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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藝文志(3)

蓋工以義役,民自樂從。一時之勞,萬世之利也。嘗觀《春秋》重民力,凡有興作必書,而惟“城邢”無譏焉,美救患之義也。今者之役,下順于民,上孚于時,設備以御災,體險以立制,儲峙以預防,非“城邢”之義耶?茲固君子所樂與也。于時,貤封御史林公祥、國子生賴明任、邑學子鄧達材咸曰:“公德不可諼矣。曾道歐尹之惠,亦嘗往來于懷者,立象生祠以曾公,并而歐尹侑焉,秩祀之謂也?!蹦俗郀蠲佑浿?。杏遂擊節(jié)飏言曰:“君子立政,凡可以利眾益民而協于義者,雖殫竭財力所不惜,以其所系者大也。然非至誠惻怛而達時識勢者,惡足以語此?故于公之通變宜民也,可以觀智焉;于勤恤民隱也,可以觀仁焉;又于惠心惠德,民役忘勞也,可以觀誠焉。具斯三善事,雖大必濟,載諸祭法,義協功宗。貢民肖像而俎豆之,功以宗惇,祀以元秩,垂之萬載,世享公德不忘也。或謂:公在延,廣矅德一鄉(xiāng),乃其小者。愚則曰:民心之天無小也。貢民之德公,亦猶南國之思召,召之澤不止于南,公之恩奚啻于貢。要之,隨在見思,不系于祠之有無也。雖然,公何心哉?嘗聞古有道者,務其實而深避乎其名。今斯之舉,吾固知公之甚不欲,而奚愚言之贅耶?昔狄梁王生祠,先儒謂李邕記之為有愧。杏何人斯,敢叨斯役?特以不肖邑人也,目其盛,重違其請,好德之忱根于心者為尤切,故不揣濡毫直書以紀實,俾詔來祀(原文“來知”,為“來祀”之誤。),知所師焉。

蘇近齋先生去思碑

御史(邑人) 林騰蛟撰

番禺先生既即師席,鳴鼓進諸生。諸生鵠立鶩趨,肅雍屏息,以聽先生。乃先生揖其寮胥,命曰:“吾儕所為來者,所以為諸生則耶!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跃咴谖乙?。夫窳范無良器,樹袤表者寡直影。繼今若其左右予,無寧使予廢則于諸生也夫!”其寮應之曰:“諾?!庇衷唬骸拔崤c若,弟兄也;諸生,吾子弟也?!比蒸]于墻,而率子弟以孝悌,是以梟巢畜凰也,庸可幾耶?繼今其監(jiān)于前車,蠲忿飾下,明義遠利而和衷是務,圖以及于諸生,豈不可耶?”其寮又應之曰:“諾?!庇谑侵T生跽而前曰:“先生何以教予二三子也?”先生愀然,正襟起而曰:“吾何以教二三子也!自訟之匪遑,其敢以頰舌先二三子?吾抗顏是席,方日兢兢焉。而使二三子謂予疑也哉?”諸生曰:“不敢,愿先生有以詔之?!毕壬唬骸熬樱嵴Z汝:金之冶也,化則器,否則頑;駒之伏轅也,馴則骕,否則駑;礦之就熯也,融則金,否則礫;敵之對壘也,克則王,否則虜。二三子之志愿何如耶?其將而器、而骕、而金、而王乎?抑其頑、其駑、其礫、其虜也?”于是諸生悚然汗洽,頳然色變,復跽而前曰:“二三子雖不敏,安能頑、駑之甘,而礫、虜之屑也!惟先生憫之,而有大造于二三子也?!毕壬唬骸吧猎刚\審乎,則為之而已矣。夫質貴化,氣貴馴,習貴融,己貴克。故君子砭矜、箴暴、銷鄙、祛吝,旦夕凜凜若大敵之我乘也,惟懼其弗克。故身外之治忽,弗聰涉焉;戶外之臧否,弗齒涉焉;獄頌之庭,弗武涉焉。何則?利刃必衣甲以蓄銳也,淑媛不窺戶以全美也。谷也而水走之,霤也而光入之,以受益也。二三子毋亦是務乎?”諸生曰:“唯唯。先生幸惠教予諸生,諸生不敏,敢不夙夜如教!”

然先生益務檢飭蹈迪,嚴取予,時時遇諸生,輒以此推言之甚。具居一年,寮寀式和,習士烝烝改觀矣。無何,以艱歸番禺,乃諸生思之不置。又一年,相與伐石為碑,樹之學宮。摭其行實,請予書之。先生名黎庶,別號近齋。

柱史氏曰:“永有學殆百年,而師何其寥寥也!”乃近齋先生藉藉頌慕,則臨海蕭先生松及。先生云,蕭先生善《三禮》、《家言》,嘗上書闕下,請《三禮》并置博士,不報。為教龂龂焉,激昂流俗,皭然不滓。是時,學生無學戴氏禮者,有之,自蕭先生始。乃先生則弘獎兼容,然咸得士心。語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豈不信哉!

盧侯永思碑

侍郎(長樂) 陳省撰

夫吏民上者,亦稱雄哉!難在民乎?余謂難不在民,而在上。據幾而臨一郡,數邑之民,劇不能困吾剖,巧不能遁吾察,疑不能當吾決,威不加乎怒,恩不乘乎喜,如是而稱能吏,世多有之。乃若淪濡浹洽,鼓舞變動,能使民未至而望,既至而祝,既去而思,則于今不數數見焉。乃得于劍郡永安之民之于司理盧君,蓋愛慕而望,歡欣而祝,去之久而思之愈勤,此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

君起家進士,司刑延平。敷精敏于慈祥,運干捷于廉恕。諸所讞訊,能令奸者輸誠,枉者平反,健者、黠者帖然安于不競。即古史所稱,天下無冤民,與民自以不冤者,奚多遜焉!

一日,永離其令,奸風大作,民不聊生,相與詣佛,祝曰:“吾邑僻且瘵甚也,神其相我,得借盧侯,俾雨露永民!”當道稔其賢,從民之欲,因以邑篆屬君署,則人人大喜加額。君至,刷弊剔蠧,所剖決如干將之犀兕,明斷如皎曦之照幽微。修葺城垣,不擾民一錢,是曹盍之理也;作演武場,澤及枯骨,是召、杜之仁也。至于法立而關千百年之計,惠行而系數百萬蒼生之命,則清田丈畝,尤足以系永思。蓋永安自丈田以來,里書勢豪奸敝百出,欺隱多方,飛射毫厘,至蔑頃畝。承威首發(fā),蕩產覆家,當事之人,無復為念。即念之,謂已成事,不欲任勞怨,竟莫之恤。君獨惻然,謂此系民瘼非細也,事要于其當,即十反不為病,況不可已者乎?于是日夜籌畫,核其敝源起于丈田之時,未取親供供冊之時,催完太速。遂請于當路,立為報田勻苗之法,補其未取親供之敝,務報出于民而丈合于官者為定額。一時敝竇革除殆盡,奸者弭,強者斂,弱而貧者蘇。

政方月余,而德及永民甚大。茲以遷秩行久矣,民享君之惠,思君之澤。室家相聚,則曰:“盧侯蔽覆我也。”飽食暖衣,則曰:“盧侯衣哺我也?!崩舨恢灵T,犬不夜吠,則曰:“盧侯安輯我也。”相與頌侯不忘,鳩工立亭尸祝之。予同年、太守蕭君時中、門人諸生、余子名世輩,率耆民征予文,以勒諸石。

嗟乎,民易感哉!乃盧君者,何以得斯于民也?剖劇、察奸、決疑、明務,力可勉為之。望其來,憂其去,而永其思,此非才合于誠,政出于學,未可以厚望于斯世。古今稱循吏系民去思者,漢推何武,唐推韋丹,外此寥寥也。何生永始之世,竟無推挽功,能不大顯著?韋在元和,借周墀之薦,庶幾有聞。君不為煦煦皎皎之行,以果毅沉重之守,為廊廟所知,行將由比部而銓曹,由郎署而卿貳,以大行其志,而大霈其澤。君之去思如何、如韋,而所值明時過之矣。不佞暗于世務,而喜論吏治。思欲臨民者皆得如君,不難乎民,而難乎我。使期月之政,足以系千百年之思;一政之舉,足以系百萬蒼生之命,俾海宇皆獲如永民之霑霈焉。則君今日之思于永之民也,他日將思于天下之民也。余僣預言之,為君左券。

督理 耆民賴士文 羅世吉

公正

張?zhí)旒∴囄目○垈洹≈炜≠嚾f里 游豐用

吳遇彩 張上元

黃少滄先生永懷碑

知州(邑人) 蕭時中撰

永自創(chuàng)邑迄今百數十年間,其治行稱良者僅五六計,其稱善教,則不若其數。豈教難而治則易哉?語有云:“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誦?!苯裼嘤谏贉纥S先生信之。

先生之先大父滄溪公,以名進士出守吉安,卓有惠政,晉督江右學政。余署教時,當受督課命,居會省,則聞諸士子論明允必曰滄溪,滄溪宗師云。后以大參轉余閩觀察,未及抵任而歿。歿之日,靡有寸余以遺及子孫,其廉潔乃如此。而少滄先生其長子也,讀禮畢事,慎念其先大夫清白家法,而以身審行之。饘粥甘心,茹淡被素,唯閉戶辦學,不輕步履,動求古人躬行而已。先公大夫所薦拔稱得士,其通要者,知先生居約,欲以其馀為先生計,幸一見而致之。而先生素重干謁,竟守不見之節(jié)。然厄于數,不偶場屋。萬歷癸未年,竟以貢選上,且自念不能俯仰,惟時有司事,乃授余永邑司訓,冀以簡秩免仆仆也。抵學日,一意慕向古人造士良法,辨拆幾微,課業(yè)上下,拳拳罔替。每以己膳膳諸士,就課者歲時常摯饋,不特重卻,且常以其馀給諸生之不足者。居常論誨,必先躬行實踐,所親就樂育必端士,其奇袤匯落落不入也,大率以身先為教,孰不欲奮勵趨于古人哉!親見祀圣宮墻卑下弗稱,先生則筑起以壯偉觀;或言面學故路塞不宜,先生則買宅復辟之;啟圣祠拜臺毀缺,先生則備磚埴從新筑造。凡所費,皆自先生,不該有眾也。前值缺縣署,百姓父老馳請于上,重得先生。先生則懇切辭解。而上亦廉知先生有守有為,竟從父老請。先生接署,輸期迫年。為先生慮者,恐其或愆速戾也,時則輸役紛紛,兢赴效納,故不假一鞭笞,遂報完先于他邑,前此所未聞者。先是,賦役蠧弊滋甚,父老輩請于譚府祖,愿遵立總則,分各圖自派,時為轉聞。檄下,為蠧者多方撓之,且怵以害。先生弗之動,毅然行報,歲計省千余金,遂為常法。此通邑不朽惠也。先者,民苦追逮擾甚。先生視署半載,村落安枕,雞犬以寧,深陬窮谷,扶杖交慶,快幸在一時何如耳!

方屆瓜期,擬有破調峻擢以償先生,乃闃寂無聞及。先生不謀于人,徑牒乞休。聞之日,諸士子彷徨于學,士夫輩太息于家,百姓父老咨嗟于道路,咸愴然不平于心?;蛟唬骸叭瞬豢奢p為人所知,知則必為用而詬隨?!毕壬笾?,意其遠詬歟?或又言:“嗇于身者,每豐于后?!毕壬槐M其未用,殆欲豐于后耶?余謂:先生耿介好修,順理潔行,志念所向往,決然赴之,斯鞠躬君子哉!教士而士懷,治民而民戴,生平畢矣,又奚計其他?諸士、父老咸首是余言,但終不能釋然于懷者,遂請余言劖諸石,建亭以志去后深長之思。先生廣東揭陽縣人,諱燧,少滄其別號云。

督理 耆民邢存志 吳衍 饒偁

坊里 麻日成 李遷 葉獎臣 賴天洪

唐田王廟碑

編修(三山) 唐震撰

孚佑廣烈王神廟者,唐田王李肅廟食之宇也。初,王誕于陳州中川坊。母楊氏,生產夕,大見靈異,知其必貴,陰保之。及成童,父相嘗誨之曰:“汝祖沖勛于帝室,賜壤瑯琊。既薨,累世弗振,吾所以最恨。汝能繼先志,吾死且暝目。”王泣而謝曰:“惟大人之命是從。”既長,膂力絕倫,發(fā)語成章。會唐中衰,天下多故。王以世家子從戎,搴旗獲馘,而功名益盛。與渾、馬輩胥前后,尋封田王。

建中間,天子幸奉天,懷光觀望,謀歸河中。閩叛將牛氏乘中原有事,閉關竊據。及朱泚平,天子賜王弓矢,命之曰:“閩粵弗廷,汝實征之。”于是,王率精銳數萬,裨將有五,即今之胡、陳、周、湯、張是也。師次臨汀浮流口,進于浮流城南,與賊遇。時王師未集,賊突兀至,鋒交而后兵未繼。左右俱失色,王笑曰:“此正吾報國之日也!”乃與短兵接,鏖戰(zhàn)良久,而賊勢益盛,猶手戰(zhàn)數十而歿。尸浮于水,彌月不壞。

邑大姓詹糾,憫王之忠且勇,斂其尸,具服,殯而祠焉。凡禱無不應。貞元十五年,而朝廷追封死于王事者,有司具其實以聞,敕賜孚佑廣烈王祀,妃陳氏配享。由唐迄今,五百有馀歲矣,廊廡圮毀,鞠為蔓草,鄉(xiāng)人黃文馭等募眾維新焉。由是鄉(xiāng)人子趨云集,弗日完成,輪奐翼然焉。處士楊永中請余為文以紀之。余惟昔張巡守睢陽,死于賊手,骨齏形粉,似真可痛。向令遂破子琦,擒思明,俘祿山,勒石漁陽,飲至唐室,不過榮身一時,齊名李、郭,安能廟食千載,人談諸口,恍然如昨?此豈他哉!是蓋富貴易衰,忠義弗振,亦故天相之也。王之跡實不忝張侯,是宜廟食,繼繼承承,亦千百斯載,用書為忠義勸。

障水陂記

知州(邑人) 蕭時中撰

昔太史公從負薪塞宣房,悲《瓠子之歌》,而作《河渠書》,嘆曰:“甚哉,水之為利害也何哉!”論其利,則滋益灌溉,歲致千萬石入;語害,則橫流暴出,魚鱉其民。后世形地者流謂,其所系大有征驗,其逶迤環(huán)抱則為吉,其直走反背則兇。

永初蓋沙縣遠村,介漳、汀間,居民不盈百畝之宅、一丘之兆,各因其向背而趨避之。自景泰間寇亂后,始創(chuàng)城郭,置邑治。城之西、南,二水會流,襟帶于右,獨東一水至城后而直流。先是,亦嘗筑為陂,堰障而上迎,匯西、南二水而合流,形地者謂其改無情為有情也。嘉靖丙辰,大水漫城壞屋,漂拔巨木,而陂亦因以毀,蓋本卑狹淺薄致然。距今三十余年,未有創(chuàng)議改建者。

萬歷壬辰,君侯蘇父母奉檄蒞治,起敝維新,百廢俱舉。庠生饒儼、李西銘等,乃敢以是請。君侯可其議,集耆民邢存志、吳衍、饒偁等掌其事,又選擇市民公正有力量者麻日成、張?zhí)旒确秩纹鋭凇Ed工于是年冬十一月,告成于今春四月,蓋閱數月而畢事。是役也,君侯捐俸以先倡,為子民者,孰不感激思奮以慰之。富余者輸錢谷,丁壯者服筋力,蓋本利民為勸相之道,故其成若是之速也。度其陂,昔也高不過數尺,闊不滿丈,今增而十倍焉。誠堅固不拔,足垂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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