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父頑母囂象傲,常欲殺舜。克諧以孝,不格奸。后為天子,不殺象,封之有庳。
古時虞舜,他的父親瞽叟心里無有德行,后娘也口里無些兒好言語。后娘生的象呵越暴虐,一心兒只要殺舜么。舜呵十分孝順,感動他回心,不到奸惡。后頭做了皇帝,不殺象,顛倒封他有庳地面。這個是天下的大孝。
文王為世子時,朝于王季日三。雞初鳴衣服至于寢門外,問內豎曰:今日安否何如?內豎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食上必在,視寒暖之節。
文王做世子時,侍奉父親王季。每日頭雞叫,起來穿了衣服,到王季寢門外頭問安否?內官說安了,文王心里喜歡回來。到晌午里,也進問,到晚夕又進問。每日這般三遭問安,若進膳時,熱的冷的親自看一看,這般盡心孝順。
姜詩孝母,汲江數里。舍側涌泉,日有雙鯉。
古時姜詩孝養母親,他母親愛吃江水和鯉魚,姜詩分付他娘子每日到四五里地挑將水來。有一日,家邊忽然涌出一眼井水,和江水一般滋味。又每日家一雙鯉魚兒出來,這般有孝感。
孟宗性至孝,母年老病篤,冬節欲食筍。宗入竹林哀泣,有頃,地上出筍數莖,取而作羹,供母食畢,病愈。
古時孟宗道的人本性孝順,他母親年老病重,冬月里要吃竹筍。孟宗走到竹林,哀痛啼哭。等一會兒,地上竹筍選出數根,就拿去做湯與母親吃。吃了,病也好了。
董永父亡,無以葬,乃從人囗錢一萬。永謂錢主曰:后若無錢還君,當以身作奴。永得錢,葬父畢,將往為奴。于路忽逢一婦人,求為永妻。永曰:今貧若是,身復為奴,何敢屈夫人為妻?婦人曰:愿為君婦,不恥貧賤。永遂與婦人至錢主。錢主曰:本言一人,今乃有二!永曰:言一得二,理何乖乎?主問永妻曰:何能?妻曰:能織耳。主曰:為我織絹三百匹,即放爾。于是一月之內三百匹絹足。主驚,遂放夫婦二人而去。行至舊相逢處,乃謂永曰:我天之織女,感君之至孝,天使我為君償債,君事了,不得久停。語訖,云霧四垂,騰空而去。
古時董永道的人,父親歿了。因家道艱難,不能埋葬,到一個人借錢一萬,和那錢主說:我若后日無錢還你,是便做你的奴財。這般說定,得錢葬了。沒奈何,往錢主家做奴財去時,忽然路撞見一個婦人,要做他的娘子。董永說:我是貧賤,不敢教你做媳婦。那婦人說:情愿做你的娘子,不羞貧賤。這董永和他同到借錢人家。那家主說:頭里說定時一個來,今日卻么怎兩個來?答應道說:一個得兩個,理上有甚么違悖處?那家主對那婦人說:你有甚么本事?那婦人回說:我只會織布。那主人說:你織出三百匹絹子呵,放你去。那婦人一個月里頭織出三百匹絹子,主人驚惶,就放也。兩口去,行到舊相會處,那婦人對永說:我是天上織女,上帝感動你孝心,教我下來織布還你少債。你的事干完了,不得久住。這般說時,四面籠囗云霧,便乘云回去了。
夏方家遭疫癘,父母叔伯群從死者十有三人。方時年十四,夜則號泣悲痛,閭里聞者,為之酸鼻。晝則負土營墳,十有七年而畢廬于墓側。種樹松柏郁然暢茂,烏鳥猛獸馴擾其傍同游,不擇巢以樓,人以為孝感所致。
古時夏方道的人,一家都害瘟病,爺娘叔伯連已下的人一總死了十三個。那早晚夏方年紀纔十四歲,黑夜是哀痛啼哭,鄰舍家聽的都害鼻子酸疼。白日呵自家背土營墳,十七年多纔了了。就墳邊往坐栽著松柏樹林稠密,飛禽走獸不驚人同走、不怕人同睡,那時節人都說孝感所致。
剡子性至孝。母病思鹿乳,遍求不得,乃衣鹿皮,入鹿群中,以求之。卒遇獵者彎弓欲發囗,告之故乃得免。且遺以鹿乳而去。
古時剡子道的人本性至孝,奉養母親。有一日,母親害病,要吃鹿妳子。到處里尋也尋不著,這剡子穿了鹿皮到山里鹿群中坐的討妳子時,猛可里,打圍的人到來。別的鹿子是都走了,只一個剡子安然坐的那打圍的人卻想真鹿子,張弓要射時,剡子走出來,脫了鹿皮,跪著告說:我的老娘害病,要吃鹿妳,我無處尋,假裝鹿身,到這鹿群中要討妳子。那打圍的見他有至誠心,拿得乳鹿,取了妳子,與他去了。
夏侯訴母疾,屢經危困,訴衣不釋帶者二年。母憐其辛苦兮出便寢息,訴方假寐,忽夢其父告之曰:汝母病甚,若非凡藥可愈。天帝矜汝至孝,賜以仙藥在后桑樹枝上。訴忽驚起,如所夢言,得藥進之,母病頓差。
古時夏侯訴孝養母親,母親得病好幾年,害的重了。這訴每日不脫了衣裳救病二年多。有一日母親橉他扶侍受苦,著他且外頭去歇一歇來。這訴不敢違了娘的言語,到外頭權睡時,忽然夢里他的父親來說道:你母親的病,常凡藥材醫不得。因此上帝憐你的至孝,與你仙藥,在后園桑樹上,這訴心里驚惶睡覺起來,卻得那仙藥與母親吃,娘病就好。
徐棱隱居養母,母嘗患丁腫丁頸,危甚。棱迎醫來胗,醫云:必須生蛙,并合劑藥乃可療矣。棱泣曰:今當季冬,安得生蛙?母疾殆不可為已。號慟久之,醫云:縱無生蛙,盍姑合藥以試。乃于樹下燃火熬藥,忽有物從樹上墜鐺中,就視乃生蛙也。醫驚愕曰:子之孝誠,上感于天,天乃賜之。子之母病必療矣!仍遂劑藥傳睡果立愈。
徐積道的人隱居養活母親,母親魯害囗子上丁瘡,十分危殆。這徐棱請太醫來胗候,太醫說:必須討活水鵪子來合藥,吃了呵便囗了,這徐棱啼哭說:如今正當臘月時,怎么得討活水鵪子來?母親的病卻是醫不得,這般說號天哀痛多時了。太醫說:雖是無有水鴆子么,且合藥試一試看。到一個樹底下吹火煎藥時,忽然有一個東西落在煎藥的罐兒里,就看便是那活水鵪子。太醫說:你的孝誠感動天地,皇天與你這水鵪子,你母親的病必然好了。就合藥貼那丁瘡上,那丁瘡即便囗了。
楊和少失父,獨與母居,因貧窮不得孝養。有一日告母曰:我到鄰里富家盜取金銀孝養。母曰:不可不可!和不聽,造云橋,踰垣墻入金銀庫內欲盜。有一被金甲將軍立于北邊,與和曰:此金銀不是此家之物,乃南京蘇州往人水賣過之物也。汝往蘇州請帖字來,則此物可得也。和還家備盤纏到蘇州,尋見富人水賣過。里人云:此處水賣過賣水食者也,安有錢囗乎?和雖聽此言,然請水賣過到飯店買饋、又到囗店買饋、又到酒店買饋。水賣過半醉,和跪請曰:我是北京人,因貧窮不得養母,欲蒙厚惠而來請。大人矜憐,寫給金銀帖字。水賣過曰:我亦早喪父母,家甚貧窮,每日賣水而食,安有金銀而寫給帖字乎?和問姓名,答曰:我是李實也。和復懇請,李實乃寫金銀名三丁帖字給之。和賓來,乘夜至富家,入金銀庫內。金甲將軍尚在北邊,見和曰汝得帖字來乎?和出示帖字,將軍跪受而覽,擇元寶金銀各三丁與之。和又往蘇州轉賣金銀,收買段匹,遂請李實而還家。不多日,富家主對妻曰:我只有一女,年既長成,未有伉儷。見一年少人來在楊和家,其家日益富饒,吾欲以此人作囗。遂定約延李實為囗,后三日家主死焉。其妻對囗曰:彼三間庫滿積之物皆金銀也,請計數示我。李實即計數示之。其母曰:此庫曾不開閉,何無金銀各三丁乎?汝當更搜之,李實入庫更搜之,乃見在南京時寫給帖字挾在北璧,更不搜之。
古時有一個楊和道的人,爺早歿了,只有老母親。十分艱難,不得養活,有一日對娘說:我到鄰舍財主家偷金銀來養活母親。母親說:不當不當。這楊和不聽娘說,做云梯跳墻到金銀庫里要偷金銀時,有一個被金甲的將軍站在北壁,和楊和說:這金銀不是這家的東西,卻是南京蘇州住的水賣過的錢囗。你到蘇州討帖字來呵便得。這楊和就回家來準備盤纏到蘇州,尋問富人水賣過的住處。那街上的人說:這水賣過是賣水吃的人,他那里有錢囗?這楊和雖是聽得這話么,請這水賣過到飯店,買飯與他吃,到囗店買囗與他吃,又到酒店買酒與他吃。這水賣過半醉時,楊和跪者說:我是北京住的人,家道貧窮,不得孝養母親,望大人厚思來。大人可憐見,寫與我金銀帖字。那水賣過說:我也早歿了爺娘,家道十分艱難。每日挑水賣吃,那里有金銀寫饋你帖字?楊和再問姓名,答應說我是李實。楊和再三的央及,這李實罷不得,寫與他金銀各三丁帖字。楊和得帖字回來,黑夜又到那財主金銀庫那里。那將軍還站在北邊,見楊和說:你討帖字來么?楊和拿出帖字與他看,那將軍跪者受帖字看,揀者元寶金銀各三丁饋他。楊和又到蘇州,把金銀轉賣,收買些段匹,就請李實回家來。無多日,那財主對他娘子說:我家只有一個女兒,年紀長大了,還無有配對。如今一個年少人來到楊和家里住,那家漸漸富饒,一日強如一日。我要把這人做女囗,就定約請這李實做女囗。第三日那家主死了,他娘子對女囗:那三門庫房里滿裝的都是金銀,你盤了寫數目與我看。那女囗即便盤寫數目與丈母看,那丈母說:咳這庫房元封不動,卻怎么少了金子三丁銀子三丁?你再仔細打點看。女囗再去庫里打點時,看在南京蘇州時寫的帖字挾在北邊囗囗里,女囗知道這意思,再不尋。
王子比干者紂之親戚也。直言練紂,紂怒曰:吾聞圣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
比干是殷國紂王的房親叔叔,見紂王十分做互一殷忠心,好生直言勸諫。紂王惱怒不聽,說:我聽得圣人的里有七個窟籠老實有這等么?我要看!就殺了,辟開了肚皮看,有這等狼囗。
箕子者,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嘆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杯。為玉杯,則必使遠方珍囗之物而御之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為淫泆,箕子諫不聽,而因之。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囗是彰君之惡而自悅于民,吾不忍為也。乃披發佯狂而為奴,鼓瑟而自悲。
箕子也是紂王的房親叔叔,紂王初頭用象牙做著子,箕子嘆息說道:這般把象牙做箸子呵,好囗把玉來做盞兒。假如把玉做盞兒呵,好囗求遠方珍囗的物件。使用車馬宮室的勾當,也從這里奢華起。臨了救不得。紂王做淫泆的勾當,箕子勸諫不肯聽從,把箕子監了。有人和箕子說:合當撇了去。箕子說故了人臣,諫不聽,撇了去呵。這個是暴楊君王的過失,著百姓夸獎。我不忍做這等勾當!披了頭發、假做風魔、裝奴賤的模樣,彈琴悲嘆。
武王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之,遂餓而死。
武王伐紂時,伯夷叔齊欄著馬,苦諫。左右的人要砍了他,太公說:這個是好義人,不要砍了。扶他去了。武王已平殷亂,天下都來降伏時,伯夷叔齊害羞說:不當吃周粟。拋在首陽山,挑薇菜吃,就餓死了。
李仲義妻劉氏名翠哥,房山縣人。至正二十年縣大饑,平章劉哈刺不花起兵爭戰,檎仲義。適軍中之食,欲烹。仲義弟馬兒走報劉氏,劉氏遽往救之,涕泣伏地告平章曰:所欲烹者是吾夫也。愿將軍務憐之,吾家有醬一囗、米一斗五升,窖于地中,可掘取之以代吾夫。將軍不從。劉氏曰:吾夫瘦小,不可食。吾聞肥黑者味美,我肥且黑,愿就烹以代夫死。將軍遂釋其夫而烹劉氏。
元朝時房山縣里住的李仲義道的人,他的娘子劉氏叫名翠哥。至正二十年間,那一縣十分饑荒,平章劉哈刺不花領軍馬四下里打劫,擒這李仲義去。遭是那軍中無囗食,便把仲義要煮吃。他的兄弟李馬兒連忙走到家里報說那嫂子劉氏。劉氏聽得,惶忙走到軍中,要救出丈夫。哀言啼哭,伏在地上告說:大人每要煮吃的人是我的丈夫,將軍可憐見,我家里有一個醬囗兒,和一斗五升米埋在地下,我如今便去抱開將來贖我這漢子的性命。那將軍不肯聽說,只要煮吃。這劉氏央及說導:我的丈夫是原來身瘦肉小,不合當煮吃;我曾聽得婦人黑色胖身的有味中吃,我從小這般黑色胖身,卻好煮吃,情愿替漢子死。那將軍聽得這話,放他丈夫,把劉氏煮吃。
漢樂羊子妻不知何氏女。羊子嘗行路,得金一餅。還以與妻,妻曰:聞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況拾遺求利以汗其行乎?羊子大慚,乃捐金于野,而遠尋師學,七年不返。妻常躬勤養姑,又遠饋羊子,嘗有他舍雞謬入園中,姑盜殺而食之。妻對雞不餐而泣,姑囗問其故妻,妻曰:自傷居貧,使食有有他肉。姑竟棄之。后盜有欲犯妻者,乃先劫其姑。妻聞操刀而出,盜曰:釋汝刀從我可全;不從我,則殺汝姑。妻仰天而嘆,舉刀刎頸而死。盜亦不殺其姑。太守聞之,捕盜殺之。賜妻縑帛,以禮葬之,號曰貞義。
漢時樂羊子道的人,他娘子不知姓氏。有一日樂羊子出外行路時,路上拾得一塊黃金,將的家里來,與他娘子。娘子說道:小媳婦曾聽得有志氣的人不飲盜泉之水;有清廉的人不受喝啋之食。怎敢路上拾的金子來留下,壞了家道。樂羊子聽得這話害羞,便把金子拿將出去,還囗在野旬里,卻尋好師傅遠處出去學到七年,不肯回家,只管讀書。這娘子自家養活婆婆,無些兒怠慢。又準備盤纏,遠送與丈夫使用。有一日鄰家的雞兒錯入他園子來,婆婆偷那雞兒吃時,這媳婦見了那雞兒,對者那卓兒不吃啼哭。婆婆問他啼哭的緣故,媳婦回說:自傷家道艱難,要吃肉時,吃別的肉。婆婆聽了這話就囗了。那時強盜亂起,槍奪人馬錢囗。那強盜卻聽得這媳婦兒有好模樣,便要取他。到那家里圍住了房子,要弄了媳婦。先嚇他婆婆,那媳婦聽得那意思,拿者刀兒出門站者。那強盜說道:媳婦你囗了刀兒從我呵,保你身子;不從我呵,便殺你婆婆!這媳婦聽這話,就望天嘆息,把自手拿的刀兒來自剉囗子死了。那強盜不曾殺了婆婆,就都出去了。那里的太守聽得這意思,便領軍馬追趕強盜,都拿著殺了。卻那死的婦人上多賞他錢囗,盡禮埋葬。又奏知朝廷圣旨,賜號貞義夫人。
衛敬瑜早死,妻李氏年二十而寡。父母欲嫁,強之不從,遂剪發跣足,誓不改適。所居有雙燕巢之,一日忽雌燕孤飛。李氏感之,謂曰:能如我乎?因以縷志其足,明年復來,孤飛如故。食李氏之飯,棲李氏之室。若是者數年。又明年來,則李氏已死。燕于其舍哀鳴不已。人義之,告己死及葬處,即徑往墓,哀鳴不食而死。人因痙之于傍,號曰燕冢。
宋朝時衛敬瑜道的人,年少早歿了。他的娘子李氏年紀纔到二十歲,守寡。他的爺娘要取他來改嫁,這李氏不肯聽說,就自手割了頭發、脫了鞋子、告天說誓:我死呵弄不嫁人!這等守寡過活。他的房檐里有一雙燕兒來窩養雛。有一日忽然母燕獨自飛來,這李氏感動說道:燕兒燕兒,你也我一般能守寡么?就拿者燕兒,把一條線來繪了腳子做荒子。第二年又獨自來這李氏家討飯吃,還在舊窩兒里,是這般往來好幾年多。有一年又來,這李氏早歿了,那燕兒就在李氏家里哀鳴不去。鄰舍人可憐見他至誠,對燕兒說你的主人已曾死了,就指饋他埋葬處。那燕兒一徑的飛到那墳墓哀鳴餓死了,就埋在李氏的墳墓傍道,立廟號說燕兒的墳墓。
都彌妻美麗亦有節行,囗婁王聞之,語都彌曰:婦人雖貞,在幽昏處誘以巧言,則動心矣。都彌曰:若臣妻雖死無二!王欲試之,留都彌以事,使二臣假王衣服夜往其家,謂曰:我聞你好與都彌博,得之。來日,入爾為宮人。都彌妻曰:王無妄語。吾敢不順,請大王先入室,吾更衣而進。退飾一婢,薦之王。后知見欺,怒甚。誣都彌以罪,矐雨眸子,置舡泛河,遂強欲淫之。都彌妻曰:今良人已失,獨身不能自持,況為王御豈敢相違。今有所避,請俟他日。王信而許之,都彌妻便逃至江口,不能渡。號天痛哭,忽見舟至,乘到泉城島。遇其夫未死,掘啖草根,遂與同至高句麗,終于羈旅。
百濟住的都彌的娘子十分可喜,又有貞節。國王聽得,和都彌說:雖是貞節的婦人呵,暗地里巧言啜賺呵使動淫心。都彌回奏:臣的娘子呵,雖是到死也無兩等心腸。這王要試一試,看著這都彌佯分付句當,留位,教一個近侍的臣假穿王的衣服,黑夜送他家里,對他那婦人說:我聽得你的模樣好,和你丈夫打雙六賭你,明日教你入內做宮人。那婦人回說:國王不要說謊,我怎敢不順。請王先入房里去,我換衣服便來。這婦人退出去,教一個使喚的丫頭打扮送進去。王后頭知道唝的意思,十分惱起來,唝那都彌說:你有重罪!剉瞎雙眼,裝載小船漂海去了。就叫那婦人來要,要那婦人說道:如今丈夫貶遠去了,不能獨自過活,又況奉命做宮女,何敢違背?今日呵有緣故,再等改日來。王信他,許了。那婦人便逃走,到一個海口上,不能過海。叫天啼哭,忽然小船風浪里到來,這婦人連忙上船,漂到一個泉城道的海島,撞見他的丈夫,還活在那里挑草根吃。就和他丈夫同到勾高麗國,羈旅人家過活到老死了。
本朝豐山縣住萬戶金薦之女名淑女,自幼時多奇才,又有貞節。年十八嫁,與本縣李橿為妻。盡婦道,橿仲秋日親戚家赴宴,極醉,還來路水落馬而死。淑女備禮葬之,過哀不食而死,年纔二十。父母哀悲,亡夫墳墓一處埋葬。
古時豐山縣里住的萬戶金薦的女兒叫名淑女,從媧媧時多有奇妙本事,又有貞節。年到十八歲,嫁與本縣里住的李橿做娘子。這婦人盡那媳婦的道理,有一年仲秋日,這李橿親戚家吃宴食,十分醉了,回家來時,路上跌下馬死了。他娘子淑女好生備辦盡禮埋葬,哀痛啼哭,不吃飲食,就氣死了。那早晚年紀纔到二十歲,他的爺娘可憐見他念丈夫成病死了,和那丈夫的墳墓一處埋葬。
齊玉坐殿,問群臣曰:我去夜夢飛熊上殿,不知吉兇,請諸宰相占夢如何?晏嬰出班啟曰:昔周文王得此夢,翼日出獵,到渭水邊得賢臣太公,后佐武王得天下。請上亦出獵試之,王曰可,即出獵。到倉山見一白兔,射之。帶箭走入桑林,王追之,見桑樹上有一少女采桑。王以馬鞭指小女問曰:汝見帶箭白兔乎?其小女以足指指其去處,王怒使金瓜將軍拿下,問罪。嬰啟曰:我當問罪。即問女曰:汝何處人家?女手足俱忙,摘桑養蠶織成綾羅段匹,與誰服之?女曰:我是村家處女,名無艷。汝將軍手足俱忙,與敵相戰,得江山社稷,以誰作君?嬰聞此言,知女有賢德,即率其女進于王前,啟如所言。上見女笑三聲,女亦笑三聲。上問女曰:汝笑何意也?無艷回啟曰:上笑何意也?上曰:我笑汝丑貌。無艷啟曰:女亦笑上有三丑。上極怒曰:我有何三丑?無艷回啟曰:四月之望,青曲在地,不宜出獵。上為之,此一丑也;上腰帶白玉,頭載金頂,而身佩弓箭,此二丑也。以萬姓之主,無正宮皇后,此三丑也。上聞此言,羞愧不已。欲作皇后,將翫月玉帶給女定禮,無艷亦將頭上所插半折木流回禮,上使嬰主婚禮,以五月初三日定婚。至是日,使嬰領鑾駕迎之女到門內,立而不入,曰:自古婚禮以親迎為重,上何不迎我乎?嬰入啟此言,上不得已出迎而入同安天地之樂。適其時,天下大亂,分為十二國,爭殺不已。此無艷小有將略,勤上同駕出征,所向咸服。此夢見飛熊上殿之吉兆也。
古時齊王有一日上殿,文武班齊降旨意問道:我夜里夢見飛熊上殿,恁眾臣宰每圓夢吉兇如何?有晏嬰道的宰相出班奏說:古時文王做這等夢,就領軍馬出去打圍。卻到渭水河邊,便得賢臣太公。后頭那太公輔佐武王,一統天下做皇帝。如今請上位也出去打圍看一看,上位準他奏,就領軍馬前往倉山地面打圍,只見一雙白兔兒,上位便射著那兔兒,那兔兒帶箭志過一個桑樹圍子里。上位領軍馬追越到那里,卻見桑樹上有一個女兒采桑。上位著馬鞭子指這女兒問:兔兒打那里去?那女兒也著腳指頭指饋他兔兒去處。上位便惱起來,罵者說道:回耐這丑女兒,你怎么著腳指頭指饋我?待要金瓜將軍拿下來問罪。晏嬰奏說:小臣去問他。晏嬰到那桑樹底下問:你是甚么人家的女兒?忙手忙腳采桑養蠶,織下綾羅段匹與誰穿?那女兒回說:我是村莊人家的閨女,名喚無艷。將軍你忙手忙腳每日廝殺,爭這江山社稷與誰做君主?晏嬰聽得這話,便知道賢德,就請帶來奏知這件意思。上位見那女兒,便教靠前來,就笑三聲,這女兒也笑三聲。上位問女兒:你笑的何故?無艷回奏:上位笑的何意?上位說:我笑你丑模樣。無艷回奏:臣女也笑上位的有三般丑處。上位十分惱,變色說:我有甚么三般丑處?無艷回奏:這四月半頭青苗在地,不合當打圍時打圍,這個是第一件丑;上位腰系白玉帶,頭戴金頂乎親帶弓箭,這個是第二件丑;上位是一國之王萬姓之主,還無正宮皇后,這個是三件丑。上位聽這話,害羞無地么,卻見他賢德要做皇后,便拿將翫月玉帶與他做定禮,這無艷也將頭上插的半個木梳來回禮。上位著晏嬰管者婚禮。五月初三日定婚到那一日,著晏嬰鸞駕去接者無艷來。這無艷到門內站者不肯進去,說道:自古以來,婚禮親迎最重,上位怎么不肯出來接我?晏嬰入去奏知這話,上位沒奈何,出來接者入夫同安夫地之樂。遭是那早晚天下亂了,分做十二國,廝殺不住。這無艷皇后小有將軍的志氣,勸上位同駕出征,到處里都向服,這個是夢見飛熊上殿吉慶的因頭兒。
逢萌,漢平帝時人。是時王莽篡竊漢祚敢行不義,多殺無辜,并與其子而殺之。萌謂友人曰:三綱絕矣。不去,禍將及人。即日鮮冠掛束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于遼東,耕田而食。
漢朝時逢萌道的官人,那時節王莽道的人奪了漢家帝位,只好殺人連他的兒子也殺了。這逢萌和他朋友說道:如今這王莽做強盜起來,把我漢家帝位也奪了,好做無道的勾當,天下人都受他的苦。這的是三綱五常都滅絕了。我們若是不出去呵,免不得這災禍。這般說,就那一日脫了冠帽,掛在那城東門上,便棄了官職,帶他家小浮海去。直到遼東,耕田過活,再也不來仕宦,阿的便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錢若水為同州推官,有富民走失一小女奴,莫知所在。其父母以訴州,委錄恭鞠之,其錄恭舊有求于富民不獲,遂劾其父子共殺女奴投尸水中。法外凌囗,不勝其苦。遂自誣伏獄,具上于州。州委官審覆,亦無反異。獨若水遲疑,錄恭詣廳詬罵曰:豈公受富民錢,故救出之乎?水但笑曰:今數人當死,安可不容其熟察?又越旬不決,知州亦有語。若水不奪,上下皆囗討。一日若水詣知州,屏人告曰:向其所以遲留此獄者,蓋慮其冤,嘗以家財訪求女,女今得之矣。知州驚曰:女奴安在?若水歸使人密送女奴于知州所,知州垂簾,呼其父母,謂曰:某一朝遂至滅門。知州曰:此乃推官,非我也。富民急詣推官求謝,若水閉不納,富民堯坦而哭歸,傾家財飯萬僧,以為若水壽。知州欲以其事聞,若水不可,曰:某初心止欲拔冤,非敢希賞。萬一敷奏,在某固好,于錄恭卻如何?知州益加敬重,未幾太宗聞之,驟加為樞密,卒贈戶部尚書,賜其母白金五百兩。
古時錢若水做通州推官時節,州里有一個富家走了一個小女奴,不知去處。他的爺娘告了州官委羞錄恭考問。那錄恭在前求那富家的東西不得,誣說富家父子共殺女奴囗在水里,這般折倒。那富家沒奈何,誣伏獄成上州,州委官審覆一樣誣伏,只這若水遲疑不斷。錄恭到廳里罵推官說:你怎么受了富家的錢囗要救出冤罪?若水笑說:咳好幾個人說死的勾當,卻怎么不詳察過了,十日還不斷了,知州也向推官說怎么不斷。若水直不肯決,上下人都說妖囗。二日若水到知州根前,辟人告說:前日我遲留不斷的意思,只想有冤恨。我把錢囗求買女奴,見有。知州驚嘆說:女奴在那里?推官就著人密送女奴。知州垂下簾子,叫他爺娘說:你的女兒尋得來呵!你認得么?他說怎么不認得,卷起簾子,推出女奴與爺娘看。爺娘喜歡說:是我的女兒。就引出那富家,放了那富家。啼哭謝拜說:不是明官呵,我們一起滅門了。知州說:這個是推官的陰德,不是我的功勞。富家急急的走到推官家求謝,若水閉門不納。富家繞坦啼哭回家,為那若水把他的家財供養一萬僧,禱告推官的壽數。那知州要奏知朝庭,若水不肯說,我心里只要解冤,本不曾望賞。假如敷奏時我上好么?錄恭卻怎么的,知州越敬重。無多時,太宗皇帝聽得這意思,除做樞密院。后頭無病死了,贈戶部尚書,賜與他母親白金五百兩。
正曾,清州益都人也,咸平中由鄉貢試禮部廷對皆第一。初居京師,一朝過甜水巷,聞子母哀哭,詢其鄰云其家少官逋四萬錢,計無所出。只有一女,將易客錢以償。朝夕分離,無復相見,所以哭之哀也。曾乃訪其家,詢之無異,因謂其母曰:汝女可賣與我仕宦狌來時得相見,遂以白金與之兮償其客。約三日取,逾期不至。其母復訪曾之所館,而曾已行矣。其后曾大貴,位至兩府,封沂國公。薨贈侍中,謚文正,子孫榮貴。
古時清州益都縣住的王曾道的人,咸平年間中鄉試來,又會試殿試都中第一名。頭里到京師時有一日聽得甜水巷一個婦人帶女兒哀痛啼哭,王曾問他啼哭的緣由,街傍人說那婦人家少了官錢四十萬,被官吏每日折倒。手里無東西不得納官,只有一個女兒。沒奈何,賣與客人,已受價錢,到明日相別帶去,再不得相見,因此啼哭的哀痛。王曾到那他家里問,也這般說。就對他娘說道:你的女兒一發賣與我呵,仕宦往來時可得相見。就與他白銀百兩著納宮,又說我等三日再來取你女兒去。過了三日還不來取,那婦人帶女兒尋王曾下處問去,王曾早回去了。厥后王曾做了大宰相,封沂國公,歿了后頭加做侍中,謚號文正,子孫世世榮貴。
郭震年十六,與薛稷趙彥昭同為大學生。家嘗送貲錢四十萬,會有衰服者叩門,自言五世未葬,各在一方。今欲同時遷窆,乏于貲錢,愿假以治喪。震遂與之,無小吝。以車一時載去,略無留者,卒不問其姓氏。深為薛趙所誚,而震怡然曰:濟彼大事,亦無誚馬十八舉進士為通泉尉。升梁州都督,安西大都護,立功邊陲,進中書門下三品,遷吏部尚書,封館陶縣男,加代國公,實封四百戶。
古時郭震道的秀才,年紀十六歲時,和薛稷趙彥昭同做國學生。這郭震家送四十萬銅錢來做盤纏,遭是有一個穿孝的人來叩門,說道:我家連五代喪不得埋葬,名在異鄉。如今要一處搬葬么,手里無有錢財,愿秀才上借錢來備辦喪葬。這郭震聽得這話,就與四十萬銅錢,無些兒愛惜。那穿孝的人都裝載車上,無些兒留下,就去了。臨去時郭震他的姓名也不曾問,朋友每好生囗他。郭震安然說道:我救濟大事,你們不要囗我。后頭這郭震年到十八歲中學,除做通泉尉,又升做梁州都督,安西地面大都護。得了軍功,加做中書門下三品。無多日轉除吏部尚書,封做館陶縣男,后頭封代國公,賜與四百個民戶做食邑。
孫鍾幼失父,事母至孝。遭歲荒,以種瓜為業。瓜熟,常以設行者。家事福德神,甚么瓜熟,末獻神不以設也。忽有三少年詣鍾家乞瓜,鍾曰吾未獻神,子姑坐。即起入獻神,引少年入設瓜及飯。飯訖三人謂曰:我蒙君厚恩,今示子葬地,葬之后,子孫世世貴不可言。遂兮鍾下山百許步,勿返顧見我去,即葬地也。鍾去不六十余步便返顧,見三人并為白鶴飛去。鍾記之,遂于此葬母,其冢上常有五色云氣屬天。鍾后生堅,母孕堅,夢腸出繞吳閶門,以告鄰母,曰:安知非吉祥?堅后生權、權生亮、亮生休、休生和、和生皓、皆王于吳。
古時孫鍾道的人,年幼時父親歿了,陪侍母親至誠孝順。遇著饑荒,種黃瓜賣吃,又常常舍饋他行路的人吃。他家里長伏事福德神道,好生恭敬。黃瓜熟了時,不曾薦神呵,不饋人吃。有一日,三個年少子弟到孫鍾家,央及黃瓜吃。這孫鍾說我還不薦神,你們且坐一坐。這般設了,就起身入去薦神,后頭引這那三個人入來,擺者黃瓜和飯館待的。后頭這三個人告說:我們多蒙官人厚恩,我如今指饋你葬地,葬了那里,便后頭輩輩兒子孫富貴。這般說了,就教孫鍾下山,行到一百步地,不要回看我們的去處,這便是葬處。這孫鍾行不勾六十步便回看,那三個人都變做白鶴飛去了。孫鍾心里記得那地囗葬了母親,那墳墓上常常有五色彩云籠囗連天。孫鍾后頭生下兒子叫名堅,他娘子懷這孫堅時,夢里肚腸流出來繞著吳閶門上。把這意思和鄰家婦人說:這個是好祥瑞,果然后頭孫鍾的子子孫孫都做了吳王。
唐尚書蘇邈,少時有人相之云:當至尚書,位終二品,后至尚書三品。病極,呼巫覡視之,巫云:公命盡不可復起。邈因復諭以相者之言,巫云:公初實然,由作桂府時殺二人,今此二人地下訴公,所司減二年壽,以此不至二品。邈風 桂府有二吏訴縣令,邈為令殺吏,乃嗟嘆久之而死。
唐朝尚書蘇邈,年少時相人看他說:當做二品尚書職事。后頭蘇邈做三品尚書,病重。臨死時,請師婆端公來看病,那師婆說:大人命盡不得再起。邈說:年少時相人說得了二品職事,你怎么說命盡,不得再起。師婆說當初雖是這般么,大人做桂府做官時枉殺了二人,那二人到地下告訴,緣此減二年壽數,又減二品職事。邈想道:我曾做桂州時,有二吏調訴縣令,我為那縣令殺了二吏,果然是這般。嘆息,等一會死了。
楊寶性慈愛,年九歲至華陰山北,見一黃崔,為鴟梟所博;墮地下,為螻蟻所困。即懷之,安置梁上,又被蛇蟲所嚙。乃移置箱中,采黃花飼之。毛羽既成。朝去暮來,積年之后,忽與群崔俱采哀鳴,繞寶數日乃去。是夕忽見一有一童子向寶再拜曰:我是西王母使者,往蓬萊過此為鴟梟所所搏。君仁愛極捄,數承恩養,今當受使南海,不得朝夕奉侍。流涕辭別,以白環四枚與寶曰:令君子孫潔白,位登三公,后當如此環矣。寶生子震,震生秉、秉生賜、賜生彪,四世三公,果應白環之數,天下無比。
古人楊寶,年紀九歲時,到華陰山北邊,見一個黃雀兒被那鴟梟打害,落在地下,又被螻蟻侵他,這般受苦。那楊寶懷里抱將來,放在梁上,那雀又被蛇咬。囗放在箱子里,每日摘著黃花養活那雀兒,生出翎毛長大了,早起飛去,晚夕回來,這般往來好幾年。多有一日,忽然帶眾雀兒飛來,哀鳴好幾日還飛去了。那一日晚夕,有一個童子向前來謝拜,說道:我是西王母差使的,前日往蓬萊地面去時,到這里,被那鴟梟打害,蒙大人可憐見,救濟。多蒙恩養遇著如令,又蒙差南海去,不得早晚侍奉。就啼哭辭別時,把四枚白玉環與楊寶說:我教你子孫清廉做三公,后頭和這玉環一般清潔,這般說去了。這楊寶生下兒子震,震生下兒子秉,秉生下兒子賜,賜生下兒子彪,這四代都做三公,果然白玉環數兒一般,天下人都趕不上他。
隋侯見大蛇被傷而治之,后蛇含珠以報。其珠徑寸、純白、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燭百里。故號為隋侯珠。
隋侯道的人,見大蟒蛇被傷害了,把藥來醫療瘡處。后頭無多日,那蟒蛇口里銜將珠子來報恩,那珠子一寸來大小,好純白,黑夜呵月光一般明亮,照光一百來地,因此世上人叫名隋侯珠。
毛寶為豫州刺史戍囗城時,教一個軍人送武昌市上買一個白龜來,身長四五寸,這楊寶放在囗里養他,漸漸長大了,還放了江水去。后頭這囗城還著石季龍軍馬打劫,軍人每都江水里渰死了,這毛寶穿甲投水中,落在石頭上一般。等一會看,卻是自家放的白龜,這毛寶纔過江上岸,那白龜回看,還水里入去了。
曾公亮泉州晉江人,布衣游京師,舍于市側。聞旁舍泣聲甚悲,朝過而問之旁舍生欲言而色囗。公亮曰:若第言之,或遇仁者戚然動心,免若于難旁。舍生顧視左右,久之曰:仆頃官于某,以某事用官錢若干,吏督之且急,視家無以償之,乃謀于妻,以女鬻于商人,得錢四十萬。行與父母訣,此所以泣也。公亮曰:商人轉徒不常,且無義,愛弛色衰,則棄為溝中瘠矣。吾士人也,孰若與我,旁舍生曰:以女與君,不獲一錢,猶愈于商人數倍。然仆已書券納直,不可追矣。公亮田第償其直,索其券,彼不可則訟于官,公亮即與四十萬錢。約后三日以其女來,俟吾于水門之外。旁舍生如教,商人果不爭,攜女至期以往,則公亮之舟已行三日矣。其女后嫁為士人妻,公亮后登相位,累封魯國公,年八十卒。
古時泉州晉江里住的布衣秀才公亮,到京師街市根前住坐。有一日聽得街坊一個人啼哭悲哀,早起過去時,問:你怎么這般啼哭悲哀?那人要說么,害羞說不得的模樣。公亮說:你若開說呵,或有仁愛的人可憐見你救濟也不見的。那人看左右,等一會告說:我曾借用官錢四十萬,因家道十分艱難,還不得。如今官司差人百般折倒,趲的緊。無奈何,和家人商量,把這女兒賣與客人,要了四十萬銅錢,寫與他文契。到明日和爺娘相別,因此啼哭。公亮說:買賣的客人四下里走,無有定處,也無好心,一時間年大面丑不愛他囗了呵,做一個叫化的人。我是讀書識理的人,你若與我呵,強似與客人。那人告說:我的女兒與秀才呵,雖是不得一文錢,也強似客人上得數萬錢么。只是已受銅錢四十萬,寫與他文契,如今回的難,怎么好?公亮說:你如今還他四十萬銅錢,要那文契。假如他不肯呵,告官便好。就與他四十萬銅錢,又說:你等三日帶你的女兒到水門外尋我的下處,那人依著秀才的擺布,還他四十萬銅錢,要他文契。那客人不爭,便回了那人。過了三日,帶他女兒到水門外,尋問下處,公亮上舡已去三日,厥后那個女兒嫁做朝官的娘子,公亮也做宰相,封魯國公,年到八十歲歿了。
王知縣官南昌時,一日凌晨見一婢子堂中執篲而泣。詰其故,乃云:憶舊事不覺淚垂,因言妾本陸知縣之女,父受替去,經過鄱陽湖,為劫賊所害,獨留妾一身,流轉到此。詢之縣吏,皆曰然。遂語其妻曰:仕途交代,有兄弟之契,今此婢子乃前交代之女,須與看承,擇良配家之。知縣有女許鄰邑知縣之子,涓日畢禮,遽書報之曰:近得前故交代之女,年已及笄,欲那展一年,收拾余俸以辨奩具,與女子同時出嫁。鄰邑知縣報云:某有一侄,年幾弱冠,請將令女奩具中分之,嫁吾子與吾侄,庶成一段義事也。出嫁之夕,知縣燭下視事,忽見一人拜于庭下,驚問之,云前任知縣陸鴻漸。頃遭劫賊,留一女在此,念其流落無歸,常相逐,今蒙矜憐嫁遺,故來相謝。公緣此陰德增壽一紀,將來子孫三人同及第。語畢,遂不見,后果如其言。
古時王令道的官人知縣南昌時,有一日晨早,見一小妮子,堂前拿者茗囗啼哭。王令問,你怎么啼哭?小妮子告說:想念舊事,不覺流下眼淚。就說,小妮子是舊陸知縣的女兒,父親考滿替去時,經過鄱陽湖被強盜打劫,一起大小男女干凈都殺了,只留小妮一身,轉到這里。王令聽得,就問縣吏,都說是。王令對娘子說:仕路上交代,其間有弟兄之義,今這小妮子是舊交代的女兒,必須可憐省承他棟良配嫁與他。那早晚王知縣有女兒,早許鄰知縣的兒子,棟日定婚。因此送書報說:近得舊交代的女兒,年紀到中嫁,要備辦裝奩,和我的女兒一時成婚,還未得良配。那知縣聽此,回報說:我有一個侄兒,年到二十,還無有配女。如今請貴女的裝奩那分,嫁我的兒子嫁我的侄兒呵,庶成一段義事。這般說定,到送嫁的晚夕,知縣王令燈下看書,忽見一人庭下叩頭再拜,王令問:你是甚么人?他告說:我是舊知縣陸鴻漸。前日被著賊害,一起人都死了,只留這小女兒在這里。憐見他轉走無歸處,每日根者走,不想今日蒙大人可憐嫁送,特來拜謝。就告說:大人因這陰德加增壽數,后來子孫都中科舉,這般說便不見去了處。后頭果然和那說的一般。
韋丹年近四十,舉五經未第。嘗乘蹇驢至洛陽中橋,見漁者得一囗長數尺,置橋上,鬻之。群萃觀者皆欲買而烹之,丹獨憫然,問其直幾何。漁者曰:得錢一千則鬻之。是時正天寒,丹衫襖囗無可當者,乃以所坐驢易之。既獲,遂放于中,徒行而去。時有胡蘆先生,不知何所從來,占事如神。丹因問命,胡蘆曰:我焉知君之福壽,元公即吾師也,當往詳之。遂相與策杖至通利坊,見一大門,制度宏麗,擬于公佯之家。有一老人須眉皓然,身長七尺,褐喪韋帶,自稱曰元浚之。向丹盡禮先拜,丹驚拜曰:某貧賤小生,未諭丈人厚禮遇之。老人曰:老夫將死之命,為君所生,恩德如天,豈容酬報。丹因知其囗也,終不顯言之,遂具囗著留連竟日。既暮,丹將辭歸,老人即于懷中出一通文字,授與丹曰:知君要問命,故聊以此為報。丹再拜受去,其書云:明年五月登科,受咸陽尉;又某年登朝作某官如是歷官一十七政皆有年月日,最后遷江西觀察使御史大夫,到后三年,廳前枯樹花開,當有遷改此歸矣。丹常寶持之,自經及第后至江西觀察使。每受一官,日月無所差異焉。廳前枯樹一株開花,丹遽去官,歸至中路而卒。
唐時韋丹道的秀才能通五經么,年紀到四十歲,不得中舉。騎一個蹶驢子,到洛陽地面里去時,見路邊于魚的人拿一個長幾尺的大囗罷來橋上放在要賣,眾人都要買煮吃,那秀才看他可憐,問他價錢多了還放在水里。步行去時,撞見一個胡盧先生,不知從那里來,筭命如神。那秀才要筭命,那先生說:我呵筭不得你的壽福,元公是我的師傅,到那里筭去罷。就和那秀才柱者柱棒同到通利坊,見一個大門子蓋的十分好,王府一般的大宅子。里頭有一個眉毛髯髭純白、七尺長身材、披者皮襖、系者皮帶的老官人,自家叫名說元浚之。看那韋丹,盡禮謝拜,那秀才惶恐跪拜,說道:我是個貧賤的不秀才,不知大人怎么這般厚意接我的緣故。那官人回說:老人遇著災難七八待死,被先生救活的陰德天一般,怎敢容得報答。這秀才纔知道囗罷么,直不曾現說。那老官人備辦宴席留住館侍,到晚夕辭了回來時,那官人懷里說:明年五月里中舉,得咸陽尉官;又某年上到京師做官,這般記者十七遭官職,都寫著年月日子。臨了轉除江西觀察使御史大夫,三年后官廳前面枯樹上開于呵便盡命分,這般寫者有。這秀才把這占書寶貝一般帶者走,后頭那秀才中五經科舉,臨了做江西觀察御史大夫,每除官職的日月和占書一般。有一日廳前一顆枯樹上開花了,這韋丹就棄了官職,回家去時,半路上死了。
唐末天下大亂,賊兵四起,百姓不得力濃,四海饑荒,人民畜產殆死無余。又值冬日,雪深四五尺,禽獸亦皆餓死。有一野鳥饑甚,飛集田頭,見鼠往來田間。鳥以為鼠藏米谷,進前請米,鳥得米而歸飽腹,終日飛啼自在之際,又有一饑鳥,見野鳥飽腹快樂,默計以為鳥得米而食。低聲問曰:小弟汝何處得米?近日如此飛啼自樂歟?野鳥直告借米之處,鳥云:大兄憐我饑饉,率我偕歸借米之家如何?鳥應諾,偕詣其處。田鼠見鳥之歸門曰:汝何故來歟?鳥曰:此鳥大兄饑餓,因我乞米來耳。鼠一見鳥之憎態,心不悅,反曰:我之積米,曾已散盡。即走入穴,良久不出。鳥聞其言慚愧,與鳥言:民汝在此見鼠之出,鳥即飛還。鳥忿忿木已獨立穴前,待鼠之出謀欲害之,鼠以為鳥曾飛去矣,走出穴外。鳥擊啄鼠之頭腦,鼠須曳而斃,鳥即飛去,告鳥曰:我啄殺鼠矣。鳥聞其言,痛甚,哀鳴,飛至鼠死之地,鼠死已在溝中矣。鳥悲鳴彷惶不去,此乃借米不均之患也。
唐末,天下亂了,四下里賊兵橫行,百姓每不得耕種。天下饑荒,餓死的人馬頭口耳不說,冬月天連日下雪四五尺高,飛禽走獸也都餓死。有一個野雀兒餓的昏了,飛到那田頭谷挺里頭坐的時節,有一個田鼠頻頻的來往,這野雀心里計較,他好歹有趲積米糧,就到根前去要借些糧。田鼠說有糧借饋你,野雀借得糧去,吃的飽了,早起晚夕噪鳴快活。老鴉郄見野雀吃飽快活,料磨者說:這野雀必定討糧米吃。就低聲哀問:兄弟你那里去討些米糧吃?這幾日那般噪鳴歡樂?野雀兒老實說了借糧的意思,老鴉說道:雀大哥,可憐見,帶我去借者米糧。野雀兒便引他去見那田鼠,田鼠對野雀說:雀兄弟,你來何故?野雀回說:我這老鴉大哥無有吃食,教我引來借些米谷吃。這田鼠一見老鴉生的形容狼歹,心里嫌他說:我有多少糧米應這兩日都散了。這般說就走入窟隴里,一向不肯出來,野雀兒聽他說,害羞教這老鴉看一看,他便飛去了。老鴉惱的當不得,獨自站在窟隴前面等出來,要害他。田鼠只想老鴉已自去了,忽然走出來,三不知,被那老鴉把頭腦上啄破,就死了。老鴉飛去,對野雀說:啄殺田鼠來了。野雀聽得這話,悲鳴哀痛,飛到田鼠死處,見了田鼠被殺 在田溝里。這野雀凄惶哀鳴,彷徨不去。這是借糧不均,逢這災害。
昔有一兔,與雌熊斗話,兔再勝。一日熊忿怒到兔家,因言曰:近日吾家多瑞物。兔曰:何物也?熊曰:千年紅頂鶴,從天而下;萬年綠毛龜自海而來;老鼠生驢,不數日始馬大;又有貓生三羔兒;皆鮮文。兔嘆曰:囗哉!何有如此之理乎?熊曰:汝若不信,明日來視。翼日,兔果至熊家敲門呼之,有一小熊出門應答。兔問:汝家千年紅頂鶴今安在?小熊答曰:凌晨上天。萬年綠毛龜安在?拜龍入海。鼠之兒安在?曰:家君騎獵去。又問貓之子,曰:長學書去,次學射去,次商賈去。又問:汝母何不出來?答曰:老母上寺焚香而去,皆不在。兔被欺,空去空來,此所謂躍躍囗兔,遇犬獲之。
古時一個公兔子和老母熊門話,兔子每遭贏了。有一日老熊氣不忿,到兔兒家里說:這兩日我家里有祥瑞的東西。兔兒說甚么東西,老熊說:千年朱頂鶴兒從天上下來了;萬年綠毛龜海里出來了;老鼠下一個公驢子,不到七日,馬一般大了;貓兒下了三個羔兒,都識字。兔兒說:咳好妖囗,那里有這等?老熊說:你不信我呵,明日來看么。到明日晌午時分,兔兒到熊家里敲門,小熊出來答應。兔兒問:你家里有千年朱頂鶴兒還有么?小熊答應說:晨早起天上見玉皇大帝去了。萬年綠毛龜有么?他說海里見龍王去了。老鼠下的公驢子有么?他說:我的父親騎者打圍出去了。貓兒下的三個識字的羔兒有么?他說大的學里上字出去了,第二的教場里抄煉去了,第三的街上買賣去了。又問:你的母親怎么不出來?他說寺里燒香去,都不在。兔兒吃道兒走回去,這個是躍躍囗兔,遇犬獲之。
黨太尉宋朝人,一日歸公署未還,其子失禮于祖母。祖母怒,令面縛置之雪樹下。太尉夕還,問家人,家人答以失禮于祖母,太尉立呼人使脫衣面縛令置子傍,其母見之,即問:太尉汝何故自縛乎?太尉愉色答曰:母凍吾之子,我凍母之子。母笑而釋之,此所謂事親不在于酒肉,在于養志也。
宋時黨太尉道的官人,有一日衙門里坐去時,他的兒子祖娘根前無禮,祖娘惱他,把那孫子背綁囗在雪中樹下。太尉散衙門到,見他兒子綁了,問這緣故,家下人說道:老妳妳上無禮,妳妳惱他這般做來。太尉就叫伴當教剝了自家衣裳,又教綁自的身子,放在兒子傍邊。母親見他這般做來,問太尉說:你怎么這等樣?太尉笑者回母親說:母親凍我的兒子,因此我凍娘的兒子。母親聽得他戲言,歌歌的笑了,放他兒子。阿的便是孝親不在酒肉,只在養志。
昔蘇東坡為徐州太守時,州有一妓容色可愛,人皆悅之,車馬日盈其門。妓年至十八,忽有娠,彌月生一子曾一見妓者皆以為己子,訴于太守。太守曰:汝等聞吾語,大抵妓女所生,其父難辨。吾今為此小兒別立姓也。乃書曰:葉保兒,汝等一心恤養可也。爭子者曰:既蒙太守賜姓,又使我等得共撫養小兒,敢不從命。然我等未鮮必以葉為姓。太守笑曰:此葉字二十人做頭,又三十人伽腰,又十八人做足。爭子者皆有慚色。
古時蘇東坡道的官人除做徐州太守時節,有一個囗生的十分可喜,來往人每都來爭要帶歇,因此車馬常滿門戶。這囗囗年到十八歲,忽然懷娠生下一個俊俊的小廝,曾過同床四方的人每都來告狀,院落里一齊的跪下,爭者說道:是我養的兒子!這般眾人鬧噪起來,爭要做他兒子,這蘇太守喝住,他眾人噤聲都叫靠前來,分附說道:太囗囗囗生下的兒子元來難認做爺,恁眾人仔細聽我說。我如今為這小廝立起姓氏,叫做葉保兒。你眾人合當一心兒撫恤養活,眾人告說:既蒙太守立姓葉,又教眾人撫養,何敢不聽發落。然眾人呆癡,不得知道怎么叫這小廝立姓葉。東坡大笑,回說:我如今解字與你們:葉字呵二十人做頭,三十人做腰,十八人做囗,說的是那不是?那眾人聽得這話,都害羞退去了。
昔有徐神翁者,甚畏其妻,后為知縣摯家赴任。一日坐公廳,見椽吏之愈有傷,問汝與何人斗毆?無乃為汝妻所傷乎?吏白:昨夜月白,我于后園葡萄架子下翫月,忽風倒架子,遂傷小吏之面。知縣曰:不然,即拾椽吏妻叱之,白:以順為正妾婦之道也。汝為吏妻,如何傷家長之面乎?吏妻聞之,皇恐直告曰:妾因妒誤批家長之面。知縣將律科罪,知縣之妻聞之大怒,挺身突出,聲色俱厲,拋以瓦石,蹴倒書案。知縣目椽吏曰:汝夫妻姑退,縣衙葡萄架子亦為風倒。一縣士女聞之皆笑。
古時有一個徐神翁道的官人,常常怕娘子,但干女色的事呵,閑言閑語也不敢提起。后頭除做知縣,帶領家小到任。有一日,這官人出坐廳上斷公事時,傍邊有一個外郎來押文書,知縣卻見外郎的面上有抓破處,問外郎:你和甚么人廝打?這般遭傷,莫不你老婆抓了?外郎跪下回說:何有此事!昨夜月亮,在后園葡萄架子底下翫月賞景,遇著旋窩風吹倒了那架子,被那葡萄藤刺磕抓了有傷。知縣嚇者外郎說道:這廝潑皮,你休胡觜!便拘將外郎的娘子來,教他跪地,大罵說道:咳這丑婦,你做婦人全不曉事,大概婦人和順為貴,夫者婦之天。怎么欺負了丈夫,打傷面兒?這娘子怕的慌了,開說那抓破的事,知縣纔知道就斷罪。待要決杖時,知縣的娘子聽這斷罪的話,猛可里拿將石頭瓦子拋打那知縣,高聲大罵,出來錫倒了書案聒噪。這知縣驚惶,就叫外郎說道:你兩口兒且退去,我這屋里的葡萄架子也倒了。當縣住的大小每都聽得這話,笑的無盡。
漢何敞為交址刺史行部到蒼梧郡高要縣,暮宿鵲奔亭。夜猶未半,有一女子從樓下出,自云妾姓蘇名娥字始珠,本廣信縣修里人。早失父母,又無兄弟,夫亦久亡。有雜繒百二十匹,及婢一人名致富。孤窮贏弱,不能自振,欲往傍縣賣繒,就同縣人王伯賃車牛一乘與錢萬二千,載妾并繒,令致富執轡。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時已暮,行人既絕,不敢前行,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痛,妾往亭長舍乞漿取火,亭長龔壽操刀持戟來至車傍問妾曰:夫人何從來?車上何載?丈夫何在?何故獨行?妾應之曰:何勞問之?壽因捉妾臂欲汗妾,妾不從,壽即以刀刺脅。妾立死,又殺致富,壽掘樓下埋妾并婢,取財物去,殺牛燒車,車 及牛骨投亭東空井中。妾死痛酷,無所告訴,故來訴于明使君。敞曰:今欲發汝尸骸,以何為驗?女曰:妾上下皆著白衣青絲,猶未朽也。掘之果然,敞乃遣吏捕壽栲問具服,下廣信縣驗問,與娥語同。敞奏朝廷典刑廣示。
漢時節何敞做交址刺史,到任去時,行到高要縣。日頭落了,就這縣鵲奔亭樓傍歇宿。過了一更不到二更鼓有一個小女兒從樓下出來,告說小女叫名蘇娥,原系廣信縣修里住的人。年幼時爺娘歿了,又無六人親戚。丈夫也早歿了,只帶一個小尼子致富,艱難過活。家里別無甚么錢財,只爺娘流下的雜色絹子一百二十匹,小女將上項絹子欲往傍縣反賣,收買別的對象使用。本縣里住的王伯家饋一萬二千貫鈔,雇一輛車子裝在絹子中,女坐在上頭,著小妮子致富趕牛。年前四月初十日到此亭外,日頭也歿了,行人也斷了,黑暗難行,就這里歇宿。遇著小妮子致富急患心疼,小女往亭長龔壽家乞藥討火,龔壽拿者長刀到小女車傍,站者嚇問:你是邦里來的婦人,這車上裝的甚么東西?丈夫在那里?你卻怎么獨自來了?小女告說惶恐,大人怎么這般勞問?龔壽拿我的肩臂欲要行奸,小女強不從,龔壽便將拿的長刀刺小女胸堂,就死了。又將致富刺殺了,龔壽自手掘開樓下五六尺深地坑,把小女致富囗在坑里,把土蓋了。車上裝的一百二十匹絹子,他都家里搬去,把車子干凈燒了。駕車的兩雙牛都殺取肉,把骨頭囗在亭后枯井里藏了。小女哀痛一年,無有告處,今日見明官到此,特來告訴。要報讎,大人可憐見。何敞說:我明日等天亮教囗開看么,怎么認的你的尸骸?女子告說:大人,這個容易知道,小女穿的上下衣裳都是白色,兩腳穿的撒鞋青絲做的,還未朽了。到明日囗開看,便是女子告說相同,別無差誤,就差人拿龔壽來栲問,具服不虛。就下廣信縣,再驗,與女子告說無異。題奏朝庭斷罪砍了,號今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