“蟲傷”宜為“蟲霜”,蓋言農(nóng)田水旱之害。呼曲子名,則“下兵”為“下平”,“閣羅鳳”為“閣羅鳳”。著詞則“河內(nèi)王”為“河奈王”,“檣竿上”為“長竿上”。如斯之語甚多。
唐人酒令:白樂天詩:“鞍馬呼教住,骰喝遣輸,長驅(qū)波卷白,連擲采盛盧。”(原注:“骰盤”、“卷白波莫走鞍馬”,皆當時酒令)予按皇甫松所著《醉鄉(xiāng)日月》三卷,載骰子令云;聚十雙骰子齊擲,自出手六人,依采飲焉。堂印本采人勸合席;碧油,勸擲外三人。骰子聚于一處,謂之“酒星”。依采聚散,骰子令中,改易不過三章,次改鞍馬令,不過一章。又有旗幡令、閃ㄓ令、拋打令。今人不復(fù)曉其法矣。唯優(yōu)伶家猶用手打令以為戲云。
有齒鞋匠與樂工居隔壁。齒鞋者母卒未殮,樂工理聲不輟。匠者怒,因相詬成訟。樂工曰:“此某業(yè)也。茍不為,衣與食且廢。”執(zhí)政判曰:“此本業(yè),安可喪輟?他日樂工有喪事,亦任爾齒鞋不輟。”
初,詼諧自賀知章,輕薄自祖詠,<軍頁>語自賀蘭廣、鄭涉。其后詠字有蕭昕,寓言有李紓,隱語有張著,機警有李舟、張,歇后有姚峴、孫叔羽,訛語、影帶有李直方、獨孤申叔,題目人有曹著。
有王某云:往歲任同州,見御史出案回,止州驛,經(jīng)宿不發(fā)。忽追雜案,又取印歷,鎖驛甚急,一州大擾。有老吏竊笑,乃因庖人以通憲胥,許百縑為贈。翌日未明,御史啟驛門,盡還案牘,乘馬而去。
起居舍人韋綬以心疾廢,校書郎李播亦以心疾廢。播常疑遇毒,鎖井而飲。散騎常侍李益少有疑病,亦心疾也。夫心者,靈府也,為物所中,終身不痊。多思慮,多疑惑,乃疾之本也。
輯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