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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消渴門(10)

  • 醫門法律
  • 喻昌
  • 3192字
  • 2015-12-26 17:19:31

但知見咳治咳,或用牛黃、犀角,冀以解熱。或用膏子油粘,冀以潤燥。或朝進補陰丸。或夜服清胃散。千蹊萬徑,無往非殺人之算,病者亦自以為虛勞尸瘵,莫可奈何!迨至血化為膿,肺葉朽壞,傾囊吐出,始識其證,十死不救。嗟無及矣!間有癰小氣壯,胃強善食,其膿不從口出,或順走肛門,或旁穿脅肋,仍可得生,然不過十中二三耳。《金匱》治法最精,用力全在未成膿之先。今人施于既成膿之后,其有濟乎?肺痿者,其積漸已非一日,其寒熱不止一端,總由胃中津液不輸于肺,肺失所養,轉枯轉燥,然后成之。蓋肺金之生水,精華四布者,全借胃土津液之富。上供罔缺,但胃中津液暗傷之竇最多。醫者粗率,不知愛護,或腠理素疏,無故而大發其汗。或中氣素餒,頻吐以倒傾其囊。或癉成消中,飲水而渴不解,泉竭自中,或腸枯便秘,強利以求其快,漏卮難繼。只此上供之津液,坐耗歧途。于是肺火日熾,肺熱日深,肺中小管日窒,咳聲以漸不揚,胸中脂膜日干,咳痰難于上出,行動數武,氣即喘鳴,沖擊連聲,痰始一應。《金匱》治法,非不彰明,然混在肺癰一門,況難解其精意。大要緩而圖之,生胃津,潤肺燥,下逆氣,開積痰,止濁唾,補真氣以通肺之小管,散火熱以復肺之清肅。如半身痿廢及手足痿軟,治之得法,亦能復起。雖云肺病近在胸中,呼吸所關,可不置力乎。肺癰屬在有形之血,血結宜驟攻。肺痿屬在無形之氣,氣傷宜徐理。肺癰為實,誤以肺痿治之,是為實實。肺痿為虛,誤以肺癰治之,是為虛虛。此辨證用藥之大略也。

《金匱》論肺癰肺痿之脈云∶寸口脈數,其人咳,口中反有濁唾涎沫者,為肺痿之病。若口中辟辟燥,咳即胸中隱隱痛,脈反滑數,此為肺癰。咳唾膿血,脈數虛者為肺痿,數實者為肺癰。

兩手寸口之脈,原為手太陰肺脈,此云寸口脈數,云滑數,云數虛數實,皆指左右三部統言,非如氣口獨主右關之上也。其人咳,口中反有濁唾涎沫,頃之遍地者為肺痿,言咳而口中不干燥也。若咳而口中辟辟燥,則是肺已結癰,火熱之毒,出現于口。咳聲上力,觸動其癰,胸中即隱隱而痛,其脈必見滑數有力,正邪氣方盛之征也。數虛數實之脈,以之分別肺痿、肺癰。是則肺痿當補,肺癰當瀉,隱然言表。

《金匱》論肺癰,又云∶寸口脈微而數,微則為風,數則為熱。微則汗出,數則畏寒。風中于衛,呼氣不入。熱過于榮,吸而不出。風傷皮毛,熱傷血脈,風舍于肺,其人則咳,口干喘滿,燥不渴,時唾濁沫,時時振寒,熱之所過,血為之凝滯,蓄結癰膿,吐如米粥,始萌可救,膿成則死。

肺癰之脈,既云滑數,此復云微數者,非脈之有不同也。滑數者,已成之脈。微數者,初起之因也。初起以左右三部脈微,知其衛中于風而自汗。左右三部脈數,知為榮吸其熱而畏寒。然風初入衛,尚隨呼氣而出,不能深入,所傷者,不過在于皮毛。皮毛者,肺之合也。風由所合,以漸舍肺俞,而咳唾振寒。茲時從外入者,從外出之,易易也。若夫熱過于榮,即隨吸氣深入不出,而傷其血脈矣。衛中之風,得榮中之熱,留戀固結于肺葉之間,乃致血為凝滯,以漸結為癰膿。是則有形之敗濁,必從瀉肺之法而下驅之,若得其毒隨驅下移,入胃入腹入腸,再一驅即盡去不留矣。安在始萌不救,聽其膿成,而致肺葉腐敗耶?《金匱》于二證,用徹土綢繆之法,治之于早。然先從脈辨其數虛數實,次從口辨其吐沫干燥。然更出一捷要之法,謂咳嗽之初,即見上氣喘急者,乃外受風寒所致,其脈必浮,宜從越婢加半夏之法,及小青龍加石膏之法,亟為表散。

不爾即是肺癰、肺痿之始基,故以咳嗽上氣病證,同敘于肺癰,肺痿之下,而另立痰飲咳嗽本門,原有深意。見咳而至于上氣,即是肺中壅塞,逼迫難安,尚何等待,不急散邪下氣,以清其肺乎?然亦分表里虛實為治,不當誤施,轉增其困矣。

《金匱》云,上氣面浮腫,有息,其脈浮大不治,又加利尤甚。又云∶上氣喘而燥者,屬肺脹欲作風水,發汗則愈。

上氣之促,至于面目浮腫,鼻有息音,是其肺氣壅逼,上而不下,加以其脈浮大,氣方外出,無法可令內還而下趨,故云不治也。加利則上下交爭,更何以堪之!肺脹而發其汗者,即《內經》開鬼門之法,一汗而令風邪先泄于肌表。

水無風戰,自順趨而從下出也。若夫面目浮腫,鼻有息音,其痿全在氣逆,氣可外泄乎?況乎逆上者未已,可盡泄乎?外不可泄,而內又不能返,故云不治。良工苦心,以漸收攝其氣,順從膀胱之化,尚可得生。故知不治二字原活,初非以死限之矣。

論《金匱》甘草干姜湯 法云∶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遺尿,小便數。所以然者,以上虛不能制下故也。此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用甘草干姜湯以溫之。若服湯已,渴者屬消渴。

肺熱,則膀胱之氣化亦熱,小便必赤澀而不能多。若肺痿之候,但吐涎沫而不咳,復不渴,反遺尿而小便數者,何其與本病相反耶?必其人上虛不能制下,以故小便無所收攝耳。此為肺中冷,陰氣上巔,侮其陽氣,故必眩。陰寒之氣,凝滯津液,故多涎唾。若始先不渴,服溫藥即轉渴者,明是消渴飲一溲二之證。消渴又與癰疽同類,更當消息之矣。

論《金匱》射干麻黃湯 濃樸麻黃湯 法云∶咳而上氣,喉中水雞聲,射干麻黃湯主之。咳而脈浮者,濃樸麻黃湯主之。

上氣而作水雞聲,乃是痰礙其氣,氣觸其痰,風寒入肺之一驗耳。發表、下氣、潤燥、開痰,四法萃于一方,用以分解其邪,不使之合,此因證定藥之一法也。若咳而其脈亦浮,則外邪居多,全以外散為主,用法即于小青龍湯中,去桂枝、芍藥、甘草,加濃樸、石膏小麥,仍從肺病起見。以故桂枝之熱,芍藥之收,甘草之緩,概示不用。而加濃樸以下氣,石膏以清熱,小麥引入胃中,助其升發之氣,一舉而表解脈和,于以置力于本病,然后破竹之勢可成耳。一經裁酌,直若使小青龍載肺病騰空而去,神哉!快哉!論《金匱》澤漆湯 法云∶咳而脈沉者,澤漆湯主之。

脈浮為在表,脈沉為在里。表里二字,與傷寒之表里大殊,表者邪在衛,即肺之表也。里者邪在榮,即肺之里也。

熱過于榮,吸而不出,其血必結。血結則痰氣必為外裹,故用澤漆之破血為君,加入開痰下氣、清熱和榮諸藥,俾堅疊一空,元氣不損,制方之意若此。

論《金匱》皂莢丸 法云∶咳逆上氣,時時唾濁,坐不得眠,皂莢丸主之。

火熱之毒,結聚于肺。表之,里之,清之,溫之,曾不少應。堅而不可攻者,又用此丸豆大三粒,朝三服,暮一服,吞適得所。如棘針遍刺,四面環攻,如是多日,庶幾無堅不入,聿成蕩洗之功,不可以藥之微賤而少之也。胸中手不可及,即謂為代針丸可矣。

論《金匱》麥門冬湯 法云∶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麥門冬湯主之。

此胃中津液干枯,虛火上炎之證,治本之良法也。夫用降火之藥,而火反升;用寒涼之藥,而熱轉熾者,徒知與火熱相爭,未思及必不可得之數,不惟無益,而反害之。凡肺病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胃氣者,肺之母氣也。本草有知母之名者,謂肺借其清涼,知清涼為肺之母也。有貝母之名者,謂肺借其豁痰,實豁痰為肺之母也。然屢施于火逆上氣,咽喉不利之證,而屢不應,名不稱矣。孰知仲景有此妙法,于麥冬、人參,甘草、粳米、大棗,大補中氣,大生津液,此中增入半夏之辛溫一味,其利咽下氣,非半夏之功,實善用半夏之功,擅古今未有之奇矣。

論《金匱》桔梗湯 法云∶咳而胸滿,振寒,咽干不渴,時出濁唾腥臭,久久吐膿如米粥者,為肺癰,桔梗湯主之。

此上提之法也。癰結肺中,乘其新造未固,提而出之。所提之敗血,或從唾出,或從便出而可愈。與滋蔓難圖,膿成自潰之死證迥殊。膿未成時,多服此種,亦足以殺其毒勢。而堅者漸瑕,壅者漸通也。然用藥必須有因,此因胸滿,振寒不渴,病不在里而在表。用此開提其肺氣,適為恰當。如其勢已入里,又當引之從胃入腸,此法殊不中用矣。

論《金匱》葶藶大棗瀉肺湯 法云∶肺癰不得臥,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附方云∶肺癰胸滿脹,一身面目浮腫,鼻塞清涕出,不聞香臭酸辛,咳逆上氣,喘鳴迫塞,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三日一服,可服至三四劑,先服小青龍湯一劑,乃進。

此治肺癰吃緊之方也。肺中生癰,不瀉其肺,更欲何待?然日久癰膿已成,瀉之無益。日久肺氣已索,瀉之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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