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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桃花庵鼓詞
  • 佚名
  • 10172字
  • 2015-12-27 00:31:46

第十九回 竇夫人新認母子

詩曰:

思想丈夫不回程,

情相面貌認親生;

只念暫作傾心志,

那知竟是骨肉情。

四句題綱勾開。

且說竇夫人言罷,公子心中暗想:「張宅也是世襲進士,是州府有名的鄉(xiāng)紳。張公出外多年,無回,聞得那竇氏太太,節(jié)烈德婦,他于今要與我作個干母,也是小生一生之幸,何不就此拜認。」

想到這里,遂即忙起身下拜,尊道:「母親有此美意,小子就此叩拜。」

竇夫人見他跪下,連忙上前,一把拉起,叫道:「我兒,你有此意,老身即歡喜不盡,不必行此大禮,作速就坐,為娘的還有實情一告呵!」

竇夫人一見從命心里歡,

叫一聲我兒聽我說根源,

皆因為夫主那年出門去,

細算來一十五年不見還,

為娘的雖在家中常盼望,

那一日思念到了大門前,

但見你大門以外走一趟,

如見夫君歸來進入中堂。

我今一見了你,與你那不見面的干父,如同一樣的行動。

見你身體與干父似一般,

因此才將你讓進我的家,

這是我不知不覺出大言,

我的兒你若能從為娘命,

我必然當作親生一樣看,

俺張門本是世襲進士第,

自今后就與柴門相往還,

吩咐聲丫鬟快排酒筵座,

我與你少爺陪坐把酒宴,

好把心事曲折訴說情懷,

且不言新認母子兩相問,

大門外來了送子的天仙。

話說竇氏太太,心中得意,吩咐丫鬟,正排酒席,款待公子,這且不表。

且說王三思自從嬰兒賣于蘇門,共得文銀二十兩回家,有吃有穿有戴,專與人家說媒看病。遷延歲月,又過了一十五午,就七十有余了,也說不得媒了,也看不得病了,銀子也使用完了,遂日里米柴難得,今日忽然想起來,還有包裹小孩子的那一身衣服,待我拿出來,向城中大家門首,打換他幾兩銀子,我好使用。

想到這里,遂拿將出來,鎖上房門,往城中而來。

走至城中,心中想到,這往向那去賣,聽得人說俺那干女兒,這二年在雙竹巷張宅做飯,我不如找著他,叫他與我換幾兩銀子,強得我吆吆唆唆的,又無有平信。

王婆做定主意,至張府門首,并不用傳報,自己進去。到了那廚房門首,有一個做飯的使女叫道:「那不是干娘么,你怎么來到這里?」

王婆就地坐下,說道:「我兒,我這不是要來,只因家中少柴無米,無地借湊,還有這一件藍衫,你與我拿去于你太太看看,他若要時,叫他隨便賞我二兩銀子,我好度日。」

那使女說道:「太太在客舍陪客,等他送了客去罷!」

王婆說:「這天已過午,我還要回家,你速去問問的罷!」

使女遂將藍衫接過,看一看鮮然甚妙,遂拿進來客舍,稟道:「太太,王娘拿了一件藍衫,前來要換二兩銀子,拿來與太太過目。」

竇太太正與公子講話,聽得使女來稟如此,竇氏太太說道:「于今咱家又無男子,要此藍衫何用?」

使女稟道:「太太,那王娘七八十歲了,家中缺少柴米,因此前來相投,我看這身衣服,甚是華美,太太一來是要一件好衣服,二來是周濟了孤寡,豈不是好。」

一行說著,將那藍衫打開一看,竇氏夫人也跟著一看,明公,這正是:

自己揀來自已服,

就是百年也認得。

竇夫人一見藍衫仔細觀,接過來上下打量舉周全,看了看這身衣服好面善。遂將那一件藍衫的領扣、花緣針線女工,仔細一看,叫道:「呀!不好了!」

但只見呀的一聲變朱顏,

暗想道藍衫本是我親做,

我丈夫那日出門身上穿,

今日里不見丈夫回家轉(zhuǎn),

是怎么他的衣服轉(zhuǎn)回還,

細想來若要知道丈夫處,

除非是叫過來人問根源。

話說竇夫人一見,認得是他丈夫穿的衣服,遂問道:「這件衣服是誰拿來的?」

使女答道:「是俺干娘。」

夫人問道:「你干娘果有兒子無有?」

使女答道:「他兒花女花一點也無有。」

夫人說:「你將他叫來,我要親自問他。」

使女遂將王婆叫至客舍。

王婆說:「與太太叩頭。」

遂嗑了個頭,起身又見一旁一位少年公子,遂又與公子試了個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道:「這位相公,想是太太膝下的公子,好清秀的一個相公,后日一定又是個大官了。」

竇夫人聞言,說道:「你太太無有這樣福,擔不住這個兒子,這原是那蘇大老爺膝下的少爺。」

王婆聞言,沉了一沉說道:「這就是本府蘇老爺?shù)墓用矗俊?

夫人答曰:「正是。」

王婆說:「好好,你今日到了這步天地,身為公子,你昔日抗苦抗苦,老身若不送你到蘇府,你如何到了這步地位?」

公子聞此言,便問道:「這位大娘,素不相識,你在小生身上,有什么恩惠,何不言明。」

王婆說:「這話一時也說不完,二來在太太面前,也說不得,我今問太太將老身叫來,有何話問?」

竇夫人問道:「我是問你藍衫,是你家中之物,還是外人的?」

王婆說道:「是我家里的。」

夫人說:「你家中并無男子,這藍衫是何人穿的?」

王婆那言語無法對話,如此不言不語。

夫人說道:「你若實說,莫說是二兩銀子,我也與你。你若不實說,必是偷盜來的,我將你送至當官,只就難為于你了。」

夫人開言道,王婆你是聽;

藍衫真來歷,要你說分明。

賞你銀十兩,回家度日生;

若不說實話,叫你受苦情。

王婆聽言道,心中犯叮嚀;

我今七十多,隱暪待怎生。

今如說實話,銀子到手中;

欲如真情事,再看下回書。

第二十回 王婆子細說情由

詩曰:

實話有情理,瞎說難安排;

王婆若隱暪,此案何日開。

話說王婆想到這里,稟道:「太太,實不相瞞,這藍衫就是這位公子穿了來的。」

公子在旁,聞聽此言,心中疑問,叫道:「你這位老大娘,小生自幼不出府門,家中的衣服不少,那有此事?」

王婆說:「公子,老身說來,你可莫怪。」

公子說:「有話請講。」

王婆說:「公子,你不是蘇門親生之子,你可知之?」

公子說:「不知。」

王婆說:「料想你也不知。」一旁坐下,聽著老身道來。

王婆開口道:公子你是聽。

你的真來歷,惟家知了情。

那年正月節(jié),十五正張燈。

有個桃花庵,妙禪小尼僧。

叫我老身去,與家一兒童。

初生方二曰,藍衫包身中。

叫家抱出來,家主他養(yǎng)身。

那一時老身抱出庵中去,

我方纔一直進了蘇州城,

正遇著蘇大老爺去拜廟,

西門內(nèi)一見老身問分明,

我就說要把小兒找主賣,

蘇老爺一見嬰兒就應承,

立時就送我紋銀十兩正,

蘇老爺當面抱去小兒童。

那一時,我見這件藍衫極新,還可以值幾兩銀子,因此我就留下了。

這就是少爺一生真來歷:

太太呀太太在上仔細聽,

這一身藍衫情由一切明,

王三思從頭至尾說一遍,

客舍內(nèi)母子二人各心驚,

蘇公子纔知不是蘇門后,

心里要庵中訪問母親生,

竇夫人聽罷藍衫真來歷,

急慌忙又問夫主內(nèi)里情。

話說竇夫人聽得出這藍衫來歷,開口問道:「桃花庵中果有幾位女姑?」

王婆道:「就是師徒二人。」

夫人問道:「這嬰兒是何所生?」

王婆答道:「原是小陳師父所生。」

夫人又問道:「這庵中無有男子,這藍衫他是來于何處?」

王婆說道:「你好不明白,若無有男子,這嬰兒自何處而來,內(nèi)中情由,他各人知曉。」

竇夫人說道:「我實不瞞你,這藍衫原是我家丈夫的,自上虎丘山看會未回,至今也是一十五年,并無音信。今日得見我這衣服,他必然知道丈夫的下落。待到明晨,我要親自前去訪問,他若不肯實說,是要你做個對證,你對證得起?」

王婆說:「太太自管放心,老身情愿做個對證就是了。」

夫人說:「說是如此,相公且請回府,明晨老娘前去降香,以待回來時候,相公也有了生身的來歷。」

只是:

一見明兩心悶,

十年寒冷一朝回。

蘇公子是日回府,竇夫人留下王婆,到了明晨,竇夫人坐了轎,將這件藍衫,暗帶了自己的身中,卻又帶著王婆,往桃花庵中而來。

竇夫人降香要進桃花巷,

一心里訪問丈夫結(jié)發(fā)男,

實只屝年夫妻今朝見,

又那如夫主早已染黃泉,

這夫人坐在轎中暗思想,

這件那中情由實不明,

多者是女姑生得風流樣,

將夫主暗暗引在桃花庵,

你二人顛鸞倒鳳兩合意,

因此才食戀恩愛不回還,

又轉(zhuǎn)念說此事令人可疑,

你就是情投意合恩愛好,

想此處相隔蘇州城不遠,

為怎么無音無信十五年,

這其中情由今人實難辨,

必得是親自細細問根源,

正是這夫人轎中胡思想,

眾家人報道來至桃花庵。

竇夫人正然思想,來至山門以外,下了轎子,使人進庵通報,此時老道姑也下世去了,獨有妙姑一人。

妙姑聽說是雙竹巷竇氏太太,前來降香,慌忙出來,接至客舍,竇夫人一見妙姑,真乃是一等上好人才,心中暗想:「這事,就十有八九。」

用目看畢,便要進廟拜佛,妙姑引著參拜佛像,焚香化紙,拜禮一畢,回至客舍,妙姑自承素菜茶食,就坐,坐下便問道:「大太,小僧有失迎接,萬望恕罪。」

竇太太說道:「好說好說,仙姑妙齡,今年幾許?」

妙姑答曰:「三十二歲,請問太太年庚幾何?」

夫人答曰:「三十三歲了。」

妙姑以言挑曰:「膝下幾位令郎?」

夫人說道:「仙姑不知,妾身自從出嫁,丈夫出門,至今一十五年,并無音信,膝下兒女皆無。」

妙姑聞言,心中作一小驚,暗自想道:「當初曾命王三思將小兒送去,因何說是無有,想必我兒大命不長,亡故去了,也是有的。」

眼中輕輕落下了一點珠淚,竇夫人見他心中凄慘,便問道:「仙姑因何聽妾身之言,面帶不悅?」

妙姑答曰:「我見太太三十余歲,孤身守寡,與我這出家人一樣,深為可嘆。」

夫人聞言,說道:「仙姑與我情同此心,心同此禮,我有心與你拜為姐妹,不知仙姑意下何如?」

妙姑言道:「但恐太太有貴賤之忌。」

夫人說道:「仙姑說得那話,既然有意,二人請拜。」

言罷,離坐叩拜,遂與夫人平拜了四禮,復入坐位,各敘年庚。竇夫人年長一歲,為親姐姐,小僧為妹。

又敘了幾句閑情,竇夫人說道;「妹妹,愚姐今日來此,還有一見明,還望妹妹指教。」

妙姑言道:「姐姐有何事情,何不明言?」

夫人聞言,將帶的藍衫拿出,說道:「就是這件衣服,不明。」

妙姑聞言,伸手接過來一看,忽然仰面回頭,暗地里流淚來。

一見藍衫珠淚傾,

想起當年張相公;

鳳舞鸞交恩情重,

至今算來十五冬。

襌房生下嬌身子,

王婆包裹出門庭;

至今忽然見一面,

難免心中不淚零。

妙姑時下淚難止,

夫人就要問實情;

明公不知后來事,

下一回程說分明。

第廿一回 三個月先父去世

詩曰:

千言萬語囑王婆,你把言語須記著,

暗抱小兒送過,千萬莫說。

誰如情由今日破,懷念丈夫思想多,能不令人淚如梭。

話說妙姑一見此衫,暗暗流淚。

竇夫人問道:「這衣服你還認得否?」

妙姑暗將淚眼止住,說道:「姐姐,說話差矣!你妹妹身入玄門,身還又無男子,認得什么?」

夫人說道:「這藍衫本是你人之物,前日曾對王婆說道:『你不多言,你將這個小孩抱去,送到蘇州府雙竹巷內(nèi)竇氏太太那里,叫他好好扶養(yǎng)。他若問時,你可千萬的莫說是這庵中抱去的。』那王婆得了銀子說道:『陳師父,你的事情,我是無不盡心,你就與我抱去罷!』」

妙姑說道:「且慢,待我將他包裹包裹。」

遂在箱中,將公子的那件藍衫拿出包在身上。

王婆上前去接,妙姑心如刀割,眼含痛淚,叫道:「王婆子,我今日小兒之事,要囑咐于你呵!」

妙姑女懷抱嬌兒哭痛傷,

但見他囑咐初生小兒郎,

雙竹巷張才本是你的父,

桃花庵妙姑本是你的娘,

皆因為庵中不能將你養(yǎng),

因此才使人送你還家鄉(xiāng),

他有心對著竇氏說實話,

又恐怕竇氏變臉要才郎,

有心的不將你送別處去,

你的父當日囑咐不能忘,

你本是世襲進士傳家子,

我的兒成人長大富貴長,

淚珠兒點點落了前胸膛,

啟朱唇櫻桃含定小兒手,

不由得心中生下一妙計,

幼小兒指頭咬去不大長。

話說妙姑不忍離別小兒,懷抱在手,哭了一回,此是前事,這且莫題。

再說竇夫人一聞此言,一口驚痰,吐于地下,長嘆了一聲,說道:「蒼天呀!蒼天!我盼了你這一十五年,不想你已經(jīng)死了。」

王婆說:「太太,相公已經(jīng)下世去了,哭也是無益了。」

二人遂將太太扶起來,太太說道:「已屬仙游去了。這藍衫因何送于王婆?」

妙姑說道:「太太,這件藍衫,豈肯輕以與人,只因內(nèi)中有個緣故。」

太太說道:「你說來我聽。」

妙姑說:「太太在上,小妾卻一一道來。」

只因為腹中懷胎三個月,

我曾對相公從實說原因,

他說道日后若是生一子,

務必要送到我家竇夫人,

到了那十月滿足分身后,

果然是天差神靈送麟來,

你若是成人長大作的主,

后可來桃花庵內(nèi)認親娘,

妙姑女懷抱嬌身難拋拾,

小師父因此去把王婆叫,

我將他囑咐言語記在心,

將此兒務必送到雙竹巷,

好送于太太恩養(yǎng)長成人,

特送了王婆紋銀十兩正,

才將藍衫與他了包在身,

至如今算來一十五載了,

好叫我時時刻刻掛在心,

今日里得與太太見一面,

問一問親生嬌兒果安身,

妙姑女哭哭啼啼訴一遍,

竇夫人眼含痛淚問原因。

話說妙姑哭訴一遍,竇夫人聞言,眼含痛淚叫道:「妹妹,你到有這樣好心,可惜那孩子,我如今撈不著了啊!妹妹!」

妙姑聞言,驚而問道:「那孩子向那處去了?」

夫人哭道:「這孩子是王婆賣于蘇家了。」

妙姑聞言,又痛又恨,手指王婆罵曰:「老賤才,我因何故與你十兩銀子,你反將這個小孩兒賣于他人,你好不惱死人也,是你說,是你道。」

妙姑一時怒氣生,

大罵王婆不是人;

千言萬語囑咐你,

臨行賞你十兩銀。

命你送到雙竹巷,

大太膝下去安身;

我與相公情意重,

不斷張家后代根。

因何不聽我的話,

反將我兒賣蘇門;

負命貪財無天理,

老而不死怎算人。

王婆聞言,連忙下跪,口尊師父息怒:「這原不是老身愿意賣于蘇門,當時老身抱去,進了西門,正遇蘇大老爺拜廟回家,他將老身叫至轎前,追問小兒來歷,老身原不肯實說,遂謊道是鄰舍之子,家貧不能撫養(yǎng),命我抱出尋個主顧,誰想那老滿口應承,賞我十兩銀子,老身反說不過,遂將小兒抱去,老身將藍衫留下,方纔送于太太啊。」

師父妙姑,一聞此言,哭了叫蒼天,好不哭死人也。

妙姑女聞聽此言痛傷懷,

罵一聲人面禽心老賤才,

我也曾千言萬語囑你托,

將我兒賣于他人最不該,

他本是世襲皇上進士第,

你胡為抱去賣到他人家,

現(xiàn)如今張門后代那有根,

妙姑女思想小兒淚不止,

竇夫人叫聲妹妹自安排,

昨一日門前曾把嬌兒見,

我拿著當了夫主還家來,

因此才將他讓在客舍內(nèi),

就遇著王婆賣衣說分明,

那孩兒半信半疑還家去,

好叫我前思后想掛心懷,

因此來巷中降香將他問,

內(nèi)中情由今日我得明白,

張才夫雖然身死十五載,

你與我同去要見小嬰孩。

第廿二回 二賢妻蘇家索子

詩曰:

可惜庭中樹,靈根異地埋;

只因來時晚,移向別處栽。

話說竇夫人,叫道:「妹妹,肓至此,不用說了,你我算是一夫二妻,自此同我回府,向蘇門要兒,乃為正理。王婆,你可對證得起?」

王婆說:「太太,那個自然,我就活到百歲,還做個對證。」

夫人說:「既然如此,咱就一同回家。」

妙姑說:「等我拜了神像。」

姐妹二人一同參拜神靈,一伙一同上轎,帶領王婆,同回了雙竹巷。

是日天晚,竇夫人與妙姑共一床,說不盡夫主當日的恩情,念不盡今日兒子面貌。閑談一夜,不曾合眼。

明日起來,梳洗已畢,先吩咐家人,往蘇府探問,若蘇大人在府,咱好登門要兒。家人去了,二人一同用飯,方才用完,家人回報,蘇老爺今日帶領蘇州府各縣的舉子,向南京送考,今日起身,方才上轎而去。

明公,竇夫人與妙姑,要見蘇公子,如同一顆明珠,恨不能將他一時拿過來,不挾日又不湊巧,正是:

一片熱腸如火燒,

幾點冷水傾下來。

竇夫人叫道:「妹妹,蘇大人今日這場,內(nèi)中必有咱的兒子,也料他自這大街所過,你我登樓一望何如?」

妙姑此時思兒之心,恨不得一時見面,遵從夫人登樓一望。但見大街之中,有許多的轎子車馬。

蘇大老爺坐轎在前,眾舉子騎馬在后,又有同城的官員送行,好一個光景也。

二夫人樓窗之下看分明,

但只見多少轎馬鬧哄哄,

蘇大人坐轎頭因不看,

單看那舉子之中認分明,

夫人說一十五年你不見,

大約你難以認識此兒形,

縱然是對面相逢認不清,

妙姑那秋波一轉(zhuǎn)看得明。

有一位少年,騎馬在前,面貌舉動,與當日的張公子無異,遂說道:「姐姐,待我猜猜何如?」

夫人說道:「你猜那一個是?」

妙姑手指道:「這頭一個,就該不差。」

頭一個面貌品格如面善,

如咱的短命丈夫一樣同,

行的時馬擺鈐聲跑過去,

樓窗上姐妹二人好傷情,

恨不得兩手拿來托掌上,

也是張家里不絕后代根,

此一去不如何日才回轉(zhuǎn),

二夫人盼娼日如三冬,

且不言賢德思念嬌生子,

再把那蘇門公子明一明。

按下二人盼悵題。且說公子進了南京,上京科舉,入了會試場,又會上進士,連日又殿試二場,已畢。圣上的皇榜懸掛午門,蘇寶玉中了頭名狀元,正官簪花披紅,赴了瓊林宴,往相府拜客,承相程際,招了女婿,御階封官。

拜官已畢,見駕謝恩,圣上賜他金鞍玉佩,還家祭掃先祖,蘇大人上下打點明白,使人即往蘇州府報喜。

是日同狀元兒子,一同回家,蘇夫人心中,好不歡喜極也。

蘇大人一同兒子新狀元,

一路上鬧鬧哄哄把家還,

報喜人早已報到蘇州府,

滿城中大小官員接狀元,

竇夫人忽然聽了這個信,

一伸手抓住妙姑喜又歡,

咱的兒今日得把狀元中,

是怎么無人報喜到家園,

這本是靈根移于他人地,

一見這大櫻桃空眼饞,

到明晨蘇府之內(nèi)去道喜,

問一門靈根異種誰家男,

且不言竇氏夫人拿主意,

急回來且說大人歸家庭。

話說竇夫人聽得公子中了狀元,又喜又悲,這且不講。

再說蘇大人帶領兒子進了蘇州地界,但見各縣里的大小官員俱來迎接,進了蘇州城中,入了府衙,太太接著進了內(nèi)宅,天地中崛香案,先拜謝天地,狀元又于母親叩頭。

太太一見,甚是喜軟,大人又將相府程老大人招贅的話,說了一遍,太太喜出望外,卻問何日前去娶親。

蘇大人說道:「歸家祭掃一畢,親自至相府入贅。」

言罷,崛筵宴,合府大小人等,俱來叩喜頭,蘇大人一一重賞。

到了明晨,同城中的官員鄉(xiāng)紳,俱來叩喜。大廳之上,崛宴席,掛燈結(jié)彩,蘇大人讓坐、陪客,命狀元一一拜見。蘇大人正然陪坐,有一名家人來報,張府中竇氏太太,前來叩喜。我想張宅也是世襲進士。蘇大人也驚,怎肯慢待,遂吩咐家人報于太太得知,叫他接出府門,后堂賜宴款待。家人回報太太,將竇夫人接進了后堂,叩拜一畢,分賓主的坐下。

不知竇夫人怎生開口?再聽下回分解。

第廿三回 蘇狀元歸宗認母

詩曰:

折三秋桂,心疑猶難通;

托根雖得所,未肯即隨風。

這四句詩,單說蘇狀元改門歸宗的故事。話說蘇太太讓了竇氏太太坐下,茶罷,又酒,竇夫人問道:「太太年庚幾何,送身體這么康健。」

老太太答曰:「今午七十三歲了。」

竇夫人又挑曰:「府中幾位太太。」

老太太此時說話,乃不留意,遂答曰:「自幼就是一夫一妻。」

竇夫人說:「好,現(xiàn)下公子幾位?」

老太太答道:「就是這一個兒子,無命得多的。」

二人正然說話,狀元回后堂,來與竇氏夫人叩頭。

夫人立起身來,看著公子拜罷,便說道:「我兒,此處并無他人,坐下,我還有話問你。」

公子聞言,近前作揖,尊道:「二位母親尊坐。」

老太太見他兒子這等稱呼,便問道:「我兒因何這等稱呼?」

夫人未及答言,公子說:「母親不知,這原是孩子認過的母子。」

竇夫人聞言,叫道:「我兒,我今窮了,他為親母了,你還是做什么呀?」

公子說:「小兒實不知情。」

老太太在旁答道:「你這夫人好無來由,我的親生兒子,誰說妳是他本生母?」

竇夫人說道:「你且莫要強辯,我且問你,你今多少年紀,他是何年何日的所生,你今日一一說來。」

老太太呀了幾呀,甚難應對,遂說道:「你說是你的親生兒子,你還有什么的為憑?」

竇夫人說道:「這個自然。」

竇夫人心急欲要小嬌生,

酒席上朱顏忽變怒氣生,

他本是有爹有娘張門子,

你今日欲帶強霸萬不能,

你本是倚官壓勞強相買,

想當日暪了為娘不如情,

現(xiàn)如今水落石出事情見,

你還要暪心昧己將人蒙,

我跟前現(xiàn)有王婆作見證,

還有他生身母親作憑證,

竇夫人酒筵之前大發(fā)話,

前廳內(nèi)驚動知府老蘇公。

話說竇夫人在后堂與老太太吵嚷,蘇大人在前應陪客,聽得后堂吵鬧,連忙起身告別,來至后堂。

見一夫人與他妻子吵鬧,口口聲聲說是他的親兒,急忙近前,打躬尊道:「夫人息怒,請坐,下官有話相問。」

竇夫人見他以禮相勸,遂說道:「大人請坐。」

兩人告坐,坐下,蘇老爺說道:「夫人今日來與下官道喜,為因下官官禮不周,崗恕罪。」

夫人答曰:「今來取擾。」

蘇老爺說:「好說好說,下官一進內(nèi)堂,聽得夫人口中說是我的親兒,但不知誰是你的親兒?」

夫人說:「就是這新科狀元是我的親兒。」

蘇大人聞言說道:「夫人說的差了。」

蘇大人未曾開口自沉吟,

但見他開口又把夫人稱,

俺二老一生無有第二個,

這一子就是蘇門后代根,

至今日金榜題名有身價,

無故的你來我府將兒尋,

你那兒何年何月何處去,

咱兩家并無來往無姻親,

你這是想兒想的花了眼,

你這是想兒想的迷了心,

蘇老爺說長道短一番話,

酒席上氣壞一個竇夫人。

話說蘇老爺言罷,竇夫人說道:「大人你說狀元是你的兒子,我且問你是何人所生?」

老爺答曰:「是我的夫人所生。」

竇夫人問道:「你的夫人當今多少年紀?」

老爺答曰:「七十三歲。」

竇夫人又問:「狀元多少歲數(shù)?」

老爺答曰:「一十五歲。」

夫人說道:「你夫人七十三歲,狀元一十五歲,這七十三歲去過一十五歲,你的夫人五十八歲,送能生男養(yǎng)女不成,未聞天地間還有這等奇事!」

明公,這幾句話,說得那蘇老爺,也是無言對答,遂說道:「你這位夫人,俺的孩子,俺有來歷,你說是你的自兒子,你還有什么憑證不成?」

竇夫人說:「自然,我有憑證。」

遂吩咐隨身的使女,吩咐出去將你陳氏太太與王婆子俱皆叫來,使女不敢怠慢,出了府衙,吩咐家人,家人去不多時,將妙姑與王婆叫至后堂,夫人叫道:「王婆,你今說那新狀元到底是誰家的孩子,你可從實說來。」

王婆聞言,雙膝跪下,尊道:「老爺,老身與大老爺叩頭。」

蘇大人一見王婆吃了一驚,說道:「王婆,你還未死么?」

王婆答道:「此見明白,我還死不了。」

蘇老爺說道:「王婆,聽說你在家難以度日,孤身一人,自今日將你留在我府,坐吃請穿,實要你今日說話,長個心眼,這狀元爺?shù)皆跏钦l家的兒子?」

竇夫人叫道:「王婆,自用你實說,這狀元爺?shù)降资钦l家的兒子?」

王婆說道:「太太與大老爺,你們不用爭,也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原是俺這位陳師父的。」

蘇大人聞言,大怒說:「唗!好王婆,我的兒子因何又成了他人的,是你說,是你道。」

王婆說:「老爺莫要煩惱,聽我道來。」

王婆開言道,老爺息雷霆。

說起狀元郎,惟我如其情。

本是桃花庵,師父將他身。

叫我抱出來,送進蘇州城。

張門進士第,太太養(yǎng)他生。

遇著大老爺,叫我說實情。

師父囑咐我,不肯透了風。

因此說謊言,要把老爺蒙。

說是找主顧,老爺即忙應。

與我銀十兩,將兒抱懷中。

老身難回答,免有這事情。

小夫人不知他是誰人子,

可知道妙姑師父他親生,

這就是起根發(fā)苖實情話,

若說狀元爺是誰家的子,

陳師父他的親兒他自生,

王三思從頭至尾說一遍,

要把那來籠去脈說分明,

蘇大人又要說話把兒爭,

不知道大人怎么講情理,

且等等下一回里說分明。

第廿四回 后代根一擔雙挑

詩曰:

天產(chǎn)奇男在庵中,

少年得中狀元紅;

王婆做出彎轉(zhuǎn)事,

惹得蘇張兩相爭。

話說王婆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蘇大人心中轉(zhuǎn)念,我好容易盡心盡意,養(yǎng)成兒子,中了狀元,再把人家要去,我蘇門大事,何人承挑?想到這里,拏定主意,要他發(fā)愿,遂叫道:「王婆,想當年原有這一件事,只是這個小兒,一則死了,這是我親生兒子,不是那一個了。」

妙姑聞言,急忙近前說道:「大人莫要抵賴,我養(yǎng)的兒子,難道我不認得不成?」

蘇大人說道:「你的兒子,你還有什么記認?」

妙姑說:「這個自然,想當初俺母子離別之時,妾身悲切痛恨,遂將他的左手小指咬去半截,今日叫狀元前來,當堂同驗,若是十指不缺,就是你的兒子;若有一指傷壞,你還霸占不成?狀元我兒過來,為娘的生你一場,至今一十五年,咱的子來得一見,你若念母子之情,你今日當面相認;若是竟負了生育之情,為娘的死于此處,我也不回去了。」言罷,病哭不止。

這公子一見了,急忙近前,尊道:「母親,孩兒不得見面一十五年,今日得見亦大幸沙,惟孩兒怎敢忘你母親恩。」

妙姑女記得左手指不全,

在旁面走出新科一狀元,

走近前開口又把母親叫,

不孝兒不得見面十五年,

至今朝得與母親兩相認,

竟忘了生育之恩難對天,

后堂上母子二人情難禁,

一旁里氣壞蘇老如府官。

話說狀元認了嫡母,正在悲喜之際,蘇老爺夫妻二人,驚了半刻,看看這兒子也爭不得了,忽一聲叫道:「狀元過來!」

公子聞言,急忙進前,掃地一躬,尊道:「父親,叫孩兒有何訓教?」

蘇老爺聽得還叫他父親,竟眼中含淚說道:「我還是你的父親么?」

公子說:「父親不必如此,小兒方才名登金榜,今日得見生母的確,若不相認,是不孝也,若忘了父親養(yǎng)身之恩,是不義也。小兒名題金榜,若做出這等不孝不義之事,就該天不覆地不載了。」

正是:

為人莫慢讀書子,

還是書中出賢人。

蘇老大人聞得此言,心中略緩了一些,遂叫道:「我兒,你今日已認了嫡母,果是歸宗,你還是順名。」

公子說:「此事還與父親計議。」

蘇大人聞言,心中暗想:「我如叫他順了我的姓,此時大人心里不允,我若叫他歸宗,我今日蘇門無子,何人承挑,只是我蘇門就該絕了不成?」正是:

一人難遂兩家愿,

俱是要個后代根。

蘇老爺來至這里,不肯作主,遂說道:「老夫也不肯為主,到前廳中各大人議論何如?」

公子說:「任憑父親作主。」

蘇爺一同親母,至前廳將請的府學大人、本縣教授,同至后堂與竇氏太太相見,敘禮已畢,將前后事情一敘。

府學大人與縣學教授商議曰:「狀元根出張門,天生是張門的骨肉,禮宜歸宗。蘇大人撫養(yǎng)成人,名登金榜,撫育甚厚,膝下別無承挑蘇門之根,亦不可缺禮,宜受挑入贅。承相之女為蘇門子媳,生子姓蘇,承挑蘇門基業(yè),亦是蘇大人養(yǎng)子之功。張門另擇妻妾,狀元成婚,生子姓張,承挑張門,宜有張門之嗣,一擔雙挑,豈不兩全其美。」

兩位大人言罷,蘇張兩家俱各歡喜。

竇夫人與蘇老爺拜謝不盡,當面謝了各位大人,遂與妙姑、王婆一齊回家。

狀元在蘇府住了幾天,才回了張家府第。此時同城的大小官員,又至張府前來道喜,時竇夫人一家歡樂,恭敬待客。

正是:

一十五年無男子,

忽然來了狀元兒。

張門又擇昆山縣徐門為婚,狀元先相府入贅,后娶徐氏為妾。其后蘇門生子有三,皆舉進士。張門生了二子,俱以高選入官。

后人有詩贊曰:

張才可為風流男,忽遇窈窕陳妙襌,

少年難禁原心樂,張才理當染黃泉,

妙姑雖為淫蕩女,一生恩愛無二男,

庵中產(chǎn)下狀元子,母子見面十五年,

蘇門教子成名早,竇氏可為女中賢,

志在張門留根業(yè),得收夫骨張逐還,

可算一部勛烈傳,提筆寫在桃花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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