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年、毅宗烈皇帝崇禎十七年夏四月戊午朔,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等誓師勤王。
是時,有傳京師失陷者,眾猶疑信相半。兵部尚書史可法同南京右都御史張慎言、戶部尚書高弘圖、工部尚書程注、兵部右侍郎呂大器、署翰林院少詹事姜曰廣、太常寺卿何應瑞、應天府尹劉士禎、鴻臚寺卿朱之臣、太仆寺丞姚思孝、給事中李沾、羅萬象、御史郭維經、陳良弼、周元泰、米壽圖、王孫蕃、朱國昌等誓告天地,號召天下臣民起義勤王。
發明
書曰「誓師勤王」何?緩辭也,陪京向稱重地,兵馬整飭有素,一聞賊逼京師之信,即當星馳赴援,奮不返顧:今先帝大行旬余日矣,至是始議勤王,于被發纓冠之義何居?齊桓公救邢至于聶北,「春秋」譏之,譏救邢之不速也;況君父之難乎!律以「春秋」之法,所謂不待貶而罪自見者乎!
附錄
時各鎮逃兵南下,江北震恐;漕撫路振飛即分兵防堵,令副將金聲桓守徐州、周士鳳守泗州、周原敬守清口。至是,振飛會淮安七十二坊各集義兵,每坊舉生員二人,一為坊長、一為副、躬自操演;日則團練、夜則魚貫巡邏,以備非常。
淮陽巡按御史王幞執偽官鞏克順,誅之。
賊選淮安知府鞏克順至清口,坊兵執之以獻;幞即斬以徇眾。時幞自任守河、漕撫路振飛守淮,士民恃以無恐。是月二十七日,振飛集義兵大閱,舉人湯調鼎等咸易戎服從事。
發明
書「執偽官」何?執其所當執也。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王幞此舉,不愧其職矣;故書以予之。
剿賊總兵高杰、劉澤清率兵南下。
時杰屯兵徐州、澤清屯兵宿遷,各聲言南侵;淮民大懼。巡按王幞自謂與澤清有舊,輕身詣之,勸其回轅北上;澤清不允,大聲云:『即不擾淮安,請假道赴揚州』!幞不可曰:『萬不得已,迂道從天長、六合行,則非我所知也』。淮安得免涂炭。
其書「南下」何?不當下也。杰寺受討賊之責,既不能剿而垂涎楊州,公行無忌,可惡甚矣!故書其官,以著其罪。
十五日(壬申),總漕巡撫戶部侍朗路振飛、巡按御史王幞執偽官呂弼周,誅之。
偽防御官呂弼周以偽咨致王幞,欲赴任;游擊駱舉佯迎之于中途,執以解。幞叱曰:『跪』!弼周曰:『人也不認』!幞曰:『亂臣賊子,我認得誰;今但知有國法耳』!幞,弼周門生也。幞細鞫其事賊及圣上、東宮所在,弼周一字不答。解至軍門,路振飛縛弼周于柱,舉觴勞駱舉,簪花旁立;集諸善射者立二十步外,五人為耦發一枝,不中者退,中者報名賞銀牌一。射者盡,乃命剮之;眾情大悅。時鹽城守備王某亦獲賊將董學禮及從者十三人解于軍門,悉斬之。
發明
亂臣賊子,凡民罔不憝,所謂「不待教而誅」者也。二臣此舉,深得誅討之義矣。恃書其日,以見誅亂臣賊子,僅此一日也;蓋美之辭。
二十八日(己酉),剿賊總兵高杰圍揚州。
揚州繁華素著,杰輩垂涎久矣。至是,屯兵城外,城外廬舍焚掠無遺。揚人厚犒之,不聽;江南北大震。
發明
高杰受先帝之顯擢,膺建節之重任,不能力討逆賊以抒不共戴天之仇,而汲汲焉揚州是圍,肆行暴虐,惡之極矣!詳書其官,蓋深罪之也。前誅偽官,書日以為美辭;此書日,則以著其惡者。「春秋」之法,一美一惡,無嫌于同。
附錄
是時各藩俱南奔,淮撫路振飛親駐河干,以令箭約諸藩舟魚貫而來;周王出行資,給賞各坊義士。
鳳慶總督馬士英標兵抄掠淮安,其部將莊朝陽行卻單縣,為民所殺。
時先希大行之信既確,南京文武諸大臣連日會議,潞主倫次稍疏、惠王道遠難致、福王有在不類事,莫之敢決。鳳督馬士英念福王奇貨可居,內結操江誠意伯劉孔昭、外結總兵劉澤清等同心擁戴;且移書諸大僚,謂以序、以賢無如福王,兼責史可法當王其議。二十二日,可法治兵于浦口。二十三日,諸臣謁孝陵定議,劉孔昭面詈呂大器不得出言搖惑;遂定議福王,先修武英殿。二十七日,南京禮部司務集齊百官,公啟迎主于儀真;福王得啟,即行。二十九日,福王舟至觀音們;三十日,百官謁見福王于舟次。王角巾葛衣坐寢床上,枕舊衾敝,帳亦不能具;隨從田成諸奄布袍草履,不勝其困。
五月戊子朔,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等迎福王入京,以內守備府為行宮居之。
是日,福王自三山門登陸至孝陵,從西門入饗殿祭告。詣懿文太子寢園展祀畢,從朝陽門進東華門,恭謁奉先殿。出西華門,暫居內守備府為行宮。文武百官進見,王色赧然欲避;史可法言:『殿下宜正受』!劉孔昭諸勛臣,人人皆有德色。群臣退,議先上監國璽綬而后勸進,乃即范金鑄「監國之寶」。次日,百官朝王于行宮,魏國公徐弘基先致辭。靈璧侯湯國祚即訐戶部措餉不時,其辭憤絮;太監韓贊周叱之起。呂大器曰:『此非對君體』!群臣退,議登極;張慎言謂:『國虛無人,可遂即大位』。可法密曰:『太子存亡未卜,倘北將挾以來,奈何』?劉孔昭曰:『今日既定,誰敢更移』!可法曰:『徐俟數日,似亦無妨』。諸臣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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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則倫序、有事則擇賢,古今之通義也。福王在藩失德甚著,自無擁立之理;士英連結內外,以示不容不立之勢。嗚乎!明之天下非亡于他人,實亡于土英一人耳!漢鼎移于并牧、唐祚絕于豳岐,非其炯鑒耶!然不責士英而責可法者,則又「春秋」責鄭祭仲之意也。可法膺南樞之重任,值大變之猝臨,當獨立主持,選立賢藩,宗社為重、倫序為輕。澶淵十日不捷,王旦請立太子;土木北狩不返,于謙竟立景帝:何至牽制于群奸,立其所不當立乎!故特目可法以責之,亦「春秋」之義也。
附錄
初三日(庚寅),群臣進「監國寶」于福王,王行告天禮。劉孔昭復請登天位;御史祁彪佳曰:『監國名甚正』。徐弘基等皆然之,乃止。
改史可法、高弘圖為禮部尚書,升馬士英兵部尚書,姜曰廣、王鐸禮部左恃郎,俱兼東閣大學士;可法仍掌兵部事,張慎言仍為吏部尚書。
時議卜相,群情推轂可法及弘圖、曰廣。劉孔昭攘臂欲入;可法曰:『本朝無勛臣入閣例』。孔昭曰:『即我不可,馬士英有何不可』!諸臣默然。又議起廢,眾共推鄭三俊、劉宗周。孔昭特舉阮大鋮等;可法曰:『此先帝欽定「逆案」,勿庸再言』!是時士英率高杰、劉澤清等擁兵十萬,臨江以挾制廷臣,使不敢不相云。
發明
斯時先帝大行,普天同痛;可法等俱當戴罪供職,不得援登極推恩常例,希正揆席。至閣中票擬,遴選曰廣等數人,皆以原官兼閣員辦事,不用進秩;誓必寸磔逆闖、禮葬先帝,然后論功行賞。「春秋」之法:賊不討、仇不復,則君不葬、服不除;寢苫枕弋,無時而終事也。當時若能宣昭此義,士英雖奸,何名而入;孔昭邪說,何由而起!惜乎!可法諸臣見不及此。直書于冊,交譏之也。
江西湖廣總督袁繼咸疏請入覲,止之;鳳慶總督馬士英自請入朝。
繼咸請入覲,特諭止之。
士英請入朝,拜疏即行。
發明
新君嗣位,請入朝行賀,禮也;剿賊重任不得擅離,特諭止之宜也。繼咸候命而后進;士英則不候命而即進,其目中豈復有朝廷乎?一書「疏請入朝」、一書「自請入朝」,而順逆之情著矣。
命兵部員外郎萬元吉宣諭各鎮。
時高杰兵大掠江北,聲言欲送家眷到江南安頓,約劉澤清刻日渡江;史可法請發戶部銀萬兩,遣職方司員外郎前往分別犒賞。萬元吉至彼,上疏言:『揚州、臨淮、六合所在兵民相角,素少紀律,近更乖張;一城之隔,民以兵為賊、兵以民為叛,環攻勿釋。臣等雖有愛民之心,絕無銷兵之術』!揚州士民王傳龍等亦上公疏,言『東省附逆,河北悉為賊有。不意賊警未至,高兵先變。自高杰渡河掠徐至泗、至揚,四廂之民何啻百萬;殺人則積尸盈野,淫污則辱及幼女。環圍血攻已經月余,何不恢已失之州邑而徒戕內地之良民也』!
升周堪賡為戶部尚書、何應瑞工部右恃郎、劉土楨通政使。
改呂大器為吏部左侍郎、張國維以原官協理京營戎政。
起補劉宗周都察院左都御史、起升練國事戶部右侍郎。
起調倪嘉慶、華允誠、葉廷秀為吏部文選四司官。
起調解學龍為兵部左待郎、賀世壽刑部右侍郎、許譽卿光祿寺卿。
召復原任給事中章正宸、揚時化、莊鰲獻、熊開元、袁愷、姜采、御史張煊、李長春、喬可聘、詹爾選、馬兆義、鄭友元、李曰輔、李模等俱補原官用。
升張有譽戶部右侍郎,總督倉場;王庭梅應天府尹、朱之臣太常寺卿、左懋第太常寺少卿。
升李沾吏科、張元始戶科、沈允培禮科、鐘斗刑科、李清工科,俱都給事中;羅萬象、陸朗、熊維典、張希夏俱左右給事中,陳泰來、姜應甲、馬嘉植、王士熊、黃云師、錢增俱補給事中。
起升顧錫疇為禮部尚書、黃道周吏部右侍郎、羅大任國子監祭酒。
升高倬工部右侍郎、鄭瑄大理寺卿、侯峒曾右通政。
升李沾太常寺卿,提督四夷館;郭維經應天府丞。
吏部欲推李沾為操江;沾故善劉孔昭,恐分其任,乃求可法升常少。維經積勞于干掫,都人賴之;驟難其代,令仍攝巡視。沾嗾維經劾冢宰張慎言有私;經旋悟,即具疏引罪。而沾憾慎言不已,以其廉勇素著,不敢顯攻;因借端于少宰呂大器,思逐之。
升章正宸吏科、張希夏〔囗囗〕,俱都給事中。
起補在籍吏部主事王重為文選司郎中。
時銓曹乏員,慎言以重家在金壇,可立致;故推之。李沾持不可,曰:『是受我贄四十金者』。慎言曰:『仆起家三十年,所贄十二金而止;公安得以四十金贄乎?仆老矣,須舊銓郎乃解事,又近地;其人賢否,仆自有提衡,不必混也』!沾益銜之。
附錄
十一日(戊戌),奠安二祖御容,遣魏國公徐弘基、安遠侯柳祚昌、南和伯方一元行禮;奠安二后御容,遣太監韓贊周、盧九德行禮。
鳳陽參將戈士凱報劉澤清兵沿路劫殺,逼攻臨淮。
馬士英標兵先至淮安西門外焚劫。坊義師擒三十余人;淮撫路振飛不敢問,縱之。
命御史祁彪佳等分行安撫。
命趙光遠鎮守四川。
諭鄭鴻逵留駐九江。
升張應元為承天總兵。
衡王奏殺青州偽官。
史可法請增文武重臣經理招討。
湖廣巡撫奏武、岳恢復,方國安冒功混報。
原任大學土蔣德璟北歸,奏賀。
降賊官項煜南歸,混入朝班;任承詔自言賊授偽官,堅拒,南奔。
戶科羅萬象劾方孔昭屯撫河北,兵至跟蹌逃歸,今又蒙面補官。
淮北坊士擒偽官武愫,解至軍門;路振飛與愫有舊,僅下之獄。
蘇州士民焚掠偽官項煜、湯有慶、錢位坤、宋學顯等四家;常熟焚掠時敏家,并三代四棺盡行焚毀;海鹽焚掠陳之遴家,并焚其父陳祖苞之柩。
十五日(壬寅),福王即皇帝位于武英殿,以明年為弘光元年。
十六日(癸卯),馬士英入朝。
馬士英未嘗奉詔,擅率營兵由淮赴江達南都,舟共一千二百號;巡按御史王幞駐清江浦,令淮坊義兵排立兩岸,不許一舟停泊、一人登岸,凡三日而畢。是日朝見,命掌兵部事,仍入直辦事。高杰、劉澤清致書史可法,請渡江,欲其讓士英也;可法乃請督師江北以避之。
發明
嗚呼!士英入而「逆案」自此翻、群小自此進,邪正消長之機、宗社存亡之辨,于斯決矣!其書「入朝」何?「春秋」于鄭詹,直書曰「來」。公羊子曰:『甚佞也』;曰『佞人來矣!佞人夾矣』!此亦曰『佞人入矣!佞人入矣』!謹盡削其官,蓋深絕之也。
剿賊總兵高杰圍揚州,殺進士鄭元勛。
時杰屯兵揚州城下,巡撫黃家瑞漫無主持;兵備馬鳴騄率民堅守,晝夜不懈。鄉紳鄭元勛親詣高營解紛;入城,勸家瑞放杰兵入城。士民嘩曰:『城下殺人如是,元勛顧不見耶』!元勛強為杰剖辨,眾怒,群毆之死;嗚騄疾走泰州。職方郎中萬元吉疏言:『臣奉命犒師,沿途兵民交構,揚州尤甚,閉門登陴已懸半月;民與兵相攻、兵與民相殺,成何紀律!頃接水營參將報賊奔清河,官兵擊燒賊舟殆盡;若諸將潛師以濟,可一鼓殲也』!初,黃得功分地揚州,高杰、劉澤清以繁富爭之,縱兵淫掠;揚人大哄,死守。又得功兵至天長,杰與澤清欲排之;又值李棲鳳、高文昌兵至,眾益洶洶。元吉移書得功,期共獎王室。得功自明無他,亟請聯絡殺賊;元吉以書馳示杰等,始稍戢。然杰部終不受制,澤清所部千余人劫掠瓜洲一空。
發明
高杰恃強,圍揚州經月不解,其惡著矣。書曰「剿賊總兵」,以著其縱賊不討、戕害內地之罪。元勛不自揣量,妄欲開門揖盜;其死也宜。茲書元勛之殺于圍揚之下,若曰非揚殺之,乃杰殺之;不以殺元勛之罪,罪揚人也。此「春秋」之權衡也。
總督漕運、巡撫鳳淮、戶部右侍郎路振飛罷;起升田仰為右副都御史,巡撫鳳、淮。
振飛在淮,守御甚備。是月,大饗士于淮安府學中,敘向來有功文武官八千余員;振飛與王幞親自按席,觀者鼓舞。已而振飛為馬士英所劾,得旨提問,合郡不平;尋以士民公疏訟冤,得免。旋丁艱去。田仰向寓金陵,與劉孔昭善;至是,孔昭力薦之,故有是命。
晉封靖南伯黃得功、寧南伯左良玉俱為侯,封總兵高杰為興平伯、劉澤清為東平伯、劉良佐為廣昌伯。
史可法以淮、揚、廬、泗自守;請『設四潘,以鳳、徐、滁、六為進取之基,兵馬錢糧懼聽自行征調。四藩即用得功、杰、澤清、良佐為藩屏,固守江北,則江南之人情自安。得功已封伯,似應進侯;杰、澤清、良佐似應封伯。良玉恢復楚疆,應照得功進侯』。又奏:『四鎮既設,不可無督師;應駐揚州居中調遣。四鎮各自分汛地:轄淮、海者駐淮安,海、邳、沛、贛十一州縣隸之,恢復山東一路。轄徐、泗者駐泗州,徐、泗、宿、毫、豐、碭十四州縣隸之,恢復開、歸一路。轄鳳、壽者駐臨淮,壽、潁九州島縣隸之,恢復陳、杞一路。轄滁、和者駐廬州,無為、六、巢十一州縣隸之,恢復光、固一路。每鎮額兵三萬人,本色米二十萬、折色銀四十萬兩。其鳳陽總兵,應改副總兵一員』。故有是命。
發明
大仇未討,天下未平,何以家為?況開藩重賞哉!上借此以為羈縻之術,下受之而無感奮之志,胥矢之矣。直書于冊,深譏之。
十八日(乙巳),祭先恭王太妃于行宮。
大學士史可法督師江北,命百官郊餞。
可法請撥劉肇基、于永綬、李棲鳳、卜從善俱隸標下,又薦主事何剛、舉人李蘧軍前贊畫。可法既出,劉孔昭益無所顧忌,高、張諸臣俱不能安其位矣。
大旱,令應天府祈雨。
二十三日(庚戌),劉孔昭訐吏部尚書張慎言于朝。
孔昭故善阮大鋮,必欲起之。因詔內有『「逆案」不得輕議』之句,慎言秉銓持正,度難破例;置酒約諸勛臣廷論慎言,湯國祚、趙之龍皆諾之。是日早朝,孔昭邀國祚、之龍合奏『慎言排忽武臣,所推吳甡、鄭三俊有悖成憲,真奸臣也』。
慎言立班不辨。弘圖奏:『冢宰自有本末,何遽殿爭』!上諭:『文武諸臣各宜和衷,毋得偏競』。孔昭袖中取出小刀,逐慎言于班;太監韓贊周叱曰:『從來無此朝規』!乃止。慎言出,即引疾乞休。孔昭遂復具疏奏:『慎言推補幸濫,薦舉吳甡、鄭三俊更為可異。慎言原懷二心,告廟決策,阻難奸辦。乞大奮干綱,收回吳甡陛見之命,重處慎言,為欺君誤國之戒』。高弘圖亦具疏言:『文武官各有職掌,毋得侵犯,即文臣中各部不得奪吏部之權。今用人乃張慎言事;劉孔昭一手握定,非其所私即謂之奸,臣等皆屬贅員矣!吳甡、鄭三俊五朝人望,票擬實出臣筆。竊念朝廷之尊,尊于李勉;今宸陛幾同訟庭,臣愧死無地,乞賜罷斥』。姜曰廣亦引疾求去。俱慰留不允。
發明
慎言以統鈞大臣,孔昭得辱之于朝,是無法紀也!無法紀,是無君父也!書言「訐」者,明慎言之無罪;慎言無罪,是罪專在孔昭矣!一削其爵、一舉其官,邪正之實辨矣、予奪之義嚴矣。
附錄
時闖賊西遁,群臣降賊者皆南歸,蒙面求用;行宮前章奏雜投,甚有擅入朝班者。通政司劉士楨請嚴封駁參治之令;有旨著行甲飭。
叛將李成勛寇掠清河,巡按王幞調兵御卻之。
偽將劉曰恭攜偽敕五道,送得功、高杰、劉伊順、劉肇基、徐大受寺;得功執以聞。
馬士英奏大計四事:一、圣母流離,可密諭高杰部將衛迎。一、皇考進尊位號,應遷梓宮南來。一、皇子未生,應急慎選淑女。一、諸藩失國,恐有奸宄挾之,不利社稷;宜迎置南都。
加恩翼戴諸臣:公徐弘基,侯朱國弼、柳祚昌,伯劉孔昭、方一元、焦夢熊、郭祚永,太監韓贊周、盧九德各升賞世蔭。
二十六日(癸丑),上召閣臣高弘圖、馬士英、姜曰廣于行宮。
是日,上謂弘圖曰:『國家多故,倚賴良深;先生何言去也』!弘圖對曰:『臣等非敢輕去;但用人一事,臣謂可、勛臣謂不可,是非淆亂,臣何能安其位』!上曰:『朕于行政用人未習,卿等所言,無有勿從;不疑有他』。弘圖奏:『冢臣張慎言清正有品,吏部以用人為職,如推劉宗周、黃道周,使勛臣處此亦必引重;何獨以為罪!吳甡歷任巡撫,俱著豐采、又負清望。先帝簡任內閣督師剿寇,赴任稍緩,致蒙譴責;先帝殺周延儒、不殺吳甡,即可知其人。假先帝在今,亦必用之;何勛臣以此罪冢宰也!北都失節之人不可用,江南見存者無幾、又不合勛臣之意,將誰用乎?若曰武職則有兵部在,不可并責冢臣也』。弘圖又奏近臣貪黷狀。上曰:『朕固聞之;諸臣通賄出之袖中,誠可嗤也』!時屢勤召對,先后無虛日,或一日再召;似有志圖治者。自高、姜去后,馬士英當國,上亦拱手聽之,不復預聞政事矣。
升王幞右僉都御史,巡撫山東。
路振飛既去,幞又以升行;劉澤清遂營窟于淮安山城中,田仰不能禁制,而淮事不可為矣。
附錄
馬土英奏關寧總兵吳三桂之捷;有旨封薊國公世襲。又命戶部發銀五萬兩、米十萬石,責令中書沈廷揚賣與之。
大學士高弘圖請暫輟閣務,往江干督收漕糧;允之。
六月丁巳朔,諭吏部尚書張慎言視事。
加巡撫黎玉田為兵部尚書、山東原任大學士謝升上柱國、在籍保定御史盧世深太仆寺卿。
馬士英奏北信誅偽官之功,故有是命。史可法亦乞選使臣赍監國、即位二詔及賜吳三桂、謝升二敕,往北直、山東曉諭。時訛傳德州起義,謝升輔佐之故。先時有朱師欽者,慶藩宗室,為香河知縣;棄官南走,偽防御閆杰囚之于德州。杰與偽知州吳征文比餉甚酷,貢生馬元騄、謝陛等暗結義旅,一呼而起,殺杰與征文;出師欽于獄,奉以為主,權稱濟王,檄告遠近。于是殺逐偽官,來附者四十余州縣;遂訛傳謝陛為謝升也。嗚乎!中朝偵探舛謬如此,而欲奏恢復之功難矣!
初六日(壬戌),上大行皇帝謚曰烈皇帝、廟號思宗;大行皇后謚曰孝節烈皇后。
尊福恭王為恭皇帝、王妃囗氏曰孝成皇后、生母鄒氏曰仁壽皇太后、神廟皇貴妃鄭氏曰孝寧太皇太后、元妃黃氏曰孝哲皇后。
初七日(癸亥),馬士英特舉欽定「逆案」問徒阮大鋮,命復冠帶陛見。
士英奏「冒罪特舉知兵之臣,以共濟艱難事」;舉阮大鋮當赦其罪,即補兵部右侍郎。先是,大鋮被廢,寓居金陵,與劉孔昭、馬士英及內奄李承芳交往甚密。周延儒再召,大鋮、士英同助萬金營求起升;而先帝圣斷不可奪,僅吉士英。至是,大鋮日夜謀出山,勛臣殿爭亦因大鋮而發也。士英乘高弘圖督糧江干,即自擬旨:阮大鋮果否知兵可用?著兵部召他,暫冠帶來京陛見,面問方略定奪』。是時科道羅萬象、詹兆恒、王孫審、陳良弼合疏言:『「逆案」不可翻,大鋮不可用』。皆不聽。士英又辨:『臣在兵言兵,但知為朝廷用人,不知其它』。上溫旨留之。
發明
魯公子翚請會師伐鄭,隱公勿許;翚固請而行,「春秋」削其「公子」,直斥其名。胡康侯氏曰:『翚請以師伐鄭,而隱公勿許,義也。翚以不義強其君,固請而行,無君之心兆矣,是以及鍾之禍。「春秋」去其「公子」,欲制治于未亂也』。阮大鋮身在「逆案」;「逆案」乃先帝所定,誰敢奸之!今士英徇一己之私,請暫擬冠帶陛見,正所謂以不義強其君者也;其無君豈在翚下乎?北行之禍,由茲兆矣。故于士英則削其官,于大鋮則詳書「欽定逆案」;「問徒」,所在以絕之者至矣。
初八日(甲子),阮大鋮陛見。
大鋮入見,備述見枉之由。高弘圖言:『大鋮若用,必須會議』。馬士英言:『會議,則大鋮必不得用』。弘圖曰:『臣非力阻大鋮;舊制:京堂必會議,乃于大鋮更光明耳』!士英曰:『臣非徇私賄,何所不光明也』!弘圖曰:『何必不受賄;一付廷議,國人皆曰「賢」,然后用之可也』。弘圖出,即乞休。
大鋮遂上「孤忠被陷之由疏」云:『臣于天啟甲子,見逆珰魏忠賢與在外門戶諸人終攜始合,擅政弄權;時為吏科都給事中,力請終養以避其焰。后蒙起用,鋮守官太常少卿七十日,即乞差還山;竄跡窮山,不入城市。凡忠賢擅竊威福,皆鋮在山林息影,唯恐不深時也。且當天啟年間、從無一官之躐、一字之諛、一椽之建;甚且「點將傳」內勒入鋮名于其中,冀殺鋮后快;鋮與崔、魏諸黨不惟風馬牛不相及,且冰炭水火之不相容亦既昭然矣。「逆案」冤及于臣者,蓋謂臣在科時,孫慎行以紅丸邪議搖動皇祖母、皇考。是時旨下九卿科道會議,給事中魏大中上言:「內有張差、崔文升,所謂先帝之賊也。張差所由,誰不知為鄭國泰所為,宜問主使。又有李可灼之藥,不合之崔文升不備;崔文升之逆,不溯之張差不明;鄭國泰、鄭養性、方從哲之罪,不參之三案不定:宜悉置諸人以應受之法」。此皆大中大逆不道,血口污天語也。鋮與同官,正色折之;且語曰:「三朝仁孝無間,凡為臣子處此,安得以無根之言挑釁骨肉」!故堅持不出議單。今「三朝要典」具在,可覆按;而同鄉左光斗迫臣出議甚力,此札尚在,臣不之應。由此,大中與中之黨恨臣入骨。適臣俸在彼前,惡奪臣首,恒百計排阻;鋮浩然致歸,黨怒不釋。鋮與相國馮銓有文字交,歸過涿州,一晤即行;而大中門客汪文言遂誣鋮與銓以「叩馬獻策」。夫鋮與銓在涿州,忠賢在深宮近侍,其馬安得而叩之?況相國今合家殉難而死,忠佞定于蓋棺矣。后大中以巧救奸人汪文言、疏糾忠賢,為忠賢所仇,被逮以死。記光斗、大中死于乙丑之秋,而乙丑之秋正大鋮躬耕山居之日,里中衿紳父老可問也;而安得一身以贊導耶?至鋮「合算七年通」內一疏,于中極論倡紅丸之孫慎行,為時所嫉;此乃忠賢典刑后所條上者,曾有半字為彼逆惡解嘲者耶?且當時倡造「逆案」之侯恂,今公然從賊為工部侍郎矣;主造「逆案」之輔臣韓爌,今公然開門迎賊,賊以安車迎入長安矣;而「案注」中所云報復鋮有疏者,即今受偽戶部司務之魏學濂也。而門戶諸臣乃欲以受賊偽命亂臣賊子之仇口,為鋮孤臣孽子之定案;豈尚有人心者乎?今諸臣抵死攻迫,鋮安得不一直陳當日之情事,以上告君父、下告天下萬世哉』!馬士英又為大鋮奏辨,力攻姜曰廣、呂大器等護持局面。
〔發明〕
臣顧炎武曰:大鋮此疏將以掩其「逆案」之枉,不知適所以自供也。當南樂魏廣微借內修怨,楊、友嚴譴去國,是時徐大化、朱童蒙等俱中旨升京堂用。遂由葉有聲薦,大鋮亦中旨升京堂用,從常少轉升祿;正楊、左被逮時也。又爾時茍非「逆案」中人所喜者,一登啟事即遭削奪;大鋮若與崔、魏如水火冰炭之不兼容,何取京堂之中旨如寄,而常少、光祿之推升毫無齟齬也!「點將錄」抄布四方,并無大鋮姓名;假使有之,有聲豈敢入薦剡乎?此事理之最明者。堅持不從孫、魏二公之議;謂將以調護兩宮,出自臣子苦心,誰曰不然;乃欲以此居功,反坐諸臣誣捏之罪,則無良極矣!且欲取證于「三朝要典」;「要典」既屬逆珰纂修,逆珰服刑已十八年,「要典」即奉旨焚毀矣,猶惓惓奉為圣書,則其為逆賢私孽可知也!「叩馬獻策」,原指逆賢進香涿州之日,非指深官近侍之日;大鋮南歸過涿州,正逆賢進香至涿州,萬耳寓目何可掩也!呂飛鵬并無「贊導」之疏,正以中旨京堂即入逆珰;何況大鋮、魏大中之疏糾逆賢也,在楊漣二十四大罪之后!斯時疏攻逆賢者章滿公交車,豈能巧救汪文言乎?「合計七年通」內一疏,先帝御極久矣,猶娓娓論孫慎行、楊漣、左光斗諸臣,無一不與「要典」相發明。夫珰局已敗,尚思為護法沙門;則珰焰方張,其為贊導無疑也。相國馮銓,現今官崇內院、位晉殿閣,而誣以合門殉難,不亦悖乎?闖賊破蒲州、平陽,故輔韓爌合門殉難,斯時萬口如一者;而安車迎入長安,未之聞也!督輔李建泰為賊所禮遇,則人人耳目之矣。姑摘其誣捏最顯者如此。
工部尚書程注罷。
起升錢謙益為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事。
初十日(丙寅),吏部尚書張慎言罷。
慎言面辭,上曰:「晉疆未復,卿已無家可歸;沿途僑寓,需召』!慎言遂寓寧國。孤孫間關來侍,慎言曰:『祖孫相聚足矣』!鼎革后,慎言郁郁以死,孫扶柩返葬故里。
附錄
湖廣巡按黃澍奏:『前任巡按劉熙祚于永州被陷,為賊所執;于九月晦殉節于祁陽。巡按宋一鶴于承天之變有武弁負之出,一鶴不可;遂以身殉。王聚奎葉數千里之地,逃回省城,日惟追比贓罰為事;直至新撫何騰蛟到任,乃扁舟南下』
史可法奏:『高杰奉旨駐揚州,揚人堅不肯納。黃得功至儀真,本為安頓家眷;而給紿者曰:「與爾為敵」。臣至,亦疑之。臣待之以誠,勸其移駐瓜洲城,杰許諾;臣因與約,隨當移駐盱、泗。臣調停于兵間,漸可釋其嫌猜』。可法以杰悍不可制,身入其營喻之,見留不能出,盡奪其兵,每奏諸經邀閱,然后得達:權遂不振。
又奏:『淮人忠義碎偽碑、殺偽官,擊敗賊騎于河上;義兵聚至二十余萬,聲勢甚壯,賊將董學禮、白邦政躑躅不敢犯。又,宿遷擒斬偽官,請旨獎敘』。許之。
馬士英敘東省偽官功,以李元和為首,拔常自俊為左都督。自俟本革工,曾負上避流賊之難。
劉良佐奏:『臣開鎮臨淮,士民張羽民等不服』。臨淮士民戈尚友等亦奏:『叛鎮環攻,生靈涂炭』。命撫按和解之。
史可法奏:『先帝用人原無成心,傅宗龍、孫傳庭起自縲囚,張鳳翔、袁繼咸、馬士英起自廢籍。當吳甡奉命南征,以候唐通兵不至,遲延蒙譴;則過之可原者。國難之作,勛臣殉節者誰?劉孔昭不思之!慎言七旬冢卿,一舉吳甡,便以為罪;不亦輕朝廷而長禍亂耶』?馬士英疏請申大逆之誅:『周鍾勸進未已,上書請早定江南;其伯叔周應秋、周維持,魏珰門下,兩世逆惡。兄周鑣、周銓,均當連坐』。
草莽孤臣劉宗周疏:『一重屏藩。劉澤清、高杰有寄家江南之說,尤而效之,又何誅焉?一慎爵賞。敗逃之將而得封,誰當不封者?一核舊官。在官守而逃者、在使命而逃者,于法皆所不赦』。又疏:『先帝身殉社稷,江南不聞只騎北進,宜誅者一。卸兵權于局外,首圖定策之功,宜誅者二。先帝誅珰鐵案,前后詔書蒙混,勢必虎彪盡反,將興問罪之師。請自嚴中外不職者始』。
通政司劉士楨請令北歸諸臣,盡聽朝廷處分,不得混行奏辨。御史朱國昌疏劾在逃巡撫郭景昌泊舟清涼門外,欺飾疏辨;因論其撫楚、撫晉種種罪狀。有旨驅逐。
馬士英以清攝政王所示南京官民示奏聞,請遣官赍詔北行。
命太監王肇基督催浙、福金花銀。戶科羅萬象具疏論之(肇基,即王坤也)。高弘圖以方爭阮大鋮事,不便執奏,請身任督催;過肇基言之,肇基即上疏辭止。
馬土英舉原任都督陳洪范北行議款。
予已故大學士文震孟等謚。
禮部尚書顧錫疇請削故輔溫體仁「文忠」之謚。其體仁所摧抑正人,宜謚文震孟「文肅」、羅喻義「文介」、姚希孟「文毅」。闖破河南,原任兵部尚書呂維祺殉難,宜謚「忠節」。從之。
十七日(癸酉),吏部署部事左侍郎呂大器罷。
先是,李沾上「勛臣憤激有因疏」內云:『當中府聚會,馬士英手札移大器迎皇上,韓贊周、劉孔昭無不允協。黎明聚議,大器綰禮、兵二部印,不前;臣等十九人以名帖延之,從容后至。議至日中不決,孔昭怒形于色;臣與郭維經、陳良弼、周元泰、朱國昌歷階而上,面折大器。贊周曰:「快取筆來」!因得俯首就列。清晨迎駕,大器尚欲停待,而贊周已登舟矣。偕行者,徐弘基暨良弼、國昌也。文臣啟事屢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有殿上之爭也』。嗣后士英特舉大鋮,眾議沸然;大器疏直攻士英,略云:『近年溫、周擅權,老成凋謝;庸奸僨事,中原陸沉。皇上中興,一時云蒸霞起;不意馬士英瀆亂朝政!夫士英非以賄敗遣戍、借名知兵而為鳳督者哉?乃挾重兵入朝,靦顏政府。南國從來靄靄,一經唆撥而殿陸喑啞,叱咤者藐至尊為贅旒矣。「逆案」一書,先帝定為亂臣大防;而士英拉阮大鋮于惡御前,徑授司馬,布立私人。竊思士英有何勞績?倏而尚書、宮保、內閣,倏而金吾、世蔭也』!士英亦參大器徇私把持。大器乞休,遂罷。
劉澤清疏劾吏部在侍郎呂大器,又疏薦張捷等。
澤清疏請誅大器,指其起用王重掌選;又指其比周雷演祚,謂演祚為吳甡走狗,殺周延儒以媚東林。又疏薦張捷、鄒之麟、張孫振、劉光斗及在逃督輔王永吉、郭景純。時士英欲起張捷,而大鋮素恨演祚,故唆澤清出此疏。
發明
武弁而操大臣之短長、閫外而預廟堂之黜陟,上下易位、冠履倒置,至此極矣!按演祚由庚辰特用,任德州兵備。壬午冬,范志完入援,縱兵淫掠;演祚據實奏聞,志完逮問,事連延儒。然延儒之得罪,由于王之心、李國楨而成于蔣拱宸,非關演祚也。況當時吳甡已蒙譴去國,使演祚果能效力,何不留甡仍正揆席耶!至時王重用以為可誅,而降賊之王永吉、失賊之景純儼然薦舉,此則當加何等刑罰!且總兵不言剿賊,而從孔昭之遺唾、噓「逆案」之余灰,惡莫大焉!故削其爵,以著其罪。
追謚懿文太子謚曰孝康皇帝,廟號興宗;追上建文帝謚曰讓皇帝,廟號惠宗;景皇帝廟號代宗。
發明
海內望此典,幾百余年矣。至是,始克舉行。詳書于冊,深善之也。
二十日(丙子),湖廣巡按御史黃澍面糾馬士英于朝。
馬士英罷,尋復令視事。
黃澍入朝,同承天守備太監何志孔求召對。既入,澍面糾馬士英奸貪不法,淚與語俱下。上大感動,顧高弘圖曰:『黃澍言殊有理,卿議之』。命進御座前;澍數其罪益甚,士英不能辨一語。志孔亦前,論其罔上行私諸罪;贊周叱志孔退,曰:『御史言事,是其職掌;內官操議,殊傷國體』!士英跪求處分;適跪澍前,澍以笏擊其背曰:『顧與奸臣同死』!士英號呼曰:『陛下視之』。上搖首不言;良久諭曰:『卿等且出』。韓贊周即執志孔。丙夜,上諭贊周曰:『馬士英以大臣所為若此,宜行退避』!士英遂歸寓引疾,盡移直房器具以出;侑以金帛,分饋福邸舊奄田成、張執中。二奄向上泣曰:『皇上非馬公不得立;若逐馬公,天下將議皇上背恩矣!且馬公在閣,諸事可不煩圣慮,可以優游行樂;馬公一去,誰復有念皇上者』?上默然。田成即傳諭士英,著即入直辦事。隨有旨:『何志孔本當重處,輔臣極為求寬,具見度量;姑饒他』!時有民謠曰:『要縱奸,須種田;欲裝啞,莫問馬』!
發明
書「馬士英罷」,罪馬士英也;書「愎令視事」,惡馬士英也。士英擠可法,逐張、呂,引大鋮,奸狀顯著。以黃澍之糾,勒令罷位,深合遠佞之用;何惑于二奄之讒,擅令直入!是二奄為政,人主若贅旋然。嗚呼!君不君、臣不臣,天下所以傾也!詳書于冊,以見去佞同于拔山,所以為后世永鑒也。
忻城伯趙之龍疏請改先帝廟號。
之龍奏先帝不當廟號曰「思」,「思」非美名也。蓋謚號系高弘圖所定,李沾草疏授之龍,使奏之;為逐高弘圖地。之龍,實不識一丁也。
起升徐石麒為吏部尚書、王心一刑部右侍郎。升張有譽為吏部在侍郎;程世昌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
升何應瑞為工部尚書、何楷吏部右侍郎、徐人龍兵部左侍郎。
升少師黎玉田太子太保、盧世囗〈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王應華光祿寺卿;俱充山陵使,祭告先帝、先后祔葬。
予已故大學士劉一璟謚「文端」,賀逢圣謚「文忠」。
清兵入德州。
附錄
濟王走死,謝陛、盧世囗〈榷,氵代木〉、馬元騄南奔。
臨清中軍張顯榮報稱攝政王命額真固山六總兵駐札德州,侍郎王鰲永招撫山東。又塘報青州、東昌、臨清、兗州皆服,惟濟寧未降。
濟寧傳報固山額真等奉攝政王令,調集兵馬巡視山東,所到地方官兵俱出郊迎接,違者以抗師治罪。
北歸諸臣南下,舟次上閘。兵備凌駉暗通大清,已受巡撫山東之命,與守道于連躍出示稱「順冶元年」;然駉于南京,亦發疏不絕。
國子監典籍李模疏略云:『擁立一事,皇上不以得位為利,諸臣安得以定策為功!鎮將事先帝非有桑榆之效、事皇上未彰汗馬之勞,議法當在戴罪之科;而與以定策之功,其何敢即安!臣不愿見光復未臻而國體先褻也』。
平湖監生陸浚源,為兄原任兵部員外郎陸澄源奏辨,詞牽國本三案,并詆光祿寺卿許譽卿;通政司劉士楨持疏駁之。后許譽卿疏辨,略云:『當年諸臣以翊戴光廟為正、今日諸臣以翊戴皇上為正,均從倫序起見耳。光廟母子無閑,先帝身殉社稷,何嫌、何疑?而小人無端播弄,假手于浚源!先帝久任體仁,養寇釀禍,使得生榮死寵,竊謚「文忠」;皇上追削,萬口稱快。浚源乃滿口誦其平章之功;甚矣!若輩之敢以奸黨欺上也』。
巡城御史朱國昌奏:『東洋地方有數百騎驅捉男女,口稱奉命打糧;龍潭把總王奇不行守御,反饋之以牛酒。輦轂之下,豈宜有此』!
北將于永綏等渡江借住京口,浙江都司賈之奎適領兵至,買瓜相爭而哄;北兵適焚東門外民居,殺僇數百人,浙營兵官李大開傷重而死。
設勇衛營,命太監韓贊周緹督。
先,馬士英請增淮揚兵三萬。總兵杜宏域提督大較場,楊振宗鎮守安慶,趙光遠提督川陜,總兵邱磊鎮守山東,黃斌卿防御鎮江,副總兵吳志葵鎮守吳淞。
封常應俊為襄衛伯,世襲;敘翊護之功也。
賜福建總兵鄭芝龍蟒衣。
鳳陽太監谷國珍請敕書,內閣撰文給之;國珍于御前自增「照總督行事」五字。
順天巡撫楊鶚浮海至,懷遠侯常允緒薦之;命預會推。
塘報陜西全陷,馬士英請亟獎趙光遠;已降賊矣。
趙之龍薦序班黃家廸,擢鴻臚寺少卿。管紹寧請遴選內閣誥敕房諸官,各以貲納授。
改內宮殿為朝殿。
命制金璽代玉。
命選凈身男子。
命敘山東擒偽官功。
命戶部清查十七年陳餉,限明年全完。
江南安撫御史祁彪佳請留漕米十萬貯鎮江。
萬元吉請恤陣亡總兵猛如虎及監軍曹心明。
夏允彝、余揚、嚴錫命、文德翼補吏部四官司。
魯王泊舟鎮江,請于附京簡僻地方安頓。
德安王僑居廣信。
釋高墻罪宗七十五案、凡三百四十一人。
下被逮鄖撫王永祚于獄。
禮部奏唐王殉難。
吉王子慈煃報吉王播遷道薨。
命崇王二子僑居臺、處二府。
惠王寓居肇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