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多情種哭奠招魂老雪婆遠行通信
- 吳江雪
- 佩蘅子
- 5831字
- 2015-12-27 01:09:18
清秋節,楓林染遍啼鵑血。啼鵑血,斜陽古道,黑云重疊。殷勤再把衷情說,貞魂是否隨明月?隨明月,香醪一盞,數聲嗚咽。
右調《憶秦娥》
再說江潮,只因京師兵亂,囗去吳家船只,退三百里地方。兵戈己遠,尋一逆旅暫住,俟兵戈寧靜,再到京師訪問消息。計議已定,住了數日,聞得王師挫衄,平遠侯父子陣亡,朝廷與彼國講和,彼兵已退。江潮即日又到京中訪問,遇著前日迎接江潮就親的老卒,道:“江相公,一言難盡。可憐吳小姐八月初六夜四更時分被獻公子搶去,他是貞節得緊的,自刎死了。”江潮聽說,登時哭倒在地。這個老卒與江家的從人,呼喚了半晌,方才蘇醒。老卒扶他下舡,江家家人道:“莫非你的言語有誤?”那老卒道:“小的是獻府兵丁,只因年紀老了,獻府老老爺撥小的在吳參軍衙中承值。吳老爺道是小的誠實謹慎,件件事托小的干辦。小的日日在吳衙服役的。自從到相公府中,迎接相公到了京中,小的也先與雪娘娘進城。隔得三日,獻公子做了先鋒,出兵之際,在吳衙衙前經過。圍了宅子,打壞墻垣,進去搶了小姐出城。聞得小姐聰明,預先料定他要來搶的,將上下衣裳密密縫好,帶了一口寶劍,一待有變,即時斷首。都是老夫人與雪娘娘,奪了他的主劍,一時被那獻公子搶出城門。在浪蕩坡上營中,獻公子威逼他同睡,小姐奪劍自刎而死。那時搶嚷之中,可憐他尸骸也不曾收藏埋葬。吳老爺即時帶著眼淚,叫小的隨了,親去報知獻府軍中。京城中人人傳說,要編部烈女傳。小的憐他是個貞女,即日到浪蕩坡上,各處尋覓尸骸,并不見些蹤影,方才轉身,恰恰遇著相公。”那老軍說罷,掉下淚來。
原來吳小姐前番因他父親要許令狐公子的時節,他要把劍自刎,雪婆奪了劍,連累雪婆的小指也去了一個。張揚出來,一人傳十,十人傳百的,說吳參軍家有個貞烈小姐。及至搶去了曉煙,他們拔營逃走的時節,人人慌迫,那里知道得清楚?只有這牙將,因是沒兒女的,又道他是個貞潔的小姐,不舍得送他回來,恐怕有人曉得,吳衙來尋,他瞞了外人,反在外邊各處報說“我親眼看見吳小姐自刎的”。故此人方傳說,以為烈女。那江潮哭得昏沉,止有絲絲一息,只是痛哭,道:“我今日要帶了病,到浪蕩坡上去招魂,哭奠一番,方見生死之情,夫婦之義。”買了三牲祭禮,冥儀香燭等物,作了祭文一篇,招魂古詩一首,教老卒引導,到了浪蕩坡上。只見景色十分凄慘,又值天氣陰霾,真個傷慘!但見:
景物蕭條,風云凄慘,望中數里人煙斷。饑鳥啄樹葉亂枝,野鬼吹磷光接電。貞魄沉沉,孤魂黯黯,江南春色今番斷,香閨細語學嬌癡,黃沙白霧長為伴。
右調《踏莎行》
江潮慟哭一場,先朗誦招魂古風,后宣祭文一篇。
招魂曰:潤圭璧兮凜冰霜,未吹簫兮乘鳳凰。天降囗兮殲鋒芒,亙終古兮留異香。悲美人兮世豈常,命不永兮竟成殤。俾爾夫兮催肝腸,淚已盡兮情永傷。薦三物兮酌清觴,爾所居兮江南鄉,何凄寂兮留戰場,魂兮歸來無相忘。
誦罷招魂古風,三獻椒漿已畢,垂淚叩首,跪讀祭文。文曰:
維某年某月某日,江潮原聘室烈女吳小姐媛姝被逼自刎,死于都城外浪蕩坡道將營中。越十二日末,江潮始聞兇信,謹具薄奠清觴,痛哭招魂,致祭于節烈貞淑之靈曰:嗚呼我妻!天鐘靈秀,性賦真堅,芳萼為容,蕙蘭作氣。稟松筠之節,凜凜凝霜;具冰月之心,澄澄若鑒。幾番刎頸,以明無二之心;一劍歸天,方正從一之義。密縫衛體,血濺青衣;號哭重泉,魂歸紫府。愁芳容兮不見,尋烈骨兮無路。潮也瞻望同歸,佇立以泣,子盟心而死義,潮何忍以重婚。生死下逾,愿同歸室。生前明慧,靈必有知。尚饗!
江潮讀罷祭文,請了牌位,上寫著:“江潮原聘室烈女吳小姐媛姝靈位”。哭倒在地。從人見了,大家忍不住的流淚,扶他起來,馱向舟中去。
江潮水米不沾,江使慌了,只得租了寓所,延醫調治。江潮病體日加沉重,淚盡成血。家人與老卒商議,急生一計,叫一個家人,急忙報個假信,說吳小姐原來不死,與父母回家去了。江潮明知是騙他,竟是不信。過了數日,強起在門首閑望,只見遠遠的望見兩個管家,后面隨著一個老婆子,好像雪婆模樣。江潮拭著淚眼,仔細一看,果然是了。走近前來,雪婆歡歡喜喜,道:“江相公在這里了。好了,好了,教我們三個人無一處不尋到哩。”江潮扯住雪婆,大哭起來。雪婆道:“相公為何如此大哭?”江潮道:“小姐死了,你難道倒不知道么?”雪婆附耳道:“罪過,小姐現在!前月初十日,吳老爺與夫人、小姐出京。十二日有個沈文全府中家人,京中回去,路遇吳老爺,說道江相公又進京去訪問吳衙消息了。吳老爺、夫人、小姐恐江相公聞了虛信,苦壞了,特命雪婆來接相公,一同回去成親。”江潮不信道:“你休瞞我。小姐明明被獻赫騰搶去,逼迫自刎死了。”雪婆道:“相公不信,現有小姐親筆書信在此,前日搶去的,那是侍女曉煙。苦是小姐不幸死了,我雪婆難道忍自獨生?即使活在地上,焉能如此快活?”說完,隨遞上小姐書來。江潮接了,歡喜得在地上打滾,只恐又是夢中,忙將銀一兩付與吳衙管家店中吃飯,又在寓中整治酒肴,與雪婆同吃。
雪婆道:“且慢看書,待我細述根由。”自進京城起到今,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又取出血詩遞與江潮。江潮看了,嘆息感慕不已。又拆吳老的書看了,無非教他即日歸去成親。然后拆小姐之書觀看。上寫道:
薄命妾吳媛謹奉書江郎文幾:妾自支硎幸遇,承郎殷殷訂盟。妾謂,倚仗良媒,穩侍君子,則此生終身有托。孰意,中途千般險阻,妾屢欲自刎明志。若非雪嫗,則妾死之久矣,今歷盡風波,已歸坦道,但妾之私意以為,雖有雪嫗為媒,妾之與郎,始盟梵室,復通音信私書,后入房幃,未免衾綢偎傍。前日,雪婆義感于心,于家父母之前盡言無隱,姑舅想亦了然。鉆袕之羞,逾墻之玷,終為抱赧。若得江郎科甲聯登,綠衣歸娶,庶可掩蓋前愆。未識君子以為何如?妾有積銀二百金,付雪嫗奉上,郎可取之,納為北監。假此成均于北場鄉試。中鄉榜后,切勿回家,并俟春闈消息,以郎之才,必能聯捷。則妾之榮幸莫大于斯。試期在邇,愿郎夙夜勉旃。若貪燕爾之歡,不顧聲名之重,則舅姑何以我為媳?父母何以我為女?郎亦何以我為妻?妾身實負君子。妾雖粉身碎骨,不足以贖其辜矣!倘君不得科甲,則妾愿守孤幃,未能即侍巾櫛也,臨楮不勝懇切。
江潮看罷,連聲嗟嘆道:“他為女子,有如此志氣!難道我做了一個丈夫,反逡巡畏縮?”主意定了,即寫書回復了父母。書中無非說,小姐諄諄囑咐,要兒納了北監,去進科場。倘得繳幸聯捷,歸家就婚;倘不能如愿,且再努力三年,直待成名,方才婚配。又寫一封回書與岳丈,大意相同,付了幾兩盤纏,即日打發他們回去。自己身病已痊,連夜買書,發憤用功。他原是十二分的資質,時運將興,又是福至心靈了。自思三場法例,在家中也曾著實研弄,今日只恐未津,又要去求明師指教。有詩為證:
曾說嬌娥勝丈夫,須眉何事竟成迂?
鯤鵬一奮須教上,腕下猶存不定珠
第24回江潮聯捷朝天圣旨恩榮歸娶
閑愁偏上眉頭,傷今悼古今消瘦。春心難系,雄心空壯,憂心時有。卻使詞人,臥穿優谷,消停白晝。嘆人生世上,功名大事,姻緣夙世,且飲幾杯濁酒。淚盡蜀禽還叫,青霜點血皆成繡。冰花千里,冰山萬仞,冰城空守。隱隱悲思,蕭蕭寒影,黃昏時候。羨江潮聯捷朝天,歸去功成名就。
右調《水龍吟》
話說江潮,在京援例入了北監。有個國子監祭酒楊君,見江潮相貌不凡,筆力雄秀,又且克己用功。楊君甚是器重他,把三場妙用、文章氣脈、津微奧妙,細細指點。江潮即拜他為業師。心領神會,晝夜誦讀,不消三月,三場俱揣摹成就。看官,你們只道十七歲的孩子,十六歲雖進了學,又荒廢了一載,不曾讀書,怎么一百日之中,就能夠把二三場題目件件津通?只道是編小說的混進了。你們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那江信生的資質本是上智之資,自與別人不同;就是信生所害的病,只為憶著吳小姐,如今既聞喜信,便可霍然;況且又見了吳小姐的親筆書札、墨花香氣,他的病兒不知不覺,拋向東洋大海去了。正是:
人逢喜事津神爽,
月到中秋分外明。
大凡人到了失意之時,草木皆兵,觸著的便是業障,撞著的就是魔頭;若是遇起時來,諸般輻湊,如王勃之遇滕王,不費一些力氣。今日信生亦是此意,平常人怎比得他?入了北監,又有楊君這般樣的神妙先生,所以三個月就成功了。三場已過,楊君對他說道:“賢契這樣英才,自然高拔,異日與朝廷作棟梁器,乃老夫之幸也。”信生道:“門生碌碌庸才,雖承老師過譽,只恐未必穩耳。”放榜之日,只見江潮名字高高的中了第五名經魁。報到家中,甚是燥脾。喜殺了媛姝小姐,夸揚殺了大媒雪婆。蘇州江吳兩家,舉人雖不在家,也準準鬧了個把月日。
光陰迅速,才過殘冬,不覺春闈已到。會試畢,江潮中了第十一名進士,歡喜不勝。大凡舉人中進士,人人心里指望的,雖是燥脾,不比秀才中舉人的有興。江信生卻又不然,他小小年紀,中了舉人不見十分歡喜,中了進士,他歡喜若狂。聰明的人自然曉得,這叫做太公之意不在魚,醉翁之意不在酒。江潮因吳小姐叮嚀之言,教他中了科甲,然后就婚,為此發憤起來。中了舉人,畢姻之期尚遠,故雖歡喜,卻不十二分;如今已中進士,指日與小姐花燭輝煌,他所以喜之如狂。
且說江潮中了進士,揭曉后,又到五鳳樓前殿試。天子龍目遠觀,只有江潮年少,且生得標致。試畢,江潮中了探花。天子宣他上殿,行了五拜三叩頭之禮,未曾觀政,禮數一些不差。龍顏大悅,宣他直到御前,問道:“卿年幾歲了?”江潮奏道:“一十八歲。”天子道:“正與朕的金鄉公主同庚。美貌魁梧,英年鼎甲。朕有偏宮所生金鄉公主,因駙馬陣亡,正要選個年貌相當的配他。今見卿大器,正合朕心。”江潮俯伏道:“臣已有妻,不敢奉詔。”天子道:“朕的金鄉公主,金枝玉葉,美貌無雙,卿何必回辭?卿且退去,明日朕自有主意。”江潮[叩首退下]。
游街過了,都人慶賀填門,他勉強應酬。燈下草成卻婚奏疏道:
臣以菲陋,荷蒙圣恩,叨居前列,臣不勝受命惶迫。思欲報效,但以初進,難展寸忱。惟是夙夜秉心,頂踵不惜。復承恩旨,尚主隆恩。伏念臣潮,已聘妻室吳氏。天恩隆渥,感泣涕零。伏愿察臣鴻雁之私,不棄糟糠之婦。臣潮草莽微氓,難締金枝玉葉,囗囗囗囗囗囗囗賢人以為佳偶。臣不勝惶懼戰栗之至。
疏上,圣情不悅。發駕回宮。是夜,正幸偏宮,與娘娘說知此事。只見金鄉公主輕移蓮步,繡帶飄搖,行至御前,俯伏啟奏道:“父皇前日已將臣女許配獻赫騰,赫騰戰死,臣女當死守其節。今聞父皇見新探花少年美貌,又將臣女配之。臣女幼誦《柏舟》之詩,久知烈女之事,誓當斷首,永無二心。”圣上道:“朕因有意,召江探花上殿,令汝屏后窺之。難道江潮美貌,比赫騰不有天淵之隔么?赫騰之死,爾之幸矣。兒與江潮,年貌相稱,有何不美?爾反辭卻,[是]何主意?”公主奏道:“女聞囗犬,古帝以女妻之,犬雖遭害,女無二心。父皇囗囗囗表式,綱常為重。臣女雖見江潮美貌,豈敢首為亂階?誓當守赫騰之節,全父皇之義。”說罷涕泣。天子龍顏大喜,道:“我女節婦,江潮義夫,不可強合。此國家之幸也。”即敕命金鄉公主死守終身;江潮探花,徹御前鼓樂,欽賜[歸娶],以顯大義。有詩為證:
從今生事任天公,莫怨遭逢哭路窮。
玉葉金枝遵大義,也教拋擲一枝紅。
明日,天子頒下優詔,徹御前鼓樂,金蓮寶炬,賜江潮歸娶。傳驛到了蘇州,擇了四月十五日娶親。吳小姐也心滿意足,雪婆歡喜之極。
江潮一到家中,拜見家廟,感謝祖宗護佑之恩。一時哄動了鄉黨,鄰里親戚慶賀填門,無遠不至。真個是錦上添花!奉之惟恐落后。信生前日的一班小朋友,個個都來。沈文全已是聯捷,京中曾會,今亦回家;李宵已中鄉榜;路玉貞尚滯泮芹;姬賢只圖快樂。那賊人丘石公思欲害人,翻害自己,被徐子滂弄得不像模樣,爛囗囗囗囗了,一個面孔卻做了五色的:一縷鮮紅,一縷碧綠,一縷深黑,一縷青紫,甚是怕人。柳婆將吳小姐與他的銀子,將息好了。那嫂子弄兒,因與他養了私孩,地方不服,告到官府,把弄兒官賣。石公打了三十,問徒三年,只得去兵驛擺站。其后滿徒回家,人都不與他相與的了。他一聞得江信生榮歸完娶,在人面前夸逞道:“江信生與我最相好的。”借了一頂破巾,一件破藍繡道袍,思量要挨身進來無恥。江潮偶然撞見,他道:“江兄老爺,久別了,賀喜!”趨上來兩個大喏。江潮看見怕人,睬也不睬,問從人道:“這是什么人?”從人未及對,倒是石公先說道:“我是丘石公,江老爺如何就不認得了?”信生呵呵大笑道:“原來就是你這黑心的賊人!我有何得罪于你,你卻千般樣的害我?若中你的毒計,我們夫妻早已致身無地了。”石公哀告道:“江老爺,舊事莫提起罷。你只看先兄分上,還求你青目一青目!”江潮不睬,走了進去,教家人打他出去。就問起丘宜公的妻子[近日]光景。家人道:“丘相公死了,家中甚是不濟。”信生慘然,封銀十兩,遣人送去與師母。又去拜訪那幼時受業的兩位先生,各位送銀十兩。人都道他不忘舊恩。適值那沈文全與李叔夜、路玉貞、姬仲親都來拜訪,談及石公始末,眾人無不嗟嘆,鼓掌大笑而別。
再說江潮,到了迎親吉期,合城[男]女聞得有帝賜御樂,簇擁觀看,真正人山人海,照耀如同白日。人間樂事,莫過于此。到了柏梁橋,至洛神橋,十里之程,吳府肆筵設席,結彩張燈,齊約諸親,迎接新婿。種種禮儀,不必盡述。先行過奠,雁禮畢,又候新人上了花轎,一路儀仗旌旗,耀人耳目,觀者如堵。花轎將到江宅,半路上自有丫環仆婦迎進大門。江啟源隨即出來迎接吳親翁,進廳交拜。預先請到沈文全、李叔夜奉陪。各各見禮畢,沈、李二人陪了親翁、啟源自去受拜堂之禮,然后出來定席,款待親翁。江郎與小姐成了花燭,飲了合巹,燈下相對而坐。雪婆看了,歡喜無限。果是一對好夫妻,有詞為證:
秋波欲滴,瓊瑤溫潤青冥濕。新花兩朵驚春色。萬種相思,何幸消今夕。凝脂膩體春羅拭,溫香浸透囗春骨。此時相對情何急!象骨為床,恐要常修葺。
右調《醉落魄》
江潮與吳媛是夜殷勤愛惜自不必說。他夫妻二人深感雪婆之恩,欲以母禮事之。雪婆道:“江相公與小姐一樣花嬌月媚,天生一對夫妻。今日得諧眉案,本是前生緣分,老身何功之有,敢受此恩?況我出身下賤,性喜奔波,本是薄福之人。今若貪圖富厚,受你兩個貴人祿養,必然折了壽算,以速其死。到不如遨游山水,以樂天年。若是日日[閑在]房中,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豈不是一只不生蛋的老雞囗。我今日將你兩人一向所賜之物,送還了你們,擺手而別,也完我一生之事。”說罷,將一向送他的銀兩衣飾,件件捧出,身穿舊衣,決意要去。江潮夫婦再三留住,互相灑淚。雪婆道:“小姐,相公,不必牽掛,老身是常要來的,只因目下要往天竺進香,故此要去。轉來時,就要看相公小姐的。”二人苦苦留[不]住,只得允從。雪婆常將小姐日前貞節之事細細(原文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