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同治甲戌日兵侵臺始末
- 佚名
- 5237字
- 2015-12-26 18:28:34
又閱簡器一條。自古器械不精,以卒予敵,兵家先利器尚矣。顧器莫利于火器,而火器又莫利于洋行。所幸者外洋有獨擅之利器,而不思自秘其長。每制一械,但使足以濟用,即貪利而轉售之他人。此于彼有自敝之道,而在我有可乘之機。第中國雖購洋炮,而施放不能如彼之準,此由策算炮力炮藥所及之遠近高下,不及其精。故彼之利器,在彼用之,仍可擅長,我用之仍不可恃。臣愚,以為炮需購備,而放炮之準頭,尤宜切講。現查在外洋之槍炮,以克虜伯近時所造之后膛開花槍炮為最精,然亦得其施放之術,乃可以命中而致遠。臣上年改設水師艇船,即在彼購辦大小鋼炮、銅炮十四尊,槍一百二十桿,均極精良。初到東時,無人悉其施放之法,嗣乃延一西人教之數月,演放始能如意。臣擬籌款項,分購口徑七、八、九、十寸大之后膛鋼炮各數尊,以備應用。惟此炮價值甚昂,東省籌款不易,擬分年勻湊十數萬金。陸續購辦。第各炮均購自外洋,在彼之利器固失,而在我之財力終虧,惟冀閩、滬所設機器局,極意經營,及時仿造。凡在管理局員及一應工匠人等,務就其已成之器,殫精畢思,悟澈其實在精妙之處,然后工力悉敵,器不虛制,且積久生新,亦無難奪彼之長。如此辦理,庶我之財力,不致盡耗于外洋,斯為計之得者也。
又閱所議造輪船一條。查中國舊式戰艦,誠遠遜輪船之捷利。現在閩、滬兩廠,制造頗具成規,無難力求精進。惟造船之費甚巨,養船之費亦多,各省斷難照行,一省亦難獨任。臣愚,以為以后制造之事,專責之閩、滬兩省,養船之事,分責之沿海各省,相維相助,庶閩、滬可以節養船之費,挪之于造船,各省可以節造船之費,挪之于養船。如此挹注,則費較省,而事可永圖。第中國海疆寥遠,現有船只,以之分防,自不敷用。應由各省自行酌量籌辦,分年購買。即以東省洋面而論,必須有輪船三、四只,呼應方靈。現有閩局調來一號,臣已飭煙臺所練之槍隊,挑撥四十名赴船操演。以后尚擬購備一、二只,添入操練。一遇有事,乃能應手。以東省之財力,非蓄之三、四年不能成功。至于舊式艇船,原不及輪船,然亦不可不相間互用。蓋輪船遇大洋深水,迅駛自足見長,若遇淺水膠舟,或附近島嶼窄隘之處,有艇船旁出以擾之,出沒無常以牽制之,亦可助輪船炮臺之力。近閱西人防海新輪,知其用輪船與鐵甲船,亦須參用舢板。至其田雞船,極為得力,然細觀其戰攻時,該船所至之處,須用輪船拖帶,則此項炮船,亦非輪船可知。丁日昌所籌有輪船數只,即可將一切師船廢棄不用,但未思海面雖大,而其中島嶼紛歧,制敵亦不必偏廢。至鐵甲船本屬堅固,然以臣愚見,似祇宜施之于海口緊東之區,輪船必由之道。如直隸之大沽、江蘇之吳淞等處,有此一船把塞,則可動可靜,極為靈活得力。若舍海口而恃之以遠攻,該船恐亦失之笨重,反不及輪船之便捷旋轉,悉能合宜。查東省洋面,至為寥闊,無緊要收束之口,鐵甲船暫可不購。惟炮臺則斷不可不修。臣閱丁日昌所籌,極合機宜。蓋沿海城池險隘,非得炮臺為掎角,一經大炮遠轟,則萬不能守。但此時修筑炮臺,非僅如尋常守備,迭土累石,隨便據險為之,遂謂可資捍御也,必須得熟悉海疆形勝、精通地道、深明算法、而又能周知外洋攻戰機宜之人,或乘舟歷險,或登山陟隘,遠測近觀,以定臺基。臺基既定,然后講求筑之之法,方圓斜正,一一精審。務使彼船之炮,不能遽傷我之臺,我臺之炮,可以遠及彼之船。斯筑一臺始得收一臺之用,不致虛糜。地勢未經勘定,未及舉行。竊以修筑炮臺之法,有明炮臺,尤須有暗炮臺。明之以顯互相攻擊之具,暗之以為出其不意之舉,庶幾奇正相生,使我之炮可以擊彼之炮,而彼不及防,且不知所以防,斯為得炮臺之利,固不僅在照其臺式也。臣籌辦東省海防,注意以炮臺捍蔽各城,而以輪船為游擊之師,以艇船舢板為相間碉擊之用,雖不遽能制勝,或亦可以應敵。至丁日昌所云演炮不得其準,守臺不得其人,則為近時切病。然此則在練兵嚴飭統領加意講求,重示賞罰,固不難立時改觀也。
又閱所議籌餉一條。查中國餉源所入,以錢糧關稅為大宗。軍興以來,始行抽厘。以軍務至數十年,而餉糈不致十分告匱,此未始非抽厘之力。今欲求餉需不竭之源,大約仍以此為較有把握。但目前厘金,如江蘇、廣東、湖北、江西、湖南、四川、安徽、浙江、福建等省,水陸相通,商賈輻輳,厘數較旺,如能認真講求,嚴核官紳之中飽,重懲胥役之偷漏,力杜不急之開銷,而又于正用之中,加意撙節,事事核實,當可有盈無絀。是全在各省司事者設法層次勾考,如各州征解錢糧正雜之例,不容稍涉弊混,斯為得之。若舍此而別求之開煤挖礦,非不獲利于一時,而地力一竭,無業之輩能聚而不能散,勢必釀成事端。是欲籌餉以御外侮,轉致內患叢生,外侮亦無從籌御,此則事之必當計較萬全者也。惟厘金之為餉源,東南各省可恃,西北各省實有難行。然使各省能于賦稅所入,勤加考覆,事事勾稽,而持之以節用,亦未始不可自裕。此全在因時審勢,善為自謀,固不能以一格繩矣。
又所議用人、持久兩條。查自古為國,得人者昌,用兵特其一事。現在籌辦海防,任人最為吃緊。不得其人,則兵器與船皆成虛器。惟海疆之用兵,不惟與陸路異,即與長江水師亦異。故得人尤為最難。該王大臣所議令各直省大臣實舉所知,公議會推,誠為慎重選舉之計。況軍興以來,各省用兵日久,未必遂無所知,然所知多系陸路知兵與長江習戰之員,以之移任海防,恐知識未能盡悉。萬一遷地弗良,以陸路、長江之將材,而失于海疆之一蹶,亦為可惜。臣愚,以為人材以磨礪而出,但須質地樸勇,血心自負之士,任之以事,假之以權,責之以效,而又能正以率之,嚴以馭之,恩以結之,使之知威知感,自能鼓舞奮興,可以致其死力,足為我用。如謂一舉而即為可靠之材,恐亦未敢必也。
至練兵、制器、造船各事,該王大臣所議,以持久行之,而要于一心一力,誠為確論。凡事未有不持久而可期有成,亦未有不一心一力而可望集事者。臣等自愧庸愚,既不能為國家宣揚德威,至事機緊要,而又以泄沓從事,自顧何以為人。惟有于上應辦各事自矢忠誠,次第興辦,以期事豫則立,稍得上紓宸廑。
抑臣更有請者。自來用兵之道,不外戰守兩端。然有戰不如守,守不如戰,或以守為戰,以戰為守者,此中機宜,尤當審決。古來哲人謀國,名將用兵,未有不于此兢兢者。今日籌辦海防,原屬先期圖維,豫籌戰守之方,而尚未有戰守之事。然此日外洋之桀驁甚矣。我以通商之事,相與羈縻,彼亦圖通商之利,暫為安息。近因各該國貿易虧折頗多,輪船在中國者亦漸不得利,狡焉思啟,自在意中。臣愚,以為防事辦定,將來如果有警,其要利于持守,而不利于輕戰。夫所謂不利于輕戰者,非怯敵也,誠以與外洋用兵,較之與內地用兵,機勢迥別。其間毫厘千里,萬不可忽。內地用兵,賊皆處我腹心之地,此擾彼竄,必能戰而后賊可平,專言守則到處設防,轉致任賊蹂躪,益形滋蔓,故戰勝于守。若外洋用兵,則主客之形,勞逸之勢,彼不如我;且彼遠涉數萬里之重洋,而與我爭勝于一旦,其輪船所燒之煤,所裹之糧,所需之軍火,皆難持久,其利務在速戰。若使彼一戰而勝,則我之沿海兵民,皆以為我之輪船不如彼之捷,槍炮不如彼之利,則氣必餒,則勢必散,而彼乃乘其散而入我內地,或以重利勾結奸民,為之前驅,或有漢奸乘機附合,分我兵力,則不必陸路稍有損挫,而海防固已全墮,大局亦不可不問。且不特此也,彼之所以與我構釁者,欲爭我土地耳。彼處空虛無物之大洋,而爭我財賦所出之土地,我若輕與之戰,若幸而獲勝,彼不過傷一、二船,于彼固未大損,若不幸而敗,則彼得乘勝以據我土地,于我所失甚多。此間輕重,尤貴權衡。故海疆之事,能守即為能戰。日后有警之時,我但能慎守沿海炮臺,密防沿海城池險隘,而但以輪船與之掎角于近海之間,以為炮臺城池險隘之防護,又以舢板艇船與之出沒隱見于島嶼分錯之內,以為輪船之聲援,彼欲急戰而我故延緩之,彼欲不戰而我故牽致之,務使進不得戰,退不得息,久之糧盡煤絕,勢必自潰。迨其自潰,我乃乘其勢而截擊之,或尾追之,當可取勝。此所謂以守為戰也。至于輪船以煤為命,近日各該國每羨中國產煤之區。臣細加訪求,有云該國年來用煤過多,出煤漸少,勢將垂涎中國之煤。臣故上年于山東博山、淄川、濰縣出煤各屬,已均明定條規,為先發制人之計,以防窺伺。如將來有事,中國之煤與糧,務令斷其接濟,亦為切要。兵法云,知已知彼,臣知識淺陋,豈能知兵,惟審機度勢,實見海疆兵事,誠有戰不如守、守即為戰之機宜,決當慎重于未發之先,而不可以忽視者。可否請旨密飭廷臣,及沿海各省將軍、督撫等,酌度臣言之得失,以為日后用兵之大計。不滕禱幸之至。
丁寶楨又奏
本年日本構釁,仰賴圣主福威遠被,懼不敢逞,誠為幸事。查該國初有通商之議,臣曾函致曾國藩,以彼偪處東洋,距浙、閩甚近,疆梁負固,自昔已然,今忽請通商,拒之似難,許之則恐非我之利。乃不謂其互市未逾二年,遽思狡逞。然臣年來所私憂竊慮、寢食不安者,則尤在俄羅斯,而日本其次焉者也。蓋外洋各國,與中國水路雖通,而陸不通,且均遠在數萬里外。日本洋面雖近,而陸路尚阻。惟俄羅斯則水陸皆通中國,而水路較各國為近,陸路則東北、西北直與黑龍江、新疆各處連壤,形勢在在可虞。況該國最稱強大,自通商以后,皆與各國一律換約,輪船亦時有往來。而臣數年中暗為查考,通商各口,并未見該國有大宗貨物出進交易,而每遇各國與我口舌等事,彼往往兩利俱存,務為見好,此即其意存窺伺,乘機觀變之大較也。
臣竊謂各國之患,四股之病,患遠而輕;俄人之患,心腹之疾,患近而重。現在東南海防,漸次籌辦,而北面為京畿重地,以東北形勝而論,俄則拊我之背,后路之防,實尤緊切。臣猶慮將來時勢稍變,各該國互相勾結,日本窺我之東南,俄夷擾我之西北,尤難彼此兼顧。請旨嚴飭黑龍江、吉林、奉天及蒙古精練馬隊數萬,無事則藉以控制,有事則藉為戰守。第以數省中,惟黑龍江之人樸拙而強健,極為可用。臣從前委員赴該省調其來東,親為訓練,知之甚悉。吉林、奉天之人,則微染風氣,不似黑龍江之樸勇,必須認真挑選。蒙古則從忠親王僧格林沁多帶來東剿賊,臣見其樸勇敢戰,較甚于吉、奉兩省。此時如認真操練,大約黑龍江可練馬隊一千五百人,吉林可練一萬人,奉天可練八千人,蒙古可練八千人,共計練足實數。不準一名虛冒。然必得簡放熟練馬隊攻戰之大臣,如都興阿等前往挑擇,編列成隊,明定軍法,嚴立條規,每月每日每時應行操演之事,著為程序,不準間斷。每歲秋冬,則欽派王大臣校閱一次,查其年力之強弱、技藝之生熟、陣法之整散,以判其優劣,考其勤惰,定為賞罰,必期悉成勁旅,為東北、西北兩面之屏蔽,庶可有備無患。
然練兵必先足餉。近來東三省月餉多不敷用,枵腹之余,亦難責以成效。應請飭下各省練兵大臣,實計每年操練之兵,應須專餉若干,指撥分解,不準藉詞短少。則餉不至缺乏,而兵丁乃得以盡力操練。雖今日不無稍費,而日后緩急可恃,所獲實多。此誠東北現在緊要應辦之事,亟宜早圖,不可或緩。私心所慮,不敢不以上陳。
十一月丙寅(二十七日)江蘇巡撫吳元炳奏
臣在鄂省,承準軍機處字寄,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折等因,欽此。又于十月二十五日途次,承準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咨,議覆廣東巡撫具奏丁日昌豫擬海洋水師章程六條各等因。臣維御外之道,莫切于海防。海防之要,莫重于水師。將領不得其人,有兵如無兵。形勢不扼其要,有險如無險。臣初抵江寧,與督臣李宗羲面晤數次,江蘇情形,雖略知梗概,第各海口未經周視,各營駐扎地方及安設炮臺處所,并上海機器局、輸船廠,均未經親歷,若僅按圖臆說,究屬惝怳無憑。擬俟移交緊要公事料理稍清,請展限一個月,俾臣周歷各處,通籌兼權,再行悉心妥議,據實奏聞。
朱批:知道了。
十二月甲戌(初五日)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竊臣等于本年十月十三日,將委查香港新聞紙刊播密件之陳賢即陳叆亭現在臺灣府城,分別移飭查拿訊究各情形,繕折覆奏在案。臣鶴年拜折后,隨復函催臺灣道夏獻綸、并檄委候補通判劉晉、即日由泉州東渡,隨同嚴密查辦去后。茲據夏獻綸稟稱,訪聞陳賢有在道員黎兆棠處之說,當經親往查詢,擄該道稱,祇有陳言即陳靄亭,廣東新會縣人,已于八月初二日內渡,聞其已回香港等語。「賢」「言」、「叆」「靄」,語音相同,其即系一人無疑等情具稟前來,并據通判劉晉稟同前情。臣伏思此案,現既已查有主名,祇須陳言即藹亭究由何處泄漏,一經提訊,不難水落石出。惟自八月初二日到今,已逾數月,難保不回新會原籍。即使仍在香港,按照條約,就近由粵照會英國官解送,似亦易獲案。事屬泄漏密件,關系重大,可否仰懇飭下兩廣督臣張兆棟,密飭設法查拿務獲,解訊嚴辦,以示懲儆之處,出自圣裁。
諭軍機大臣等
文煜等奏查明新聞紙刊刻密件之陳言,已往香港,請飭查拿一折。陳言即陳靄亭,系廣東新會人,經文煜等查明,于八月間由臺灣內渡,已回香港,事關泄漏機密要件,亟應查訊明確,以期水落石出。著張兆棟密飭所屬,將陳言即陳靄亭設法查拿解訊,從嚴懲辦。原折著鈔給張兆棟閱看。
——以上見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