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途中所見素聞秦晉美女天下所無,而游屐未歷太行以西,僅形之夢想而已。偶于畿南數郡見校書自秦晉米者,較他處為勝,以為觀止矣。見聞稍廣者,則笑曰:“此橘之渡淮而化為枳者也。”今年二月,赴西安取道于平定州壽陽縣、榆次縣、平遙縣、介休縣,霍州洪洞縣、曲沃縣、安邑縣,蒲州皆名倡所聚,近以嚴禁樂戶,率皆避匿不出。向逆旅,百計索之,至者皆妖艷風流,目所未見。入潼闕,凡宿處無一妓敢至,過客寓者,離宿處有堡,近者一二里,遠者七八里,星羅櫛比,俗所稱畫房也。日才午,即停車旅舍易馬,募土人于各堡訪之,如入花叢,滿目燦爛,如入酒肆,撲鼻馨香,意亂神搖不能分其優劣,途間所見良家女子,騎駿馬,金勒花韉,以輕蔽面,大約足無至三寸者,面亦無施粉者,其顏色,其肢體,其風格,其態度,其笑貌,其神情,非復人間嬌冶。所謂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也。余老矣,如禪和子忽遇華筵,山珍海錯,燦然雜陳,不敢下一箸。然大嚼屠門,正不必以得肉為快耳。篝燈夜坐,四壁蕭然,書此以識一笑。
三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