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山見聞辨異(3)
- 清代琉球紀(jì)錄集輯
- 張學(xué)禮
- 3003字
- 2015-12-26 16:31:48
「志略」:『凡許愿,皆以石為神,神岳、叢祠皆無神像』。諸生云:『山北恩納(地名)有石一方,周圍三尺許、高尺許;渡海人先期禱石,焚香、澆酒、膜拜;后以繩曳而下之,動(dòng)則吉,否則不敢渡也。頗著靈驗(yàn),然亦未嘗目擊』。此外,無禱石之事。且國中護(hù)國寺有不動(dòng)神像,天后宮有龍神像,波上寺有藥師、如來、觀音像,不可枚指;神祠焉得無像!至云「渡海人禱神后,奉一石置船上」;更無其事。或帶土則有之,懼水土不服也。
市集,舊在天使館東徙馬市街,今久移在辻山旁沿海一帶。早、晚兩集,男女皆有。「志略」作女集,已誤;又云「無男人,俱女為市」,更非。至云「凡柴薪、米豆累百余斤者,女人悉以首襯草圈頂之,垂手曳袖,無偏墮者」;誠有之,但無柴薪耳。
「徐錄」:『正月,女子皆擊球、板舞為戲。板舞者,橫巨板于木凳上,兩頭對(duì)立,一起一落,就勢(shì)躍起四、五尺,不傾跌敧側(cè)也』。今詢知擊毯,則通國皆然;然四時(shí)俱有,特正月為盛耳。板舞,惟那霸間有之,亦非正月俗例。「李錄」:「寄塵言時(shí)習(xí)以備正月戲者」,恐亦傳聞之誤。
「志略」載「節(jié)令」,如「正月六日前,賀節(jié);十六日,男女拜墓。二月十二,浚井,汲新水洗額,云可免病。三月三日,作艾糕,相餉遺。此兩月,皆定吉日祭麥神,為大祭。五月五日,競(jìng)渡;角黍、蒲酒,拜節(jié)。定吉日,祭稻神。六月,選吉日,又祭稻神,為大祭。又選吉日,作六月節(jié),蒸糯米飯相餉。七月十五,盆祭。十二夜,預(yù)列火炬二于門外,迎祖神;十五盆祭畢,送之。八月初十、十五,蒸糯米飯相餉。十二月八日,作糯米糕——層裹粽葉相餉,名鬼餅」之類:均無誤。至「九月,放紙鳶;十二月二十四,送灶;次年正月初五,迎灶;正、三、五、九——此四月為吉月,婦女沿海拜水神祈福;每月朔、望,婦女至炮臺(tái)汲新潮水獻(xiàn)灶」諸條,據(jù)官生云:『紙鳶,四時(shí)俱有,不獨(dú)九月』。今以冊(cè)使費(fèi)公「六月炎天放紙鳶」之句證之,益信(「李錄」:『紙鳶,非九月不能上』;誤)。諸生又云:『迎灶在二十九,非次年正月初五也。正、五、九為吉月,三月非吉月也。婦女朔、望汲水獻(xiàn)灶,惟那霸為然;以近海有此風(fēng)俗也』。
「志略」載節(jié)令,尚多未備。按元旦至人日,祭祖先;十五,又祭;清明及忌辰,又如之。四月八日,寺僧皆齋供誦經(jīng),為洗佛辰(「李錄」謂「球俗不知佛誕辰」,誤)。重九,飲菊花酒。除夕,亦多有守歲者。
「李錄」:『國俗敬佛,而不知四月八日為佛誕辰;臘八鬼餅如角黍,而不知七寶粥』。今為增數(shù)語云:知迎灶,而不知迎春;知人日,而不知社日。二月十二日汲新水免病,而不知除夕飲屠蘇酒。七月十五盆祭,而不知七夕乞巧。八月十五日夕蒸糯米飯,而不知二月十五花朝。六月選吉日作六月節(jié),而不知六月六日為天貺節(jié)。
諸生云:『國中孩童,三、四歲即留發(fā);十五歲,始將頂發(fā)削去,惟留四余』(未薙時(shí),髻上插長(zhǎng)簪八、九寸許,如婦人狀;冠則易梅花短簪一、耳挖一)。「張錄」:『男子二十,成立。完姻后,將頂發(fā)削去』。今跟役中現(xiàn)有未娶而早薙頂發(fā)者,以知諸生之言不謬。張又云:『孩童在五、六歲,皆髡然如僧;即十三、四,便有薙發(fā)者』。豈今古殊俗歟?
女子嫁時(shí),用鍼刺指背如指長(zhǎng),細(xì)如發(fā),以墨黔之;取「指戒」之意。嗣是,不再刺也。「志略」作年十五;又云:『歲歲增加,中年黧黑,方圓形狀不倫』。「南史」作蟲蛇文、「夏錄」作花卉文、「張錄」作梅花文;皆不實(shí)。
「張錄」:『宴客,席甚簡(jiǎn),斤肉、樽酒可當(dāng)數(shù)人』。「徐錄」:『室中皆席地坐,食具如古俎豆』:語皆實(shí)而不詳。按球俗,飲食置一小桌,四圍隆起,皆著腳;一人一桌。即妻子,不同食(近有父子同食;惟夫婦合巹后,無同食之禮);宴賓亦然。肴饌多寡無常例,器具多木為之。
「張錄」:『主客不分坐次,來去絕不迎送』;「李錄」亦疑其太簡(jiǎn)。習(xí)見諸生有所授受,必搓手、俯身,高舉加額。誠如「志略」所載:『凡有所受,輒高舉為禮;一茶、一煙皆然。即尊長(zhǎng)受之卑幼,亦然』。以此推之,豈賓主坐次、迎送間,反簡(jiǎn)率至此!復(fù)詢諸生,云國中室制,多左、右門。客至,主人出迎,客脫屨由左門入,主脫屨由右門入。客東坐,主西坐。客將退,主人先趨出門,著屨以俟。有大事宴賓,賓主對(duì)面危坐如長(zhǎng)跽然。主先敬客三爵,肴亦三獻(xiàn)——皆干制,客拜受;飲畢,復(fù)酬主人,禮亦如之。嗣后設(shè)席,客主始皆安坐(即盤膝坐)。肴不盡干(「胡錄」「肴饌盡干制」,非)。宴畢拜,送別。外尋常宴會(huì),無獻(xiàn)三爵禮;余悉如前。蓋球人歷染華風(fēng),未嘗無揖讓周旋之節(jié)也。
俗以一星終為生辰;蓋十二年一慶,非十年一慶也。此則諸書均未編入,惟「費(fèi)詩」偶及之。
屋內(nèi),多作神龕。另有接賓處,多作木盆,或方、或圓;鋪以白沙,上置奇石以為玩。「志略」:『或云:即祖神也』。蓋因屋小者,神龕與接賓處不分而致誤耳;實(shí)則兩事也。又云:『家不設(shè)神主,多以「天地君親師」供奉者』;未之前聞。
「汪錄」:『嫁女不治奩具,父母走送之婿家,衣仍白』。按近亦治奩;走送婿家只兄弟親戚,父母不往也。「衣白」之義,詢之諸生,亦不可解。
「夏錄」:『居官言事,必具酒二壺,至其家跽而酌之;酌畢,告以所事』。夫言事,豈有必先飲酒之理!脫不飲者,又將奚若!遍詢此風(fēng),皆云不確。
「明一統(tǒng)志」云:『裹死者之尸,加以葦草』。「汪錄」:『棺制,三尺長(zhǎng),屈身斂之』。今無是俗。「夏錄」:『木主男書「圓寂大禪定」、女書「禪定尼」』;「李錄」:『今亦有書姓名者』。詢之,果信。
「徐錄」:『女墓掛棕葉片扇、白巾,男墓掛白布笠,立杖,草屨、木屐。若插花筒、置香爐,則男女墓皆同』。今聞男女墓前,俱只有花筒、香鑪而已。
「志略」:『馬高者絕少』;今亦甚多。又:『官家女子騎馬,擁領(lǐng)蔽面,側(cè)坐鞍上,兩足共一鐙,人控徐行』。今無是俗。
國有草書,無隸書、楷書。有巫、有僧,無道士、比丘尼。有土妓,無優(yōu)童。有牛、羊、馬、豕、雞、犬,而無駱駝、騾、驢、虎、豹之屬。
「隋書」:『婦人產(chǎn),必食子衣。以火自炙,令汗出』。諸生云:『火炙,或前古有之。食子衣,則前古亦無是俗』。「李錄」:『火炙,今北山亦未盡改』;未知所據(jù)?
「舊錄」:『男女無褲』;「志略」已云:『男婦皆無中衣』;今間有之。「潘錄」亦云:『古無襦褲,今皆有之』;則無褲,非近日風(fēng)俗可知。乃李鼎元于嘉慶四年使琉球而記載「男女皆無褲,女衣又無鈕、無帶,且不束腰,勢(shì)須以手曳襟而行」;豈第仍舊說而未之深考邪!又云:『女力作時(shí),常卷兩袖至背,貫繩而束之。發(fā)垢輒洗,洗用泥;解衣結(jié)于腰,赤身低頭,人亦不避』。按此前古未聞,諸書不載;且此等事李公必不能目擊,率皆隨從人妄言之,而李公誤錄之耳。
「謝錄」:『地?zé)o木棉』。「夏錄」:『土不宜棉,今間有之;姑米、葉壁、八重、太平諸島出』。按今該國鄉(xiāng)間皆有此產(chǎn),非必盡由外島出也。
榖屬有番薯,莖葉蔓生,瘠地可種;生、熟可食,貧民多食之。「潘錄」:『此物內(nèi)地多有』;「徐錄」不知,以為異產(chǎn)。又云:『米惟王族、官家食之,民止食薯』。「志略」:『球地米少,土人以為糧』。「李錄」:『民以薯為命』。聞官生云:『薯味甘美,國人皆喜食之』。又見諸生皆喜食豆醬、佳蘇魚之類,則知食薯同嗜,或土性使然,非必盡由米少之故而以是為命也;諸錄殊疏體會(huì)。近更有訾球人皆以薯為命者,尤堪捧腹。
蘭,四時(shí)俱有,其類不一。「志略」:『俗呼為孔子花』;「李錄」因之。官生云:『國中僅有稱觀音蘭(按觀音蘭,「志略」已載之),而無「孔子花」之目』。又,有水菖蒲大如荷,黑色;亦有荷而無黑色者。費(fèi)詩集有「黑荷花題詠」,殆即指水菖蒲言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