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帝王以不詞見
詞盛於宋,而國初宸翰無聞,然觀錢ㄈ之“金鳳欲飛遭掣搦”,為藝祖所賞。
李煜之“一江春水向東流”,為太宗所忌。開創之主,非不知詞,不以詞見耳。
嗣則有金珠乞詩之宮嬪,有提舉大晟之官僚,按月律進詞承宣,命珥筆寵諸詞人,良云盛事,奚必宸翰之遠播哉。[古今詞話]
錢ㄈ獻詞
吳越後王來朝,太祖為置宴,出內伎彈琵琶。王獻詞曰:“金鳳欲飛遭掣搦。
情脈脈。行即玉樓云雨隔。”太祖起,拊其背曰:“誓不殺錢王。”[後山詩話]
緩緩歌
吳越王妃每歲歸臨安,王以書遺之云:“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吳人用其語為緩緩歌。後蘇東坡為易其詞歌之。”陌上山花無數開,人爭看翠來”,即古清平調也。[古今詞話]
後主作詞未就而城破
南唐後主在圍城中作臨江仙詞,未就而城破。嘗見其殘稿點染晦昧,心方危窘,不在書耳。藝祖曰:“李煜若以作詞工夫治國家,豈為吾所俘也。”[西清詩話]
後主於圍城中春間作詞
按太祖實錄及三朝正史云,開寶七年十月,詔曹棚、潘美等帥師伐江南。八年十一月,拔升州。今後主詞“櫻桃落盡”云云,乃詠春景,非十一月破城時作。
然王師圍陵凡一年,後主於圍城中春間作此詞,亦未可知。方是時,其心豈不危急。[苕溪漁隱]
潘閬憶馀杭
潘逍遙狂逸不羈,往往有出塵之語,自制憶馀杭詞三首,一時盛傳。東坡愛之,書於玉堂屏風。石曼卿使畫工繪之作圖,其詞曰:“長憶西湖湖水上。盡日憑闌湖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笛聲依約蘆花里。白鳥成行忽飛起。
別來閑想整綸竿。思入水云寒。”又,“長憶孤山山影獨。山在湖心如黛簇。僧房四面向湖開。輕棹去還來。 芰荷香細連云閣。閣上清聲檐下鐸。別來塵土浣人衣。空役夢魂飛。”又,長憶西湖添碧溜。靈寺前天竺後。冷泉亭上舊曾游。
三伏似清秋。 白猿時見攀高樹。長嘯一聲何處去。別來幾向畫圖看。終是欠峰巒。”舊刻或云虞美人,或云酒泉子,皆誤。更有失去第二首“山崗影獨”字,第二首添“碧溜”字者,不成詞矣。[古今詞話]
潘閬語帶煙霞
潘閬憶孤山詞,句法清古,語帶煙霞,近時罕及。[陸淞]
仁宗論樂
仁宗嘗語張文定、宋景文曰:“孟子可謂知樂矣,今樂猶古樂。”又曰:“自排偏以前,音聲不相侵亂,樂之正也。自入破之後,始侵亂矣,至此則鄭衛也。”[隨手雜錄]
裕陵制瑤臺第一層
武才人色冠後庭,裕陵得之,會教坊獻新聲,因為制詞,號瑤臺第一層。[後山詩話]
寇準江南春
寇萊公詩才思融遠,年十九,成太平興國進士,初知巴東縣,有詩云:“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又嘗為江南春詞云:“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一時膾炙。[溫公詩話]
寇準詩詞
寇萊公詩,若“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之句,深入唐人三昧。初授歸州巴東令,人皆以寇巴東呼之,以比韋蘇州。然富貴時所作詩皆凄楚愁怨,嘗為江南春詞一闋,膾灸人口。又有詩曰:“杳杳煙波隔千里。白蘋香散東風起。日落汀洲一望時,愁心不斷如春水。”余嘗謂世之深於詩者,盡慕唐人清怨悲感,以主其格。不知清極則志飄,感深則氣謝。萊公富貴時,送人使嶺南云:“到海只十里,過山崗應萬重。”人以為警絕。晚竄海康,至境,首吏呈圖經迎拜於道。
公問州去海遠近。曰:“只可十里。”憔悴奔竄已兆於此矣。余嘗愛王沂公曾布衣時,以所業質呂文穆公蒙正,卷有早梅詩云:“雪中未問和羹事,先向百花頭上開。”文穆曰:“此生已次第安排作狀元宰相矣。”后果然。[蓼花洲閑錄]
晏殊詞不減延巳樂府
晏元獻尤喜馮延巳歌詞,其所自作,亦不減延巳樂府。
木蘭花云:“重頭歌詠響忽,入破舞腰紅亂旋。”重頭、入破,皆管弦家語也。[父詩話]
晏殊詞不作婦人語
晏叔原謂蒲傳正曰:“先君一生小詞,未嘗作婦人語。”傅正曰:“'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豈非婦人語。”叔原曰:“公謂年少為所歡乎。
因公言乃解得樂天詩欲留所歡待富貴,富貴不來所歡去。傅正笑而悟其言之失。[詩眼]
陳堯佐詞
皇中,呂夷簡致仕,仁宗問:“卿去論證可代者。”夷簡薦陳堯佐,上遂召還大拜。呂生日,陳攜酒過之,作踏莎行詞曰:“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雙飛燕。鳳凰巢穩許為鄰,瀟湘煙暝來何晚。 亂入紅樓,低飛綠岸。畫梁輕拂歌塵轉。為誰歸去為誰來,主人恩重珠簾卷。”呂笑曰:“只恐卷簾人已老。”陳曰:“但得公老於廊廟,莫愁調鼎事無功。”二公相推,何等蘊藉。[詞苑]
錢惟演詞
錢惟演,吳越王ㄈ之子,為中書門下平章事,坐擅議宗廟,且與后家通婚,落職為崇信軍節度使。其玉樓春詞云:“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巖。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悉腸先已斷。 情懷漸覺成衰晚。鶯鏡朱顏驚暗換。昔年多病厭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淺。”此公暮年之作,詞極凄惋。[黃升]
錢惟演謫漢東詞
錢思公謫漢東日,撰玉樓春詞,酒闌歌之,必為泣下。後閣有白發歌姬,乃舊日鄧王舞鬟驚鴻也。言先王將薨,戒挽鐸中歌木蘭花,引紼為送。今相公其將危乎。果然。[侍兒小名錄]
韓琦點絳唇
韓稚圭點絳唇詞云:“病起懨懨,庭前花影添憔悴。亂紅飄砌。滴盡真珠淚。
惆悵前春,論證向花前醉。愁無際。武陵凝睇。人遠波空翠。”公經國大手,而小詞乃以情韻勝人。[詞苑]
韓琦維揚好與安陽好
皇初,魏公鎮揚州,撰維揚好四章,所謂“二十四橋千步柳,春風十里上珠簾”者是也。後罷相出鎮安陽,復作安陽好詞十章,皆望江南調也。[吳虎臣]
范仲淹送神詩
范文正公謫睦州,過嚴陵祠下,會吳俗歲祀,里巫送神,歌滿江紅,有云:“桐江好,洲漠漠。波似染,山如削。繞嚴陵灘畔,鷺飛魚躍。”公曰:“吾不善音律,但撰一絕送神。”云:“漢包六合綱英豪。一個冥鴻惜羽毛。世祖功臣三十六,云臺爭似釣臺高。”吳俗至今歌之。[湘山野錄]
范仲淹漁家傲
范希文守連日,作漁家傲數首,皆以“塞上秋來風景異”為起句。歐陽公嘗呼為窮塞主之詞。[東軒筆錄]
范仲淹蘇幕遮
范文正公蘇幕遮詞云:“碧云天,紅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崗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公之正氣塞天地,而情語入妙至此。[詞苑]
范韓詞
范文正公、韓魏公,一時勛德重望,而范有御街行詞,韓有點絳唇詞,皆極情致。予友朱良規嘗云:“天之風月,地之花柳,與人之歌舞,無此不成三才。”雖戲語,亦有理也。[楊慎]
不以人廢言
賢如寇準、晏殊、范仲淹,勛名重臣,不少艷詞。即丁謂、賈昌朝、夏竦,亦有綺語流傳,當不以人廢言也。[古今詞話]
賈昌朝木蘭花令
賈昌朝木蘭花令詞:“都城水綠嬉游處。仙棹往來人笑語。紅隨遠浪泛桃花,雪散平沙飛柳絮。 東君欲共春歸去。一陣狂風和驟雨。碧油紅旆錦障泥,斜日畫橋芳草路。”黃叔云:“文元公生平惟賦此一詞,極有風味。”[古今詞話]
蘇易簡越江吟
宋初以詞章早著名者,梓州蘇易簡作越江吟,載百明珠。蜀之大魁自此始。
王禹點絳唇鉅野王禹作點絳唇,見小畜集,其文章亦重於當世。[古今詞話]王元之有小畜集,其點絳唇詞“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之句,清麗可愛,豈止以詩擅名。[詞苑]
王琪望江南
王君玉有望江南詞十首,自謂謫仙。王荊公酷愛其“紅綃香潤入梅天”句。
[陳輔之]
王琪對句
晏元獻赴杭,道過維揚,憩大明寺,暝目徐行,使吏誦壁間詩版,戒勿言爵里姓名,終篇者無幾。別誦一詩,問之,江都王琪也,召之同游池上。時春晚,已有花,元獻曰:“每得句書壁,或彌年未嘗強對,且如'無可奈何花落去',至今未有偶。”琪應聲曰:“'似曾相識燕歸來'何如。”元獻大喜,由此辟置館職。[苕溪漁隱]
歐陽修愛王琪燕詞
歐陽文忠愛王君玉燕詞云:“煙徑掠花飛遠遠,曉窗驚夢語匆匆。”圣俞以為不若李堯夫燕詩云:“花前語澀春猶冷,江上飛高雨乍晴。”君玉全章云:“江南燕,輕繡簾風。二月池塘新社過,六朝宮殿舊巢空。頡頏恣西東。 王謝宅,曾入綺堂中。煙徑掠花飛遠遠,曉窗驚夢語匆匆。偏占杏梁紅。”[能改齋漫語]
聶冠卿詞不多見
聶冠卿詞不多見,其多麗一首,有“露洗華桐,煙霏絲柳”四句,所謂玉中之拱璧,珠中之夜光。每一觀之,撫玩無ル。[黃升]
聶冠卿多麗詞
翰林學士聶冠卿,嘗於李良定公席上賦多麗詞云:“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向其間,賞心樂事,來難是并得。況東城鳳池沁苑,泛晴波,淺照金碧。露洗華桐,煙霏絲柳,綠陰搖曳,蕩春一色。畫堂迥,玉簪瓊佩,高會盡詞客。清歌久,重燃絳蠟,別就瑤席。 有翩若驚鴻體態,暮為行雨標格。逞珠喉,緩歌妖麗詞云,似聽流鶯亂花隔。慢舞縈回,嬌鬟低,腰肢纖細困無力。
忍分散,彩云歸後,何處更尋覓。休辭醉,明月好花,莫漫輕擲。”蔡君謨時知泉州,寄良定公書云:“新傳多麗詞,述宴游之娛,使病夫舉首增嘆。又近者有客至自京師,言諸公春日多會於元伯園池,因念昔游,輒形篇詠。'綠渠春水走潺。畫閣峰巒映碧鮮。酒令已行金盞側,樂聲初認翠裙圓。清游勝事傳都下,多麗詞新到海邊。曾是尊前沉醉客,天涯回首重依然。'”[復齋漫錄]
林逋詠梅
林君復結廬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真宗賜以粟帛,詔長吏歲時存問,有詠梅霜天曉角詞云:“冰清雪潔。昨夜梅花發。甚處玉龍三弄,聲搖動、枝頭月。
夢絕。金獸。曉寒蘭燼滅。要卷珠簾清賞,且莫掃、階前雪。”又詠草點絳唇詞云:“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馀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古今詞話]
林逋詠草
林和靖不特工於詩,且工於詞。如詠草一首“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終篇不露一草字。與覺范詠梅一首“風吹平野,一點香隨馬”,終篇不露一梅字回同一雅潔。[詩話總龜]
六一詞
歐陽永叔中歲居潁日,自以集古一千卷,藏書一尤卷,琴一張,棋一局,酒一壺,公以一翁老於五物間,稱六一居士,有六一詞。[樂府紀聞]
歐陽修自云所作多在三上
歐陽公嘗致意於詩,溫柔敦厚,詩教也,所得多矣。吟詠之馀,溢為詞章,平山堂集,盛傳於世。公自云所作多在三上者,枕上、馬上、廁上也。[羅泌序]
歐陽修浣溪沙
歐陽公浣溪沙云:“堤上游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秋千。”只一出字,自是後人道不到。[晁補之]
歐陽修詠草
“闌干十二獨憑春。晴碧遠連云。千里尤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謝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與離魂。那堪疏雨滴黃昏。更特地、憶王孫。”此陽公少年游詠草詞也。不惟君復、圣俞二詞不及,求諸唐人溫、李集中,殆與之為一矣。[吳虎臣]
歐陽修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金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梨花,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歐陽修蝶戀花詞也。李易安酷愛其語,遂用作庭院深深數闋。楊升庵云:“一句中連三字者,如'夜夜夜深聞子規',又'日日日斜空醉歸',又'更更更漏月明中',又'樹樹樹梢啼曉鶯',皆善用疊字也。”[詞苑]
歐陽修為官妓賦詞
錢惟演宴客後園,一官妓與永叔後至。詰之,妓對以失釵故。錢曰,乞得歐陽推官一詞,當即償汝。永叔即席云:“柳外輕陰池上雨,雨聲滴研討會荷聲。
小樓西角斷虹明。闌干倚遍,留待月華生。 燕飛來棲畫棟,玉鉤垂下簾旌。涼波不動簟紋平。水晶雙枕,旁有墮釵橫。”[堯山堂外紀]
劉偽作
西清詩話謂歐詞之淺近者是劉偽作。又云:元豐中崔公度跋馮延巳陽春詞云,其間有入六一詞者。今柳三變詞亦有雜入平山堂集者。則知浮艷者皆非公作也。[古今詞話]
歐陽修平山堂詞
“山色有無中”,歐陽公詠平山堂句也。或謂平山堂望江南諸山甚近,公短視故耳。東坡為公解嘲,乃賦快哉亭詞云:“記得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認得醉翁語,山崗色有無中。”蓋山崗色有無,非煙雨不能也。然公詞起句是“平山闌檻倚晴空”,安得煙雨,恐東坡終不能為公解矣。[詞苑]
歐陽修望江南
王钅至默記,載歐陽公望江南雙調云:“江南柳,葉小未成陰。人為綠輕那忍折,鶯憐枝嫩不勝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閑抱琵琶尋。堂上簸錢堂下走,恁時相見已留心。何況到如今。”初奸黨誣公盜甥,公上表自白云:“喪厥夫而無托,攜孤女以來歸。”張氏此時年方十歲。錢穆父素恨以,笑曰:“此正學簸錢時也。”歐知貢舉,下第舉人復作醉蓬萊譏之。按歐公此詞出錢氏私志,蓋錢世昭因公五代史中多毀吳越,故丑詆之。其詞之猥弱,必非公作,不足信也。[詞苑]
歐詞與陽春花間相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