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傷寒熱，間作而不齊；或因口吸風寒之氣，郁其陰火，使咽膈不通，其吸入之氣欲入也，為膈上沖脈之火所拒，使陰氣不得入，其胸中之氣，為外風寒所遏而不得伸，令人口開眼瞪，極則聲發(fā)于內(nèi)，氣不能上下，塞于咽中而氣欲絕。又或因噦、因嘔、因吐而燥熱發(fā)，必有所因，方有此證。其表虛惡風寒之證復見矣，表虛之弱為陰火所乘，燥發(fā)須臾而過：其表虛無陽不任風寒復見矣，是表虛無陽常常有之，其燥熱則間而有之，此二者不齊，燥作寒已，寒作燥已，非如外傷之寒熱齊作，無有間斷也。
外傷寒熱，齊作而不間。內(nèi)傷頭痛，時止時作；外傷頭痛。非發(fā)散直傳入里方罷，然豈特初證似太陽可辨哉！內(nèi)傷則元氣不足，神思昏怠，語言倦懶，先重而后輕；外傷則邪氣有余，神思猛壯，語言強健，先輕而后重。內(nèi)傷則手心熱而手背不熱；外傷則手背熱而手心不熱。內(nèi)傷邪在血脈中有余則不渴，間有渴者，心火克肺，乃傷之重者也外傷邪氣傳里則大渴。內(nèi)傷證顯在口，雖食亦不知味，多唾涎沫，鼻息不調(diào)或有清涕；外傷證顯在鼻，傷寒鼻塞，傷風流涕，雖不能食而亦知味。內(nèi)傷氣口脈大，外傷人迎浮緊。
風寒，則人迎脈緩或緊，而大于氣口一倍或兩三倍。內(nèi)傷飲食，則氣口脈大于人迎一倍，傷之重者，過在少陰則兩倍，太陰則三倍，此內(nèi)傷飲食之脈。若勞役過甚，心脈變見于氣口，是心火刑肺，其肝木挾心火之勢，亦來薄肺，故氣口脈急大而數(shù)，時一代而澀也。澀者，肺之本脈；代者，元氣不相接，脾胃不及之脈；洪大而數(shù)者，心脈刑肺也；急者，肝木挾心火而反克肺金也。若不甚勞役，唯右關脈數(shù)而獨大于五脈，數(shù)中顯緩，時一代也。如飲食不節(jié)，寒暑失所，則先右關胃脈損弱，甚則隱而不見，唯內(nèi)顯脾脈之大數(shù)微緩，時一代也。宿食不消，則獨右關脈沉而滑。
若顯內(nèi)證多者，則是內(nèi)傷重而輕，宜以補養(yǎng)為先。若顯外證多者，則是重而內(nèi)傷輕，宜以發(fā)散為急，此醫(yī)之大關鍵也。奈何業(yè)者，不學妄行，凡病莫分內(nèi)外，專以發(fā)散為先，實實虛虛，可勝嘆哉！
內(nèi)傷（饑飽勞役飲食積聚）
內(nèi)傷辨（新纂）
內(nèi)傷勞倦飲食之證，固與風寒暑濕之病不同矣，然勞倦傷與飲食傷，又豈無可辨者哉！以勞倦言之，經(jīng)云：陰虛生內(nèi)熱。又云：有所勞倦，形氣衰少，谷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熏胸中，故內(nèi)熱，此內(nèi)傷之原也。然人身陰陽，有以表里言者，有以上下之分言者，有以升降呼吸之氣言者。此所謂陰虛之陰，蓋勞過則氣化為火，水谷之味因而少入，是故陽愈盛，陰愈衰也蓋指身中之陰氣，與水谷之味耳。夫勞倦飲食損傷氣分，既有陰氣陽氣之分，則思慮色欲損傷血分，又豈無有陰血陽血之異乎？以此見，血陰氣陽者，分陰分陽之義也；氣血各自有陰陽者，陰陽互為其根之理也。大法陽氣虛者，宜桂、附、兼參、附峻補；陰氣虛者，參、術、甘草緩而益之；陰分血虛者，生地、玄參，龜版、知母、黃柏補之；陽分血虛者，茯苓、參、歸、遠志之類補之。論至于此，東垣、丹溪之功大矣哉或以下焦陰分為言，或以腎水真陰為言，皆非也。夫有所勞倦者，過動屬火也；形氣衰少者，壯火食氣也；谷氣不盛者，勞傷元氣則少食而氣衰也；上焦不行者，清陽不升也；下脘不通者，濁陰不降也。夫胃受水谷，惟陽升陰降，而后變化出入以滋榮一身，今胃不善納而氣衰少，則清無升濁無降矣。故曰上焦不行，下脘不通。然非謂絕不行不通也，但比之平人則謂之不行不通耳。上不行下不通則郁矣，郁則少火皆成壯火，而胃居上焦下脘兩者之間，故胃氣熱，熱則上炎，故熏胸中而為內(nèi)熱也。內(nèi)傷始病熱中，末傳寒中，陰盛生寒中，多因調(diào)治差誤，或妄下之所致。遇寒則四肢厥冷，心胃絞痛，冷汗自出，乃胃之脾胃虛也，宜辛熱溫藥理中下二焦勞則氣耗氣短，喘且汗出，內(nèi)外皆越，故氣耗矣。氣耗則火旺，火旺則乘其脾土，脾主四肢，煩熱無力，懶于語言，動作喘乏，表熱或表虛惡寒，心煩不眠。勞役初病，少食，小便赤黃，大便或閉或結(jié)或虛坐，只見些少白膿，時有下氣，或泄白或黃如糜，苦心下痞塞，或加胃脘當心而痛如刀割之狀，有時上支兩脅痛，必臍下相火上行，使陽明經(jīng)氣逆胸中，甚則高喘，但病每互出不并作，與異耳。宜安心靜養(yǎng)，心之意即真土，意慮不寧，則脾勞矣以甘寒瀉其熱火，以酸味收其散氣，以甘溫補其中。經(jīng)言，勞者溫之，損者益之，是也。平人脈大為勞脈，極虛亦為勞。夫勞之為病，其脈浮大，手足煩熱，春夏劇秋冬瘥。脈大者，熱邪也；極虛者，氣損也；春夏劇者，時助邪也；秋冬瘥者，時勝邪也。以建中補中治之，亦溫之之意也。經(jīng)曰：濕能除大熱，是也。
雖然，勞倦亦有二焉，勞力純乎傷氣而無汗者，補中益氣之旨也。夫脾胃虛者，因飲食勞倦，心火亢甚而乘其土位，其次肺氣受邪。須用黃最多，人參、甘草次之。脾胃一虛，肺氣先絕，故用黃以益皮毛而閉腠理，不令自汗上喘氣短；損其元氣，人參以補之：心火乘脾，炙甘草之甘溫以瀉火熱而補脾胃中元氣。若脾胃急痛，腹中急縮者，宜多用之。經(jīng)曰：急者緩之。白術苦甘溫，除胃中熱，利腰臍間血。胃中清氣在下，升麻、柴胡以引之，引黃、甘草甘溫之氣味上升，能補衛(wèi)氣之散解而實其表也，又緩帶脈之縮急，二味苦平，味之薄者，陰中之陽，引清氣上升也。氣亂于胸中，為清濁相干，用陳皮以理之，又能助陽氣之升，以散滯氣，助諸甘辛為用也。脾胃氣虛，不能升浮，為陰傷其生發(fā)之氣，榮血大虧，營氣不榮，陰火熾盛，是血中伏火日漸煎熬，氣血日減。心主血，血減則心無所養(yǎng)，致使心亂而煩，病名曰。者，心惑而煩悶不安也。故加辛甘微溫之劑生陽氣，陽旺則能生陰血，更以當歸和之。傷之重者，一日連進二服，得陰陽和而汗自出，病可已矣，然非發(fā)散之謂也勞心兼?zhèn)跹泻拐撸S建中之義。心力俱勞，氣血俱傷者，雙和散之所由名也。凡諸益氣湯、保元湯之類，皆自補中、建中而推之也。凡歸脾湯、養(yǎng)心湯，及節(jié)齋新立二方之類，皆自雙和而推之也又房勞傷腎，證與勞倦相似；均一內(nèi)傷發(fā)熱證也，勞倦因陽氣之下陷，宜補其氣以升提之；房勞因陽火之上升，宜滋其陰以降下之。一升一降，迥然不同矣（詳發(fā)熱）。七情動氣，脈與飲食無二，蓋飲食七情，俱能閉塞三焦，熏蒸肺胃，清道肺為氣主，由是而失其宣化之常，所以氣口獨緊且盛，其證嘔泄痞滿腹痛，亦太相似。但傷食惡食，七情雖作飽亦不惡食，臨時消息問察俱不可不細辨之。茲述其略，尚當于各類融會而貫通之可也。以飲食傷者言之，經(jīng)云：因而大飲則氣逆，因而飽食，筋脈橫解，則腸癖為痔。蓋飲者，無形之氣，傷之則宜發(fā)汗，利小便，使上下分消其濕，解醒湯、五苓散之類是也。酒之氣味俱陽，若以大熱大寒之藥下之，是無形之氣受傷，而反下有形陰血，致?lián)p真水，陽毒太旺，愈增陰火沖上，元氣消亡，七神何根據(jù)？雖不即死，而虛損之病成矣。所以酒疸不許下，下之久久成黑疸，蓋以此也，食者，有形之物，傷之則宜損其谷，其次莫若消導，丁香爛飯丸、枳術丸之類主之；稍重則攻化，三棱消積丸、木香見丸之類主之；尤重者，則或吐或下，瓜蒂散、備急丸之類主之，此大法也。條分縷析，其間有大饑傷飽而無停滯者，或飲食不調(diào)之后加之勞力，或勞力過度之后繼以不調(diào)，皆謂之不足，而當補益者也。有自己喜食，或與人斗食而停滯者，此為有余，而當消導者也。又有傷生冷硬物者，有傷辛辣熱物者，或熱物多而寒物少，或寒物多而熱物少，或先食熱物而后食冷物，以致前食熱物亦不消化，所傷之不同如此，安可以執(zhí)一乎？況人之氣稟盛衰，每每相反，有物滯氣傷，必補益消導兼行者；有物暫滯而氣不甚傷，宜消導獨行不須補益者；有既停滯而復自化，不須消導，但當補益，或亦不須補益者。潔古、東垣枳術丸之類，雖曰消導，固有補益之意存乎其間。方以白術甘苦溫，甘溫補脾之元氣，苦味除胃中之濕熱，利腰臍間血，故先補脾胃之弱，過于枳實克化之藥一倍。枳實味苦寒，泄心下之痞悶，消化胃中所傷，此藥下胃，其所傷不能即去須待一、兩時辰許則消化，是先補其虛，而后化其所傷，則不峻利矣。荷葉中空象震，震者，動也，人感之生。足少陽甲膽者，風也，生化萬物之根蒂也。《內(nèi)經(jīng)》云：立端于始，序則不愆，人之飲食入胃，營氣上行，即少陽甲膽之氣也。其手少陽三焦經(jīng)之司，胃氣、谷氣、元氣，甲膽上升之氣一也。荷葉空青而象風木，食藥感此氣之化，胃氣何由不上升乎？更以燒飯和藥，與白術協(xié)力滋養(yǎng)，令胃濃再不至內(nèi)傷。若傷熱用丁香、巴豆熱藥，傷冷用大黃、牽牛寒藥，不但遺留藥毒，重瀉元氣，又且飲食傷中焦，而反瀉上焦清氣，暗損人壽，不得終其天年，但人不自覺耳其他如木香分氣丸、導氣枳實丸、大枳殼丸之類，雖無補益，然施之于物暫滯，氣不甚傷者，豈不可哉！但不宜視為通行之藥爾。且所滯之物，非枳術丸之力所能去者，亦安可泥于消導而弗之變乎？故備急丸、瓜蒂散等之推逐者，亦未嘗委之而弗用也。故善用兵者，攻亦當，守亦當；不善者，則宜攻而守，宜守而攻，其敗也，非兵之罪，用兵者之罪耳。觀乎此，則知消導補益推逐之理矣。吁！均一內(nèi)傷也，勞倦不足一而已矣。飲食有有余不足之分焉，誤用補益，則甘溫助濕生痰，變生嘔瀉脹滿危證；誤用推逐，重傷元氣，脫下而死。利害匪輕如此，故妄綴之為內(nèi)傷辨。
內(nèi)傷（饑飽勞役飲食積聚）
脾胃虛實傳變論
經(jīng)曰：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五者，天氣之所生也，其氣象天，故瀉而不藏。九竅者，五臟之所主，然必得胃氣乃能通利，胃氣一虛，口目耳鼻俱為之病。其身熱頭痛，耳鳴目眩，沉重，為熱所傷元氣故也。陽氣最惡煩勞，順之則固。惟脾胃和，則谷氣上升，為春夏令行而人壽；脾胃不和，則谷氣下流，為收藏令行而人夭。凡十一臟，皆取決于膽，膽氣升則余臟從之，膽氣不升，則飧泄腸。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味藏于胃，以養(yǎng)五氣，氣或乖錯，形何以存，故諸病從脾胃而生明矣。姑以勝衰者言之，胃中元氣盛，則能食不傷，過時不饑。脾胃俱旺，則能食而肥；脾胃俱虛，則不能食而瘦；或少食而肥，雖肥而四肢不舉，蓋脾實而邪氣盛也。又有善食而瘦者，胃伏火邪于氣分則能食，脾虛則肌肉削。故面熱者，胃病也，胃病則脾無所稟受，故亦從而病焉。脾病則下流乘腎（土克水），令人骨髓空虛乏力，足不能履地，是陰氣重疊，陰盛陽虛，汗之則愈，下之則死。
然非正發(fā)汗也，用辛甘之藥滋胃，當升當浮，使生長之氣旺以助陽耳。夫胃病其脈緩，脾病其脈遲，若火乘土位，其脈洪緩。更有身熱心中不快之證，此陽氣衰弱，當從升降浮沉補瀉法中用藥（詳后用藥法象）。
蓋治病不達升降浮沉之理，雖愈亦幸耳。昔有病脾胃久衰，視聽半失，淫雨陰寒，逾月不止，泄利體重肢節(jié)痛，大便泄下，小便閉，若用淡滲之劑，病雖即已，降之又降，是益其陰而重竭其陽，精神愈短。故必用升陽藥，以羌活、獨活、柴胡、升麻各一錢，防風、甘草各五分，水煎稍熱服，陽氣升騰而疾去矣。又有脾胃虛損，目疾時作，身面目睛俱黃，小便或黃或白，大便不調(diào)，食少氣短怠惰，醫(yī)以瀉肝散下數(shù)行，而前疾愈甚，適當暑雨，素有黃證，所以增劇也，因立清神益氣湯治之。茯苓、升麻各二分，澤瀉、蒼術、防風各三分，生姜四分，此數(shù)藥能走經(jīng)除濕熱而不守，故不瀉本臟肺與胃脾本中氣之虛弱；青皮一分，生甘草、白芍、白術各二分，人參五分，此數(shù)藥能守本而不走經(jīng)，不走經(jīng)者，不滋經(jīng)絡中之邪，守者能補臟之元氣；黃柏一分，麥門冬、人參各二分，五味子三分，此藥去時令浮熱濕熱。水煎，空心熱服而愈，舉此二者，以為證佐。
如脈緩，病怠惰嗜臥，四肢不收，或大便泄瀉，此濕勝也，以平胃散。若脈弦，氣弱自汗，四肢發(fā)熱，泄瀉，毛枯發(fā)落，從黃建中湯。
茍脈緩而建中，脈弦而用平胃，則誤矣。
脈虛血弱，摘四物湯一二味；脈弱氣短，摘四君子湯一二味；或小便赤黃，從五苓散去桂，摘一二味，俱以本證中加之。如妨悶此非腹脹，乃散而不收，可加芍藥收之，中焦用芍藥，則脾中升陽，使肝膽之邪不敢犯。
如腹中窄狹及縮急者去之，及諸澀酸藥，亦不可用。腹痛者加甘草、白芍。稼穡作甘，甘者己也；曲直作酸，酸者甲也；甲己化土，此仲景之妙也。五苓散治渴而小便不利，無惡寒者不可用桂。不渴而小便自利，妄見妄聞，乃瘀血證，用炒黃柏、知母。心臟熱而竅不利者，導赤散。或虛坐而大便不得者，皆血虛也，血虛則里急，或血氣虛弱而目睛痛者，皆加當歸身，調(diào)理脾胃。于此五藥中加減，無不應驗，然終不能使人完復。
內(nèi)傷以脾胃虛敗為甚，酒色次之。凡虛損，脾胃盛者易復，脾胃弱者，只可半愈，故農(nóng)樵終歲勞苦而不成傷，能納能化，脾胃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