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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山歌
  • (明)馮夢龍
  • 3307字
  • 2015-12-27 00:06:29

〔姐兒生得〕

姐兒生得好身材,好似薦糶船艙滿未曾開。郎要糴時姐要糶,探筒打進里頭來。

〔又〕

姐兒生得好像一朵花,吃郎君扳倒像推車。豬油煎子面斤葷子我,材前孝子滿身麻。

〔又〕

姐兒生得像朵花,十字街頭去賣茶。姐兒道賣茶客人爾弗要撥個粗枝硬梗屑來我,連起子羅裙憑你椏。

〔又〕

姐爾生得有風情,枕頭上相交弗老成。小阿姐兒好像五夏六月個星長腳蚊子,咬住子情郎嗚嗚能。

〔又〕

姐兒生得眼睛鮮,鐵匠店無人奴把鉗。隨你后生家性發鋼能介硬,經奴爐灶軟如綿。

〔又〕

姐兒生得滑油油,遇著子情郎便要偷。正像個柴蔡上火燒處處著,葫蘆結頂再是囫圇頭。

〔又〕

姐兒生得好個白胸膛,情郎摸摸也無妨。石橋上走馬有得奢記認,水面砍刀無損傷。

〔又〕

姐兒生得俊俏又尖酸,郎去料渠吃渠釘子介個眼睛拳。郎道姐兒呀,活潑潑個鯉魚弗要跌殺子了賣,要銅錢及早傍新鮮。

〔又〕

姐兒生得貌超群,吃郎君纏住一黃昏。好似橄欖上僉皮舍弗得個青肉去,海獅縮縮再親親。

[捉蜻蜓]

姐兒生來骨頭輕。再來浮萍草上捉蜻蜓。浮萍草翻身落子水。想阿奴奴原是個下頭人。

[穿紅]

姐兒生性愛穿紅。紅裙紅襖紅抹胸。小阿奴奴好像元宵夜里個面花匡鼓。黃昏頭就要擂介兩三通。

[穿青]

姐兒上穿下穿青青。只有腳底下三寸弓鞋也是青。小阿奴上青下青青到底。見子我郎君俏麗一時渾。

[有心]

郎有心。姐有心。思量無處結同心。好像雙拼板壁眼對子眼。蠟燭上無油空費心。郎有心。姐有心。屋少人多難近子個身。胸前頭個鏡子心里照。黃昏頭團子夜頭盛。

郎有心。姐有心。羅怕人多屋又深。人多那有千雙眼。屋多哪有萬重門。結認私情只要自即伶。閑人羅個能當心。憑你千只眼只要瞞得兩只眼。千重門只要進得一重門。

[偷]

東南風起響愁愁。郎道十六七歲個嬌娘那亨偷。百沸滾湯下弗得手。散線無針難入頭。姐兒聽得說道弗要愁。趁我后生正好偷。了弗捉滾湯侵杓水。拈線穿針便入頭。

[又]

姐兒梳個頭來漆碗能介光。眾人頭里腳撩郎。當初只道郎偷姐。如今新泛頭世界姐偷郎。姐兒梳個頭來漆碗能介光。那你臘月里個腌魚能在行。更個恍水鬢梳來就是掛個招牌無兩樣。何消咦用腳撩郎。

[又]

結識私情弗要慌。捉著子奸情奴自去當。拼得到官雙膝饅頭跪子從實說。咬釘嚼鐵我偷郎。此姐大有義氣。

[保佑]

二月里菜花到處黃。公婆兩個去燒香。癡烏黽口里嘍嘍介通陳只捉家婆來保佑。羅道家婆嘿測測保佑自情郎。真正癡烏龜。

[砑光]

姐兒見子有情郎。好似云游僧投飯入齋堂。咦像染坊店里畫石貪色塊。砑子多多少少光。

[干思]

見郎俊俏姐心癡。那得同床合被時。蟲蛀子蝗魚空白鲞。出銅銀子是千絲。

一云。井面上開花井底下紅。篾絲籃吊水一場空。梭子里無絲空來往。有針無線枉相逢。

又云。郎看子姐了姐看子郎。四眼相關難抵當。好像板門上門神空成對。早秋迷露弗成霜。俱同意。

又云。  郎看姐來姐看郎,四眼相關難抵當。好似那門神空成對,早秋迷露不成霜。

[打人精]

姐見了郎來駘駘里介弗起身。你再像寺里金剛假大人。館驛里鋪陳知道你接子多少客。積年皂隸打人精。一云。姐兒生來鳳凰眼八哥聲。悠悠拽拽引郎君。郎道姐兒你是酒店里壺瓶著子多哈人手。試金石身小倒是識人精。大意同。

[撇青]

姐見郎來便閃開。個人前要賣乖。郎道姐兒呀。濕礱糠種火慢慢里煨著子你。只怕雨打泥墻自倒來。一云。姐兒年少花未開。見子恍水鬢個情郎頭弗抬。郎道姐兒呀。我是西瓜皮種火務要慢慢里煨著子爾。只教爾雨落里打墻蘇下來。大意同。

一云。容貌嬌姿奴奪魁。同郎有意只無媒。爾是站垛踏車逐腳又云。水濕礱糠慢慢煨。亦可。

又云。郎道姐兒。世間宜假不宜真。薄薄里推來又一層。盤古以來也是有數個三貞并九烈。近來能有幾個得身清。

[又]

姐見郎來推轉子門。再來門縫里張來門縫里聽。郎道姐兒呀。你好像絨帽子風吹氈做勢。遏熟黃梅賣甚青。

〔推〕

吃子你個虧,吃子你個虧,狹港里撐船那了有介多呵推。冷飯摻糊窗少弗得吃我粘上子,棉布棚篩獨吃眼下遲。

[梅子垂金]

梅子垂金。楊花飛雪。園林中又逢長晝。綠蔭亭館。碧水池塘。靜沉沉爽似清秋。竹徑深幽。午夢初回。攜琴款步在溪巖左右。熏風馥馥。炎日遲遲。綠荷香里。閑駕漁舟。得魚換酒。野興悠然。曲子無腔任意謳。微醉前村。找尋故友。談笑盤桓。斜陽掛樹晚煙浮。

(疊)

盡日淹留。再來時。月映前灘。涼生襟袖。

(疊)

卷湘簾卷湘簾。長空凈。搖小扇。

佇立香亭。朱欄外。殘紅片片魂無定。

清香迷燕雀。欄麝醉流鶯。

風細細。雨星星。春欲老。蝶無情。

想當初是錦帳風流。到如今做了那斷雨殘云。

凄凄月又明。煙漠漠。漏沉沉。燈已滅。夢難成。

似這等一刻千金。玉人兒你在何處里吹笙。

(疊)

悔當初。不該誤入桃源佳境。

(疊)

風輕簾櫳靜風輕簾櫳靜。點染蒼苔盡落紅。

畫閣中。鶯聲喚醒佳人夢。

窗前曉妝罷。款步上春亭。

動人情。輕搖彩扇。趕散黃鶯。

恨他成雙奴孤零。喘吁吁。

汗落香肩。軟怯怯。把雕欄斜憑。又聽得賣花聲。

猛想起昔日奴對鏡。郎傍妝臺畫雙峰。

到如今花郎雖在夫不在。教奴戴花有何心。

哎。花郎。空教你在墻兒外。連喚了數聲。

(疊)

引的我凄涼轉增。無語恨薄幸。

(疊)離別時離別時。落紅滿地。到而今。北雁南飛。央賓鴻。有封書信煩你寄。他住在白云深山紅樹里。流水小橋略向西。一派楊柳堤。紫竹蒼松。斜對柴扉。(疊)那就是薄幸人的書齋內。

(疊)

聽殘玉漏聽殘玉漏。輾轉動人。愁苦凄涼。怕的是黃昏后獨對銀燈。暗數更籌。奴比作。(疊)墻內的花兒。潘郎比作墻外的游蜂。花心未采。來來往往。采去了花心。飄然兒不回。就是這等丟人。

(疊)

天呀。我把玉簪敲斷鳳凰頭。平白的將人丟。要說來就說來。要說是不來就說是不來。哄奴家怎的。耍奴家怎的了。潘郎你看這般樣時候。月兒這不轉過了西樓。(疊)這事兒反落在他人后。

(疊)

花蝴蝶身靠妝臺手托腮。思量情意得場呆。姐道郎呀。你好像后園中一個花蝴蝶。采子花心便弗來。郎道姐兒呀。我也弗是采子花心便弗來。南邊咦有一枝開。我今正是花蝴蝶。處處花開等我來。

[同眠]

昨夜同郎一處眠。吃渠掀開錦被捉我腳朝天。小阿奴奴做子深水里螞蝗只捉腰來扭。情哥郎好似邊江船閣淺只捉后艄掮。

[詐困]

朧朧困覺我郎來。假做番身仰轉來。郎做子急水里螞蝗只捉腰來倒下去。姐做子船底下冰排疊起來。

[又]

姐兒做勢打呼屠。憑郎君伸手滿身撲。情哥郎好像窮老人個頭巾只一頂。小阿姐兒再像牛奶奶洗浴滿身酥。

[五更頭]

姐聽情哥郎正在床上嘍嘍。忽然雞叫咦是五更頭。世上官員只有欽天監第一無見識。你做閏年閏月那了正弗閏子介個五更頭。已用掛枝詞矣。戴章甫云不妨并美存之。

[弗還拳]

昨夜同郎醉后眠。一言不合就捉我個鬢來。吃渠罵子吃渠打。意郎君好處只是弗還拳。得此大賢德夫人。

[床沿上]

姐兒床沿上坐呆呆。吃郎君好像半片魚頭只一腮。六月里走馬陣頭雨那了能個易得過。綱見魚來便撒開。平時之厭物。倉卒之寶器。

[困得來]

弗貪吃著弗貪財。且喜我里情郎困得來。襯里布衫那了能著肉。早蠶蛾貼緊子弗分開。

[專心]

姐兒弗會縫聯弗補針。單單只會結私情。姐道郎呀。小阿奴奴弗是真當弗會做生活。只為情郎怕分子心。

[訴]

日里思量夜里情。扯住情哥訴弗清。失落了金環常憶耳。我是滿頭珠翠別無銀。

[奢遮]

結識個姐兒忒奢遮。聽渠咦討荷包咦討鞋。姐道郎呀。你五月端午先掛子荷包去。九月重陽來著鞋。自有真趣。

[送瓜子]

瓜子尖尖殼里藏。姐兒剝白送情郎。姐道郎呀。瓜仁上個滋味便是介。小阿奴奴舌尖上香甜仔細嘗。

[唱]

姐兒唱只銀絞絲。情哥郎也唱只掛枝兒。郎要姐兒弗住介絞。姐要情郎弗住介枝。

[隔]

結識私情隔條浜。灣灣走轉兩三更。小阿奴奴要拔只金釵銀釵造條私情路。咦怕私情弗久長。

[又]

結識私情隔躲墻。兩邊有意弗同床。姐道郎呀。只有鐵槍磨針那得針變子槍。撥來小阿奴奴半夜三更掘開子墻。

[又]

結識私情隔條街。常堂堂伸手摸奶奶。路上行人弗好看。索性搬來合子家。結識私情隔條街。又搶米了又擔柴。朝擔暮擔擔弗了。一性搬來合子家。亦可。

[長情]

結識私情須要結識長久好私情。買肉須買坐豚精。摸奶要摸蒸餅奶。親嘴須親紅嘴唇。

[又]

恩愛私情勿論年。好像春三二月輪陣個揚花到處綿。郎道姐兒呀。長江里拋子鐵球我聽你滾到底。姐道郎呀。隔夜湯團我聽你也是宿水圓。

[又]

結識私情難起頭。起了頭來難罷休。我聽你鏡子做個枕頭明明的里介困,沒要竊盜無油暗里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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