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_集部
- 永瑢
- 4146字
- 2015-12-26 16:11:54
論辛棄疾、蔣捷為別調,亦深明源委。惟其遠溯六朝,以鮑照《梅花落》亦可稱詞。則漢代鐃歌何嘗不句有長短,亦以為詞之始乎?又《西廂記》相女配夫本為相度之相,今尚有此方言。而引孫復“相女不以嫁公侯,乃以嫁山谷衰老”語,以為宰相之相。則牽引附會,仍蹈結習。至所述詞曲變為演劇,縷陳始末,亦極賅悉。而云宋末安定郡王趙令畤始作商調鼓子詞,譜西廂傳奇。考令畤即《蘇軾集》所稱趙德麟,實非宋末之人。亦未免少疏。然自宋以來撰詩話者多,撰詞話者較少。奇齡是編,雖不及徐釚《詞苑叢談》之采摭繁富,門目詳明,然所敘論,亦足備談資。故削其詩話,而錄存是編焉。
《詞苑叢談》十二卷(通行本)
國朝徐釚撰。釚字電發,號虹亭,吳江人。康熙己未召試博學宏詞,授翰林院檢討。是書專輯詞家故實,分體制、音韻、品藻、紀事、辨正、諧謔、外編七門。采摭繁富,援據詳明,足為論詞者總匯。《江南通志》稱:“釚少刻《菊莊樂府》,朝鮮貢使仇元吉見之,以餅金購去。貽詩曰:中朝攜得菊莊詞,讀罷煙霞照海湄。北宋風流何處是?一聲鐵笛起相思。”則釚於倚聲一道,自早歲即已擅長。故於論詞亦具有鑒裁,非茍作也。惟其間徵引舊文,未盡注其所出,同時朱彝尊、陳維崧等嘗議之。釚亦自欲補綴而未盡也。至紀事一門,半取近事。其間點綴以成佳句,標榜以借虛聲者,蓋所不免。然考《世說新語》注載裴啟作《語林》,記謝安黃公酒壚事,安以為所說不實。則序錄同時之事,自古已然。唐宋人詩話、說部,此類尤夥,則亦非釚之創例矣。
──右“詞曲類”詞話之屬,五部,十九卷,皆文淵閣著錄。
《欽定詞譜》四十卷康熙五十四年圣祖仁皇帝御定。詞萌於唐,而大盛於宋。然唐、宋兩代皆無詞譜。蓋當日之詞,猶今日里巷之歌,人人解其音律,能自制腔,無須於譜。其或新聲獨造,為世所傳,如霓裳羽衣之類,亦不過一曲一調之譜,無裒合眾體,勒為一編者。元以來南北曲行,歌詞之法遂絕。姜夔《白石詞》中間有旁記節拍,如西域梵書狀者,亦無人能通其說。今之《詞譜》,皆取唐、宋舊詞,以調名相同者互校以求其句法字數,取句法字數相同者互校以求其平仄。其句法字數有異同者則據而注為又一體。其平仄有異同者則據而注為可平可仄。自《嘯馀譜》以下,皆以此法推究。得其崖略,定為科律而已。然見聞未博,考證未精,又或參以臆斷無稽之說,往往不合於古法。惟近時萬樹作《詞律》,析疑辨誤,所得為多,然仍不免於舛漏。惟我圣祖仁皇帝聰明天授,事事皆深契精微。既御定唐、宋、金、元、明諸詩,立詠歌之準。御纂《律呂精義》,通聲氣之元。又以詞亦詩之馀派,其音節亦樂之支流,爰命儒臣,輯為此譜。凡八百二十六調,二千三百六體。凡唐至元之遺篇,靡弗采錄。元人小令其言近雅者,亦間附之。唐宋大曲則匯為一卷,綴於末。每調各注其源流,每字各圖其平仄,每句各注其韻葉,分刌節度,窮極窈眇,倚聲家可永守法程。蓋圣人裁成萬類,雖一事之微,必考古而立之制,類若斯矣。
《詞律》二十卷(通行本)
國朝萬樹撰。樹有《璇璣碎錦》,已著錄。是編糾正《嘯馀譜》及《填詞圖譜》之訛,以及諸家詞集之舛異。如《草堂詩馀》有小令、中調、長調之目,舊譜遂謂五十八字以內為小令,五十九字至九十字為中調,九十一字以外為長調。
樹則謂《七娘子》有五十八字者,有六十字者,將為小令乎、中調乎?《雪獅兒》有八十九字者,有九十二字者,將為中調乎、長調乎?故但列諸調,而不立三等之名。又舊譜於一調而長短不同者,皆定為第一、第二體。樹則謂調有異同,體無先后,所列次第,既不以時代為差,何由知孰為第幾。故但以字數多寡為序,而不列名目。皆精確不刊。其最入微者,以為舊譜不分句讀,往往據平仄混填。
樹則謂七字有上三下四句,如《唐多令》“燕辭歸客尚淹留”之類。五字有上一下四句。如《桂華明》“遇廣寒宮女”之類。四字有橫擔之句,如《風流子》“倚欄桿處上琴臺去”之類。一為詞字平仄,舊譜但據字而填。樹則謂上聲入聲有時可以代平,而名詞轉折跌宕處,多用去聲。一為舊譜五七字之句所注可平可仄,多改為詩句。樹則謂古詞抑揚頓挫,多在拗字。其論最為細密。至於考調名之新舊,證傳寫之舛訛,辨元人曲、詞之分,斥明人自度腔之謬。考證尤一一有據。雖其考核偶疏,亦所不免。如“綠意”之即為“疏影”,樹方龂龂辨之,連章累幅,力攻朱彝尊之疏。而不知“疏影”之前為“八寶妝”,“疏影”之后為“八犯玉交枝”,即已一調復收。試取李甲、仇遠詞合之,契若符節。至其論《燕臺春》、《夏初臨》為一調,乃謂《嘯馀譜》顛倒復收,貽笑千古,因欲於張子野詞“探芳菲走馬”下添入“歸來”二字為韻。而不知其上韻已用“當時去燕還來”。一韻兩用,其謬較一調兩收為更甚。如斯之類,千慮而一失者。雖間亦有之。要之,唐、宋以來倚聲度曲之法,久已失傳。如樹者,固已十得八九矣。
──右“詞曲類”詞譜詞韻之屬二部,六十卷,皆文淵閣著錄。
《顧曲雜言》一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
明沈德符撰。德符有《飛鳧語略》,已著錄。此書專論雜劇、南曲、北曲之別。其論元人未滅南宋以前,以雜劇試士。核以《元史選舉志》,絕無影響。
乃委巷之鄙談。其論《遼史樂志》有大食調,曲譜訛作大石,因有小石調配之。
其意以大食為國名,如龜茲之類,不知自宋已有此名。故王珪詩號至寶丹,秦觀詩號小石調,不由曲譜之訛。其論五、六、工、尺、上、四、合、凡,一為出於宋樂書,亦未免附會。考南曲無凡、一,上字有高下之分。宋時樂歌,未必分南北曲也。如此之類,雖間有小疵。然如論北曲以弦索為主,板有定制。南曲笙笛,不妨長短其聲以就板。立說頗為精確。其推原諸劇牌名,自金、元以至明代,縷晰條分,徵引亦為賅洽。詞曲雖伎藝之流,然亦樂中之末派。故唐人《樂府雜錄》之類,至今尚傳。存此一編,以考南北曲之崖略,未始非博物之一端也。(以上曲品。)
《欽定曲譜》十四卷康熙五十四年奉敕撰。蓋與《詞譜》同時并作,相輔而行也。首載諸家論說及九宮譜定論一卷,次北曲譜四卷,次南曲譜八卷,次以失宮犯調諸曲別為一卷附於末。北曲、南曲各以宮調提綱。其曲文每句注句字,每韻注韻字,每字注四聲於旁,於入聲字或宜作平、作上、作去者,皆一一詳注。於舊譜訛字,亦一一辨證附於后。自古樂亡而樂府興,后樂府之歌法至唐不傳,其所歌者皆絕句也。
唐人歌詩之法至宋亦不傳,其所歌者皆詞也。宋人歌詞之法至元又漸不傳,而曲調作焉。考《三百篇》以至《詩馀》,大都抒寫性靈,緣情綺靡。惟南北曲則依附故實,描摹情狀,連篇累牘,其體例稍殊。然《國風》“氓之蚩蚩”一篇,已詳敘一事之始末。樂府如《焦仲卿妻詩》、《秋胡行》、《木蘭詩》并鋪陳點綴,節目分明。是即傳奇之濫觴矣。王明清《揮麈錄》載曾布所作《馮燕歌》,已漸成套數,與《詞律》殊途。沿及金、元,此風漸盛。其初被以弦索,其后遂象以衣冠。其初不過四折,其后乃動至數十出。大旨亦主於敘述善惡,指陳法戒,使婦人孺子皆足以觀感而奮興,於世教實多所裨益。雖迨其末派,矜冶蕩而侈風流。
輾轉波頹,或所不免。譬如《國風》好色,降而為《玉臺》、《香奩》。不可因是而罪詩,亦不可因是而廢詩也。惟是當時舊譜,今悉無傳。陶宗儀《輟耕錄》雖具載其目,而不著其詞。近代所行《北九宮譜》、《南九宮譜》,亦以意編排,頗多舛謬。乃特命詹事王弈清等,考尋舊調,勒著是編。使倚聲者知別宮商,赴節者咸諧律呂。用以鋪陳古跡,感動人心。流芳遺臭之蹤,聆音者畢解;福善禍淫之理,觸目者易明。大圣人闡揚風化,開導愚蒙,委曲周詳,無往不隨事立教者,此亦一端矣。豈徒斤斤於紅牙翠管之間哉!(以上曲譜。)
《中原音韻》二卷(內府藏本)
元周德清撰。德清字挺齋,高安人。是書成於泰定甲子,原本不分卷帙。考其《中原音韻》起例以下,即列諸部字數。正語作詞起例以下,即列作詞諸法。
蓋前為韻書,后為附論,畛域顯然。今據此釐為二卷,以便省覽。其音韻之例,以平聲分為陰陽,以入聲配隸三聲,分為十九部。一曰東、鍾,二曰江、陽,三曰支、思,四曰齊、微,五曰魚、模,六曰皆、來,七曰真、文,八曰寒、山,九曰桓、歡,十曰先、天,十一曰蕭、豪,十二曰歌、戈,十三曰家、麻,十四曰車、遮,十五曰庚、青,十六曰尤、侯。十七曰侵、尋,十八曰監、咸,十九曰廉、纖。蓋全為北曲而作。考齊、梁以前,平、上、去無別。至唐時,如元稹諸人作長律,尚有遺風。惟入聲則各自為部,不葉三聲。然如《檀弓》稱子辱與彌牟之弟游,注謂文子名木,緩讀之則為彌牟。又古樂府《江南曲》以“魚戲蓮葉北”韻“魚戲蓮葉西”,注亦稱北讀為“悲”。是以入葉平,已萌於古。又《春秋》“盟於蔑”,《穀梁》作“盟於昧”。《春秋》定姒卒,《公羊》作定弋卒。是亦方言相近,故上、去、入可以轉通也。北音舒長遲重,不能作收藏短促之聲。凡入聲皆讀人三聲,自其風土使然。樂府既為北調,自應歌以北音。德清此譜,蓋亦因其自然之節。所以作北曲者沿用至今,言各有當,此之謂也。至於因而掊擊古音,則拘於一偏,主持太過。夫語言各有方域,時代遞有變遷,文章亦各有體裁。三百篇中,東陽不葉。而孔子象傳以中韻當,老子道經以聾韻盲。
此參用方音者也。楚騷之音,異於風雅。漢、魏之音,異於屈宋。此隨時變轉者也。左思作三都賦,純用古體,則純用古音。及其作《白發賦》,與《詠史》、《招隱》諸詩,純用晉代之體,則亦純用晉代之音。沈約《詩賦》皆用四聲,至於《冠子祝文》則化字乃作平讀。又文章用韻,各因體裁之明證也。詞曲本里巷之樂,不可律以正聲。其體創於唐。然唐無詞韻,凡詞韻與詩皆同。唐初回波諸篇,唐末《花間》一集可覆按也。其法密於宋。漸有以入代平,以上代平諸例。
而三百年作者如云,亦無詞韻。間或參以方音,但取歌者順吻,聽者悅耳而已矣。
一則去古未遠,方音猶與韻合,故無所出入。一則去古漸遠,知其不合古音,而又諸方各隨其口語,不可定以一格。故均無書也。至元而中原一統,北曲盛行。
既已別立專門,自宜各為一譜。此亦理勢之自然。德清乃以后來變例,據一時以排千古,其傎殊甚。觀其瑟注音史,塞注音死。今日四海之內,寧有此音,不又將執以排德清哉?然德清輕詆古書,所見雖謬。而所定之譜,則至今為北曲之準繩。或以變亂古法詆之,是又不知樂府之韻本於韻外別行矣。故今錄存其書,以備一代之學,而并論其源流得失如右。(以上曲韻)
──右“詞曲類”南北曲之屬,三部,十七卷,皆文淵閣著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