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兵至湘潭,進忠未至;總督騰蛟單身走湘潭。督行北師朱勇系騰蛟故所屬,偽降;邀觀營盤,猝執騰蛟,力勸北歸。騰蛟不屈,絕食嘔血死。宣威伯楊甲死之。于是諸師警,進忠師不進;而衛國公胡一清、開國公趙印選棄永州,退保全州;永國公曹志建退保嶺峽關;宣國公焦璉與部將劉起蛟并退保平樂。主贈騰蛟中湘王,謚「文忠」。
是月,豫國聲桓為滿師譚泰所困,糧竭城破;巷戰不勝,投水死。泰屠南昌;大學士姜曰廣及城守劉一鵬、湯執中等咸死之。諸郡縣盡不守。先是,起兵應聲桓者,原任尚書吉安劉士禎、其子肇臨、稚升、肇頤先后死;原任侍郎南昌余應桂父子被執,不屈死;原任都御史南昌劉斯囗〈王來〉與子元監,不奉剃發之令死;生員吳漢章嘗讀聲桓中興檄不啻口、丹鉛之,并坐死。忠誠伯郭天才還自福州,適南昌敗,走寧州山中自保,與翰林侍讀傅鼎銓、兵部侍郎揭重熙每出沒伺變;久之,咸被執死。
是年冬,北師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共援東粵,而定南王孔有德援廣西;尚、耿兵次南、韶,總兵寶豐成耀棄城走,伏誅。諸城不固,廷議出師三水逆之;不果。會衡州復失守,赤心兵竟從桂陽出封川,至梧州。胤錫棲鎮峽,又與永國公志建不合;志建殺其標卒數百人,胤錫走封川,入朝肇慶。閣部瞿式耜遙請以胤錫代騰蛟督師,諸將意不與;胤錫沮潯州,病卒。以朱天麟為東閣大學士辦事。
庚寅(永歷四年、韓定武五年)春正月,逃粵故帥李士璉北降,為嶺東道;誘殺徽王支興化、滋陽、永豐、銅陵、陽信、仁風等王盡。主以廣州被兵,釋肇慶西奔;令南陽伯元胤留守。
二月,駕至梧州。以王化澄為東閣大學士,文安之同入辦事。
北師兩王攻廣州不遺力,杜永和督守勤;副將張月總陸兵、吳文敏統水師,背城出戰,多捷。
冬十一月之二日,糧竭,廣州破,總兵楊有光戰水死。范承恩被執,與吳六奇等北降。未幾,肇慶亦敗,元胤見執于欽州,不屈;語不恭,見殺。永和走保瓊州,亦北降。獨將軍王興初助戰新會,不利,退屯文村;傲北令者十余年,乃敗。
是月之五日,桂林亦不守。先是,北師定南王孔有德兵出廣西,令大將馬蛟麟別路入,先破平樂;總兵朱旻如拒戰,不克,殺妻子自剄。有德親提大兵抵桂林;留守瞿式耜初與開國公印選、衛國公一清等共事,適二鎮移屯柳州,式耜單甚,不可守。翰林院侍讀兼兵部侍郎張同敞單身入城,護式耜。及城破,被執;咸賦詩從容死。靖江王亨歅與世子并見戮。
駕釋梧州,歷潯州。慶國邦輔叛,半道間去,且劫主為功于北師。主猝以宮眷先去,于是皇嫂安仁王妃及百官眷屬咸被劫,貲囊盡。主踉蹌中,適交趾境上人出躪邦輔,主得從容保南寧。潯州破,知府曾大應死之。
時偽平東王可望破貴筑,北攻遵義,忠國公王祥戰敗自刎死;可望復據貴州。武康伯胡執恭奉命屯泗城洲,西御;逼可望,慴,擅作冊命封可望為秦王,始以「秦」封內請。廷臣不可。已封可望平遼王,定國等皆封公爵;可望不受,并勒定國等不得受爵。
辛卯(永歷五年、韓定武六年)春,主在南寧。以郭之奇、吳貞毓入東閣辦事。
可望兵出富州,遣賀九義、張明志護駕南寧;且脅改「秦」封,上書不稱臣、不奉年號,署「平東王」字樣,以合師北拒為名。閣臣嚴起恒、督師侍郎楊鼎和、科臣劉堯囗〈王爾〉珍等力持不可。時在廷尚有朋黨,都御史袁彭年、禮部侍郎劉湘客、吏科給事中丁時魁、工科給事中金堡、兵科給事中蒙養正等專好彈射,不通關節;舉朝憚之,目為五虎。五臣益不欲王可望,請逮執恭,坐以擅制之罪。執恭阻泗城,不至;九義使盜殺鼎和于崑侖關。主益震,廷臣歸罪五虎。主以彭年掌案久,反正有功,免議;堡與魁遣戍,余俱徒。而可望所遣九義驕縱,居數月,忽稱秦王令旨,清君側十三人;意實銜沮封故事也。主曰:『朕實未知之』。遂馳冊寶,真以可望為秦王。未幾,九義擅使人伺閣臣起恒,擊之墮水死。同官郭之奇逃,坐劉堯珍、吳霖、張載述皆棄市;金堡以先遣戍,獲免:俱惟九義。主念善用秦王,議自畏知;以為東閣辦事。畏知抗疏,劾九義賊殺大臣之罪;可望密使人襲執畏知至黔,畏知大罵,見殺。
時北師定南有德破柳州,兩鎮印選、一清棄城走,合保南寧。北師乘勝攻南寧急,主釋去;被躡,距三十里而近。忽烈風起,摧林木、房屋,人不能正立;追者疑不進。慶國邦輔遂殺焦璉,北降。
可望使鄭國權遷主于貴州土司安隆所,改為安龍府;以范應旭知府事,錢糧兵馬悉秦王主之。歲致銀八千兩、米百石,上用;隨行文武俸賞,盡向秦府開銷。安龍無險,主居此,一再鳳凰見。久之,可望亦一至安龍,擁二百甲士從;主傳諭:『可望來意,朕已悉知。今日晡矣,須明日』。可望入,竟局促中亂,不知所云,成禮而出。嘆曰:『吾見此公,未免氣盡』。嘗請國寶至其府;王曰:『姑與之』。令中書捧出,可望猝索觀;中書曰:『為齋設戒壇以后觀寶』。可望色變,曰:『如是乎』?中書懼,退自縊死。明日,可望遽觀寶;忽雷震屋角,如欲臨其首者。可望驚,使人護寶還。
壬辰(永歷六年、韓定武七年)春正月,主在安龍。
原任參將楊崑,先是間走南寧,奉空敕,潛號召三吳、兩浙之間;至是,事敗。原任徽寧道楊卓然、原任尚寶司卿耿章光、原任嶺北道萬曰吉、教諭蔣思宸、萊州生員滿巽元等,咸以與名死。
二月,李定國師出靖州,與鄂國馬進忠等至湖南,連破靖、沅、武岡諸州。戰北師黃沙,頗捷,殺北將李養性等;壁大榕江。可望疏請封定國為西寧王、劉文秀為南安王;定國以出可望意,獨不受。與定南王有德復戰嚴關,定南將李蝦頭發矢,會定國軍中炮發,兩斃。有德勢大促,返保桂林。
秋七月之二日,定國圍桂林。有德親登城觀壘,怯定國據近險,舉止失措。定國用象戰,崩其門;有德殺其妻,舉火自焚死。定國俘其子庭訓以歸;獲叛將陳邦輔父子,割其皮為寢具。于是平樂、南、柳等處,傳檄定。北將線國安、全節等皆警去,梧圍亦解。
八月,定國兵入楚,至湘潭。南安王文秀以可望命,協都督白文選復四川,戰北師平西王吳三桂于保寧,大敗;可望奏奪文秀公爵,令以功贖。定國復衡州,可望復辰州;定國矯不奉可望東西。
冬十一月,北師敬謹王以兵援楚。過洞庭,守將馮雙鯉怯,避入可望軍。定國戰衡州,敗績,走竹山;敬謹追之,定國軍返射,洞敬謹喉,北師潰。軍中得敬謹遺盔,始知之。
癸巳(永歷七年、韓定武八年)春,北定南王姑振明與女四貞鼓其余眾,力御定國;定國釋衡州,退武崗、保永州。文秀攻常德不利,還守云南。時桂林聞定國退去,布政使蔣先達、按察使徐定國與鎮將徐天佑等咸棄城走。久之,北師不至,先達、定國等復入守之。已而北師線國安兵次城下,桂林復不守。可望以定國失事,召之;定國不赴。可望還貴州,殘宗室幾盡。
甲午(永歷八年、韓定武九年),主在安龍;大窘,走密詔擬定國為晉王,速迎駕。文安侯馬吉翔發其事,擅執閣臣吳貞毓等及太監張福祿、全為國共十八人,俱坐死。定國方銳師,間道疾馳東粵,直指肇慶;襲清遠,北師堅壁以老之。定國完師退,再援平樂,退保南隘;復攻桂林,不利。
乙未(永歷九年、韓定武十年)春,主在安龍。開科取士,得劉囗〈艸洍〉、錢秉鐙等八人(楊在、李來、羅龍甲、姚子莊、金弘猷、楊致和)。
定國以雙鯉為先鋒,疾下高、雷、廉三府;攻肇慶,不下。困新會、順德數月,援兵至,敗歸;并棄南寧,即安龍護駕。
三月,駕指滇南。劉文秀時為可望守滇,倡諸臣迎駕,盡收可望護衛。封定國為晉王、文秀為蜀王;艾能奇子承業為鎮國將軍,管延安王事;白文選為鞏國公、王尚禮為保國公、王自奇為囗國公、賀九義為保康侯;馬吉翔以文安侯入閣辦事。隨遣使召可望,不至;送其妻子歸黔。
可望叛,兵次交水;文選不戰內款,封文選鞏昌王。可望大敗,北歸。定國守貴州,北拒。
丁酉(永歷十一年、韓定武十二年),主在云南。北師五萬臨貴州,空其城以歸。主因可望所建府第于城之五華山,高睇昆明池;池黃龍蜿蜒來朝者三囗,主拱手謝。城有圃,稱上林;異鳥畢集。命保康侯賀九義、漳平伯周金湯東守南寧,瑾戶牖。
馳封鄭成功延平王,晉張煌言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更晉延平為潮王,不受。
冬十一月,九義以兵破橫州,還守南寧。
戊戌(永歷十二年、韓定武十三年),主在云南。
可望構孔世子庭訓為亂;事不就,北降。表猶稱「明主」,若曰『欲連大國報仇』云云;得封為義王。滿較出,協平西王吳三桂營云南,遂陰通于可望所親為內間,納北師。
定國與馮雙鯉扼守盤江沙、白文選守七星關,咸敗績。十二月,奉桂主走永昌。
己亥(永歷十三年、韓定武十四年)春正月之二日,北師入云南;主出走,六日乃已。
二月,主即騰越;定國先護宮眷出三宣,依緬甸。緬甸者,明在服宣慰使司也。宣慰使名莽猛白,窘主甚,殺其扈從盡;主不能堪。
庚子(永歷十四年、韓定武十五年),主在緬。時北平西三桂鎮云南。
冬十月,三桂合滿師進次剩村;馳諭緬,責不得留主。緬甸用事錫貞,懷異心。
辛丑(永歷十五年、韓定武十六年),主在緬。定國從土司,疏請幸其營,數至;令部將祁通武以兵逆駕。
閣部馬吉翔重遷、緬懼兵,潛共北謀;詭云有義兵在界,且迎主。主輕出,被劫之滇;北愛將軍下二旗(鑲白、正藍)奉命衛主。三桂尚留緬,疏捷不加「偽」字。二旗驚主儀表非常,密期為變,擬矯愛命,伺擊三桂,行挾主大云南。時同旗陳甲者露之,二月之二十有七日,持法囗囗,囗囗囗,囗暗囗囗,夜囗作,囗頂有白氣,一股冉冉半空徐墮于城之東囗子,萬囗見。于是二旗咸伏法。囗囗囗囗,諸扈從宗室無一存者;惟吉王甲自縊以殉。
晉王定國卒于徼外,定國子嗣興、文秀子震,咸北歸。久之,桂宮主長,婚于章京乙;其母后送女,見乙禮節莽亂,引佩刀猝觸女死,旋自剄。而于是桂之年,禪于東寧。
論曰:天!
——見原書「紀」卷之二十一
(附)詩歌逸
豁堂和尚,已受法杖,錫寄西湖之凈慈寺。不專言禪,與覺浪同參合諦;以是儒者多就教。尋以松江鄯質生被誣連及;蓋庭質時有云:「善知識」,北人誤聽為「鄯質生」也。余弟遺為出豁堂君山一律見示,詩曰:『廿年悵望一登臨,風卷塵霾浦爨深。萬里江聲來浩嘆,九秋木葉動悲吟。橫開海口吞天地,崛立峰頭睨古今。何幸相逢焚爨后,蒼江猶飽歲寒陰』。卒以無實,豁堂脫,質生亦免。
申人毅,監國中,以貢例擢兵部主事。申、酉之后,落筆不輕示人,閉室而哦。嘗作「逋忠詩」,潛示錢武山;有曰:『風波填關門,蕭屑動秋宇;萬里孤臣跡,搢笏呼明主。羅浮叢榛莽,鸑鷟斂華宇。縱橫九還靈,安能起瘠僂!夢夢空呼號,皇天反赫怒。百骸拚一毀,斥遣徒噢咻。千仞點蒼巖,難為鰲足拄;赭被仰云霄,藁帶待煦煦。頹陽翳重霾,空教淚如雨!哽咽辛與酸,湖煙冷門戶。幽泉婦誰吊,離索兒誰撫?轉輾楚甸間,夷羊幸潛土。鳴鐃振方城,灝氣弭毒虎。蒼輪一運旋,吾業豈終腐』!此篇總為滇,逋臣指澹歸金堡。時堡子周臣晤武山座,周臣為言母死;故次及之。
——見原書「志」卷之三十二
·韓主(附)
韓主本鉝,系太祖第十九子憲王松之后;世封平涼。崇禎十六年,李賊自成陷陜,王被執;間脫。適獻賊陷楚,其部將郝永忠者梟悍,軍以望永忠搖旗輒奮,遂以郝搖旗著名;敵遇之震。及獻賊死,搖旗內款;獨奉韓王為主。
自閩事壞,韓便稱尊,改元定武。嘗移書桂主,敘長幼不稱臣。北抗,保隕西亂山之中;駐房山,自為號令。時李來亨據興山、歸州等處,劉二虎擄巫山等處,王壹與其弟行二者據施州衛,聲勢遙相倚。及孫可望歸款安龍,馳秦王令旨,招永忠;永忠答柬,稱「侍生某」,有曰:『老侄年來舉動,何以至是』?以其傲多不恭于桂〔主〕,為鳴鼓之詞也。可望不敢還讓。初,李闖下一只虎李過及闖戚高必正舉眾南逸,先款韓王;王不能有,乃就桂林兵部尚書堵胤錫稽首受命。
壬寅(定武十六年),北師總督李國英以關中勁旅當房山,而鼓其全力困來亨;房山得完。
癸卯(定武十七年),來亨被困,棄七連,保譚家寨。永忠與二虎合力,從來亨北御;大戰四晝夜,北協湖廣之師大挫。已而巫山不能守,先敗;房山旋敗。韓主不終。
論曰:亦天!
——見原書「附紀」卷之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