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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論述下

  • 同異錄
  • 陸深
  • 6635字
  • 2015-12-26 18:28:29

臣深釋曰:道無精粗,法有倫要,故析為下篇,并皆奇文奧義,可以考見古今之物情習俗,蓋有神明之道焉。各仍舊篇,故曰論述。

楊時《求仁齊記略》

吾邑距中州數千里之遠,舟車不通,縉紳先生與一時懷德秉義之士,足以表世范俗者,皆無自而至。士之欲為君子者,何所取資耶?故后生晚學,無所窺觀。游談戲謔,不聞箴規。切磨之益,同則嬉狎,異則相訾,至悖義逾禮而不悔。雖英材異稟,間時有之,亦不過誦六藝之文,百家之編,為章句之儒,釣聲利而已。一日街鬻而不售,則反視平昔所有,皆陳腐剽剝,無所用之。往往轉而易業者,十嘗六、七。此與廛夫販父,積百貨,坐市區,逐什一之利,流徙無常者,何異耶?予嘗悼之,又竊自悲其力之不足,欲逃此而未能。思得吾黨之士,柔不溺于隨,剛不憤于欲者,相進于道,庶幾少激頹俗。今吾子乃能經營于此,以教學為事,是真有志者哉!

臣深謹按:楊時字中立,宋徽宗時人,世稱龜山先生,今之延平府將樂縣人也。程門高第,弟子贈將樂伯,《宋史》有傳。我朝從祀夫子廟庭。臣至延平,訪其遺文,讀之首錄此文,以寓世道之感。

朱熹《余龍山文集序略》

熹少時,猶頗及見前輩而聞其余論,睹其立心處己,則以剛介質直為賢。當官立事,則以強毅果斷為得。至其為文,則又務為明白磊落,指切事情,而無含糊臠卷,睢盱側媚之態。使讀之者,不過一再,即曉然知其為論某事,出某策,而彼此無疑也。近年以來,風俗一變,上自朝廷縉紳,下及閭巷韋布,相與傳習一種議論,制行立言,專以醞藉襲藏,圓熟軟美為尚。使與之居者窮年,而莫測其中之懷,聽其言,終日而莫知其意之所鄉。回視四五十年之前,風聲氣俗。蓋不啻寒暑朝夜之相反,是孰使之然哉?觀于龍山余公之文者,亦可以慨然而有感矣。

臣深聞之唐臣劉禹錫曰:文章與時高下,豈不信哉?今世論文章之弊者,必曰晚宋晚宋云。蓋言文既弊,而宋亦晚矣。嗚呼,可不懼哉!可不懼哉!觀于文公所稱四十五年前,正當龜山之時。又觀龜山前所云者,習俗已自變矣。宋之盛時可想見也。臣于時事,頗有所感,故知文體所系大矣。

唐庚《辯同論略》

道至于圣人極矣,豈容復有異乎?然禹之措置如此,湯之措置如此,文武周公之措置,則又如此。使數圣人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則論事之際,吾意必有同異者矣,寧能盡合乎?是猶有辭焉。曰:時不同也。若諸子之論性,豈復系于時哉?而孟子之說如此,荀子楊子之說則又如此。使數人者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則論事之際,吾意其必有同異者矣,寧能盡合乎?是亦有解焉。曰:師友有不同也。若子夏、子游、曾子、子張之徒,則又將安所諉哉?皆出于周末,不可謂之異時。皆受道于洙泗之間,不得謂之異師。講業請益,周旋出處,奔走憂患,蓋無適而不同者凡數十年,不得謂之異友。而論交論學,如黑白之相反,方圓大小之不相及也,此復何哉?說者以為孔子歿,學者無所統一。使夫子在,學者宜不至此。然吾聞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之所謂是,卒而非之。曰:言豈一端而已?夫各有所當也。此一人耳,而有所謂昔日之言,有所謂今日之言者,而況于眾口乎?是以先生知群言之不可一也。因使人人得極其說,而不以同異為誅賞。公卿大夫之出于斯時者,亦人人各薦其所聞,而不以同異為喜慍,何者?閨門之內,父子兄弟相與言,而有可有不可。筮人布蓍,卜人引龜,而參之一從一不從。故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寧可罪哉?今為申商之學則不然。以謂同心同德者,周人所以興;離心離德者,商人所以亡。刑賞生殺,足以整齊天下,而不塞異議之口,則非所以一道德而同風俗。噫!古之所謂同心同德者,果謂此耶?吾不忍聞是說矣。周公之時,朝廷之士不為少矣。而東征之議,書稱十夫予翼,則同者寡,而有不同者眾矣。豈皆小人耶?豈皆誅之耶?夫以周公之權而十人者助之,其勢足以誅鋤群臣之異己者為有余矣。鼻息所向,天下其孰敢違,然近于人情,通于物理,忠于王室,而推至公于天下者,終不肯為,此何則?駕馭群臣,正恐其雷同耳。奴婢同則家道危,臣下同則人主孤,人主孤而天下之覆可勝諱哉!古人所以貴和而賤同者慮此。

臣深謹按:唐庚字子西,盛宋時人。而文亦雄健條暢,臣每愛之,殆不下蘇氏兄弟也。

劉更生《災異封事略》

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眾賢和于朝,則萬物和于野。故簫韶九成,而鳳凰來儀,百獸率舞。四海之內,靡不和寧。文武周公,崇推讓之風,諸侯和于下,天應報于上。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自此之后,天下大亂。春秋之世,災異并起,禍亂輒應,殺君亡國,不可勝數。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囗囗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寬容,使得并進。今賢不肖,渾淆白黑,不分邪正雜揉。忠讒并進,轉相是非,毀譽混亂,所以熒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群朋,將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權籍勢之人,子弟叢集于朝,羽翼陰附者眾,輻輳于前,毀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所致也。原其所以然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夫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待不斷之意者,開群枉之門。讒邪進則眾賢退,群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否者閉而亂也,泰者通而治也。《詩》云:雨雪麃麃,見睍曰消,與易同義。昔者鯀、共工、驤兜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并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毀,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察,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孟季,偕仕于魯,李斯與叔孫,俱宦于秦。魯君、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污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于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返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諂不當在位,歷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如此望陰陽之調,不亦難乎?昔孔子與顏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皋陶,傅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于為國,無邪心也。故賢人在上位,則引其類。《易》曰:飛龍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匯征吉,在上則引其類,在下則推其類,故湯用伊尹,不仁者遠而眾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與賢臣并,交戟之內,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訾訾,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今以囗囗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跡,察兩觀之誅,覽否泰之卦,觀雨雪之詩,歷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考祥應之福,省災異之禍,以撥當世之變。放遠邪佞之黨,壞散險設之聚,枉閉群枉之門,廣開眾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別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眾祥并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

臣深始至延平,偶得《漢書》舊本一冊,讀之,因節此文,并正家疏略之。自此已后,則隨所得入錄矣。

匡衡《論治性正家疏略》

臣聞治亂安危之機,在乎審所用心。蓋受命之正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繼體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后,而不敢專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詩曰:念我皇祖,陟降庭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業,而鬼神祐助其治也。囗囗圣德天覆,子愛海內,然陰陽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論議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爭制度不可用也。務變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復復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無所信。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虛為此紛紛也。愿囗囗祥覽統業之事,留神于遵制揚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無忝爾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經》首章,蓋至德之本也。《傳》曰: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能盡其性,然后能盡人物之性,可以替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有余,而強其所不足。蓋聰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聞少見者,戒于壅蔽;勇猛剛強者,戒于太暴;仁愛溫良者,戒于無斷;湛靜安舒者,戒于后時;廣心浩大者,戒于遺忘。必審己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后中和之化應。而巧偽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唯囗囗戒所以崇圣德。

韓愈《柳宗元墓志銘略》

嗚呼!士窮乃見節義。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悅,酒食游戲相征逐,詡詡強笑語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負,真若可信。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發比,反眼若不相識,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獸夷狄所不忍為,而其人自視以為得計,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愧矣。

富弼《辭樞密副使奏略》

臣執性至愚,惟道為務,不是飾讓,亦非好名。美祿高官,人之所欲,但看事理,有可受與不可受爾。茍無后悔,受之無疑。禍若相隨,以死不受。今北虜雖暫通和,向去事未可知。臣若受賞,恐他日復有變動,朝廷責使人冒賞之罪,臣斷不敢避斧鉞之誅。設或朝廷謂使人只是干一時之事,后來不可加責,且怒重誅,其如天下公論,亦不肯放臣矣。畏懼公論,甚于斧鉞,臣所以累次不敢受賞功之命者,實欲逃他日斧鉞之責,公論之逼也。

蘇軾《上神宗書略》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囗囗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而已。人主之所恃者人心,失人心則亡,此必然之理。是以君子未論行事之是非,先觀眾心之向背,謝安之用諸桓未必是,而眾之所樂,則國以安。庾亮之如蘇峻來必非,而勢有不可,則反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眾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而不在乎強與弱。歷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與貧。道德誠深,風俗誠厚,雖貧且弱,不害于長而存。道德誠淺,風俗誠薄,雖疆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君知此,則知所輕重矣。夫國之短長,如人之壽夭。人之壽天在元氣,國之長短在風俗。世有尪羸而壽考,亦有盛壯而亡。若元氣猶存,則尪羸而無害。及其已耗,則盛壯而愈危。故臣愿囗囗愛惜風俗,如護元氣,古之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齊眾。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闊,老成初若遲鈍,終不肯以彼而易此者,顧其所得小,而所喪大也。自古用人,必須歷試,雖有卓異之器,必有已試之效。一則使其更變而知難,事不輕作;一則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無辭。大抵名器爵祿,人所奔趨,積勞而后遷,則人各安分。今若多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從,跬步可圖,其得者既不肯以僥幸自名,則不得者必皆以沉淪為恨。使天下常調,舉生妄心,恥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

自建隆以來,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風采所系,不問尊卑。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圣人深意,流俗豈知?知蓋臺諫未必皆賢,所言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銳氣,而借之重權者,豈徒然哉?將以折奸臣之萌也。夫奸臣之始,以臺諫折之而有余,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臣自幼小所記,及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公議所與,臺諫亦與之。公議所擊,臺諫亦擊之。及至英廟之初,始建稱親之議,本非人主大過,亦無典禮明文,徒以眾心未安,公議不允,當時臺諫以死爭之。今者物論沸騰,怨人交至,公議所在,亦可知矣。相顧不發,中外失望。夫彈劾積威之后,雖庸人亦可以奮揚風采。消委之余,雖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茲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臣始讀此書,疑其太過,以為鄙夫之患,失不過備位而茍容。及觀李斯憂蒙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盧杞憂懷,光之數其惡則誤。德宗以再亂其心,本生于患,失其禍乃至于喪邦。孔子之言,良不為過。是以知為國者,平居必當有忘軀犯顏之士,則臨難庶幾有徇義守死之臣。

陳瓘《論蔡京疏略》

自古為人臣者,官無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禍,一觸權臣則破碎必矣。或以為離間君臣,或以為賣直歸怨,或托以他事,陰中傷之,或于已黜之后,責其怨望,此古之人所不免也。

蘇軾《快哉亭記略》

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

劉摯《分析助役論略》

近歲臺諫官,疊以言事罷免,豈其言皆無補于事與?豈皆愿為訐激險直之語,以自為名而潔去與?嘗以謂欲言政府之事者,其譬如治湍暴之水,可以循理而漸道之,不可以堤防激關而發其怒,不惟難攻,亦為患滋大。故臣自就職以來,竊慕君子之中道,欲其言直而不違于理,辭順而不屈其忘,庶幾愚忠少悟天聽,而亦不敢悻然如淺丈夫,以一言一事輕決去就,致圣朝數數逐去言畢者而無所補。補思以上全國體,而下庶幾能久其職業,而成功名兩月之間,才十余疏,其言及助役法者,止三疏耳。當天下多事之時,而臣言簡緩,又不足以感悟,則其負囗囗已多矣,不意大臣之怒臣至如此。

張舜民《史說略》

韓退之潮陽之行,齒發衰矣,不若少時之志壯也,故以封禪之說迎憲宗。又曰:自今請改事。囗囗觀此言,傷哉!丈夫之操,始非不豎誓于金石,凌于雪霜,既而怵于死生,顧于妻孥,罕不回心低首,求免一時之難者,退之是也,退之非求富貴者也,畏死爾。故善為國者,如晨圃然。初則養育其材,勿使之夭折。終則將就其美,勿使之摧折。君臣相成,同底于道,顧必使之至于盡歡竭忠之地,亦何有哉?唯樂天則不然,知其不可為而一切舍之,危行而放其言,懷卷而同其塵,可謂晦而明,柔而立者也,故終其身而不辱。

崔鶠《楊嗣復論略》

氣類所合,物莫能間。君臣相與,必有所謂合者,君子不之察,欲強以口舌折奸人之鋒,勢必不振。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一也;人情逆之則怒,順之則喜;毀之則怒,譽之則喜。小人性便諛佞,志在詭隨,而君子任道直前,有犯無隱,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二也;君子正直是與不妄說人,而小人竊爵祿以植明黨,竭智力以市內援,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三也;君子難進而易退,小人易進而難退,易進則常在上以制人,難進則常在下而為人所制。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四也;君子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虐幼賤,不畏高明,而小人之于人,失勢則鼠伏以事之,得勢則虎步以陵之。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五也;君子窮則以命自安,而不尤人。達則以恕存心,而不害物。小人在下則不安,而懷毒以伺上;居上則快意,而肆虐以害人。此小人所以常勝,而君子所以常不勝六也;君子一有不安于其心,則畏君畏親,畏天畏人,而小人欲濟其奸,則欺君欺親欺天欺人,無不可者。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七也;君子勵廉節,崇名譽,小人茍獲其欲,則天下賤之而不羞,萬世非之而不辱。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八也;君子所言欲訥,于行欲敏,有過則改,見義則服。而小人矜利口以服人,喜奸言而文過。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九也;天下善人少,不善人多,故君子為國求人,難于選拔。而兇邪一嘯,則千百為群。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十也;君子不念舊惡,以德報怨,而小人忘恩背義,至以怨報德。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十一也;君子有若無,實若虛,有功不矜,有善不伐,而小人無而為有,虛而為盈,露巧而揚能,矜功而賣善,以惑時君,以冀徼幸。此小人所以常勝,君子所以常不勝十二也。君子小人之不敵亦明矣。

唐庚《察言論略》

古之人臣,抵掌緩頰,說人主以用兵者,其言未嘗不引義慷慨,豪健俊偉,使聽者踴躍激發,奮然而從之。至考論其心,則有為國計者,有為身謀者,是不可以不察也。今夫戰則除害于時,不戰則遺患于后,此有必勝之勢,彼有必敗之道,思慮深熟,利害之形,了然于胸中,知其決不誤國而后為之。若此者,為國計,非身謀也,張華、裴度是已。天下既平,謀臣宿將,以侯就第。杜門卻掃,無所用其奇,則瞋目扼腕,爭為用兵之說,庶幾有以騁其智勇而舒其意氣。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臧宮、馬武是已。國家無事,貪財嗜利之臣,無所僥幸,則必鼓倡兵端以求其所欲,兵革一動,則金錢貨幣,玉帛子女,何求而不得?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陳湯、甘延壽是已。官崇祿厚,無所羨慕,惴惴然唯恐一日失勢而不得保其所有,則必建開邊之議以中人主之欲,以久其權。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楊國忠是已。前侯故將,失職之臣,負罪憂畏,思有以撼動其君,則爭議邊功以希復進。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竇憲是已。古之人臣,逆節已萌,而功效未著。人心未服,則未嘗不因戰伐之功以收天下之望。若此者,為身謀,非國計也,桓溫、劉裕是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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