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徐兆瑋日記
- 徐兆瑋
- 3532字
- 2015-12-26 18:55:31
棹小舟至何市江受之家,為黃宅新屋立契故,受之留夜膳,歸,月色如晝,墻陰積雪皎然。讀錢儀吉《碑傳集》二卷卷十二、十三。二卷皆載康熙朝宰輔。韓文懿撰《王文靖公熙行狀》云:圣祖“臨朝,極言漢官門生座師市恩交通之弊”,乃知宋文康不受進士私謁之難能。康熙初江南衿士二百余以逋糧逮至,盡擬監候,吳文僖公抗言曰:“若輩賦已完,無他罪待勘,沖暑遠解,將垂斃,忍復令庾死獄底乎?”強滿侍郎阿某入白曰:“第言之若詰責,罪當坐我。”用是竟得釋。文僖名正治,漢陽人,嘗疏請蘇松浮糧,“俄有詔蠲數郡現年錢糧之半,公疏不為無助”云。宋文恪德宜、徐尚書元文皆以奏銷案被吏議,久之得復官。蘇松蠲賦,文恪亦有力焉,近人訾其請開海禁,日本通商,辟青楊租界。公墓首受鐫削,為身后之報,實刻論也。圣祖南巡,以江南浮糧太重,有旨問戶部,時徐公元文為尚書,即考宋元以來舊額,并察諸書所載官田民田始末及明時歷朝詔書以聞,上命行在諸臣議,未定。徐公任內閣,上復言江南浮糧,公頓首曰:“圣明及此,三吳萬姓之福也。”因下九卿博議,九卿有力持不可者,議遂寢。太倉王相國掞亦嘗密奏請減蘇松浮糧,留中不發,會以建儲忤旨,將札子擲發,眾始見之。
初十日癸未(1月10日),晴。
寄畢稚琛、黃惠甫、陸子英三書。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十四。李文襄《戒子書》曰:“惟公足以服人,惟明足以祛弊,惟廉足以養民,惟敏足以集事。”可謂官箴。《趙襄忠公良棟墓志銘》錄張玉書、嚴虞惇二篇,嚴實代張撰,張銘稍為修飾之耳,二作并采,宜刪其一,不得以羅列異同借口也。
十一日甲申(1月11日),晴。
寄陸子英一書,托其向《游戲報》館領文社所得彩。周子根自滬上持姚芝眉書,言南匯二團事可辦,作書復之。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十五。姚少保、施靖海爭臺灣之功,文人每不直施,實則施攘功則有之,姚賞亦不為薄,且當日威權日恣,彈章雨集,不至謗書一篋已也,賴圣明在上,得以成功,不可謂非遭際矣。
十二日乙酉(1月12日),晴。
錢云孫來,談良久而去。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十六。湯文正、陸清獻皆崇祀孔廡,故列康熙部院大臣之首。文正嘗請核減蘇松浮糧,為廷議所阻。錢氏錄藩耒《送湯公巡撫江南序》一首,亦以賦役為言。
十三日丙戌(1月13日),晴。
寄陸子英一函,托購義賑票,并取十一月對號單。至何市,木工上城請檢點剩料也。龔守之外叔祖留晚飯而歸。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十七。
十四日丁亥(1月14日),晴。
午后,棹小舟入城,至白茆泊,時約更許。寄畢稚琛一函。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十八。
十五日戊子(1月15日),晴。
晨至岳家,知陸云孫前輩為彥太守札查有無抗欠錢糧,并稟撫憲謂紫陽一席明歲擬另延云。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十九。翰林故事但序資遷轉,以養恬退息奔競較俸之論,自張公鵬發之,徐健庵為墓志銘,不以此事為然。
十六日己丑(1月16日),晴。
錢云生邀午飯,未赴。晚晤陸圭如,得睹彥太守稟中丞請飭查紫陽書院山長包抗錢漕稿。得畢稚琛十二日函。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
十七日庚寅(1月17日),陰。
偕龔寅谷訪方子祥大令于米捐局,知米捐余款無多,今歲并不批解。晚,飯于聚豐園。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一。
十八日辛卯(1月18日),雨,午后略止。
彥太守以蘇屬完賦向例遲至年外,特勒令于廿日一例清結,然城鄉各戶豈能一律?且未經三令五申而欲其諸事就范,天下豈有不教之民哉?惟紳戶不敢不奉令維謹耳。
十九日壬辰(1月19日),陰。
午后,偕陸圭如訪孟樸,至虛廓略憩。孟樸以完漕為昭文所辱,欲押其帳房孫佑之,意頗懊喪。紳戶之受侮未有甚于今歲者也,物極則反,其信然歟?是晚,予亦將本戶銀漕盡數完納。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二。
二十日癸巳(1月20日),雨。
冒雨開船,過支川,內子延邵茹孫診脈,至則邵似松也,蓋舟人誤延之耳。歸家恰上鐙時。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三。沈端恪、蔡文勤皆理學名臣也,端恪之言曰:“人欲窮理必自《六經》、孔孟始,讀《六經》、孔孟自集注始;欲修行自敦倫始,敦倫自力行小學始。”文勤之言曰:“澄本清源惟在義利一關。”皆可為座右銘。
二十一日甲午(1月21日),陰。
予家每臘祀神,為之完年例。昨日為丹孫侄完年例,今日則余家,明日則翰青叔,向例如是,亦鄉人儺之遺意也。十六日訪王聘三丈,示九縣加征錢漕數,錄此備檢:長洲實征正耗銀一萬六千三百四十三兩零,米豆七千五百四十石零;元和實征正耗銀一萬八千五百三十四兩零,米豆一萬三千六百六十五石零;吳實征正耗銀八千九百七十九兩零,米豆六千三百三十七石零;吳江銀三萬四千三百九十二兩零,米豆二萬一千九百三十八兩零;震澤銀二萬八千八百四十五兩零,米豆二萬一千二百石零;昆山銀一萬七千三兩零,米豆一萬一千九百四十五石零;新陽銀一萬二千七百八十七兩零,米豆七千九十二石零;常熟銀四萬一百七十七兩零,米豆三萬一千三百二十三石零;昭文銀二萬七千九百一十八兩零,米豆二萬三千二百四十七石零。凡廿四年實解數謂之舊額,凡廿五年實解所增視此。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四。楊文定以諸生應鄉試,主司以性理書發策,未之習也,歸而發奮,朝夕尋繹,卒成大儒。制舉業之有益身心如此。文定傳后附《程功錄》一卷,亦破例為之。
二十二日乙未(1月22日),雨。
蘇屬今歲所增之賦歸淮徐練軍餉,鹿中丞以此項漕米概收折色,札飭清賦局擬將公費核減,而彥太守不允,以為書吏得免侵吞,全賴公費協濟,倘將此項減收,必難資以辦公,持之成理,鹿中丞亦無以詰難也。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五。部頒解式口徑官尺約八寸五分,馮公景夏為糧儲道改造口徑五寸五分,陳文肅公為巡撫奏請頒行,至今江蘇耆老猶稱馮良道小口倉斛云。
二十三日丙申(1月23日),陰。
歲晚咎促,節帳于此總匯,窮閭每以機上布相抵,天陰雨則不能刷紗,以至償款無從,苦況莫告,世安得有如鄭監門、蔣莘田繪為丹青,以達民隱,俾司牧者知茅檐竹屋之中無衣無食,無以卒歲之窘狀乎?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六。孫文定公嘉淦八約:“一曰事君篤而不顯,二曰與人共而不交,三曰勢避其所爭,四曰功藏于無名,五曰事止于能去,六曰言刪其無用,七曰以守獨避人,八曰以清費廉,取終身持之,未嘗須臾離。”
二十四日丁酉(1月24日),陰。
棹舟入城,道由窯鎮,霰雪雜下,泊焉,五鼓復行。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七。
二十五日戊戌(1月25日),陰。
巳刻入城,翰翥叔已先至。晚,晤陸圭如,知水利局有人控告署中拘其司帳陳寶侯去,恐事決裂,頗皇悚。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八。
二十六日己亥(1月26日),陰。
翰青叔運米上倉,飯于方補帆家,晚晤陸圭如,曾孟樸亦在,立談俄頃而別。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二十九。
二十七日庚子(1月27日),大雪不止。
午后乘輿至縣南街清結各帳,雪闐涌,輿幾不得前。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三十。是卷志雷翠庭副憲一人,附《勵志雜錄》多見道之語,論政亦精粹,如云:“須從舊法中做出新政來,只在事事實做,實做便無弊,不實做便都是弊。”又云:“為政不先整飭,得胥役使他革面以從事,便一事不可為,凡有舉動皆成弊政害民。”又云:“要做伊尹事業,須先礪伯夷風節。”語語沉實,為政者可書諸紳。
二十八日辛丑(1月28日),大雪不止,檐溜冰冱,風花四卷。
予恐河冰倏合,冒雪歸,瓊野瑤屋,瑜林琳岸,如游群玉山閬風苑,自詡神仙中人。過白茆雪止,過何市登岸,江受之邀夜飯,抵家已更許矣。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三十一。《封神傳》稱紂王見女媧像而艷之,題詩于壁,以為寓言。乃讀陳兆侖《金公德瑛墓志銘》有厘正祀典一疏,略曰:“伏見女媧氏寢宮中設婦人塑像,鄉愚奉為求嗣之神。夫斷灶立石,固圣人所不言,和樂誅兇,豈當陽為女主?推其命氏,蓋如姬、姜、姚、姒之倫,遠在洪荒,難求日角龍顏之肖,理宜毀去舊設,別造神牌,瀆褻私祈,概從禁絕。”上善其議,從之。事在乾隆十七年,知女媧女像尚沿訛至今也。張侍郎廷瑑在翰林,嘗條奏:“民間賭博習非已久,朝廷雖頻申嚴切之禁,而卒莫挽其頹風。竊以為子弟之不率,其責在于父兄,比室而居乃于其間肆為不善,豈得若罔聞?知設使代為容隱,即以秘匿作奸相連坐,比于竊盜同居之律,使父兄能舉報其子弟之罪,應免其連坐,而子弟之罪亦寬減其半,然后其父兄無所贍顧,而不才之子弟無所容其奸,且開以自新之路,如是推行既廣,庶幾其負稍息。”上韙其言,允行之。
二十九日壬寅(1月30日),陰,夜雨。
讀錢儀吉《碑傳集》一卷卷三十二。
三十日癸卯(1月31日),雨竟日。
讀錢儀吉《碑傳集》二卷卷三十三、四。卷三十三裘公曰修志銘,于敏中、戴震二作,戴實代于作,與趙良棟,張、嚴二作同。
是月讀錢儀吉《碑傳集》三十四卷,墨筆點勘馮應榴《蘇文忠詩注》二卷卷十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