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山周柱國長孫儉神道碑蓋聞放勛立而羲和升,重華登而元凱用。思皇多士,既成西伯之功;俊德克明,乃定南巢之伐。是知惟賢非后勿食,惟后非賢弗乂。若夫君臣一德,啟心沃心,見之昌寧文公矣。公諱儉,初名慶明,恒州高陸人也。北岳天孫之星,燕河帝子之國,故多奇。節,甚茂華風。高闕圖南,二王齊軫;長城拔本,十族分源。高祖,太尉、北平王。光輔五君,允厘百揆;恒、衛既從,淮、沂其乂。祖豹,龍驤將軍、恒州刺史。常山刺舉,非無取代之符;龍驤總戎,或似平吳之號。父棫,年止弱冠,榮終解印。
公以五常蘊智,六氣資德,乘天則策馬秉靈,降神則牽、狼應象。直心于物,水火恬然;無負于天,雷霆不懼。富貴自取,豈資唐舉之言;聲名有聞,無勞李膺之識。年十八,解褐員外散騎侍郎。尋授輕車將軍、羽林監。
太祖文皇帝駕馭天綱,苞羅英杰,選公才德,光佐尚書。諸葛亮之西歸,玉壘成三分之業;管夷吾之入仕,葵丘有一匡之功。天水黠羌,漁陽群盜,乃遷秦州長史、防城大都督,封信都縣開國伯。三年,滑州蟻聚,保障沈命,靡旗亂轍,乘冰渡河。丞相、大行臺假節撫軍,行渭州刺史。大統元年,授持節、西夏州刺史,加散騎常侍。郅支抱馬,如聞耿秉之戰;單于愿識,似畏王商之威。五年,遷使持節、鎮東將軍、都督東北三夏諸軍事、西夏州刺史,增邑千戶,改伯為公。既而江漢遼遠,車書寂寞。蜀主的顱,未出檀溪之水;秦王飛雉,猶向南陽之城。
六年,以公為使持節,都督三江、二襄、南雍、平、信、江、隨、郢淅十二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東南道行臺仆射。楚城鄰境,實有讓田;吳人對營,無妨贈藥。部內屬城為人所訟,公遂集文武,肉袒自罰。兄弟不讓,延壽責躬;吏民有過,翁歸引咎。天子異之,璽書勞問,贈賄加幣,王人接踵。大丞相書云:“此之美事,耳目之所未經。嘆賞無極,故遣專使?!惫朴趽狁S,長于接引,山藪無棄,苞苴不行,示人赤心,與人顏色,盜不敢發,民不忍欺。至是將校耆老于州城之南,起清德之樓,勒賢臣之頌。杜鎮南之作牧,當世樹碑;竇車騎之臨戎,生年刻石。方之今日,彼獨何人!于時戶口日增,荒萊畢墾,華實紛敷,黔黎茂豫,但恐袞職有闕,待公而補,鼎飪未和,須公而正。是以漢陰民望,荊南杞梓,并皆上書詣闕,連名乞留。河內之借,寇恂更慚謁帝;
交州之請,士燮還著上表。九年,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十二年,除大行臺尚書,仍為大丞相司馬。以公識度嚴明,志節清儉,遂改公名儉,字慶明。
非關書月,詎待看碑,幸得千畝不同,二山無廢。十三年,加開府,余官如故。十四年,除尚書右仆射,加侍中,進驃騎大將軍。居上星執法,在文昌之位,以公才望,兼而有之。十五年,更除東南道行臺仆射、都督十五州諸軍事、行荊州事。十六年,大丞相總十六軍,克清河洛。公又中分麾下,參謀幃幄。高選霸僚,公為長史。其年,加都督南道三十六州諸軍事,余官如故。南陽文學,更遇王基;章華袞衣,還迎郭賀。
昔日伐蜀之謀,張儀與秦昭計合;平吳之利,羊祜與晉武意同。太祖始定成都,即有江陵之志,公密獻其策,懸符深旨,糧運久積,梯沖立備,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遂得席卷三荊,此又公之勛也。詔賞奴婢三百口。太祖與公書云:“由公立計,果如所謀。”令公作鎮江陵,以安蜀地。后魏二年,改武川昌寧郡開國公。櫟陽居里,非惟景丹之封;曲逆戶口,豈但陳平之國。其年,授大將軍。太和之中,曹真于府內受冊;元封之末,衛青于軍中即拜。公之此比,綽有余榮。詔曰:“吳人未復,須助謀謨,今使梁王兵馬受公節度?!比?,加都督東南道五十二州諸軍事,增邑萬戶。
維周革命,光宅欽明,作貳天官,允諧邦治。元年,授小冢宰。保定二年,治蒲州刺史、檢校六防諸軍事。四年,治襄州,仍授柱國大將軍,余官如故。秩登四岳,階平六府,豈不功重昭陽,名高蔡賜。控馭五十州,風行數千里,拔園葵而去織婦,無三惑而絕四知,一室之中,未免虛白,日膳之資,三杯而已。詔賜繒彩一千段,粟麥二千斛。天和元年,陜州刺史、都督八州二十防諸軍事,解荊州總管,余悉如故。路出王宮,城臨河曲;戍清陜右,高視棠陰。部領宴繁,晦明為疾。
天和四年,謝病故京,薨于私第,春秋七十有八。鑾蹕降臨,軒懸輟樂,九旒龍旆之錫,三河騎士之送。詔贈太保,涼、夏、靈、銀、長、原、河、鄯、甘、瓜十州諸軍事,涼州刺史,謚曰文。
公狀貌丘墟,風神磊落,玉山秀立,喬松直上,煙霞之涯際莫尋,江海之波瀾不測。少遭荼苦,在山服終,攀柏樹枯,侵松獸死。盡忠事國,竭力從政,其門如市,其心若水。奇策密謀,百僚仰止,忠貞亮直,明王敬焉。至如風后陰陽之占,力牧星辰之度,魏公子之兵書,李將軍之射法,莫不成誦在心,取為時用。居常服玩,或以布被松床,盤案之間,不過桑杯石鼎。遺令山陵,一無所用,公私贈襚,并不得受,止依太祖陵側,無忘事君。
墩等兄弟并至性,善居喪,號墓墳埏,奉遵遺訓。是以衛青之冢,仍陪漢武之陵;管仲之墳,即接齊桓之墓。天和六年,天子以四海未寧,三方鼎峙,有懷將帥之志,言念封疆之臣,既畫云臺,乃題麟閣,更贈公為鄫國公,邑五千戶。追崇列辟,事極神魂;再改銘族,恩隆封墓。
公在民留愛,身后見思,吉日良辰,郊祠野祭。儀同趙超等六百九十七人,表求立廟,陳請象魏,有詔許焉。桂棟杏梁,綠墀青瑣。按歌會舞,鳳蓋霓裳。南浦送而行云,東風飄而零雨。是知漢陽郡前,非徒武侯之廟;臨淄城下,豈獨欒公之社。嗚呼哀哉!乃為銘曰:
道鐘《屯》《剝》,世屬云雷,地軸左轉,天關北開。容車周室,系馬秦臺,乃齊七政,爰啟三才。烈祖燮諧,九龔梁棟,取才逢獵,求賢入夢??镔澒僭?,謀酞紀鳳,律定公族,珪分職貢。
乃惟嗣德,實秉英靈,身圖斗宿,面繞樞星。青衿敬業,童子離經,信陵虛左,千木分庭。忠孝純深,樞機周密,孔光不言,曹參勿失。溫席扇枕,承顏悅膝,凍浦魚驚,寒林筍出。肅肅風正,沉沉器局,直似貞筠,溫如瑞玉。清不置水,明不舉燭,馬愿如羊,金須似粟。上將克升,元戎既序,夏陽三捷,夷陵一舉。憑軾下齊,陵江入楚,鼎反歷室,鐘歸大呂。六卿咸事,天官是司,二南作伯,棠陰實治。清風有頌,綠竹聞詩,贈行之冊,超然帝師。昔侍蘭苑,今陪杏林,生死契闊,無違一心。風云積慘,山陣連陰,陵田野寂,松徑寒深。夏嬰之隴,僑玄之墓,馬見于年,車回三步。左無長樂,前非武庫,直望高碑,增悲行路。
庾子山周車騎將軍賀婁公神道碑昔者軒丘命氏,初分兄弟之姓;若水降居,始建諸侯之國。自是以官為族,因地為宗,水派枝分,其可知矣。公諱慈,字元達,本姓張,清河東武城人也。仕于周,張仲為孝友;謀于晉,張彥為賢臣。韓有開地,則五世強國;趙有猛談,則三卿不戰。祖慶,少習邊將,仗智勇。雖復五車竹簡,不取博士之名;一卷兵書,即以將軍自許。角端在手,必無齊魯之侵;蓮花插腰,甚得蛟龍之氣。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霸城縣開國伯,贈河州刺史。父璨。公子公孫,有鎡基于天下;良弓良冶,有世業于家風。書則百家可知,劍則千人可敵。三槐以鼎鼎象物,知其神奸;
五等以桓珪班瑞,守其宮室。君以才望,兼而有之。終于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武定縣開國公,贈池州刺史。
惟公秉山岳之靈,受星辰之氣,年在髫發,甫就勝衣。竹馬來迎,已知名于郭伋;羊車在道,即見賞于王澄,豈直童子明經,書生說卦而已。至如禪河清論,秋水高談,故以辨折龜林,聲馳鹿野。國家官族,君為首姓。起家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襲爵為公,增邑合一千六百戶。弱冠登朝,傳呼甚寵。漢魏臺鼎,故無此比;中朝方伯,罕有其年。大冢宰任總機衡,是勤王略,惜君忠壯,委以爪牙。乃領左廂親信,出為梁州防主。華陽西極,漢水東流,巴濮既寧,沈黎即靜。保定四年,王師北伐,以君驍勇,被召將兵,師下宜陽,身登函谷,將燒白馬之城,以覆鳥巢之壘。既而中途甚雨,未獲圍原,軍師聞喪,不成侵宋。柱國趙王,今上之第九弟也。文則河間上書,武則任城置陣,作鎮岷丘,揚旆錦水,白虎之俗難安,黃龍之盟不定。以君智略,入佐中權。天和元年,授使持節、大都督、上柱國總府司錄,仍轉司馬,余官封如故。
相如西喻,鏤石于靈山;武侯南征,浮船于瀘水。方之今日,彼獨何人?九品課工,為上之下。四年,入朝,歸事宰旅。即受載師大夫,將命齊國。尋盟出境,即用和鄰之儀;人國聞喪,仍從會葬之禮??墒鼓厦?,此之謂乎?尋以本官入治軍正。至如渭水兵書,在心為志;軒丘陣法,聚石成圖。既得師不疲勞,兵無怨讟,入陪中禁,更領儀同。邸客城池,門闌戶籍,咸資巡警,并用司存。帝城近臣,公室密戚,如逢司隸,似畏都官。
既而孤城鄭嫗,不相其年;巴水涪翁,不醫其疾。春秋三十有三,奄捐官舍。呂子明之疾甚,嘆軫吳王;阮元瑜之長逝,悲深魏主。有詔贈某官,禮也。以建德四年三月日歸葬于河州苑川郡之禁山。
公六郡良家,西河鼎族,地壯金行,人雄塞氣?!侗鴷菲呔恚铀?;《射法》三篇,天弧夜下。鋒旗不息,刁斗恒驚,猶得馬上讀書,軍中習禮,太史子義善于謀策,諸葛公休長于撫馭。四代儀同三司,七世河州刺史,鐘鼎成列,冠蓋連陰,所謂生為貴臣,死為貴神者也。
但以游魂久客,反葬途遠,道阻山長,妻孤子幼,哀聲滿野,愁氣連云。況復松槚飄飖,方臨武威之戍;丘陵回遠,直對臨洮之城。馬援亡于武溪,尸柩反于槐里;梁鴻死于會稽,妻子歸于平陵。嗚呼哀哉!崎嶇遠矣。昔者繁昌祠前,即有黃金之碣;德陽墓下,猶傳青石之碑。是謂勒功,乃為銘曰:
七葉佐漢,五世相韓,忠臣入仕,孝友當官。青城仙洞,黃石祠壇,臺堪走馬,書足回鸞。武定風飚,霸城嚴肅,并馳雙傳,俱分兩竹。重世刺舉,連鑣袞服,草靡青丘,風馳赤谷。世不乏賢,挺茲上嗣,孝有三德,忠無二志,劍足身挺,書堪面試。旌節既秉,高蟬且珥,龜轉印函,蛇盤緩笥。左右將軍,前后常侍,繼踵五侯,因循三事。旍旃九坂,艫舳雙流,還驅木馬,更引金牛。江波錦落,火井星浮,樽酒望帝,安歌蜀侯。受脤河陽,偏師洛浦,署陣成皋,連旗廣武。朝兵減灶,夜營多鼓,箭起六麋,鋒推九虎。倏忽人世,俄然今古,祟發兩星,毆巫驚二豎。游魂通夢,言反舊塋,紫泥賜冊,黃腸贈行。途登石紐,路入金城,寒關樹直,秋塞云平,劍埋合柱,書藏鑿楹。武侯為廟,欒公為社,云蓋低臨,霓裳紛下。碑枕金龜,松橫石馬,永矣身世,留名華夏。
溫鵬舉常山公主碑啟泰微之層構,辟閶闔之重扉,據天下以為家,苞率土而光宅。然則昆山西峙,爰有夜光;漢水東流,是生明月。公主秉靈宸極,資和天地,芳芬有性,溫潤成質。自然秘遠,若上元之隔絳河;直置清高,類姮娥之依桂樹。令淑之至,比光明于宵燭;幽閑之盛,匹秾華于桃李。托體宮闈而執心捴順,婉然左辟,率禮如賓。執華燭以宵征,動鳴佩而晨去。致肅雍于車乘,成好合于琴瑟,立行潔于清冰,抗志高于黃鵠。停輪表信,闔門示禮。終能成其子姓,貽厥孫謀。而鐘漏相催,日夜不息,川有急流,風無靜樹。奄辭身世,從宓妃于伊洛;遽捐館舍,追帝子于瀟湘。銘曰:
龍轡莫援,日車遂往,奄離形神,忽歸丘壤。祖歌薤露,出奏巫山,永厝中野,終掩窮泉。蕭瑟神道,荒涼墓田,松槚徒列,琬琰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