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之劾繼曉也,下之詔獄,事且不測。恩叩頭諍曰:「不可,自古未聞有殺諫官者。我太祖、太宗之時,大開言路,故底盛治。今欲殺諫官,將失百官之心,將失天下之心,奈何?臣不敢奉詔。」上大怒曰:「汝與俊合謀訕我,不然彼豈知我宮中事?」舉所用御硯擲之,恩以首承硯,不中,復怒仆其桌,恩脫帽解帶于御前,號哭不起,曰:「不能復事陛下。」上命左右扶出至東華門。使謂鎮撫司曰:「若等諂梁方,合謀傾俊,俊死,若等不得獨生。」乃徑歸臥于家,曰中風矣,不復起視事。上無可奈何,命醫調治,使者旁午于道,俊獄得解。時星變,黜傳奉官。御馬監太監張敏白于上,凡馬坊傳奉不復動。敏袖疏來謁,跪于廷,恩徐曰:「起,起,病足不能為禮。」問:「何為?」曰:「已得旨,馬坊傳奉不復動。」恩大言曰:「星之示變, (「星之示變」,「示」原作「事」,據明紀錄匯編本改。) 專為我輩內臣壞朝廷之法也,外官何能為?今甫欲正法,汝又來壞之,他日天雷將擊汝首矣。」指其坐曰:「吾不能居此,汝來居之,汝兄弟一家徧居權要,又欲居我位乎?」敏素驕貴,又老輩也,聞其言不敢吐氣,歸家中氣而死。章瑾以寶石進鎮撫司,命懷恩傳旨,恩曰:「鎮撫掌天下之獄,極武臣之美選也,柰何以貨得之,不宜傳。」上曰:「汝違我命乎?」恩曰:「非敢違命,恐違法也。」不得已乃命覃昌傳之,恩曰:「倘外廷有諫者,吾言尚可行也。」時余子俊為兵部尚書, (「余子俊」,原作「俞子俊」,據明紀錄匯編本改。) 恩諷之曰:「第執奏,吾為汝從中贊之。」余謝以不敢,恩嘆曰:「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 (「吾固知外廷之無人也」,「無」下原衍「一」字,據明紀錄匯編本刪。) 時都御史王恕屢上疏,切直,恩力扶之,卒免于禍。每恕疏至,恩則嘆曰:「天下忠義,斯人而已。」及弘治初,言路大開,進言者過為激切,或指內臣為刀鋸之余,覃昌大怒,恩曰:「彼言是也,吾儕本刑余之人,又何怒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