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某為中丞,奏孔尚書溫、徐相商為監(jiān)察御史??诪橹胸钤谕舛嗄?,除宗正少卿,歸而為丞郎。每燕集,時人以為盛事。
大中九年,沈侍郎詢以中書舍人知舉。其門生李彬父叢為萬年令,同年有起居之會。倉部李郎中時在座,因戲諸進士曰:“今日極盛,某與賢座主同年?!敝^郴州李侍郎也。眾皆以為異。是日數(shù)公皆詣,賓客馮尚書審,則又郴州座主楊相國之同年也,舉座異之。
張不疑進士擢第,宏詞登科。當年四府交辟。江西李中丞凝、東川李相回、淮南李相紳、興元歸仆射融,皆當時盛府。不疑赴淮南命,到府未幾,以協(xié)律郎卒。不疑娶崔氏,以不協(xié)出之,后娶顏氏。
東夷有識山川者,偏禮五岳,一拜而退;惟入關(guān)望華山,自關(guān)西門步步禮拜。至山下,仰望嘆詫,七日而去。謂京師衣冠文物之盛,由此而致。
崔起居雍,少有令名,進士第,與鄭顥齊名。士之游其門者多登第,時人語為崔雍、鄭顥世界。
崔雍自起居郎出守和州,遇龐勛寇歷陽,雍棄城奔浙西,為路巖所構(gòu),賜死。雍兄明、序、福兄弟八人皆進士,列甲乙科。當時號為點頭崔家。
崔澹容貌清瘦明白,擢第升朝,崔鉉辟入幕。先是朝中以流品為朋甲,以名德清重者為首。咸通中,李都為大龍甲頭,沙汰名士,以經(jīng)緯其伍。渭,澹兄弟也;澹在品中,以涓強侵為粗,卒不取焉。渭卑屈欲見取,其黨皆避之。
瑯邪王氏與太原皆同出于周?,樞爸迨蕾F,號“饣崔頭王氏”,太原子弟爭之,稱是己族,然實非也。太原自號“鏤王氏”。崔氏,博陵與清河亦上下。其望族,博陵三房。第二房雖長,今其子孫即皆拜第三房子弟為伯叔者,蓋第三房婚娶晚遲,世數(shù)因而少故也。姑臧李氏亦然,其第三房,皆受大房、第二房之禮。清河崔氏亦小房最著,崔程出清河小房也。世居楚州寶應縣,號“八寶崔氏”。寶應本安宜縣,崔氏夢捧八寶以獻,敕改名焉。程之姨,北門李相蔚之夫人;蔚乃姑臧小房也,判鹽鐵。程為揚州院官,舉吳堯卿。蔚以為得人,竟亂擢之任。程累郡無政績,小杜相聞程諸女有容德,致書為其子讓能娶焉。程初辭之,謂人曰:“崔氏之門,若有一杜郎,其何堪矣?!倍畔鄨哉埐灰?,程不能免,乃于寶應諸院取一娣侄嫁之。其后讓能貴,為國夫人,而程之女不顯。
進士舉人各樹名甲,元和中語曰:“欲入舉場,先問蘇、張。蘇、張猶可,三楊殺我。”
后有東西二甲,東呼西為“茫茫隊”,言其無藝也。
開成、會昌中,又曰:“魯、紹、瑰、蒙,識即命通。”又曰:“鄭、楊、段、薛,炙手可熱?!庇钟小氨⊥健薄昂裢健?,多輕侮人,故裴泌侍御作《美人賦》譏之。后有瑰值、韋羅甲,又曰:“瑰、值、都、雍,識即命通。”又有大小二甲。又有注已甲。又有四字甲,言“深輝軒庭”。又四兇甲。又“芳林十哲”,言其與宦官交游,若劉曄、任江洎、李巖士、蔡鋌、秦韜玉之徒。鋌與巖士各將兩軍書題,求華州解元,時謂對軍解頭。太和中,又有杜顓、竇訓、蕭ㄍ,極有時稱,為后來領(lǐng)袖。
杜自拾遺賜緋后,應舉及第,又拜拾遺,時號“著緋進士”。鄭延昌相公為京兆尹,兼知貢舉。
白居易葬龍門山。河南尹盧貞刻《醉吟先生傳》于石,立于墓側(cè)。相傳洛陽士人及四方游人過矚墓者,必奠以卮酒,故冢前方丈之土常成渥。
崔魏公鉉與江西李侍郎騭同在李相石襄陽幕中。鉉自下追入,不二年拜丞相。騭時在幕,為李相草賀書曰:“賓筵初啟,曾陪樽俎之歡;將幕未移,已在陶鈞之下?!保ㄔⅲ憾庞幼魴?quán)德輿幕,李玨佐牛僧孺幕,后與使主同為相)
鄭裔綽為浙東觀察使,奏侍御史鄭公綽為副使。幕客與府主同姓聯(lián)名甚寡。
咸通末,鄭渾之為蘇州錄事,談銖為鹺院官,鐘輻為院巡,俱廣文。時湖州牧李超、趙蒙相次俱狀元。二郡地土相接,時為語曰:“湖接兩頭,蘇連三尾?!?
蘇員外粹與母弟沖俱鄭都尉顥門生。后粹為東陽守,沖為信陽守,欲相見境上,本府許之。兩郡之守,攜賓客同府主出省,俱自外郎,兄弟之榮少比。
范陽盧,自興元元年癸亥德宗幸梁洋,二年甲子,鮑防侍郎知舉,至乾符二年乙未崔沆侍郎知舉,計九十二年,而二年停舉;九十年中,登進士者一百一十六人,諸科在外。而為字皆聯(lián)子。(案:此句疑有訛誤)所不聯(lián)者不十數(shù)人。然而世謂盧氏不出座主。自唐來,唯景云二年考功員外郎盧逸知舉,后無繼者。韋都尉保衡常怪之。咸通十三年,盧莊為閣長,都尉欲以知禮部,莊七月卒。盧相攜在中書,以為恥。廣明元年,乃追陜州盧渥中丞入知舉;帖經(jīng)后,黃巢犯闕,天子幸蜀,韋昭度侍郎于蜀代之,放十二人。
閩自貞元以前,未有進士。觀察使李始建庠序,請獨孤常州及為《新學記》云:“縵胡之纓,化為青衿?!绷衷宓芴N與歐陽詹睹之嘆息,相與結(jié)誓,繼登科第。
薛元超謂所親曰:“吾不才,富貴過人。平生有三恨:始不以進士擢第,不娶五姓女,不得修國史?!?
高宗承貞觀之后,天下無事。上官侍郎儀獨持國政,嘗凌晨入朝,循洛水堤,步月徐轡,詠云:“脈脈廣川流,驅(qū)馬歷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秋?!币繇嵡辶粒汗?,猶若神仙焉。
玄宗既誅韋氏,擢用賢良,革中宗之政,依貞觀故事。有志者莫不想太平。中書令姚元崇、侍中宋、御史大夫畢構(gòu)、河南尹李杰,皆一時之選,時人稱姚、宋、畢、李焉。
開元二十三年,加榮王已下官,敕宰臣入集賢院,分寫告身以賜之。侍中裴耀卿因入書庫觀書,既而謂人曰:“圣上好文,書籍之盛事,自古未有。朝宰充使,學徒云集,官家設(shè)教,盡在是矣。前漢有金馬、石渠,后漢有蘭臺、東觀;宋有總章,陳有德教;周則虎門、麟趾,北齊有仁壽、文林;雖載在前書,而事皆瑣細,方之今日,則豈得扶輪捧轂者哉!”
傷逝
天寶十五載正月,安祿山反,陷洛陽。王師敗績,關(guān)門不守。車駕幸蜀,次馬嵬驛,六軍不發(fā),賜貴妃死,然后駕發(fā)。行至駱谷,上登高平,馬上謂力士曰:“吾倉皇出狩,不及辭宗廟。此山絕高,望見秦川。吾今遙辭陵廟?!毕埋R東向再拜,嗚咽流涕,左右皆泣。又謂力士曰:“吾取張九齡之言,不至于此?!蹦嗣惺雇刂?,以太牢祭之。既而取長笛吹自制曲,曲成復流涕,詔樂工錄其譜。至成都,乃進譜而請名,上已不記,顧左右曰:“何也?”左右以駱谷望長安索長笛吹出對之。良久,曰:“吾省矣。吾因思九齡,可號為《謫仙怨》?!庇腥俗晕鞔▊髡?,無由知其本末,但呼為《劍南神曲》。其音怨切動人。大歷中,江南人盛傳。隨州刺史劉長卿左遷睦州司馬,祖筵聞之,長卿隨撰其詞,意頗自得,蓋亦不知事之始。詞云:“晴川落日初低,惆悵孤舟解攜。鳥去平蕪遠近,人隨流水東西。白云千里萬里,明月前溪后溪。獨恨長沙謫去,江潭春草萋萋?!逼浜?,臺州刺史竇宏馀以長卿之詞雖美,而與本曲意興不同,復作詞以廣不知者,其詞曰:“胡塵犯闕沖關(guān),金輅提攜玉顏。云雨此時消散,君王何日歸還?傷心朝恨暮恨,回首千山萬山。獨望天邊初月,蛾眉獨自彎彎?!?
德宗初登勤政樓,外無知者。望見一人,衣綠乘驢戴帽,至樓下,仰視久之,亻免而東去。上立遣宣示京尹,令以物色求之。君召萬年捕賊官李銘,使促求訪。李尉佇立思之,曰:“得必矣?!背稣俑墒滤?,春明門外數(shù)里內(nèi),應有諸司舊職事伎藝人,悉搜羅之,而綠衣果在其中。詰之,對曰:“某天寶舊樂工也。上皇當時數(shù)登此樓,每來,鴟必集樓上,號‘隨駕老鴟’。某自罷居城外,更不復見。今群鴟盛集,又覺景象宛如昔時,必知天子在上,悲喜且欲泣下?!庇谑请繁M收此輩,卻系教坊。李尉亦為京尹所擢用,后至郡守。
貞元四年,劉太真侍郎入貢院,寄前主司蕭聽尚書詩曰:“獨坐貢闈里,愁心芳草生;山公昨夜事,應見此時情?!?
太和九年,仇士良誅王涯、鄭注,上或登臨游幸,雖百戲列于前,未嘗少悅。往往瞠目獨語,左右不敢進問。題詩云:“輦路生春草,上林花發(fā)時。憑高何限意,無復侍臣知?!备诘顑?nèi)看牡丹,翹足憑欄,誦舒元與《牡丹賦》云:“俯者如愁,仰者如悅,開者如語,合者如咽。”久之,方省元輿詞,不覺嘆息泣下。時有宮人沈阿翹為上舞《河滿子》詞,聲態(tài)宛轉(zhuǎn),錫以金臂環(huán)。乃問其從來,阿翹曰:“妾本吳元濟女。元濟敗,因入宮。”
王太尉播,少貧,居瓜洲寄食,多為人所薄。及登第,歷榮顯,掌鹽鐵三十余年。自劉忠州之后,無如播者。后鎮(zhèn)淮南,乃游瓜洲故居,賦詩感舊。李衛(wèi)公出在蜀關(guān),而致和其詩以寄播。
宣宗以憲宗常幸青龍寺,命復道開便門,至寺升眺,追感者久之。
杜豳公喪公主,進狀請落駙馬都尉,云:“臣每見官銜有‘駙馬’字,凄感難勝?!?
太宗謂梁公曰:“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嘗保三鏡,用防己過。今魏徵殂逝,一鏡亡矣。”
太宗聞虞監(jiān)亡,哭之慟曰:“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矣!”
杜羔有至性。其父為河北尉卒,母非嫡,經(jīng)亂不知所之,羔常抱終身之感。會堂兄兼為潞州府判官,鞫獄于私第,有老婦辯對,見羔出入,竊謂人曰:“此少年狀類吾夫?!痹懼?,乃羔母也,自此迎歸。又往求先人之墓,邑中故老已盡,不知所詢。館于佛寺,日夜悲泣。忽視屋柱煙煤之下,見字數(shù)行,拂而視之,乃其父遺跡,言:“我子孫若求吾墓,當于某村某家問之。”羔號哭而往,果有老父年八十余,指其邱垅,遂得歸葬。
棲逸
宣州當涂隱居山巖,即陶貞白煉丹所也,爐跡猶在。后為佛舍。有僧名彥范,俗姓劉,雖為沙門,而通儒學,邑人呼為劉九經(jīng)。顏魯公、韓晉公、劉忠州、穆監(jiān)寧、獨孤常州,皆與之善。各執(zhí)經(jīng)受業(yè)者數(shù)十人。年八十,猶強精神,僧律不虧。唯頗嗜飲酒,亦不亂。學者有攜壺至者,欣然受之。每飲三數(shù)杯,則講說方銳。所居有小圃,自植茶,為鹿所損,眾勸以短垣隔之,諸名士悉為運石共成。穆兵部贄事之最謹。嘗得美酒,密以小瓷壺置于懷中,累石之際,白師曰:“有少好酒,和尚飲否?”彥范笑而滿引,徐謂穆曰:“不用般石,且來聽書。”遂與剖析奧旨,至多不倦。人有得穆兵部遺彥范書者,其辭云:“某偶忝名宦,皆因善誘。自居班列,終日塵屑。卻思昔歲,臨清澗,蔭長松,接侍座下,獲聞微言。未知何時復遂此事?遙瞻水中月,嶺上云,但馳攀想而已。和尚薄于滋味,深于酒德,所食僅同嬰兒,所飲或如少壯。??肿痼w有所不安,中夜思之,實懷憂戀?!逼湔\切如此。月日之下,稱門人姓名狀和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