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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宛陵詩,少年華大謝,中歲學東野,晚歲效香山。其平生工力,得力于東野最多,蓋年方盛壯,精氣足也。故云:“郊死不為島,圣俞發其藏。”又《寄永叔》云:“竊比于老郊,深愧言過實。”此言歐公亦嘗以東野為比。

圣俞五言律齲ǘ絕高,脫去宋人面目。”晚雨竹間霽,春禽花上飛”,似右丞;“清江飛晚雨,斜日半滄洲”,似隨州;“山長羸馬困,月黑怪禽啼”,似賈島;“海近云多潤,山高日少晴”,似許渾。其他清新者,則有“好峰隨處改,幽徑獨行迷”、“幽禽哢清曉,宿雨度余寒”、“竹陰過晚雨,林表見殘虹”、“風掃天如鑒,云開日似萍”、“缺月如羞出,荒云不肯歸”、“庭花昏自斂,野蝶晝還來”、“荷鋤山月上,尋徑野煙微”、“風送寒潮急,云藏晚日低”;奇偉者,則有“駝鳴沙水凍,雕擊雪云低”、“海月開金鑒,河冰臥玉虬”、“河氣知寒早,嵐煙覺暮昏”、“露氣林間落,河聲地底回”;幽野者,則有“葉枯蟲自裹,窗響蜜尋歸”、“懸蟲低復上,斗雀墮還飛”、“鳥呼知木暖,云濕覺山昏”、“陰壑泉初動,春巖氣自浮”、“江帆風勢美,竹屋雨聲連”、“野香生草木,云潤浥衣裳”;刻琢者,則有“對山憐去鳥,隔樹識游人”、“晚云談次改,高鳥坐中還”、“漸近鷺猶立,已遙村覺橫”、“燕濕飛猶快,花寒色更深”、“亂風燈不定,暝色樹相連”;自然者,則有“花發日初暖,鳥啼春欲深”、“野云將拂幔,水鳥不驚船”、“江潮自迎客,山月亦隨舟”,皆唐人佳句也。

宛陵《詠安石榴》云:“安榴若拳石,中蘊丹砂粒。剖之珠落盤,不待鮫人泣。”體物絕工。宛陵五言古喜用窄韻,尤喜用“物”、“曷”、“洽”、“葉”等入聲韻,集中無慮數十篇,此特偶舉其一耳。其為人之褊僻,于此可見。

宛陵《陪謝紫薇秋泛》詩:“菰蒲斂铓鍔,蓮芡熟櫜韜。”曩嘗不解,及讀《周禮》,其”植物宜膏物”,鄭注云:“膏當為櫜字之誤,蓮芡之屬有櫜韜。”乃嘆古人雖偶寫風光,亦多有所出。我輩宜從經傳植根柢,不當徒矜浮艷,以為詩人能事止此已也。

宛陵詠物詩,有頗與后人經注暗合者。如云:“王瓜未赤方牽蔓。”(下句:“李子才青己近尊。”)而方氏《禮記集解》云:“王瓜,南方之果,色赤,感火之色而生。”朱子亦從其說。按鄭注:“王瓜謂之萆挈。”又引《本草》作“拔葜”,又引今《月令》、《夏小正》作“王萯”。而《呂氏春秋》又作“王善”。謂之“瓜”者,以其根之似也。諸說紛紜,不能確知其為何物。或云即土瓜,《爾雅》所謂“{艸寅}菟瓜”是也。今園圃中夏間開黃花作蔬食者,乃黃瓜,《本草綱目》謂之“胡瓜”,與王瓜不相混。

宛陵俗字亦有所本。如云:“敦雞肥美聊供饌。”(下句:“萏酒甘濃可薦杯。”)此出臞仙《肘后經》“騸馬、宦牛、羯羊、閹豬、鐓雞、善狗、凈貓”之說。“鐓”即“敦”字,去畜勢也。畜去勢則肥。今人但云“敦”,或云“騸”,他無其語矣。

后山句法多似魯直,故魯直獨喜之。其造語務求晦澀,昔人謂:“讀后山詩,非一過可了。”想見其辟灌之艱。然其絕句云:“此生精力盡于詩,末歲心存力已疲。不共盧王爭出手,卻思陶謝與同時。”其實陶謝壺奧,后山何嘗夢見。

后山《暑雨》云:“呵手不成溫。”暑雨縱為積陰所侵,何至呵手?《挽司馬溫公》云:“心知死諸葛,終不羨曹蜍。”然堂堂丞相,何至與曹、李輩挈短長乎?殊失立言之體。

后山頗欲嘉肴自將,不吮余雋,然語多無理。如《九日不出》云:“面壁稱詩笑語香。”此“香”字無根,不若秦少游之“花氣侵人語笑香”較有來脈也。其他如《江河》曰:“河江波濤曰濤波”之類,尤為魔派。余有絕句題其集云:“覓句憐渠苦閉門,清詞奧語至今存。已祧子固為宗子,更附廬陵作嫡孫。”蓋譏之也。

“忍著主衣裳,為人作春妍”,后山《妾薄命篇》中語,蓋哀曾南豐作。史言蘇軾欲參之門弟子間,而師道賦詩云:“向來一辦香,敬為曾南豐。”阮亭評后山詩,謂其不脫鈍根。然其忠愛之念,固可令人端拜。他云:“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死者恐無知,妾身長自憐。”諸造語刻摯處,亦何減東野。

荊公詩:“哭死非為生,我心良不欺。”論者以為古人所無。然視后山之“死者恐無知,妾身長自憐”何如耶?

聞子規而思歸,恒情也,人人能道之,而宋人詩云:“應是子規啼不到,故鄉雖好不思歸。”此善用翻筆者也;秋風之掃落葉,恒理也,亦人人能道之,而柯山詩云:“歲晚蒼藤甘老大,盡將黃葉付秋風。”此善用逆筆者也。可見作詩貴能用筆,能用筆則俯仰天地,光景常新矣。

近人往往取古人詩一句,如“滿城風雨近重陽”作第一首起句,以次遞下,演為律詩五首。謂之“轆轤體”者,誤也。嘗以是問名山翁,翁以無錫朱夢華(烈)書為覆。朱君書引《緗素雜記》曰:“凡詩用韻有數格:一曰‘葫蘆’,一曰‘轆轤’,一曰‘進退’。‘葫蘆韻’者,先二后四;‘轆轤韻’者,雙出雙入;‘進退韻’者,一進一退。失此則謬。”并云:“三格用韻,均有范圍。要取相通之韻,調合無間,如‘東’、‘冬’、‘支’、‘微’、‘佳’、‘麻’、‘寒’、‘刪’等韻方可。”因引楊誠齋詩為例:“楊詩《明發道經生米市,隨喜西林寺留題》云:‘貪睡能無起,挑燈強未殘。春聲忙野店,月色淡柴門。又踏黃塵路,前追紅葉村。秋衣那敢薄,病骨自難溫。’是詩起僅‘寒’韻一韻,余皆‘十三元’,此‘葫蘆格’也。(名山云:先二后四,‘四’恐為‘三’之誤。)所謂‘先二’指起句,亦用韻而言。《嘲淮風》云:‘絮帽貂裘莫出船,北窗最緊且深關。顛風無賴知何故,做雪不成空自寒。不去掃清天北霧,只來卷起浪頭山。便能吹倒僧伽塔,未直先生一笑看。’此則一‘刪’一‘寒’迭押,所謂‘進退格’也。起句出韻不在此例。’進退格’亦稱’單轆轤格’。誠齋詩中‘轆轤格’實即‘進退格’,兩者無別,不過異其名耳”云云。按《湘素雜》記之所謂“雙出雙入”,即先兩韻出,后兩韻入也,而朱君并未引及。余按《柯山集》有《晚發壽春浮橋陽樓懷古詩》,前二“豪”韻,后二“蕭”韻,此即“雙出雙入”矣。其《病中得晁應之秋懷詩》亦然。

戊午秋,游天平、支硎,訪楞伽僧舍。僧人緒誠,修髯瘦骨,延余坐看云起小軒。軒據寒泉之上,左陽山,右天平,風景至佳。緒誠曰:“此小華山也,為晉支公結茆處。”歸檢《蘇府志》,不得。后讀《石湖集》,有《華山道中》一絕,云:“過午層云未肯開,暖云村店竹萏灰。蕭蕭林響棠梨戰,晚恐陽山有雨來。”乃知緒誠之語非誣。古今地名相同,頗多不考,游者蹤跡,往往多誤。邑志藝文收放翁《趙屯》詩,其實放翁何嘗至青浦,此乃皖口之趙屯耳,見《入蜀記》。

含山張硯銘(星樞),民國初幕游我邑,文酒之歡,無間旬日。未幾去職,歷游吳江、常熟、無錫等縣。嘗寄余詩,有“九峰螺髻還依舊,應笑勞人換鬢絲”之句。硯銘能飲,舉止嫻雅,卒以貧以傭書終。誦王夢樓“文人失職多依幕,倦客傷春怕聽簫”之句,為之一嘆。

蘇浙連界之處,有二詩人焉:一吳江許半龍,一嘉善周芷畦。半龍詩清麗,學樊榭。《湖上遇雨》云:“山翠昏陰崖,云嵐冷蘭隰。暮雨寒欲沈,杳靄孤塔立。輕軻移遠林,溪回蘋藻襲。沿緣溪上村,微辨鐘魚濕。搴帷眄修渚,蓊然眾綠入。眷茲巖下暉,翠羽每雙集。”佳句如“梅子黃添湖外雨,荔枝紅入嶺南天”、“棟子花時春欲盡,壺盧提罷鳥無言”。芷畦《由寧海至寧波歸舟即景》云:“云凈蛇山秋過雨,月明象浦夜平潮。海闊帆隨殘月落,天晴山撥曉云開。作雨春寒仍故故,斗茶余韻亦軒軒。”皆似《靈芬館集》中語。半龍名觀,芷畦名斌。

嘉定章篆生先生圭瑑《航海》句云:“天低帆影外,地轉浪花中。”此與鄭海藏“中流分列郡,小立過千山”十字同一工倕。蓋下一“轉”字、“過”字而輪舶瞬息千里之情景自出。先生民國初宦游山左、浙右,顧樸訥無華,家居黃渡,解組歸,以著述自娛。齊盧之戰,黃渡被兵尤烈。先生言其宅舍弄中,軍士遺矢盈尺,文書簿籍,雜糅其中,故嘗有句云:“八年兩次遭兵苦,一日三秋望治窮。”語雖質直,其流離之苦可想。著有《勤生堂詩文稿》。余最愛其“名心退似迎風鹢,詩思清于吸露蟬”十四字。

光緒丙午,篆生先生由進士館派往日本留學。寶山錢印霞(淦)、施琴南(贊唐)與之同行。琴南著有《聊復軒詩存》。《初夏》云:“草腳守瓜初抱子,樹頭布谷正催忙。”其和余《柳絮詩》云:“放顛欲出鴻毛上,失意還隨馬首低。”

《橫云山館詩存》一卷,松江王文甫(毅存)著。文甫詩清醇雅則,近時云間詩人之佼佼者。第以中歲客游宣南,又不欲以詩自炫,故余至茸城輒問文甫其人,多或知或不知者。然觀其自序,謂自少喜誦李、杜、蘇、陸諸家之作,則所謂能自得師,而其詩功之深可見矣。今錄其清雄者,《泰山》云:“大河東渡勢綿延,涌石穿云落眼前。七十二家今不在,一千余里獨巍然。天門讠失蕩干霄上,地脈奔騰跨海連。便擬凌虛登日觀,手摩碧落問飛仙。”《沂州道中》云:“夾道濃青黍葉平,涼風十里筍輿輕。人逢沙路先謀睡,馬巒山泉不肯行。槐市松蹊新泰驛,草煙沙雨古蒙城。夕陽深峽旌旗動,畫角聲聲過博嬴。”又《行次平原》云:“茶鐺折腳樽木癭,破屋打頭見星影。馬嚙殘芻風雨急,天昏月黑眠初醒。平明上馬人不知,烏帽出沒搖鞭絲。輪蹄坐嘆知何用,袖手卻賦山行詩。”風格絕似大蘇。《野外即》景云:“臨水人家半掩扉,繞堤楊柳自依依。雨驚茭葉水禽起,風亂麥苗山雉飛。”亦似劍南小品。其他“山行雜句驚沙沖,短笠野瀑亂疏鐘”、“人稀知市遠,犬吠識村來”、“戍旗屯廢堡,荒冢臥殘碑”諸聯,能寫北地荒寒景象。文甫嘗輯其上世孝簡先生以下三十人遺詩為《云間王氏詩鈔》,凡二卷,金山高吹萬為之序。

松江費龍丁(硯)有潔癖,襟懷灑然。工金石文,篆刻丹青,尤自矜重。嘗手書贈余詩云:“握手清談趣,瑯玕系臂新。放懷余麴蘗,匿影絕風塵。腰瘦詩同島,潭深情比倫。峰顛猿鶴嘯,聲響得天真。”其夫人亦工書畫。丁丑春,余以與于《松江志》役之招至茸城,往訪龍丁,見夫人方臨《黃庭經》,殷殷以經中古韻為問。龍丁家甚貧,而夫人處之恬然,真佳偶也。

龍丁嘗贈余上海李安于女士《猶得住樓遺稿》一冊,云平書先生同族也。安于名 是,號吏香,為丙辰進士松林之女,適桐城方氏。方不惠,不辨菽麥,女士郁郁投水死,年二十五。其《歸寧道中》云:“堤上橋頭跡尚疏,人離野店旭升初。遠山一色新妝好,只有儂家髻未梳。”又云:“入世本無天補恨,斯鄉應有地埋憂。”又“梅瘦如扶病一分”七字亦佳。

近世閨閣中風氣亦已大變。嗇老書言女子為詩,其性情多近和平溫厚,恐未必然。蓋近世女子遠游四方,不無國家盛衰之念,其發于詩歌,亦隨而悲涼慷慨。如旌德女士邑碧城《瓊樓》云:“瓊樓秋思入高寒,看盡蒼云意已闌。棋罷忘言憑勝負,夢余無跡認悲歡。金輪轉刦知難盡,碧海量愁未覺寬。欲擬《騷》詞賦《天問》,萬靈凄惻繞吟壇。”《鄧尉探梅》云:“玉龍噴雪破蒼煙,躡屐人來雨后天。不惜風霜勞遠道,佩環同禮九嶷仙。”“征衫單薄冷于秋,徙倚疏芳且暫留。后夜相思應更遠,一襟煙雨夢蘇州。”女士留學海外,其所著曰《信芳集》。樊山、實甫等多為題句。集中有《出居庸關登長城》詩。五言云:“秋老風雷厲,山空木石尊”、“鳥從空翠落,人負夕陽來”;七言云:“風送茶香來別院,雨催詩夢入殘荷。”均非兒女子口吻。

余在蚤歲授徒家中,邑中閨秀先后從余游者數十人,然能詩者不過三四人而已。朱氏女長纖珠、次韻芝,皆嫻靜好學,余嘗采其詩入《寒冰集》。近發篋復得數篇。纖珠《詠桂》云:“秋風吹滿桂花叢,處處芬芳滿院中。仙骨分來應月府,靈根托處合瓊宮。珠英露滴香逾烈,金粟煙迷影欲空。花好不教孤負汝,移尊相對意無窮。”《春雨》云:“雨滴蕉窗靜更凄,落花深處杜鵑啼。韶光九十催將盡,怕看嫣紅踐作泥。”《冬日閑詠》云:“窗前瘦竹影離離,料峭寒風欲砭肌。商略小園好晴日,梅花樹下讀書宜。”韻芝《春日雜詠》云:“雙雙紫燕拂簾鉤,晴日當窗倦倚樓。春樹春花弄顏色,海棠帶笑柳含愁。”“小園殢地柳絲垂,著雨柔條更弄姿。春色三分中最好,千紅萬紫半開時。”今姊妹俱已適人,移其心思于盤概散之間,不然,其所造寧可量耶!

吳女雪琴《春雨》云:“黃昏靜聽雨瀟瀟,樓上羈人正寂寥。推枕幾回愁不寐,杜鵑花落恨春宵。”

女弟子陳穎言《詠裁羅衫》云:“一輻輕羅千萬絲,翦裁爭欲入時宜。不知多少司機女,辛苦經年卻為誰。”頗得香山樂府大意。穎言從未學詩,此則偶一為之。余因謂詩固以性靈為主,有性靈而益之以學力,詩之體用盡矣。性靈,天工也;學力,人事也。《毛詩》三百篇,《國風》重性靈,《雅》、《頌》重學力。學力須下刻苦功夫才到,至性靈,則會心不遠,妙手偶得。故雖勞人思婦,亦多有可傳之作也。

有詠白荷花押“紅”字者曰:“鷗鷺依來渾若素,蜻蜒飛上偶然紅。”有詠蘇州山塘者曰:“賣花山叟如相識,剖蚌漁娃不解羞。”下句一巧一趣,而“剖蚌”句尤令人絕倒。

《隨園詩話》:“湖南張璨,字豈石。有《戲題》云:‘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他。而今七字都更變,柴米油鹽醬醋茶。’殊解頤也”云云。按是詩已載《蓮坡詩話》。打油詩易為流俗所傳,本不足錄,隨園津津樂道乃爾,可見其詩話之濫。

又載:“江寧涂爽亭者,能詩,有句云:‘造物與閑還與健,鄉人知老不知年。’”按此乃陸放翁《閑居》詩也,只“還”與“仍”一字不同。

陳錫璐《黃妳余話》載一貧士口占云:“柴米油鹽醬醋茶,七般都在別人家。我也一些憂不得,且鋤明月種梅花。”我邑何藏翁,某歲除夕改其句云:“門前討債立如麻,柴米油鹽醬醋茶。我也管他娘不得,后門逃出看梅花。”較原詩尤趣。

世俗諺語,其來已久。“天下無難事,獨怕有心人”,此語宋時已然,陳師道詩:“人畏有心事無難。”此語雖鄙,理則然。“高不來,低不就”,此本于樂府曲“高來不可,低來不可”二語。白話詩,古人亦有之。樂府:“江陵去揚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此為最古。近代趙甌北《詠椎背兒女》云:“一個西瓜分八片,阿翁大費為酬勞。”袁子才云:“山妻含怒奪燈去,問郎知是幾更天。”皆令人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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