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編中
此卷所載著漢唐宋以來學者多淫于老佛近世陷溺推援之弊其所從來遠矣
朱子曰揚雄太玄曰潛心于淵美厥靈根測曰潛心于淵神不昧也乃老氏說話又曰揚子說到深處止是走入老莊窠窟里去如清靜寂寞之說是也至如玄中所說靈根之說亦止是老莊意思止是說那養生底工夫爾
陶淵明古之逸民所說者老莊[并朱子語類]
按自孔孟沒漢晉學者皆宗老莊唐宋則宗禪佛然皆不外養神一路也鶴林玉露記陶淵明神釋形影詩云大鈞無私力萬理自森著人為三才中豈不以我故我神自謂也人與天地并立為三才以此心之神也若塊然血肉豈足以并天地哉末云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乃是不以死生禍福動其心泰然委順養神之道也淵明可謂知道之士愚按自漢以來圣學不明士之所謂知道者如此而已陸子嘗謂陶淵明有志于吾道正指此也
問唐時莫是李翱最識道理否朱子曰也只是從佛中來曰渠有去佛齋文辟佛甚堅曰只是粗跡至說道理卻類佛[朱子語類]
李翱字習之從韓退之游自謂得子思中庸之學著復性三篇其說曰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皆情之為也情者妄也邪也妄情息滅本性清明大要以滅情為首此說道理正類佛也
朱子曰李翱復性則是云滅情以復性則非情如何可滅此乃釋氏之說陷于其中而不自知[朱子語類]
按釋氏謂六用不行則本性自見又云但能莫存知見泯絕外緣離一切心即汝真性此滅情復性禪宗要旨也象山云人只是去些子凡情不得又云心不可泊一事須要一切剝落凈盡即同此滅情之旨
困知記云李習之雖嘗辟佛然復性書之言陷于佛氏之說而不自知其亦嘗從禪師問道得非有取其微旨而姑辟其粗跡以無失為圣人之徒耶傳燈錄李翱為朗州刺史嘗問藥山禪師如何是道師曰云在天水在缾翱作偈云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余話云在青天水在缾
問韓文公與大顛書不審有崇信之意否朱子曰真個是崇信是他貶從那潮州去無聊后被他說轉了如云所示廣大深迥非造次可喻不知大顛與他說個甚么恁地傾心信向又曰退之亦多交僧如靈師惠師之徒[朱子語類]
按韓退之雖辟佛而交僧晚年乃為大顛所動傾心信向周元公云不識大顛何似者數書珍重更留衣何與原道之言背馳耶雖然退之一李習之也原道關佛亦只是關其粗跡也按柳子厚送僧浩初序謂韓退之病余嗜浮圖言罪余不斥浮圖余謂浮圖之言往往與易論語合雖圣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退之所病者其跡也雖余亦不樂也愚謂文學如二三子一代宗工然皆只知病佛粗跡而不免為其微言所惑他尚何望
朱子曰游定夫有論語要旨天下歸仁引龐居士語又曰游定夫以克己復禮與釋氏一般只存想此道理而已舊本游氏全用佛語解此一段某已削之若只以存想言克復則與下截非禮勿視四句有何干涉又曰若只是存想天下歸仁恁地則不須克己只坐定存想半月十日便自天下歸仁豈有此理[朱子語類]
按游定夫言克己與四勿無干涉正與象山同詹阜民安坐瞑目操存半月忽覺此心澄瑩自以為仁而象山許之即存想歸仁之證也
伊洛淵源錄載呂氏雜志云程先生謂游酢楊時先知學禪已知向里沒安泊處故來此卻恐不變也游定夫后更為禪學從諸禪老游定夫嘗言前輩先生往往不曾看佛書故詆之如此之甚其所以破佛者乃佛書自不以為然者也其溺于異學如此
朱子曰呂與叔未發之說尤可疑如引屢空而曰由空而后見乎中其不陷于浮圖者幾希矣蓋其病根正在欲于未發之前求見乎所謂中者而執之是以屢言之而病愈甚蓋一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已發固已不得而見之況欲從而執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此為義理之根本于此有差則無所不差矣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信哉楊氏所謂未發之時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則發必中節矣又曰須于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其曰驗之體之執之則亦呂氏之失也大抵楊氏之言多雜于佛老故其失類如此[中庸或問]
按語類朱子謂陸子靜學者欲執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不知中如何執得那事來面前只得應他當喜便喜當怒便怒如何執得正與此相發按中庸或問辯程門諸子淫于老佛之失甚詳今姑錄此余不盡也
又按語類僧常總龜山鄉人住廬山東林龜山常往見之問孟子道性善之說其言之雜佛有自來矣
朱子答張敬夫書云上蔡所謂知覺正謂知寒暖饑飽之類推而至酬酢佑神亦只此耳謂仁者心有知覺則可謂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不可至于伯逢又謂上蔡之意自有精神得其精神則天地之用皆我之用矣此說甚高甚妙而反之于身愈無根本可據之地所謂天地之用即我之用殆亦其傳聞想象如此耳實未嘗到此地位也[朱子文集]
朱子曰上蔡說得覺字太重便相似說禪
上蔡多說知覺自上蔡一變而為張子韶[并朱子語類]
謝上蔡以知覺言仁猶佛氏以知覺言性其失一也精神之說尤陷釋氏與象山吾心宇宙之說正同
事文類聚云佛者漢言覺也將以覺悟羣生也宋豐稷對神宗曰佛者覺也覺則無所不了張子韶曰覺之一字眾妙之門陳白沙曰人惟覺便我大而物小物有盡而我無盡皆是說得覺字太重也
朱子曰程門諸子在當時親見二程至于釋氏卻多看不破是不可曉
因論上蔡語錄如云見此消息不下工夫之類乃是謂儒佛本同而所以不同者但是下截耳龜山亦如此[并朱子語類]
謝氏雖程門高弟亦看不破其惑人至此
朱子答吳公濟書云來書云儒釋之說本同末異熹謂本同則末必不異末異則本必不同正如兩木同是一種之根無緣卻生兩種之實[朱子文集]
此論簡要直截片言折獄矣
朱子曰正獻為溫公言佛家心法只取其簡要[朱子語類]
正獻呂申公公著也宋名臣言行錄云申公晚多讀釋氏書益究禪理溫公博學有志行而獨不喜佛申公每勸其留意且曰所謂佛學者直貴其心術簡要耳非必事事服習為方外人也按申公之意亦是取上一截
朱子答林擇之書云呂公家傳論佛學尤可駭嘆程氏之門千言萬語只要見儒者與釋氏不同處而呂公學于程氏意欲直造圣人盡其平生之力乃反見得佛與圣人合豈不背戾之甚哉[朱子文集]
呂公家傳云原明公自少既從諸老先生學當世善士悉友之矣晚更從高僧圓照師宗本證悟師修颙游盡究其道別白是非斟酌淺深而融通之然后見佛之道與圣人合按原明申公之子希哲也
朱子答呂東萊書云橫渠墓表出于呂汲公汲公尊橫渠然不講其學而溺于釋氏故其言多依違兩間陰為佛老之地如云學者苦圣人之微而珍佛老之易入如此則是儒學異端皆可以入道但此難而彼易耳又稱橫渠不必以佛老而合乎先王之道如此則是本由佛老然后可以合道但橫渠不必然而偶自合耳此等言語與橫渠著書立言攘斥異學一生辛苦之心全背馳了[朱子文集]
汲公呂大防也
朱子曰華嚴合論其言鄙陋無稽不知陳了翁一生理會這個是有甚么好處可惜極好的秀才只恁地被他引去了又曰了翁好佛說得來七郎八當[朱子語類]
了翁金剛經說曰佛法之要不在文字而亦不離于文字此經要處只九個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梵語九字華言一字一覺字耳中庸誠字即此字也了翁之意亦是見得佛與圣人合也
朱子辯蘇子由老子解云蘇侍郎晚著此書合吾儒于老子以為未足又并釋氏而彌縫之可謂舛矣然其自許甚高至謂當世無一人可以語此者而其兄東坡公亦以為不意晚年見此奇特以余觀之其可謂無忌憚者歟[朱子文集]
蘇子由注老子其后序曰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此蓋佛法也六祖謂不思善不思惡則喜怒哀樂之未發也蓋中者佛性之異名而和者六度萬行之總目致中和而天地萬物生于其間非佛法何以當之觀此則蘇氏彌縫之舛可知矣按文獻通考宋仁宗時僧契嵩以世儒多詆釋氏之道乃著輔教編五卷廣引經籍以證三家一致輔相其教焉蘇子由所見正與契嵩合崇正辯曰為佛之徒者所以擁護其道無所不至衣冠淺士乃一聞佛說則傾意從之甘心于僧役而不悔豈非名教之罪人哉
朱子雜學辯張子韶中庸解云不見形象而天地自章不動聲色而天地自變垂拱無為而天地自成天地亦大矣而使之章使之變使之成皆在于我天地又自此而造化之妙矣朱子辯之謂此語險怪不通若圣人反能造化天地則是子孫反能孕育父祖凡此好大不根之言蓋原于釋氏心法起滅天地之意[朱子文集]
按蘇子由謂致中和而天地萬物生于其間云云正同此心法起滅天地之意又按朱子雜學辯蘇張溺佛之失甚詳今亦不能盡錄姑摘記緊要一二于此
朱子曰張公始學于龜山之門而逃儒以歸于釋既自以為有得矣而其釋之師語之曰左右既得把柄入手開導之際當改頭換面隨宜說法使殊涂同歸則世出世間兩無遺恨矣用此之故凡張氏所論著皆陽儒而陰釋其離合出入之際務茌愚一世之耳目而使之恬不覺悟以入乎釋氏之門雖欲復出而不可得[朱子文集]
昔人謂西晉亂亡之禍起于夕陽亭荀勖教賈充之一語愚謂后世學術陽儒陰釋之禍實起于宗杲教張公之一語矣然荀勖一語止禍一代宗杲一語遺禍無窮上而千古圣賢學術為所汨亂下而天下萬世人心為所蔀惑不知其禍何時而已嗚呼酷哉
按宗杲為人權數陰謀秘計大類呂不韋不韋陰以其子為秦王之子而秦人不覺宗杲陰以其學易吾儒之學而后世亦鮮知之始皇既立名號猶襲嬴秦而血脈骨髓則已移于呂無垢象山繼作名號不殊于孔孟而血脈骨髓則已移于禪嗚呼六國并兵合力以攻秦不能得秦人之尺寸而不韋奪其國于幾席談笑之間昌黎伊洛終身辟佛曾不能少殺其勢宗杲乃從容一語而遺吾道無窮之禍二人者其古今之大盜與
通按有宋一代禪學盛行然汴宋以前蘇子由諸人明以儒佛為同南渡以后張子韶輩始陽儒而陰佛以儒佛為同其好佛也直陽儒而陰佛其好佛也譎此世道升降之幾所關非細故也孔子曰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閱歷古今世變同一令人增慨
朱子答石子重書云此道寂寥近來又為邪說汨亂使人駭懼聞洪適在會稽盡取張子韶經解版行此禍甚酷不在洪水夷狄猛獸之下令人寒心人微學淺又未有以遏之惟益思自勉更求朋友之助庶有以追蹤圣徒稍為后人指出邪徑俾不至全然陷溺亦一事耳[朱子文集]
朱子倦倦為后人指出邪徑而近日學者乃有故蹈邪徑而反詆朱子者其是非識見何相遼乃爾
朱子雜學辯曰呂氏曰聞見未徹正當以悟為則所謂致知格物正此事也比來權去文字專務體究尚患雜事紛擾無專一工夫若如伊川之說物各付物便能役物卻恐失涉顢頇爾愚謂以悟為則乃釋氏之法而吾儒所無有呂氏顧以為致知格物之事又云去文字而專體究猶患雜事紛擾不能專一則是理與事為二必事盡屏而后理可窮也顧謂伊川顢頇豈不惑哉[朱子文集]
呂氏即呂居仁亦嘗參禪宗杲杲以無事省緣靜坐體究為教故呂氏有此見解其去文字屏事尚悟詆伊川全與象山同見解象山曰格物者格此者也陽明曰格物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皆與呂氏同見解顢頇出佛書云儱侗真如顢頇佛性
朱子辯呂氏大學解云彼其陽離陰合自以為左右采獲而集儒佛之大成矣曾不悟夫言行不類出入支離之為心害而莠奪苗紫奪朱之患又將無所不至也近世之言道者蓋多如此其誤后學深矣
朱子答陳明仲書云汪丈每以呂申公為準則比觀其家傳所載學佛事殊可笑彼其德器渾厚謹嚴可為難得矣一溺其心于此乃與世俗之見無異又為中立依違之計以避其名此其心亦可謂支離之甚矣顧自以為簡易則吾不知其說也[朱子文集]
汪丈即汪圣錫尚書也名應辰二書所言陽離陰合左右采獲依違中立出入支離之弊一種學術皆然
朱子曰某初師屏山籍溪籍溪學于文定又好佛老以文定之學為論治則可而道未至屏山少年能為舉子業官莆田接塔下一僧能入定數日后乃見了老歸家讀儒書以為與佛合故作圣傳論其后屏山先亡籍溪在某自見于此道未有所得乃見延平
或問屏山十論朱子曰他本是釋學但只是翻謄出來說許多話爾[朱子語類]
屏山劉子翚籍溪胡憲皆朱子少時師也朱子初年學禪亦以二人之故圣傳十論見屏山文集翻謄二字切中世學之病象山陽明講學皆是翻謄出來
朱子答李伯諫書云詳觀所論大抵以釋氏為主而于吾儒之說近于釋者取之異于釋者在孔孟則多方遷就以求其合在伊洛則無所忌憚而直斥其非夫直斥其非者固未識其旨所取所合亦竊取其似是而非者耳故語意之間未免走作然敢詆伊洛而不敢非孔孟者直以舉世尊之而吾又身為儒者故不敢耳豈真知孔孟之可信而信之哉是猶不敢顯然背叛而其毀冠裂冕拔本塞源之心固已竊發學者豈可便有此心萌于胸中哉[朱子文集]
此書說透伯諫心髓說透近世一派雜學心髓
朱子答江德功書云釋氏之學為主于中而外欲強為儒者之論正如非我族類而欲強以色笑相親意思終有閑隔礙阻[朱子文集]
與前書遷就走作等語相發
朱子曰學佛者常云儒佛一同某言你只認自家說不同若果是又何必言同只這靠傍底意思便是不同便是你不是我底是了[朱子文集]
此語說得直截痛快尤可施于近世之欲同朱陸者
朱子答江德功書云近世學者溺于佛學本以圣賢之言為卑近而不滿于其意顧天理民彝有不容殄滅者則又不能盡叛吾說以歸于彼兩者交戰于胸中而不知所定于是因其近似之言以附會而說合之凡我教之以物言者則引而附之于己以身言者則引而納之于心茍以幸其不異于彼而便于出入兩是之私至于圣賢本意則雖知其不然而有所不顧也[朱子文集]
此嘗說世學之病亦痛切
朱子答汪太初書云近世學者不知圣門實學之根本次第而溺于老佛之說無致知之功無力行之實而嘗妄意天地萬物人倫日用之外別有一物空虛玄妙不可測度其心縣縣然惟徼幸于一見此物以為極致
朱子答廖子晦書云詳來諭正謂日用之間別有一物光輝閃鑠動蕩流轉是即所謂無極之真所謂谷神不死所謂無位真人此釋氏語正谷神之酋長也[并朱子文集]
無極之真儒也谷神不死老也無位真人佛也此即以老佛之似亂吾儒之真也一物即鏡象之見也
朱子答李周翰書云示諭縷縷備見本末但原說之辯髣髴其閑頗有陽尊孔子而陰主瞿聃之意耳[朱子文集]
瞿聃瞿曇老聃也當時講學之弊類如此
或問佛之理比孔子為徑伊川程子曰天下果有徑理則仲尼豈欲使學者迂遠而難至乎故外仲尼之道而由徑則是冒險阻犯荊棘而已[程氏遺書]
朱子曰信州龔安國聞李德遠過郡見之李云若論學惟佛氏直截如學周公孔子乃是抱橋柱澡洗
朱子曰禪學只一喝一棒都掀翻了也是快活卻看二程說話可知道不索性奚特二程便夫子之言亦如此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看得好支離[并朱子語類]
按前人于孔佛猶有支離直截之論則夫近世之以支離直截論朱陸者即前人之余涎耳蘇子由謂后世因老子之言以達道者不少而求之于孔子者常苦其無所從呂汲公謂學者苦圣人之微而珍佛老之易入皆同此意崇正辯曰圣人之道不可躐等釋氏之教一超直入故儒生以吾圣人為迂以彼釋氏為徑今以登十三級浮屠明之不可躐等者猶自最下用足歷級升而上也一超直入者猶自平地不用足歷忽飛而至也此實而彼虛實難而虛易士大夫樂于無稽超勝之說以為孔子所不到孟子所不知而實無所得使世習日以淪胥莫可救也愚按前世溺禪者必詆圣人近世溺禪者必詆朱子孔圣不免譏詆朱固無足怪矣
朱子曰今之學者往往多歸異教何故蓋謂自家這里工夫有欠缺處奈何這心不下沒理會處而禪者之說則自以為有個悟門一朝得入則前后際斷說得恁地見成捷快如何不隨他去[朱子語類]
朱子答汪尚書書云道在六經何必他求誠如臺諭然世之君子不免于淪胥者何哉以彼之為說者曰子之所求于六經者不過知性知天而已由吾之術無屈首受書之勞而有其效其見解真實有過之者無不及焉世之君子既以是中其好徑欲速之心而不察乎他求之賊道貴仕者又往往有王務家私之累聲色勢利之娛日力亦不足矣是以雖知至道不外六經而不暇求不若一注心于彼而徼幸其萬一也至于蘇氏其言高者出入有無而曲成義理下者指陳利害而切近人情其智識才辯謀為氣槩又足以震耀而張皇之使聽者欣然而不知倦此其亂人心妨道術主名教者不得恝然而無言也狂妄僭率極言至此熹之愚昧幺么豈不知其力之不足所以慨然發憤而不能已亦決于此而已矣天下豈有二道哉[朱子文集]
此書尤切中世學之病所稱蘇氏之病象山陽明正同朱子嘗謂伊川快說禪病今由此編觀之朱子真可謂快說禪病矣李果齋謂析世學之謬辯異教之非搗其巢穴砭其隱微摧陷廓清之功非近代諸儒所能髣髴其萬一究觀此編然后知斯言之非阿所好矣蓋朱子未出以前佛學盛行雖經傅太史韓文公二程張子之辯而不息直至朱子出而后邪說退伏不敢與吾儒爭衡而后學者曉然知佛學心跡本末之皆邪而儒佛異同之辯息而后一切雜學以佛旨釋儒書者不得以愚后學之耳目而后士大夫無復參禪于叢林問道于釋子甘為僧役而不恥者矣是朱子未出以前一禪佛世界朱子出而后復吾儒世界也魏鶴山謂朱子之功不在孟子下不究辯至此夫豈知斯言之不我欺
通按近世溺佛之弊有以佛氏勝于周孔者有以佛氏與圣人同者有以儒佛本同末異者有陽儒而陰佛者是數說者實以漸而變以佛氏為高妙徑捷勝于周孔者其陷溺病根也以為與圣人同者少變其說以誘人也以為本同末異者其說之又變也至于陽儒陰佛則其變之極而為術益精為說彌巧也嗚呼君子觀于此鳊亦可以少窮禪蔀之變態矣
明道程子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見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白謂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于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道非淺陋固滯則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涂生民之耳目溺天下于污濁雖高才明智膠于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榛蕪圣門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
伊川程子曰世之博聞強識者眾矣其終無有不入于禪學者特立不惑子厚堯夫而已又曰今日卓然不為此學者惟景仁與君實耳[并程氏遺書]
按當時舉天下高才明智醉夢于邪說而足音空谷僅張邵范馬四君子焉耳蓋佛學惑人之害于此極矣
明道程子曰昨日之會大率談禪使人情思不樂歸而悵恨者久之此談天下已成風其何能救古亦有釋氏盛時只是崇設象教其害甚小今日之風便先言性命道德先驅了智者才愈高明則陷溺愈深然據今日次第便有數孟子亦無如之何只看孟子時楊墨之害能有甚況之今日殊不足言此事亦系時之隆污清談盛而晉室衰然清談為害卻是閑言語又豈若今日之害道[程氏遺書]
按此言則知異端之害不獨系圣道之明晦尤關系世道之盛衰嗚呼清談盛而晉室衰劉石亂華矣禪談盛而宋室不競徽欽北高宗南矣二代之禍如出一轍然后知程子之憂深而慮切矣豈非后學之永鑒乎
愚嘗因此而通究之達磨以前中國文士皆假莊列以文飾佛學達磨慧能而后中國文士則假儒書以文飾佛學矣假莊列以飾佛者假儒書以飾佛之漸假儒書以飾佛者則陽儒陰佛之漸也是后世佛學所以日益高妙惑人者皆中國之人相助為惑之罪也不然則以四十二章等經之侏離鄙俚傳燈一錄之誕幻無稽何能惑人至此之甚哉故何叔京曰非浮屠之能惑人也導之者之罪也斯言深燭其弊矣水心葉適氏曰佛學至慧能自為宗此非佛之學然也中國之學為佛者然也今夫儒者于佛之學不敢言曰異國之學也于佛之書不敢觀曰異國之書也彼異術奇技絕之易耳不幸以中國之人為非佛之學以中國文字為非佛之書行于不可行立于不可立儒者知不能知力不能救也蕩佚縱恣終于不返是不足為大戚與愚按假莊列假儒書陽儒陰佛三者皆是以中國之人為非佛之學以中國文字為非佛之書诪張為幻也問之則曰吾學心學也吾之學非虛空而寂滅也世衰道微程朱世不常出儒者知不能知力不能救坐視其蕩佚縱恣猖狂叫呶而不返也愚故集程朱遺論著為此編以俟后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