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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巳部

文人豈有此理

文人向以酸臭著稱,其“酸”可能被視為清高,所以有不知恥的文人常自詡“才高八斗,恃才傲物”。

但文人又歷來受人尊敬,曾有書法家在酒店墻壁上寫字,觀者如潮,扔過來的銅錢淹過了腳面。

書法和書法家受到尊重是自然的,但秦檜和蔡京也是書法家,卻沒人喜歡他們,連秦檜發明的秦體字,也被稱為“宋體”。

看來,連酸臭之文人都有人尊重,但沒有人瞧得起品格低下的,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人。

畫史問答

畫法不行久矣,所傳于世者有二焉:一曰“行樂”,一曰“春宮”。

畫行樂、春宮者,莫多于虎阜山塘,來游虎阜山塘者,莫不喜春宮而惡行樂。故行樂之勢不敵于春宮久矣。有業此業者,因其業之甘苦不均,乃遂嘩爭不已。

畫行樂者曰:“子畫令人褻,不如予畫令人敬。”

畫春宮者曰:“子畫令人憎,不如予畫令人愛。”

畫行樂者曰:“子畫所以教淫,不如予畫之可以教孝。”

畫春宮者曰:“子畫所以利鬼,不如予畫之可以利人。”

畫行樂者曰:“予之畫,吳道子點睛術也,宜乎古。”

畫春宮者曰:“予之畫,仇十洲寫生手也,宜乎今。”

畫行樂者曰:“幻相不如實相,傳神者難。”

畫春宮者曰:“死法不如活法,有情者貴。”

畫行樂者曰:“床笫之私,久成俗套,奚待爾之描摹?”

畫春宮者曰:“衣冠之輩,多屬游魂,何勞君之點綴?”

畫行樂者曰:“予能以貧賤易富貴,有挽回命相之權。”

畫春宮者曰:“予能以男女合陰陽,有彌補化二之力。”

畫行樂者曰:“以爾處心積慮,入誘人犯法之條,罪可殺。”

畫春宮者曰:“以爾張冠李戴,罹亂人宗祧之律,法當誅。”

畫行樂者曰:“爾若近取諸身,恐即是自家之兒女。”

畫春宮者曰:“爾但因人成事,徒然為眾姓之子孫。”

畫行樂者曰:“家家不可無行樂,人人未必有春宮。爾之用隘,不如予之用廣也。”

畫春宮者曰:“人人未必有行樂,家家都有活春宮,爾之法拘,不如予之法靈也。”

畫行樂者曰:“去行樂之冠屐,安知不是春宮?”

畫春宮者曰:“加春宮以袍服,未必不成行樂。”

畫行樂者曰:“裸體跣足,宜于夏而不宜于春,夏宮非春官也。”

畫春宮者曰:“奠酒焚香,動乎哀而不動乎樂,行哀豈行樂哉?”兩人之言若此。

君子曰:“行樂為祖宗計也,春宮為子孫計也。今人為子孫計者多,而為祖宗計者少。宜乎,行樂之勢不敵于春宮也!”

棋譜銘

棋不在高,有仙則名;著不在勤,弗悔則靈。斯是棋譜,唯吾得情。精明無懈局,草率不連贏。談笑有國手,往來非賭精。可以調素心,役神明。無紙竹之亂耳,無籌碼之勞形。棋輸木頭在,著著見將軍。君子云:“何臭之有?”

象棋源

人皆以象棋為戲,然鮮知象棋之源流也。

宋玉《招魂》言:“象棋,有六些。”其所云“象棋”,乃是以象牙為棋子,非今之所謂“象戲”也。今象戲不知起于何時。

劉向《說苑》云:“雍門周謂孟嘗君曰:‘足下閑居好象棋,亦戰爭之事。’”似七國時已有此戲。

《太平御覽》又謂:“象棋乃周武旁所造,然有日月星辰之象。”此復與今之象戲不同。

近又有三人象戲,士角添旗二面,在本界直走二步,至敵國始準橫行,然亦止二步。去二兵添二火,火行小尖角一步,有去無回。棋盤三角,中為大海,三角為山為城。兵旗車馬,俱行山城。炮火過海。起手大抵兩家合攻一家,然危急之際,亦須互相救援。緣主將一亡,則彼軍盡為所吞,以兩攻一,勢莫當也。

故往往有彼用險著制人,而我反從而解之者,夫救彼正所以固我也。鉤心斗角,更難于二人對局者。

書以人貴論

蘇、黃、米、蔡乃宋之四大書家,人咸知“蔡”之為蔡襄久矣。其實不然,“蔡”乃蔡京也。世以蔡京為奸佞,故隱其書名,而以襄代之也。秦檜為奸佞,其書不傳于世;岳武穆號忠義,其墨跡遍天下。然以書名論,檜之過飛多矣。

子曰:“不以言舉人,不因人廢言。”嗟夫!人皆是其言,然不能行其事,不隱善,不虛美,何其難也!

書 寶

書之珍品,人皆寶之。然真愛書者,鮮矣。書者,人為之,然書亦可變人也。有以書而貴者,亦有以書而罹禍者。

昔僧智永弟子辨才,嘗于寢房伏梁上為一衺檻,以貯王羲之之《蘭亭》,保惜貴重于師在日。

貞觀中,太宗以聽政之暇,銳志玩書,臨羲之真草書貼,構募備盡,唯未得《蘭亭》。尋討此書,知在辨才之所,乃敕追師入內道場供養,恩賚優洽。

數日后,因言次,乃問及《蘭亭》,方便善誘,無所不至。辨才確稱往日侍奉先師,實常獲見。自師沒后,薦經喪亂,墜失不知所在。既而不獲,遂放歸越中。后更推究,不離辨才之處。又敕追辨才入內,重問《蘭亭》。如此者三度,竟靳固不出。

上謂侍臣曰:“右軍之書,朕所偏寶,就中逸少之跡,莫如《蘭亭》。求見此書,勞于寤寐。此僧耆年,又無所用。若得一智略之士,設謀計取之必獲。”

尚書左仆射房玄齡曰:“臣聞監察御史蕭翼者,梁元帝之曾孫,今貫魏州莘縣。負才藝,多權謀,可充此使,必當見獲。”太宗遂召見。翼奏曰:“若作公使,義無得理;臣請私行詣彼,須得二王雜帖三數通。”太宗依給。

翼遂改冠微服,至洛潭。隨商人船,下至越州。又衣黃衫,極寬長潦倒,得山東書生之體。日暮入寺,巡廊以觀壁畫,過辨才院,止于門前。

辨才遙見翼,乃問曰:“何處檀越。”

翼就前禮拜云:“弟子是北人,將少許蠶種來賣。歷寺縱觀,幸遇禪師。”

寒溫既畢,語議便合,因延入房內,既共圍、撫琴,投壺握槊,談說文史,意甚相得。乃曰:“鄒陽云:‘白頭如新,傾蓋如舊。’今后無形跡也。”便留夜宿,設缸面、藥酒、果等。江東云缸面,猶河北稱甕頭,謂初熟酒也。

酣樂之后,請賓賦詩。辨才探得“來”字韻,其詩曰:“初釀一缸開,新知萬里來。披云同落寞,步月共徘徊。夜久孤琴思,風長旅雁哀。非君有秘術,誰照不燃灰?”

蕭冀探得“招”字韻,詩曰:“邂逅款良宵,殷勤荷勝招。彌天俄若舊,初地豈成遙。酒蟻傾還泛,心猿躁似調。誰憐失群翼,長苦業風飄。”妍蚩略同。彼此諷詠,恨相知之晚。通宵盡歡,明日乃去。

辨才云:“檀越閑即更來。”翼乃載酒赴之,興后作詩,如此者數四,詩酒為務,其俗混然。

經旬朔,翼示師梁元帝自書《職貢圖》,師嗟賞不已,因談論翰墨,翼曰:“弟子先傳二王楷書法,弟子自幼來耽玩,今亦數帖自隨。”

辨才欣然曰:“明日來,可把此看。”翼依期而往,出其書以示辨才。

辨才熟詳之曰:“是即是矣,然未佳善也。貧道有一真跡,頗是殊常。”

翼曰:“何帖?”

才曰:“《蘭亭》。”

翼笑曰:“數經亂離,真跡豈在?必是鄉榻偽作耳。”

辨才曰:“禪師在日保惜,臨亡之時,親付于吾。付受有緒,那得參差?可明日來看。”及翼到,師自于屋梁上檻內出之。

翼見訖,故瑕指曰:“果是鄉榻書也。”紛競不定。

自示翼之后,更不復安于伏梁上,并蕭翼二王諸帖,并借留置于幾案之間。

辨才時年八十余,每日于窗下臨學數遍,其老而篤好也如此。

自是翼往還既數,童弟等無復猜疑。

后辨才出赴邑汜橋南嚴遷家齋,翼遂私來房前,謂童子曰:“冀遺卻帛帶在床上。”

童子即為開門,翼遂于案上取得《蘭亭》及御府二王書帖,便赴永安驛,告驛長陵朔曰:“我是御史,奉敕來此,今有墨敕,可報汝都督知。”

都督齊善行聞之,馳來拜謁。蕭翼因宣示敕旨,具告所由。善行走使人召辨才。

辨才仍在嚴遷家未還寺,遽見追呼,不知所以。又遣云:“侍御須見。”及師來見御史,乃是房中蕭生也。

蕭翼報云:“奉敕遣來取《蘭亭》,《蘭亭》今已得矣,故喚師來別。”

辨才聞語而便絕倒,良久始蘇。

翼便馳驛南發,至都奏御。太宗大悅,以玄齡舉得其人,賞錦彩千段。拜翼為員外郎,加五品;賜銀瓶一,金縷瓶一,瑪瑙一,并實以珠,內廄良馬兩匹,兼寶裝鞍轡;宅莊各一區。

太宗初怒老僧之秘,俄以其年耄不忍加刑。數月后,仍賜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便敕越州支給。

辨才不敢將入己用,乃造三層寶塔。塔甚精麗,至今猶存。老僧因驚悸患重,不能飯,唯飲粥,歲余乃卒。

帝命供奉榻書人趙模、韓道政、馮承素、諸葛真四人,各榻數本,以賜皇太子諸王近臣。

貞觀二十三年,圣躬不豫,幸玉華宮含風殿。臨崩,謂高宗曰:“吾欲從汝求一物。汝誠孝也,豈能違吾心耶?汝意何如?”

高宗哽咽流涕,引耳而聽受制命。

太宗曰:“吾所欲得《蘭亭》,可與我將去,后隨仙駕入玄宮矣。”

嗟夫!太宗真愛書者歟?真毀書者也。其求書也,不擇道術,務在必得;其賞書也,孤身把玩,意在獨得其趣;其藏書也,死而不已,遺大憾于后人。

惜乎辨才,一生謹慎,老而昏聵,書既不存,人亦驚悸而亡。若無《蘭亭》,或能終天年,享安樂,何至于此!

老子曰:“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至矣斯言。

文人相輕

古之文人相輕,求同存異,與人為善;今之文人相輕,求全責備,無所不至。

古之文人相輕,各以所長,相輕所短;今之文人相輕,掩己之短,混淆是非。

古之文人相輕,責其辭藝,有舐瘡之德;今之文人相輕,摘其操行,有揭疤之痛。

古之文人相輕,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今之文人相輕,無諸己反求諸人,有諸己反非諸人。

古之文人相輕,為求千秋之道也;今之文人相輕,為逞一時之忿也。

古之文人相輕,口誅筆伐,尚存斯文之風;今之文人相輕,拳打腳踢,盡顯豺狼之性。

古之文人相輕,慮己不能卓立于世也;今之文人相輕,恨人未肯同流合污也。

古之文人相輕,恃才傲物;今之文人相輕,倚寵賣乖。

古之文人相輕,我行我素,特立不群,成一家之言;今之文人相輕,人云亦云,黨同伐異,作應聲之蟲。

古之文人相輕,輕人而自重;今之文人相輕也,輕人亦自輕。

古之文人相輕,大聲疾呼,欲扶盲瞽于既倒;今之文人相輕,無病呻吟,常陷無辜于不測。

古之文人相輕,僅及于一身也;今之文人相輕,祖宗萬代不免也。

古之文人相輕,為名也;今之文人相輕,為利也。

古之文人相輕,如在天之隼,蛇、鼠之輩不邇于目也;今之文人相輕,如井底之蛙,江、海之聲不入于耳也。

古之文人相輕,如兀鷲之吞腐肉,去朽敗而促新生也;今之文人相輕,如狂犬噬赤子,毀英華而絕母望也。

醉 才

世謂“李白斗酒詩百篇”,予常疑之。夫酒,醉人者也。夫醉,寐醒之間也。予未見寐者如醒者之捷悟者也。今有述李太白酒后捷悟之事者,錄之,以供后人之辨:

李太白初自蜀至京師,舍于逆旅。賀監知章聞其名,首訪之,既奇其姿,又請所為文。白出《蜀道難》以示之,讀未竟,稱嘆數四,號為謫仙人。白酷好酒,知章因解金龜換酒,與傾盡醉,期不間日,由是稱譽光赫。賀又見其《烏曲》,觀賞苦吟曰:“此詩可以泣鬼神矣。”曲曰:

姑蘇臺上烏樓時,吳王宮里醉西施,吳歌楚舞歡未畢,青山欲銜半邊日。銀箭金壺漏水多,起看秋月墮江波,東方漸高奈樂何。

或言是《烏夜啼》,二篇未知孰是。又《烏夜啼》曰:

黃云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機中織錦秦川女,碧紗如煙隔窗語。停梭向人問故夫,欲說遼西淚如雨。

白才逸氣高,與陳拾遺子昂齊名,先后合德。其論詩云:“梁陳以來,薄艷已極,沈休文又尚以聲律。將復古道,非我而誰歟?”玄宗聞之,召入翰林。以其才藻絕人,器識兼茂,便以上位處之,故未命以官。嘗因宮人行樂,謂高力士曰:“對此良辰美景,豈可獨以聲伎為娛?倘時得逸才詞人吟詠之,可以夸耀于后。”遂命召白。時寧王邀白飲酒,已醉。既至,拜舞頹然。上知其薄聲律,謂非所長。命為宮中行樂五言律詩十首。白頓首曰:“寧王賜臣酒,今已醉。倘陛下賜臣無畏,始可盡臣薄技。”上曰:“可。”即遣二內臣掖扶之,命研墨濡筆以授之,又命二人張朱絲欄于其前。白取筆抒思,略不停輟,十篇立就,更無加點,筆跡遒利,鳳龍。律度對屬,無不精絕,其首篇曰:

柳色黃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樓巢翡翠,珠殿宿鴛鴦。選妓隨雕輦,征歌出洞房。宮中誰第一,飛燕在昭陽。

玄宗恩禮極厚。而白才行不羈,放曠坦率,乞歸故山。玄宗亦以非廊廟器,優詔許之。

嘗有醉吟詩曰: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胡愧焉?三杯通大道,五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更憶賀監知章詩曰:

欲向東南去,定將誰舉杯。稽山無賀老,卻棹酒船回。

后在潯陽,復為永王延接,累謫夜郎。時杜甫贈白詩二十韻,多敘其事。白后放還,游賞江表山水。卒于宣城之采石,葬于謝公青山。范傅正為宣歙觀察使,為之立碑,以旌其隧。初白自幼好酒,于兗州習業,平居多飲。又于任城縣構酒樓,日與同志荒宴其上,少有醒時。邑人皆以白重名,望其重而加敬焉。

嗚呼!世謂李太白為“酒仙”,夫以仙名,蓋以其非人也。非人者以醉傲物,固宜然也。

解經噴飯

《易囗同人》曰:“伏戎于莽,升其高陵。”張邯解曰:“莽,皇帝名。升高陵,謂高陵侯子翟義也。見《王莽傳》。”如此解經可以噴飯。

儒者不醇

論者曰:“儒者多醇。予以為未可一概而論也。夫子賢徒七十二,然醇儒幾何?

田常欲作亂于齊,憚高、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下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孔子許之。

遂行至齊,說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吳。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人守之,此易伐也。”

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

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內者攻強,憂在外者攻弱。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而交日疏于主。是君上驕主心,下恣君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是君上與主有,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于齊危矣。故曰:不如伐吳。伐吳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內空,是君上無強臣之敵,下無人民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

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去而之吳,大臣疑我,奈何?”

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

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

說曰:“臣聞之,王者不絕世,霸者無強敵,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今以萬乘之齊,而私千乘之魯,與吳爭強,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扶泗上諸侯誅暴齊,而服強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困強齊,智者不疑也。”

吳王曰:“善。雖然,吾嘗與越戰,棲于會稽,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

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強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伐小越而畏強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吳,霸業成矣。而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

吳王大說,乃使子貢之越。

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

子貢曰:“今者吾說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況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

勾踐頓首再拜曰:“孤嘗不料力,乃與吳戰,困于會稽。痛入于骨髓,日夜焦唇干舌,徒欲與吳王接踵而死,孤之愿也。”遂問子貢。

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群臣不堪,國家敝于數載,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太宰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士卒左之,以徼其意,重實以說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也;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面晉君,令其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于齊,重甲困于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吳必矣。”

越王大悅,許諾。遂與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

報吳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

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于吳,軍敗身辱,棲于會稽,國為虛莽。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

后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于吳王曰:“東海役臣孤勾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于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強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內士卒三千人,孤請自披堅執銳,以先受矢石。因遣賤臣種,奉先人之藏器,甲二十領,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以益軍吏。”

吳王大悅,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

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眾,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

吳王許諾,乃謝越王。于是吳王遂發九郡兵伐齊。

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曰,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辦不可以勝敵。今夫吳與齊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

晉君大恐曰:“為之奈何?”

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之。”

晉君許諾。子貢去而之魯。吳王果與齊人戰于艾陵,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遇于黃池之上。

吳晉爭強,晉人擊之,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去城七里而軍。

吳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于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宮,殺夫差而戮其相。破吳三年,東向而霸。

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如此孔門弟子,直是縱橫之祖,全不是圣賢門風。

子貢又好廢舉,與時轉貨貲。家累千金,卒終于齊。

嗚呼!夫子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子貢雖侍夫子,然常得夫子之言而反行之。“死生有命,富貴在錢。”其是之謂與!”

是豈圣賢之醇徒邪,是陶朱公之高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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