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內有運司五,其利足管海內之半。而運司推兩淮為首,其利又足管五運司之半,課雖煎辦自灶,而實征解自商。商有三項,一邊商,一內商,一水商。邊商者,在邊給糧草而中鹽引。內商者,在內買邊引,而支額鹽。水商者,又買內商鹽行江廣,而公販賣。
祖制編單,淮南十二單,每單八萬五千引。淮北四單,每單五萬五千引。
內商支額鹽不足,復令添買余鹽,掣賣歷久,掣賣不前,余銀預借。每年一巡鹽御史出京,余銀六十萬兩,春秋兩解,解完,復命。于是始而借商,商困。既而借庫,庫竭。不得已,乃設疏理道。袁世振往揚革單,編做圣、德、超、千、古、皇、風、善、九、微十綱。商人占窩,爭先上納三十萬余銀,一月而完。迫今七八年后,浮課亂入,遼鹽日加。課入三年之前,鹽行三年之后,而商困。且其私販成行,官鹽日壅,而商愈困。因而虧損額課,而國亦困。甚至私販不已,加以私囤,乘急高招,利不在商、不在民、并不在國,徒以飽奸宄之腹,而國與商民俱困。他不具論,即如食鹽一弊,王府夾帶,奸商私掣,官船多帶,所售之地有限,所發之鹽數增。無惑乎綱鹽之掣賣不前,余銀之預借莫措也。
向來科甲視運司為膻地,避嫌不選,司官皆銅臭納級備員,誰顧鹽法沮壞。商灶之病,靡日可甦矣。今日急務,唯于甲科中擇數輩才優操潔者任之耳。
一、革食鹽以疏官課。
揚屬高(郵)、寶(應)、江(都)、儀(真)、泰興五州縣,其行食鹽一萬八千五百五十引,內除高、寶旁湖近淮,雖有夾帶,不礙正課。惟江都、儀真、泰興三縣,濱臨大江,一帆直抵江廣,每藉官鹽為名,巨艘裝載,從瓜洲、瓜步等處大肆通江興販,綱鹽安得不阻。更有勢豪之家,鉆立士商名色,販賣致富,蠹國病商,莫此為甚。合照通、泰、興、皋等五州縣概食功跡鹽斤,盡革鋪商,弗使千引食鹽致叢萬金巨蠹。
又江南溧陽、溧水、高淳、句容食鹽,曾刊榜永革,后有奸商規利告開,親至各場買筑大包,一引千有余斤,及過橋、所,重賄放行,積弊已極。合遵祖制,于儀真鹽所內商掣過綱鹽中,抽點千引,分發彼處鋪商運賣,其價一照水商,則非惟正課行,而私弊亦寢矣。
一、趲綱鹽以儲余銀。
余銀每年六十萬兩,兩季解京,何故愆期,蓋不特私販行也。又有一等內商,觀望江廣價高,方行赴掣,否則故意遷延不售水商,水商銀遲,則余銀何以上納。須得執法直指慎委廉官急掣,按期趲運,并請明旨勒碑儀、淮二所,如一商逾期,累至十數萬斤者,不必依前例問罪,只將本綱鹽照數沒官。商思救本,不敢遲延、夾帶,則行鹽數窄,正額自疏。
一、除積引以趲綱鹽。
商有奸良之別,引有新舊之分,掛掣商人每擇地之遠近,近鹽支而遠鹽積,至有念年不放,消折無存。窮灶慮賠,掣家遠遁。合無請旨嚴革不準,買補,同今掣綱鹽解困販賣,仍注立版榜運司永為遵守,則貨本為重,支放難羈,三商流轉,九塞飽騰,而軍政與鹽政俱飭矣。
一、核藩府以絕私販。
王府親領食鹽,閹豎鉆文運司,串同奸商,下場自買,畫舫樓船,蜂屯蟻聚。令旨懸牌,號旗閉日,更帶領打手、參謀人等,到處明買,不下千百萬引。官兵莫誰稽查,從江掛帆竟達楚中,恣意發賣,漁利瓜分。水商不得售其經營,王府不遑燭其奸偽。崇禎四處,鹽院張《訪將奸商許起擬戍題》。旨:今后合令道臣于儀真鹽所納鹽內,查照王府來文應支鹽斤之數,抽商分給,客商買補。嚴諭兵快巡緝,不許舟人登岸收買私鹽,正課豈猶壅滯。
一、清衙虎以裕邊需。
邊餉半需于鹽法,鹽法半蠹于衙虎,如巡鹽直指,兵鹽道運司、庫房、書吏員缺,勝如郭家金穴。查鹽院書吏一名,頂首一萬余兩。又討缺私通關節,傳遞鹽政消息,每隨官一任,囊積萬金,出入乘輿,子孫繩繼。鹽灶靡不切齒。鹽道書辦頂首八千兩,
廣盈庫頂首二千兩。其他房科,最輕亦四五百兩。靜想此輩重貲鉆入,誠為何意?
今后凡巡鹽御史出京,請于在京三考官吏中,簡選善書算者數名隨役,不用土著積書。復命之日,仍帶回京。次歲再差,再選。則關節難通,弊竇旋塞。兵鹽道書辦止許一班,不許上下兩班。別衙門壞事者,不令躲閃充役。運司書辦,許一年一換。每房科止用十名,多即裁革。寬商裕灶,漸可充給邊需,司農何煩仰屋。
一、詰漕船以清夾帶。
皇都取給于漕政非緩,比來各船動多夾帶長蘆私鹽,而回空糧船為甚。
舳艫千百,揚帆沖關,搜緝稍嚴,持挺相向,甚至燒毀漕船,殺傷人命,誣賴官兵,莫敢呵止。
夫百萬淮課,九邊急需,而糧艘敢公然攙販,目中尚有三尺哉!況回空原取輕便,若夾帶太重,不惟害鹽,亦且害漕,此皆緣押空無官至此。合無申飭各官遇船交卸,必親自押空回南,迨到淮進閘,瓜儀出口,仍嚴行盤詰,違者依律。更取押運官結狀,如前途有犯,一并連坐。私販路絕,何愁國課不寬然有余。
鹽政之壞,人皆謂壞于改折,而不知壞于掣鹽之官與小販之商。掣鹽之官非得賄若干不掣,小販之商利其不掣也,而任意長價。舊時江南諸郡,鹽止七八厘一斤,今至二分有奇矣。谷之貴賤,由于年之豐歉,海水不涸,鹽何緣騰涌至此?皆因延捱不掣,引商困于積久則赴邊者少,灶丁苦干無貨,則私售者多。以致私鹽行,則官鹽益滯,朝廷不得鹽利之入,小民不得食鹽之惠。
宜特任一精明清正官往董其事,鹽必一月一掣,其小販之商,本不必以萬計以千計,即以百計,以十計,皆得投牙買賣。
兩淮煮海輸課灶,為本商為標跡者三十鹽場,屢因旱澇不常,民多為盜,不事耕煎,哨聚亡命,千百為群,白晝劫掠,富戶奔竄,總催逋亡,以致鹽課羈縻。即如梁垛場大寇王虎子,殺人焚劫,倡亂年余,在有司不敢請纛剿除。幸天敗滅,渡江被擒,目今已服天刑矣。而余黨千人,尚虎視眈眈,盤踞一方,分布劫掠。丁美舍雖有把截,不過二百人,一聞賊警,獸驚鳥散。
合無移揚州灶勇營于場,以備御之。灶勇營,新設之營也,曾議裁革,未果。今在城既在大營可衛國課,又焉用此兵坐食城外,以供其游閑哉!所當今議撫按不必裁革,令其駐節鹽場,如安豐一場,地方沖繁,商灶愿請保障,即以各場灶勇聽其操練,分哨別場,巡緝報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