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玉郎隔墻與麗容正訴衷情之際,忽聽有人喧嚷,卻是為何?原來公主駙馬到得金亭館驛,黎明就要拜堂合巹,所以五更時分,那些內使宮人俱各起來安排,執事不覺的彼此傳呼,各按次序伺侯著,成其大婚之禮。只見禮部贊禮官來到,吩咐這些執事之人各司其事,好服侍行禮,須臾之間,只見兩班新人擁族著兩個新人,果然金枝玉葉嫁才子,朝郎駙馬配佳人,說不盡金山銀海,皇家富貴,有詞為證:
玉洞金池,喜親迎天女,成就婚期。香車內妝點許多珍異希奇。曉日初升,樓臺聳處,紅云端里琉璃翠。嘆人生,那曾見過這般遭際!———右(上)調《惜奴嬌》
公主駙馬俱已班齊,掌禮官喝道:“請公主升座,駙馬爺上前行君臣禮。” 跪拜已畢,掌禮官又喝道:“ 請公主娘娘、駙馬各行夫婦禮。” 交拜已畢,宮入排列花燭,送入洞房。公主駙馬自成婚之后,倏忽之間不覺月余。一日,公主清晨睡起梳洗,喚張麗容來點鬢。這麗容滿腔愁恨,無限幽思,正在傷感之際,忽有一宮人前來喚他,說道:“公主娘娘梳洗,令姐姐速去點鬢。” 這麗容一聽,即時跟著前去。到得妝前,見了公主,說:“ 麗容磕頭,娘娘千歲。” 那娘娘吩咐說:“麗容起來,與俺點鬢。” 這麗容心頭有事,神情散亂,手拿篦兒,別有所思。此時心中只有一個玉郎在懷,不覺失手將篦兒跌在地下。公主一時大怒,說道:“我看你終日雙眉緊鎖,珠淚暗流,似有心事,何不明言。若是仍前難免玉碎,你今須要從實話來。” 麗容說:“ 奴婢蒙娘娘別眼看待,實有冤苦,今日蒙娘娘垂問,料想終難隱忍,我這一腔心事,就奏與娘娘知道,恕奴婢萬死。” 公主道:“快說上來。”麗容磕頭,稟道:“奴婢實是風塵下賤,遭逢不偶。”公主說:“你可有丈夫么?” 麗容說:“ 原來有個丈夫。”公主道:“既有丈夫,為何到此;又將你獻與太后?”麗容說:“只為阿魯臺老爺以千金購奴,轉獻與伯顏丞相。那夫人見妾有此顏色,頓起妒心,趁著丞相上朝,暗將奴寫表獻進來的。”公主一聽,心下明白,又說道:“ 你既有丈夫,叫甚名字,住居何方?” 麗容說:“ 他姓李,名彥直,松江華亭人氏。知賤婢進京,他就來京尋討。只是堂堂相府,難以相見。況我今又在宮中,叫他那里尋問消息,所以賤婢日夜懸念,不能放下,故此失手跌了篦兒,望娘娘怒罪。”公主說:“你丈夫既在京中,這有何難,明日煩駙馬差人與你打聽的實,管你夫妻團圓。” 麗容將頭磕下,稟道:“賤婢蒙娘娘厚恩,如同再造。” 正說話間,只見駙馬下朝來了,一見公主,說道:“這麗容為何跪在此處?” 公主道:“ 說也稀奇,此人乃有夫之婦,只因阿魯臺揀選美人,將他選入相府,那伯顏夫人苗氏,又以嫉妒為心,背著丞相獻于太后作為媵妾的。” 駙馬道:“ 原來是這個緣故,你丈夫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誰?” 麗容說:“ 我丈夫姓李,名彥直,松江華亭縣人氏。幼習儒業學高北斗,原是一個龍門之客,點額之魚。” 駙馬一聽,觸動心懷,不覺噯呀了一聲,說道:“公主真乃是一樁奇事,圣上今早金殿傳臚新科狀元,也是姓李,名彥直,松江華亭縣人。到與麗容丈夫同名同姓,難道就是他丈夫不成?若要是他,豈不是千載奇遇。看那人弱冠貌美,胸藏星斗,自然是文章魁首了。張麗容過來,你當初與李彥直分散之時,可有表記作證否?” 麗容說:“ 有,有,有。紅樓當日鎖花鈿,吩咐新詞結佳緣。無奈幽芳閉深閣,懷中剩有此霞箋。我如今現有霞箋可以為證。”駙馬道:“既有霞箋,何不取上來與我一觀。” 麗容即從懷中取出霞箋,獻于駙馬。駙馬一看,說道:“觀此霞箋,寫作俱佳,果然胸藏錦繡,筆逞龍蛇。張麗容,我如今宛轉與你成其佳配,豈不是好?” 麗容一聽,說道:“ 多謝駙馬爺成就之恩。” 駙馬與麗容說到快意之時,有詩為證:
古來好事定多磨,今日應須喜氣多。
權把霞箋當紅葉,管教織女渡銀河。
不知駙馬與他如何成就姻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