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誤認岳丈錯逢嫫母
- 聽月樓
- 佚名
- 3346字
- 2015-12-26 16:32:30
詩曰:
當年原有風筆誤,此日姻緣又誤人。
浪蝶狂蜂何處至?隔墻飛去亂香塵。
柯爺聽見裴爺說還他一個女兒,又驚又喜道:“我女兒難道還魂了嗎?”裴爺笑道:“非也。”就把江心搭救他女兒的話,說了一遍。柯爺聽說,如夢初醒道:“怪道年兄教我治死寶珠的法,則是有心要救寶珠。小弟感恩非淺,但不知寶珠今在那里?”裴爺道:“少刻自有寶珠來見,年兄且休性急。但宣登鰲不寫裴氏,而寫柯氏的事,今日也要說開了。”柯爺道:“裴自裴,柯自柯,宣家小畜生非我之婿,如何污我女兒聲名。”裴爺正色道:“年兄之言差矣。小弟只有兩女,讒言道女者,即寶珠也。是你自己代女兒為媒,許與宣生,他怎么不填柯氏?”柯爺大吃一驚道:“我是代年兄令嬡為媒,怎說是我的女兒?”裴爺道:“別的事可以賴得,就如年庚是令嬡寶珠八字,又是你親自寫的,你去細想,這卻賴不去的。”柯爺果然一想,八字卻是寶珠的,還辯道:“天下女兒八字相同者亦有,就是我寫,因年兄一時手成托我寫的。”裴爺笑道:“年兄何其愚也,諸事可以托人,豈有女兒婚姻大事,托人寫起年庚。年兄還不明白嗎?”柯老又道:“宣家聘禮是下在年兄家的,這卻與我沒相干。”裴爺笑道:“宣家聘禮,年兄已先受過金釵一對,其余禮物,存在弟處,一概絲毫未動,少不得送至尊府。”柯爺道:“金釵一對?是年兄送小弟潤筆的,怎受收宣家的聘禮嗎?”裴爺笑道:“豈有將女兒的聘禮送人潤筆的,你去想一想。”柯爺道:“若論寶珠,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能算得準呢?”裴爺叫聲“柯年兄住口。你這句話說不去,你將無作有,忍心治女兒于死地,我好意將你女兒救起,要算你女兒重生父母,就是將你女兒許了宣生,又是年兄為媒,算不得父母之命嗎?當日你代我女兒做媒,女兒今日原業歸宗,我算不得媒妁嗎?年兄不要執意,徒自苦耳。”柯爺被問得無言可答,叫聲:“年兄,此事且再商量。可喚寶珠出來見我。”裴爺即邀柯爺,到中堂坐定。傳話進去,叫丫環請寶珠小姐出來。
丫環答應進去,向寶珠小姐說,老爺在中堂,相請小姐。小姐聽說,起身帶了如媚、如鉤出房,來至中堂。見裴爺陪著自己父親,在那里坐著。大吃一驚,欲要退回去。裴爺眼尖,早已看見寶珠光景,叫聲:“寶珠,快來見你親父。”寶珠也沒奈何,進來先向裴爺請了安,然后向柯爺尊聲:“爹爹在上,苦命女兒寶珠今見爹爹。”說著,拜將下去。柯爺一見寶珠免不得一陣傷心,哭聲:“女兒呀,多怪為父誤聽讒言,將你磨折。若不虧裴伯父搭救,我父女今生焉得見面。”說著,抱了寶珠,痛哭不已。寶珠先一見父親,還有怨恨不平之意。
今見父親這等憐惜著他,也哭啼啼道:“這是女兒命該如此,何敢怨著爹爹。”說罷,父女相逢,痛哭一場。裴爺一旁勸住,柯爺拉起寶珠,大家坐定。柯爺道:“承年兄收留小女,容日補報。但一則小弟去官,要回鄉去。二則拙荊思念女兒,望年兄放女兒回去,一見母面。”裴爺道:“這個自然,年兄先回,小弟自然差人送令嬡,并宣府聘禮到府”柯爺道:“聘禮仍存年兄處。”裴爺道:“我收宣家聘禮,變不出個女兒把宣家。你年兄不要恩將仇報。”說得柯老滿面通紅。又見如媚、如鉤上前叩見,更吃驚道:“裴年兄好通天手段。”裴爺笑道:“不要謬贊。請問年兄,何日榮行?我邀宣年兄好來作餞的。”柯爺道:“這到不消了,小弟要讓衙門只在三五日就動身。”裴爺道:“宣生與令嬡,還是趁著年兄在京,代他二人完了姻去罷。”柯爺聽說此事,又支吾道:“小弟行期既速,妝奩一時未曾備得,不如叫他緩些時,回鄉入贅罷。”裴爺明知柯老推托,也不怕飛上天去,便回道:“就依年兄這等辦法。”柯爺起身,告別回去。寶珠小姐因要回家,與裴府兩位小姐依依不舍,哭別一場。又向裴爺大拜八拜,謝他始終成全之恩。裴爺笑道:“那知我家高樓仙題聽月,為爾夫妻佳兆。將來贈爾夫婦,以成千古佳話。”寶珠含羞拜謝。裴爺將宣府聘禮,又另贈寶珠白銀一千金,裝于箱內,先著人送至柯府。隨后擺酒,代寶珠餞行。此刻,大家苦在心頭,那里吃得下去。寶珠略領情意,拜別裴爺并裴家兄妹,帶了如媚、如鉤兩個丫環,起身上轎。
裴爺雖義不容辭,放寶珠回去,心中也有些不忍。陪灑幾點眼淚。裴家兩位小姐,更不必說是傷心的了。不表。且言寶珠回家見母,少不得又是一番悲苦。兄妹見面,也悲切一會。
明知秀林的報應,只有暗暗的歡喜,也不便細問。這是骨肉小團圓。又見寶珠許了宣狀元,夫人甚是感激裴爺,供他長生祿位,每日焚香答謝。柯爺怕人作餞,又要搭席多費,悄悄叫下車子,把衣物裝上,不到三日內,也不去辭別裴、宣二府,帶了家眷,回他江西去了。裴爺自打發寶珠去后,于次日即到宣府去會宣爺,說明柯老父女相會,“叫你令郎到江西入贅”的話,說了一遍,又道:“柯年兄起程,我來奉約前去餞行。”宣爺聽說,心中也自歡喜。只是又叫兒子告假去招親,未免又費周折。然知柯老一生直拙,也無可如何,只得聽之而已。及說到餞行一事,差人打聽,柯老何時起身,在他門上問了幾天,總無一個實信。到了三日后再去討信,衙門已換新任太仆,在那里收拾呢。那知柯府家眷,早已動身去了。只得回復宣、裴二爺,俱詫異道:“此老還是這樣脾氣,竟自不別而行。”宣爺道:“裴年兄,承你成全小兒的親事,柯老已去,怎么辦法?”裴爺道:“不妨事的,有小弟作主,不怕柯老變動。明日可叫令郎上本告假,請旨完姻。柯老敢抗旨嗎?”宣爺點頭稱是。裴爺告別而回,宣爺送出大門,回到后堂,即向登鰲說了一遍,叫他明日早朝上本。宣狀元見寶珠已去,心中正在著急,今聽見乃尊分付,心內好不興頭。忙在燈下細細草成一本,到了次日早朝,果將這道告假的本遞上去。天恩準將下來,許其奉旨完姻,準其給假半年。旨下,狀元謝恩,回到府中,稟知父母。宣爺即去代他打點行裝,派了二十幾個得力的家人,并兩個書童抱琴、醉瑟跟隨。宣狀元又去告辭裴爺,方回來告別父母,起身出了皇城。一路兼程而進,直向江西南康府建昌縣而來。
在路非止一日,那日到了故里,宣府族中凋零,只有一房老家人夫婦,看守房屋。今見公子榮歸,祭祖完姻,好不興頭,忙將房屋打掃,請公子居住。少不得有合城文武官員,前來拜賀。狀元一概不會,容日拜謝。又去鄉下祀祖,拜會合城文武已畢,方打點自己親事。一面家中油漆,收拾,張燈結彩。一面要打轎去親拜柯岳丈。忽又想道:“且慢,待我便服往他府第,先探聽一番,再去面拜。”道是狀元多出一件波折,又生出意外事情來。
且言柯直夫,有一個胞弟,名叫庸夫,字囗囗,小直夫一歲,生得面貌無二,住宅弟兄毗連,只不過門樓分列東西。庸夫家道富有,只是目不識丁,納粟做了監生。夫人昂氏已故,膝下并無子息,單生一女,名叫無艷,年已十八。生得奇丑異常,偏是丑人多作怪,每看見少年男子,又故意賣弄風流,惹人討厭。庸夫又無家教,亦不禁止。凡庸夫出來會客,他就帶了丫環小春、細柳,站在屏門后偷看外容。或有少年的,就嘻嘻哈哈,笑個不住,很不成規矩。他的丑名在外,又無人前來問信做媒,所以青春耽擱下來。這日也是合當有事,宣生帶了兩個書童來探訪柯太仆,走到一個豆腐店問柯府在那里住?那店內的人錯指了西邊門樓就是。宣生就依他言語,到了庸夫門口。叫兩個書童站在對面影壁前,他一人又不進去,只在外邊探頭探腦,朝里面望。恰值庸夫出來有事,與宣生撞個滿懷。宣生大吃一驚,只認是柯太仆,便往后退了幾步。庸夫見宣生,生得氣象翩翩,卻認不得他。便問道:“足下到寒舍門口為什的?”宣生見問,暗想:“姨丈老奸巨猾,分明認得我,卻假裝認不得。”便道:“姨丈認不得姨侄宣登鰲嗎?”庸夫見他認錯了人,也將錯就錯,把宣生邀進廳來。兩個書童也跟了進來。宣生與庸夫,向前要行大禮,庸夫讓住,大家坐定,庸夫叫家童送茶。茶畢,宣生道:“姨丈榮行,未曾遠送,多多有罪。”庸夫也含糊答應說道:“姨侄在京供職,回府做什么?”宣生道:“姨侄是奉旨回鄉祭祖,特到姨丈處與姨妹完姻的。”庸夫聽說,已知是直夫的女婿,便心生一計,將宣生邀至花廳坐下,分付家丁看茶畢,即趕到后堂與無艷商議,要行移花接木之計。那知無艷在屏門后看見風流才貌,有垂涎之意。今見乃父分付,正中下懷。便道:“只要如此這般,女兒也是柯氏,不怕他賴到那里去。”柯庸夫點頭含笑而去。宣生坐在園中,久不見庸夫出來。正在詫異,忽聽簾鉤響處,一陣笑語之聲進來,宣生吃驚不已。定睛一看,來者何人?下文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