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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滅機心復還平等 借寶象乘載真經

  • 續西游記
  • 佚名
  • 9844字
  • 2015-12-26 18:11:07

三藏聽得行者耳邊悄語,點頭道:“徒弟,這個不為機心,乃是蕩魔老道一種平等功德,復此平等功德,推車的八戒也好放心,駕轅的沙僧也好用力,我們大家且安行幾里平等路程!”

卻說比丘僧與靈虛子道:“自我變了士人提省唐僧師徒,無非只要唐僧始終不改變了志誠,保守了真經,到于東土,把行者機變心腸消滅了不使,自然妖孽不生,我兩個完全了保護功果,好復如來旨意。我也知妖精設計捉弄取經僧人,且不去保護,只這起妖魔偷藏了他們禪杖,免的八戒們動打斗之心,以惹妖魔。”故此遠遠觀看著,只見行者將計就計,騙妖精的車子推經擔。靈虛子道:“師兄,他們禪杖被妖偷藏的甚好,只是這妖精變化的車子,終不是個光明正大的事物,到底妖精要設計奪將去。”比丘僧道:“師兄,我與你還須說明了孫行者,叫他更改了機變心腸,自然妖魔滅息不生。”靈虛子說:“師兄,料東土將到,真經有靈,孫行者的機變難使于無妖之境矣。你看那前邊的殿宇,層層聯絡,樹林密密雜交,不是梵宮定是道院,我與師兄探看可以客車,料唐僧師徒必然投止。”兩個走近前來,乃是一座廟堂,甚整齊。怎見得?但見:

山門高聳不尋常,殿宇崇隆接撫廊。

匾上明懸三大字。廟名五蘊眾僧堂。

比丘僧同靈虛子走入廟門,只見一個老和尚坐在那殿門,遠遠見他兩個,忙迎出來道:“二位師父,似遠方到此,請殿上一茶。”比丘兩個走入殿中,不見圣像,乃向長老稽首,便把靈山下來的話說出。

那老和尚問道:“二位師父既是靈山下來的,可知東土有幾個取經僧人,曾到得靈山取得經么?”比丘僧答道:“老師,你如何知道東上取經僧人?”老和尚說:“我這地方遠近那個不知?只因當年寶象國出了幾個妖魔,被取經僧人掃蕩了,至今老老少少無不感念,但遇著人家有甚邪魔怪異,便說怎得那取經圣僧來。日久說來,便有幾分靈異,或是把圣僧書寫名字的貼在門上,邪魔多有避去。如今我這廟堂內,往年安靜,不知近年來那里來了幾個妖魔,要求祭祀。白日見形,都是些惡咤咤像貌,地方有祭祀,他便不去作威福。我僧眾被他吵鬧,每日念取經圣僧,便是書名畫符也滅他不得,怎能夠圣僧取經回還,往我近處地方路過,請他降妖捉怪。”比丘僧問道:“如今妖魔在何處?我這同來道友也善捉妖降怪。”老和尚道:“爺爺呀,那妖怪念著取經圣僧也不怕,這道友老爺怎能避他?幸善這兩日不知何處去了,若是在廟中,我老和尚半字也不敢提他。”靈虛子道:“書名念的卻是那個圣僧?”老和尚道:“聞知當年神通廣大,叫做孫大圣,乃取經圣僧的大徒弟。”靈虛子道:“是便是了,只是如今他不似當年,只因取了真經,繳了降妖捉怪的兵器,息了殺生害命的惡心,便是遇著妖魔,只憑著一個機變。如今連機變也將次不使,若是路過此地,只怕不暇與你滅妖。”老和尚道:“老爺,你既善除妖,就求你做個方便,若除了妖,也免得吵鬧我這廟堂,與地方作些功果。”靈虛子道:“妖魔來時,我當與你掃除,只是借你一間靜室安祝”老和尚乃引著比丘兩個到殿后僧房住下不提。

卻說鼯精丟棄車子,兩個往前計議道:“三番兩次算計孫行者不成,三個蝠妖又被老道葫蘆撈去,如之奈何?”大鼯精道:“四計不成,還有五技。我們且變了車子主人,取討唐僧車子,他沒了車子,終是經擔難去。”小鼯精依言,一個變做老漢,一個變作后生,飛走上前,趕上唐僧,一手扯著馬垛道:“何處長老,你販貨物,如何推我車子?推來,快還了我,免送到官;不然扯了他馬垛子去,料這匹馬也值的這車子。”三藏道:“老人家,你問那推車子的去要,如何扯我的馬垛?”老漢道:“不去尋他,只問你要。”三藏忙叫道:“徒弟們,慢些走,這老人家乃是車主來討了”行者聽得,乃走回看著老漢道:“老人家,這車子如何是你的?”老漢道:“這地方沒人家有,推我家打造的。物各有主,你是何方和尚,販買販賣希圖生利,卻偷我車子?”一面說,一面去扯車子。行者把慧眼一照笑道:“這妖魔惡心未改。”乃把假葫蘆腰間取出。

那鼯精一見飛星走了,走到一個山坡下計較道:“算計不過這毛險和尚,怎么葫蘆在他身邊?訪的已裝了三個蝠妖,被個道童撈去,這卻又是那里來的?”正說間,只見童兒取了行者真葫蘆,走到山坡來。兩個鼯精見了,忙計較。一個變了丹元老道,一個隱著身。童兒一時眼錯,乃走近前道:“老師父,何以在此?”鼯精道:“我見你久不回來,特到此迎你。你去討葫蘆,如何被孫行者騙去?”童兒道:“不曾騙去,現吸了三個惡咤咤妖魔來了。”鼯精道:“葫蘆蓋兒要牢拴緊了。”童兒乃取出來道:“拴的緊。”鼯精接過手來,把蓋子一揭,那三個蝠妖頓時走出,一陣風走去,童兒見師父揭蓋走了妖魔,忙來拴蓋,被鼯精變轉面皮就要搶奪葫蘆。童兒忙念動咒語,葫蘆如火,鼯精疼痛難當,丟下地來,童兒拾起開了蓋,把個假老道一吸入葫蘆,這隱身的小鼯精也一陣風逃去。童兒只得裝了大鼯精到道院,把葫蘆交與師父。丹元笑道:“這妖精變的我好,且叫他在葫蘆內過幾春。”

卻說小而精走到前途,卻好遇著三個蝠妖,慌慌張張趕路,見了鼯精問道:“大鼯如何不來?”小鼯說:“他誘哄童兒,揭蓋走了你們,他卻被葫蘆吸去。”這叫做:

使卻機心愚雅子,誰知自陷入葫蘆。

萬事勸人休計較,從來好事不如無。

三個蝠妖聽了道:“多虧你大鼯做了我們替頭,總是可恨唐僧的徒弟使這機變心腸。如今說不得叫做一不做二不休,料他離了郡國,必到五盛廟前過。我弟兄三個久在廟中作威作福,要求地方祭祀,如今且回廟,再設個計策,奪了車子還你,搶他的經文柜擔,叫他師徒空向靈山求寶藏,何能東土濟群生。”小鼯精聽得說:“三位作何計策?”蝠妖說:“我兄弟原有五個,我三個在廟間,還有兩個在東路五莊觀做道童。如今我三個變做三只寶象,你便可變做個豢象的,在廟堂大澤中,只待唐僧沒了車子,那時必借我等馱經,乘隙拐他的擔子,有何不可?”

鼯精大喜,乃隨著三個蝠妖走回五蘊廟。正要作成福,只見殿后祥光萬道,瑞氣千條,妖魔見了吃驚道:“我只因兩日外游,被孫行者捉弄,不知這殿后何事發這毫光?”乃隱著身來看,原來是兩個僧道在內打坐,鼯精見了,乃向蝠妖說:“觀這兩個僧道,必是久修有道行的正人,雖然我們邪不敢犯他,但不知他可有些神通本事,或是外貌有些毫光靈異,心中沒甚神通。待我們捉弄他一番,便好設計奪唐僧的車子。”蝠妖道:“將何法捉弄他?”鼯精說:“僧道家非貪即嗔,我同你四個變個酒色財氣四種邪氛,捉弄他亂了心性,這是光消滅,那僧屋也難安。”蝠妖道:“酒無用處,財易動貧,色必起淫,我們變這兩宗試他,料他必入我們之計。”妖精說罷,乃變了兩個美婦,手捧著兩貫錢鈔,走近后殿敲門道:“老師父開門。”只聽得殿內那僧道叫一聲:“妖魔,體得錯用心機,墮落輪回六道。”鼯精見殿門不開,僧道在內說破了他計,乃退出廟門,專等取經的唐僧來到。

卻說行者假葫蘆嚇走了鼯精,三藏道:“悟空,你這機心雖妙,但恐妖魔知道是假,少不得再來要車子,卻將何計算他?”行者道:“師父,只走正路,莫要多疑,你看那前面樹林中殿宇巍峨,必然是座庵觀寺院。”八戒道:“近前去看,若是座寺院,我們且住下,問東土路程尚有多少。”行者道:“何必問,我老孫已知不遠,只是這車子妖心未忘,恐奪將去,我們又要尋擔子挑。”三藏道:“悟空,計騙了來的車子,我心亦未安。”行者道:“師父,便是我徒弟也不安于心,只因妖魔三番五次計算我們,不得不將計就計。如今借車子之力已走了數百里程途,若妖魔明明的來取,我老孫何苦留他的。”師徒正說,只見五蘊廟在前,三藏遠遠看山門一匾,上有三個“五蘊廟”大字,乃向行者道:“悟空,這廟堂齊整寬大,正好安住一日。”行者道:“八戒、沙僧,快把車子推起。”卻不防鼯精與蝠妖變了幾個漢子,走近前來,一手扯住道:“那里來的販貨物僧人,豈不知我這廟宇街道不許推車碾壞,趁早卸下。”三藏聽得,忙叫八戒、沙僧:“且停著莫推,這眾人說得是。”行者笑道:“師父,這分明是取討車子的又來了。”八戒道:“你那寶貝兒在那里?何不取出來嚇他。”行者忙向腰中取出假葫蘆,鼯精見了笑道:

“長老非醫非道,葫蘆藥賣誰家?這物非你手中拿,想要吸妖怪,我們不怕他。”

行者見葫蘆被妖魔說破,無計退他,乃叫八戒卸下車子。這漢子便你推我扯,把車子推到個空地。三藏忙叫八戒扯住玉龍馬垛,也卸下柜擔,叫徒弟們看了,他卻整了褊衫,走入山門。

只見那和尚依舊趨前,向三藏稽首道:“老師又必是東上取經圣僧,你的徒弟經文俱在何處?”三藏道:“師父如何知我小僧?”老和尚說:“我見圣僧莊嚴相貌非凡,必然就是。”三藏乃把手向山門外一指道:“師父,那階頭柜擔便是經文。看守著的便是小徒。”老和尚見了道:“圣僧何故不到廟內卸擔?”三法道:“因是車子推來,方才有幾個漢子,阻卻不容,說推車碾壞街道。”老和尚道:“圣僧休要錯認,我這廟前那有阻車的漢子?”三藏道:“便是我徒弟也知他是妖怪。”老和尚聽了道:“正是不差。久已望圣僧有個大徒弟善拿妖提怪,我這廟中近日不知是那里來了幾個妖怪,吵鬧我廟內僧人。且請圣僧殿堂住下,待我前去請你高徒。”

三藏依言進了殿堂,一時便有眾僧來參謁,便有傳知殿后比丘、靈虛的,他兩個故意把殿后房門緊閉,在里面靜坐。老和尚去請行者們,行者道:“老師父,我等看守經文擔,不敢遠離,若是有棍擔,乞借三根與我們挑經便是盛意。”老和尚道:“必求師父廟內一坐,素齋供俸,還有一事奉求。”八戒道:“老師父有齋送到這里吃吧,有事便講了何如下?”老和尚不肯,乃傳了幾個小和尚出來,叫他看守經擔,定要請行者們進廟。行者把慧眼一觀,卻都是真和尚,只得同著老和尚進入廟中。

三藏見八戒、沙僧俱來,乃把眉一皺道:“悟空,你方才說妖魔奪了車子去,怎不防經擔?如何丟了來廟?”行者道:“老和尚教眾僧與我們看守著哩。”乃向老和尚問道:“老師父,你這殿堂怎么處處皆空,不塑位圣像?”老和尚道:“正為這一節,當年層層殿內俱有增塑城塑圣像,后來不知何怪偷移去了,只見青天白日,許多惡咤咤妖魔現形,要地方五牲祭祀,鬧吵我廟內大小僧人不安。”行者道:“若是地方有祭祀,你廟中熱鬧,僧人得利,如何不安?”老和尚愁著眉道:“老爺你不知:

妖魔顛倒,行事乖張。

要求祭祀,威福地方。

把我和尚,捉弄難當。

吃素長老,強他葷湯。

吃葷和尚,沒點牲嘗。

若是怠慢,不是毒打,便是生瘡。

菩薩搬去,空此廟堂。”

行者聽了道:“原來泥塑木雕的圣像不靈,容此妖魔作耗。”老和尚道:“正是圣像有靈,感應的圣增到此,定是與我們作主,驅除了妖魔,也是廟僧大幸,圣像必然重建。”行者聽了道:“老師父放心,我老孫替你掃除妖魔,包你廟堂安靜。”八戒道:“也要我們齋吃得如意。”老和尚笑道:“有,有。”乃叫眾僧備齋。

卻說蝠妖同鼯精取了車子,見行者們進殿去,要來偷經擔,只見眾僧看守,那經擔毫光放出,妖魔那里敢偷?蝠妖問計鼯精,鼯精說:“你意原要變寶象盜拐他擔子,如今廟旁現有劉員外大澤,有兩匹白象,何不設計馱了他擔子去?”蝠妖說:“有理,有理。我那兩個蝠弟現在五莊現做道童,若馱了經擔遠投他處,料五莊觀有空屋安頓,只叫唐僧無經回國,空身西還,那時我們仇恨方報也。”

卻說行者吃了老和尚齋供,乃對唐僧說道:“師父和八戒們去看守經擔,我徒弟既許了老和尚捉妖,必須與他驅除了,方才行路。”三藏道:“徒弟,車子取去了,經擔也須計較怎挑。”老和尚聽了道:“圣僧放心,我有一策甚便:離我廟十里,有個劉員外,家有白象二匹,莫說五六個經擔,便是十余擔柜子也馱的去。只要圣僧們拜借他的,直送到你東土。”三藏聽了大喜,便要去劉員外家借象,只見廟門外搖搖擺擺來了一個老叟,后面跟著個后生,老和尚同眾僧見了,慌忙上前去迎。卻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總批:

妖精變的車子、變的白象,皆可用得。若競送上東土,有何不可?

有心辨別邪正,便多一番勞擾矣。曰欺,曰騙,俱從心生。

行者機變,無妖魔境界便使不出,須知心與魔正如針芥相投,磁石相引。

第一百〇一章 愿皇圖萬年永固 祝帝道億載遐昌

卻說蝠妖變了劉員外,鼯精變了個后生跟著,他把兩個蝠妖變了兩匹白象,牽在廟門外。這蝠妖搖搖擺擺走進來,老和尚迎他到了殿堂,三藏一見,彼此行了個主客禮,這蝠妖開口道:“圣僧遠來,老漢有失迎俟,欲要請過寒家,恐路遠不便勞動,聞得經擔沒有車子載行,家有白象兩匹,盡可代車。若不棄嫌,載到本土,不枉老漢一種勤勞。”三藏道:“小僧為無物擔經,正有意來拜求寶象,不意員外有此盛心,只是何以報德?但愿老員外積此功德,福壽無窮。”蝠妖一面說,一面叫后生指引行者、八戒、沙僧,把經擔載上來身。行者卻把經擔連馬垛分作兩象馱著,空下玉龍馬道:“師父來時,原乘此馬,今日西還,叫你老人家步行,吃了多少辛苦,理當仍騎回國,方見艷面。”

三藏依言,謝了老叟并老和尚,方才要離廟前行,只見廟堂后屋走出兩個僧道來,看著三藏道:“好一個志誠長老。”又看著行者道:“好一個機變心腸,怎么對著妖魔讓他捉弄?”老和尚道:“誰是妖魔?一個劉員外,經年廟中與我往來,今愿布施二象與圣僧馱載經文。你二位師父來我廟中,說與我捉妖怪,卻靜坐在后屋。圣僧來時,躲躲拽拽,緊閉屋門。我老和尚方疑你是妖魔,怎把個員外指做妖怪?”行者道:“老師父,你也莫管他。如今只除了你與我師父乃是個志誠長老,我們都是妖魔,只是送得真經回到東土,功成圓滿,那時得證了正果。便是妖魔,二位僧道老師父,你也莫說師父的志誠,我老孫的機變,我這機變雖說近東士,不使用他,若遇著妖魔,卻也丟棄不得,只怕更深。但愿的不遇妖魔,我這機變終還個平等無有。”

兩個僧道見行者如此說,乃看著鼯精說:“誰人跟隨白象?”鼯精道:“便是我這后生跟去。”只見那僧道笑道:“你好好跟著白象,那象安安穩穩馱著經文到得東土境界,管你后生福壽資身,白象化生人道;若有怠慢差遲,我兩個前途等你!”看著老和尚叫一聲“取擾”,望著三藏們叫一聲“小心”,飛往前途而去。

三藏乃向老和尚問道:“此二位何來?”老和尚乃把兩個來歷說出,行者道:“師父,你只騎你的馬,我們只押我們的經擔,莫管這兩個僧道,我徒弟久已認的他,只是經文到了本國,包管你也都認的他。”三藏只得上了玉龍馬,行者與八戒、沙僧緊跟著象,辭了老和尚與假員外,望前行路。這正是:

一心從道不疑邪,能使妖魔從正路。

卻說蝠妖兩個變了白象,馱著經擔前行,本是邪妖,怎近的真經?但因他馱載正寶,孫行者明知妖魔詭計,卻一念信真,與他馱載前去。這一個蝠妖變了劉員外,待兩個變象前行,他孤自復了原身,想道:“我三個原與唐僧無甚深仇,只因鼯精藏禪杖因頭,動了這捉弄唐僧之意。如今兩個馱經前去,鼯鼠又變了后生前跟,我孤立在此。方才那兩個僧道,口口聲聲似識破我們妖魔之計,在前途等候;若指明了孫行者,這猴精不是好惹的。況這兩個僧道,在那靜屋內放大毫光,必非凡俗。他臨行吩咐好生跟行馱載,乃得福壽人道。我想,不如皈依了正果,先去劉員外家化他的真象,趕上唐僧,與他們馱載前去,這卻不是個改邪歸正?”蝠妖自家計較定了,乃變了一個老和尚,走到大澤旁劉員外家來。只見那員外正在家門立著,蝠妖上前道了一個問訊,那員外問道:“師父何來?”蝠妖道:“貧僧乃東土取經和尚,今有幾擔經文在前途,缺少腳力,聞知老員外善心喜舍,家有寶象,若肯布施馱載一兩程,保佑你福壽無窮,子孫興旺。”劉員外聽了,忙請蝠妖進屋,一面吩咐看象家童隨行打點,叫跟了老和尚前途去馱經擔,一面備些齋飯款待蝠妖。

卻說三藏騎著馬,行者們同后生跟著象。那鼯精一路只想要設計,叫兩象馱了經往岔道躲去,不匡行者緊隨伴著。行者已知是妖,故意問道:“后生大哥,你員外今年多少年紀?家下有幾房妻子?有多少產業田莊?”鼯精那里答應得出,只說是在員外家傭工日淺。不甚備知。八戒聽得道:“大師兄,不消問吧,多管是假變將來的。我們不先下手,只怕中了他計。”沙僧也說:“先下手為強。”行者搖頭道:“師弟莫要性急,走一程便宜一程。”乃悄向八戒、沙僧耳邊說:“師弟,你兩個緊跟了,莫要怠慢,待我老孫察他個根腳來。”

好行者,走了幾步,叫聲:“師弟們,你慢慢前行,我樹林中出了恭來。”乃走入樹林,一個筋斗打到五蘊廟前,問人劉員外家何處?人說在大澤旁祝行者又一筋斗打到劉員外家,他那隱著身到員外屋里,只見蝠妖變的老和尚受用劉員外齋供,劉員外一句一句問道:“老師父上靈山取經,程途多少?”蝠妖不能答,只是“諾”,員外又說:“聞知師父有幾位徒弟,都會降妖滅怪。”蝠妖只是“諾”,員外又說:“我這里久望老師父回還,過這地方人家,有些妖怪不安的,求你驅除保安。”蝠妖說:“如今妖怪不比當年了,當年的妖怪怕我徒弟孫行者,如今的妖怪不怕我那孫行者,我徒弟只因取了經回,安分守已,還東去吧,又惹那妖怪做甚?”員外聽了,愁著眉道:“便是找老漢今日借象與老師父載經還國,也因你有個大徒弟神通本事,與我降一宗妖。既是妖怪不怕他。求他也沒用,這象我老漢不借了。老師父吃了齋前途再設法挑經擔去吧。”

蝠妖聽了把臉也一抹,現出個惡咤咤的形狀道:“劉員外,我非和尚,乃是三蝠魔王,只因我那兩蝠弟假變了白象,送唐僧經擔前去,不勝辛苦,今將來借你真象代勞,如何說要求孫行者除妖方才借象?明明是長孫行者的成風,滅我們魔王本事!”員外一見了,嚇的戰戰的道:“爺爺呀,原來不是取經的圣僧,卻怎么好?”行者隱著身在旁笑道:“原來這妖精乃蝠妖所化,既知他根腳,怎肯容留他驚嚇善心的負外?”乃把臉一抹,現了真形,叫一聲:“員外,休怕,我便是唐僧的大徒弟孫行者,特來與你家降妖。”那蝠妖見了要走,被行者一手揪住,念了一聲梵語經咒,頃刻妖精復了原形。劉員外見了孫行者形狀,乃跪倒在地道:“真是人傳說的孫大圣不差,且問大圣從何處進我門來?怎么口里念了一句何語,便把這妖魔捉倒?”行者道:“我當年來,還論神通本事,戰斗妖魔。近日只因隨著師父,求取了真經,便是這念的乃經咒梵語,妖魔自是現形,消滅不難。員外可惜一籠,待我裝了他見我師父。”員外道:“大圣老爺,既降了扶。何不撲殺了?籠去做甚?”行者還:“員外有所不知,我師父行動不欲我們傷殘害命,且帶他前去與師父發落便了。”員外大喜,隨叫家童趕了兩只大象,送行者前途而去。

卻說八戒與沙僧押著蝠妖變的假象正行,忽然行者一筋斗到得面前,向三藏耳邊道如此如此,三藏乃勒住馬,叫八戒且扯住象莫走,又叫跟的后生且站住等待,后有馱象來,把經擔分減輕些。鼯精道:“老師父走路吧,五莊觀將近,又等何處象來?”行者乃大喝一聲道:“妖魔休要強說,你看后邊員外家童,手里提著一籠,跟著兩象來了,你還弄計?”鼯精抬回頭一看,就要走,行者又念了一聲梵語,只見后生與兩只假象俱現了原形,把經柜擔子放落地間,原來是兩蝠一鼠。八戒、沙僧齊上前捉倒,三藏道:“悟空,可喜你一向打妖殺怪,動輒使機變心腸,如今怎會念梵語經咒,便能收服魔精也?”行者道:“師父,我徒弟也自不知,但覺一路越起機心,越逢妖怪;如今中華將近,一則妖魔不生,一則徒弟篤信真經,改了機心,作為平等,自是妖魔蕩滅,也不勞心力。”師徒說罷,劉員外家童象來,乃更換了馱載前行。行者把兩蝠一鼯裝入籠中,三藏只叫“放他去吧”,行者道:“師父,打殺他固不可,放他也不可,且帶他到前村,交付與五莊觀大仙去點化他吧。”

正才說,只見兩個道童手持一紙柬帖近前來道:“大唐老師父,我二人乃是五莊觀鎮元大仙的道童,我老師蓬萊赴會,知有圣僧取經,今日回還,不能接待,特遣小道童持名帖一接,且請過觀一頓便齋。”三藏道:“此處離你觀有多少里路?”道童說:“不遠,不遠,但是近來此處開了一河,象恐不能渡,只好把經擔安在附近,圣僧吃了齋再過來行路可也。”三藏道:“既是大仙不在觀中,我們去也空擾,就此拜上,動勞你二位遠迎。”只見道童向三藏稽首道:“我小童子有一事干讀圣僧老爺們,適見那籠中蝠鼠,望你放了他吧,我兩個看他:

也是一物生命,為何籠著他身。似哀似苦欲逃生,望乞慈悲方寸。 況是釋門弟子,正當方便存心。放他六道轉投人,免使樊籠悶遁。”

行者聽了笑道:“連你道重也該裝人籠中,但看你身中全無妖氣,想是投入仙家。也罷,還了你這三蝠,作速正了念頭,庶不負我師徒取經濟度眾生美意。”行者說罷,把籠兒付與道童攜去。

他師徒依舊押著象,騎著馬,只見八戒道:“大師兄,我老豬問你一句,五莊觀過了,只怕附近高老兒莊,如今經已取來,你們進奉店前,我去續舊女婿吧。”行者笑道:“呆子,我們取經功果若成,都要超凡入圣,與師父同證菩提。這墮孽的事,休要想了。況空象馱載真經,一路安穩無耽無擱。當年來的山程水程俱經過了,若似有圣神擁護,如騰云駕霧一般。看看只怕到了東土邊關。”三藏聽了道:“悟空,你說將近到東土邊關,我想當年出關之日,鎮邊的官員與本處的僧道,接至福原寺。今日回還,他們若知,必須來接,這柜擔定有差來人役扛抬。劉員外家童大象,當打發他回去,多多致意劉員外,只是遠勞他家童,沒有謝儀酬勞。”行者道:“我尚有匹布,謝了他吧。”八戒道:“我有些麝香送他,出家人空手出門素手歸,方為潔凈。”行者道:“八戒,今日見你不呆了。”

且說比丘僧與靈虛子兩個,離了五蘊廟,料唐僧師徒得了劉員外象載經文,孫行者滅了機變心不使,自然路無阻隔。他兩個欣欣喜喜,得成了保護經文功德,一路前來,俱是本等莊嚴相貌。到了邊關,把關員役不肯放入,比丘僧乃說是唐玄奘法師靈山取得經文回還,官員聽了,隨飛騎傳報朝廷。

唐太宗聞知,親至望經樓上觀看,果見正西滿天瑞藹,陣陣香風,宛似神人擁護著一起人馬前來,正是唐僧與徒弟人役等牽著馬,挑著擔。太宗同眾官一齊見了,即下樓相迎,唐僧忙倒身下拜,太宗攙起,又問行者、八戒、沙僧何人,三藏奏道:“臣僧途中收的徒弟。”太宗大喜回朝。只見洪福寺僧眾,香幡迎接三藏到寺,三藏見幾株松樹,一顆顆頭俱向東,乃笑向行者說:“徒弟們,我當年出此山門,曾說此樹頭向東,我即還,今果然矣。”眾僧無不贊嘆。

次早,三藏沐浴更衣朝見。太宗傳宣三藏上殿。賜墩旁坐,三藏謝恩坐了,教把經柜擔包抬上御階,拆開封皮,只見祥云從內起,瑞氣自天來。太宗龍顏大悅,乃問:“多少經數?怎生取來?”三藏—一把去時一路魔難,回來多年辛苦,及真經數目陳奏不差。太宗傳諭賜宴畢,即召在城大小僧眾,將真經演誦,要求個報應。三藏道:“真經不可輕褻,須要在座潔凈寺院,大建水陸道常”太宗甚喜,即命當駕官擇了吉日,到雁塔寺搭起高臺,與三藏談經。

三藏方才展卷課誦,只聞香風繚繞,半空中有比丘僧、優婆塞兩個,高叫:“唐三藏法師,聽我祝贊,你取經的功德,上報國思,保皇圖億年永固,祝帝道萬載遐昌。可將真經謄錄附本,布散珍藏,不可輕褻,我兩個保護功成,回西去也。”三藏仰頭一看,方才認得,合掌講道:“原來一路多虧了二位菩提保護也。”當時隨喜的大小臣工、僧尼道俗,個個合掌贊嘆。真是:

圣僧努力取經編,往返辛勤廿八年。

去日道途遭怪難,回時經擔受磨煎。

妖魔總是機心惹,功德還從種福田。

三藏經文多利益,傳流無量永無邊。

卻說比丘僧名到彼與優婆塞法號靈虛,他兩個保護真經到了東土,乃一駕祥云回到靈山,正遇著佛爺爺在雷音寺講經說法。兩個上前禮拜道:“弟子前奉金旨,保護唐僧經文回國,今已進奉唐君,藏貯福林,永揚至教,將復繳音。”如來道:“汝二人功果已成,但唐三藏前世原喚金蟬子,只因不聽說法,輕慢大教,貶其真靈,轉生東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苦行求取真經,廣濟東土眾生,功勞不校比丘僧,汝可速駕祥云,把他師徒引到靈山,同證佛位。”

比丘僧領了如來金旨,即駕五色祥云,到于東土。此時唐僧正習靜洪福寺,行者、八戒、沙僧俱要辭了師父,各去參禪。忽然比丘憎捧如來金旨,宣三藏師徒到靈山受封成佛。三藏不敢有違,但看他師徒駕云起在半空,頃刻到了靈山。禮拜世尊畢,向諸賢圣眾合掌稱念,隨班列于佛位。這正是:

萬卷真經一字心,莫教自壞被魔侵。

何勞萬里勤勞取,不必千方設計尋。

報我四恩端正念,任他六欲不能淫。

甚深微妙能開悟,自證菩提大覺林。

此時三藏成了正果,行者、八戒、沙僧俱各歸真,龍馬還原,靈山大慶龍華勝會,善功圓滿,萬有吉祥。你看那:

在嶺祥云縹緲,雷音寶剎輝光。

極樂世界永傳勞,好一個金蟬和尚。

于是大眾合掌志心稱念:

“南無過去、未來、現在三世諸佛菩薩!

愿以此功法,莊嚴佛凈土。

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

盡此一報身,同坐極樂國。

十方三世一切佛,諸佛菩薩摩柯薩,摩訶般若波羅密。”

總批:

除了兩個老和尚,都是妖魔,此語大可尋味。究竟兩個老和尚亦是妖魔也。請問哪個不是妖魔?曰:亦[一]派妖魔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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