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姬兩兩斗新妝,蹀囗〈薛〉花陰學舞娘;珍重一天明月夜,春來底事為人忙?
不掄檀板不吹笙,一點鉦聲一隊行。氣味何如初中酒,山花翠羽鬢邊橫。
聯翩把袖自歌呼,別樣風流絕世無!番調可知輸白雪,也應不似撥寒胡。
野氣森森欲曙天,維摩新病未成眠;空余無限羅伽女,亂把天花散舞筵。
檳榔張湄
睚眥小忿久難忘,牙角頻爭雀鼠傷;一抹腮紅還舊好,解紛惟有送檳榔。
氣候
少寒多燠不霜天,木葉長青花久妍;直過四時皆似夏,荷花度臘菊迎年。
社藔雜詩吳廷華
五十年來渤海濱,生番漸作熟番人;裸形跣足鬅鬠發,傳是童男童女身。
隴人短發翦來多,不用高盤髻一緺;海上原鄰東印度,居然退院老頭陀!
珥珰漸貫耳輪寬,肩際垂垂兩肉環;待得周環容徑尺,便夸氣概向人寰。
搜羅釆色次浮夸,點綴都憑草木華;天為癡頑偏愛護,一年無日不開花。
幅布聊遮尺寸膚,凌寒原未見號呼;如何榾柮煨偏慣,相對南熏尚擁爐!
如飛步履敢從容,鯉躍猱升去絕蹤;笑數平生輕捷處,超騰九十九尖峰。
春郊漠漠水湯湯,莫問當時射鹿場!牽得駿厖朝出草,先開火路內山旁。
霞籃漆籠滿蝸廬,家計休嫌長物無!還似老僧新駐錫,累累東壁大葫蘆。
嘉禮初成笑語闐,車蠔鹿脯滿長筵。原知有賺期生女,果是新增打喇連。
琴瑟更張意已乖,蕭郎歧路為誰排?回頭斷齒追歡日,尚剩親磨鹿角釵。
底六朝來待客忙,抱瓜獻韭總尋常;殷勤含米供新釀,一盞盈盈白玉漿。
搏飯何須匕箸嘗,茹毛飲血俗相當;從來不設烹魚釜,帶甲生咀鮮蠣黃。
出浴前溪笑解襟,落潮水淺上潮深;臨流洗得沉痾去,大藥曾投觀世音。
金飾脂涂舊髑髏,爭相雄長在操矛;而今漸曉秋曹法,不掛人頭掛獸頭。
通霄觀海周鍾瑄
浩渺無因溯去程,仙槎何處是蓬瀛?輕浮一粒須彌小,包括恒河色界清;世外形骸杯可渡,空中樓閣氣噓成。情知觀海難為水,更有紅輪向此生。
過內湖莊林占梅
平隴多栽稻,高崗半種茶,繞林沙岸遠,傍木竹籬斜。啼鳥巢深澗,垂藤綰落花。書聲聽隱隱,深處有人家。
謁壽公祠鄭如松
幕府奇男子,臨危授命天。干戈起蠻觸,壞土吊烏鳶!此節盡人諒,無官仗汝賢。至今留血食,社酒賽年年。
中秋曾肇楨
黃粱未熟夢全休,底事年華逐水流?放眼三千諸世界,傷心五十七中秋!名園木筆輕霜老,貢院鴻篇著意修;金粟分明香正逗,蟾宮敢讓昔人游!
通霄臘月苦雨迷晴
煉石媧皇久隔絕,地陷東南天復缺。一雨十日苦不停,銀竹垂簾半凝雪。海門徹夜鼓金鳴,酒兵難破愁城結!幾次怒欲射鯨濤,昂頭恨不畢星揭!歲云暮矣喚奈何!路上行人屐應折。羲和力展掀天才,手擎紅日海心來;直收云霧如蕩寇,侵晨天腳一齊開。跣足走看拚茵席,果然穹窿萬丈碧。從令轉眼便新年,但愿扶桑永朝夕!
苑里八景詩蔡振豐
茅舍如鱗別有村,扶藜人立夕陽墩。鯨波漸蕩舟能小,蜃市初開霧又屯。生計不妨耕釣托,畫圖誰辨海山昏!得魚合喚鄰翁飲,壺酒寒篝仔細論(沙墩觀魚)。
高藔極目好煙波,昔日登臨壯若何!一粟蒼茫天地小,萬聲飛射弩弓多。北來涼影雙行雁,東擁山痕數點螺。觀海余閑時散步,無邊風日曬漁蓑(高藔望海)。
一角峰巒曉更青,憑江幻作虎頭形。荒祠苔印何人到,極浦潮回有客聽。驟雨挾同山鳥疾,狂揚吹共海魚腥。黃庭閱后難成夢,九十灘音沸不停(虎嶼聽濤)。
艨艟如蟻泊平沙,怪石崚嶒夾港囗〈氵義〉。日寫一排帆作字,風吹五色浪生花。鴨頭高涌新潮至,鹢尾相銜夕照斜。商女不知游客恨,隔江夜夜撥琶琶(苑港停舟)。
招招舟子詠卯須,更好溪山入畫圖。野渡人來天未黑,綠楊馬系日將晡;一篙亂石流偏急,十里飛沙路已殊。有客欲歸歸不得,晚鴉空向隔村呼(蓬溪晚渡)!
削壁危巖日已欹,嵐光五釆現離奇。即多邃境猿能到,剩有迂途馬不知;人愛晚晴山外綺,天開妙景畫中詩。何時拄杖登高處?眼底云煙一幅披(火焰夕照)。
在山不濁出山清,突有甘泉半壁生。珠噴千回如瀑布,簾懸一幅似磨晶。何人畫譜溪頭寫?費我茶經雨后評。記得家居方夜靜,嘈嘈時送枕邊聲(滴水流甘)。
稻鼓聲中大有秋,農家爭報早禾收。平田日暖看羅雀,隔隴煙迷聽叱牛。多稼有如云一片,利鐮敢比月雙鉤!祈年天子春前事,千萬倉箱愿已酬(田藔早獲)。
苑里八景詩蔡相
白沙墩上快遨游,處處觀來景物幽。款乃一聲爭起網,茫然十里漫搖舟;漁歌時向風前發,活計端從浪里求。莫道此中無沃壤,天生滄海作田疇(沙墩觀漁)。
忽到新埔望海潮(望高藔一名新埔),相傳山上豎高藔。茫茫可有鰲擎柱?渺渺曾無鵲駕橋(此地無鵲)。清水溝邊飛戰艦,白沙墩外蕩漁舠。防番自昔兼防寇(初辟之時,設藔以防生番;繼后兼防海寇。今已廢久矣),卻喜鋒煙此日銷(高藔望海)!
狂奔怒吼勢滔滔。靜聽何嫌地步高。急浪翻時搖虎嶼,雄風從處起鯨濤;駭聲恍惚山軍嘯,破夢依稀海若號。十萬貔貅鏖水上,幾曾射弩展英豪(虎嶼聽濤)!
苑港重開水道平,停舟如蟻穩干城。綠楊堤外帆斜卷,青草渡邊纜自橫。野店山橋沽酒客,風晨月夜踏歌聲。也知蜃市從茲盛,萬里梯航頌太平(苑港停舟)。
向晚紛紛喚渡頻,蓬溪恍惚甲溪濱。心忙漫說尋泥馬,望杳須妨露石鱗。萬縷炊煙迷古道,一篙流水暗荒闉。當年解劍人何在?脫卻風波月滿輪(蓬溪晚渡)。
火焰妙景夕陽天,一幅畫圖望里傳。日暮好邀新月上,山高又見爍金然;斜烘石壁三分暖,返照桑榆五色妍;更有溪光相掩映,猴群浴罷向西眠(火焰夕照)。
滴水原因景以名,甘泉流下十分清。垂巖每作飄風絮,噴石翻疑落雨聲;白玉壺中冰倒舄,黃金盆上露斜傾。此間遮莫有廉洞,天賜狝猴酒自生(滴水流甘)。
何處西成早奏功?田藔收獲遍村東。莖肥曾過三春雨,穗老初逢五月風;落粒啄余鸚鵡少,登場曬罷稻粱豐。他鄉若得今朝熟,笠影鐮聲一樣同(田藔早獲)。
加紋席(俗名番仔席,又云大甲席)
席制加紋巧若何!草絲花篆價應多。纖纖點水雙交結,織罷還須玉尺磨。
大冇土豆
別成一種落花生(土豆正名落花生),大冇由來博美名。下酒也知滋味好,鴛鴦洋豆不堪評!
螃蟹
無腸公子擅威名,青眼如何轉露睛!聞說臺中難覓取,橫行世界總堪驚。
蛙鼓
青蛙底事鼓頻椎?綠野新晴月半規。此地曾無宮闕近,公私未卜為阿誰?
苑里年節竹枝詞蔡振豐
黎明爆竹換年光,共上大家歡喜場;一禮親朋相問訊,春觴定作幾天忙(元旦)。
大開燈市月爭明,士女如云結隊行。更有官民同樂意,管弦譜出太平聲(元宵)。
紛紛牲醴鬧頭牙,膜拜香燒福德爺。農祝豐年商利市,酒人扶過比鄰家(二月二)。
鞭絲釵影夕陽村,祭掃歸來舊事論;不踏青青原上草,壽公祠里共招魂(清明)。
米粽爭纏續命絲,斗舟舊事憶潮兒;人家邀福心偏勝,蒲艾青蒼插滿籬(端午)。
廣設盂蘭好道場,慈和宮里鬧蹌蹌;阇黎化食渾閑事,大眾皈依拜鬼王(七月三日普度)。
香花酒果列多盤,高供巍巍七媽壇。有巧似知人盡乞,小兒身上乞平安(七夕)。
月到中秋分外殊,嘗新有餅美于酴。良宵忙煞癡兒女,牧豕槽邊問椅姑(中秋。臺俗于是夜咒請椅姑神,以問休咎)。
虎頭山畔聽潮前,此日風高又一年。遍語插萸諸弟輩,題糕莫負菊花天(重陽)!
拌米為丸膩比脂,祀神祭祖兩相宜;初來新婦宜男相,一粒投爐卜已知(冬至節。俗于是夜投一丸于爐,以卜娠婦胎中男女)。
食福年終是尾牙,盛筵今日請頭家。可憐索債從茲急,安得臺高好避他(俗例于是日請主,為年終核算要完賬云)!
共云今夕是辭年,兒女圍爐笑語傳;我獨偷閑修酒脯,擘開囊錦祭詩篇(除夕)。
苑里席歌
苑里婦,一何工!不事蠶桑廢女紅。十指纖纖日作苦,得資藉以奉姑翁。食不知味夢不酣,人重生女不生男;生男管向浮梁去,生女朝朝奉旨甘。今日不完明日織,明日不完繼以夕;君不見?千條萬縷起花紋,組成費盡美人力!
志余
天下事有限于格而不列者,有拘于位而不采者,片善微長,多埋沒于天壤。古圣王遴材紀事,名薄藝者無不庸、登小善者悉以錄。舉凡一名一物,皆博覽旁搜,俾無遺缺之憾。故有正義所不及而其人有可節取、其事有當流傳、其地有所關系,則必釆而記之,以備有心人之觀閱焉。一字之褒貶,千古不磨;執筆者敢不效法前賢,菲葑并釆。補佚義而附錄于后,名之為志余。
紀人
陳銀海,苑里人;籍同安。精于醫術,兼開藥鋪。凡藥必揀上莊,制法不茍。請視病,風雨不辭,立方便回,未嘗費人一飯、受人一財;有貧無資者,則并助以藥。自身病時,有到店求醫者,猶勉強起視,付方藥而去。二十余年,活人無數;至今猶膾炙人口云。卒年五十四。子一、孫二。
張晨佑,通霄人;籍漳浦。自少持齋奉佛教,和厚無是非。又極敬惜字紙,攜囊收拾,至老彌勤;鄉里稱善人焉。子二。孫二;建中入泮。年七十五,無病而逝。
李朝勛,福興莊人,籍長樂。習岐黃業;有請視病者,即刻起行,無稍緩;不較謝金,貧人多嘉賴焉。耕讀傳家,馭下有法。親見五代同堂,男女七十余人。孫鍾蕚,入泮。年八十七而終。
鄭用,田藔人;原籍同安。頗有家財,生平慷慨。戴逆之亂,自備斧資帶壯丁五十名,隨游擊鄭榮剿平逆匪。以軍功,授守備職。
蔡尚文,房里人;籍同安。六歲失母,隨父渡臺;自少即知孝道,事父甚謹。為人作書記,朝夕必回家省問,親奉甘旨。父病時,不敢離身;藥餌及便溺瑣屑諸事,必親身服勞,寢食俱廢。與人交,篤信無機械。善聲聞鄉里。現移居大稻埕街,為大和腦行書記。
紀事
臺灣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聚眾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沈文開「雜記」)。
咸豐三年,閩粵械斗,粵人肆虐到北勢莊劉見祥家中,家人皆走避;惟一少婦被擄強奸。越日,與閩人在海口埔交戰,強奸之人初接陣即被炮打死;人謂淫孽之報云。
許奇生之妻、名杏娘,頗有姿色。家山柑尾莊。一少年謀不遂,偵伊夫不在,突往迫之;不從,嚇以白刃;不得已,從之;假笑顏與之約,言夫某日出外販牛,可再相會。少年去,奇生遂回,杏娘哭淚告訴前情,并約至時作事。后至某日,奇生牽牛出門,是夜逃歸近處而伏焉;近二更,少年推門入,杏娘早備酒物以待;少年喜,暢飲調笑;奇生突入殺之。少年死,杏娘亦自刎而亡。奇生報官勘驗,官憐其烈,賞白金;斥少年該(囗)親收掩尸首。
紀地
苑里堡管下地方貓盂莊,為最早開,系毛、游、李、蔡、陳、郭六姓合伙開墾。從前曾建街市,俱屬泉人居住;繼設苑里街,則漳人居多;又設通霄街,則系粵人之所焉。及咸豐三年以后,漳、泉往往不相能,貓盂街市又廢;各處泉人始建街衢于房里莊之北,名曰新街(又曰房里街)。至于各莊之設,則繁而莫能考。當房里街初建之時,生理較通霄、苑里為最盛,因筑城池以護之。后遭火災,漸漸廢墜;而苑里遂日有起色焉。此蓋氣運之使然,非人力所能勉強也。
房里溪一帶,東至火焰山、南至大甲頂店前,皆平洋沃壤。萬頃田園中,只有一條大圳。道光二十三年,風雨大作,洪水泛濫,一望無際,縱橫十余里變為沙石之地,誠罕見之水災也。邇來雖有浮復些少,不惟地磽土淺,亦旋耕旋沒;蓋自變溪以后,已不成業產矣。清丈配糧,當必有道以處此。
苑里堡內白沙墩溪、通霄溪、苑里溪三處,盡可造橋,以其水道有定也;房里溪則似乎難造。蓋當久旱之時,步行無煩脫履;一遇狂風驟雨,水漲溪分,奔馳萬派;或高低變易、或大小紛更,欲架橋梁無從定其位置,欲總而接之又寬廣而無所憑依。前岑巡撫曾議建造,后見不能成功,乃止。既地勢之無常,須行權而立法;小水設橋、大水設渡,必然之理也。
白沙墩至苑里海口,海墘皆沙埔、無泥土,地勢順斜入海;近海田園,五谷少實。蓋咸水煙一起,則秀者變而為槁矣。惟地瓜與花生,頗有收成。數年來咸水煙比前稍末減,五谷亦比前稍有加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