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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渡江錄 (3)

  • 熱河日記
  • 樸趾源
  • 4208字
  • 2015-12-25 16:16:40

二十八日乙亥  朝霧晩晴 早與卞君先為發行 戴宗遙指一所大莊院曰 此通官徐宗孟家也 皇城亦有家 更勝于此 宗孟貪婪  多不法 吮朝鮮膏血 大致富厚 旣老 為禮部所覺 家之在皇城者被籍而此猶存 又指一所曰 雙林家也 其對門曰 文通官家也  舌本瀏利 如誦熟文 戴宗宣川人也 已六七入燕云  比至鳳城三十里 衣服盡濕 行人髭須結露  如秧針貫珠 西邊天際重霧忽透 片碧纔露 嵌空玲瓏 如窓眼小琉璃 須臾霧氣盡化祥云 光景無限 回看東方 一輪紅日已高三竿矣 中火于康永泰家  永泰年二十三 自稱民家 {漢人稱民家 滿人稱旗下} 白晢美麗 能鼓西洋琴 問讀書否 對曰 已誦四書 尙未講義  所謂誦書 講義有兩道 非如我東初學之兼通音義  中原初學者只學四書章句 口誦而已 誦熟然后更就師受旨  曰講義  設令終身未講義 所習章句為日用官話 所以萬國方言 惟漢語最易 且有理也 永泰所居 精灑華侈  種種位置莫非初見 炕上鋪陳皆龍鳳氍毹  椅榻所藉皆以錦緞為褥  庭中設架 以細簟遮日 四垂緗簾 前列石榴五六盆 就中白色石榴盛開 又有異樹一盆 葉類冬柏 果似枳實 問其名 曰無花果 果皆雙雙幷蔕  不花結實  故名 書狀 {趙鼎鎭} 來見 各敘年甲 長余五歲  副使 {鄭元始} 繼又來訪 為敘萬里同苦之誼  金在人 {文淳} 為道 兄此行而我境冗擾  未及相訪 余曰 定交于他國 可謂異域親舊 副使 書狀皆大笑曰 未知誰為異域也 副使長余二歲  余祖父與副使祖父嘗同窓治功令 有同硏錄  余祖父為京兆堂上時 副使祖父以京兆郞投刺 各道舊日同硏事 余時八九歲 在傍 知有舊誼 書狀指白石榴曰 曾見此否 余對不曾見  書狀曰 吾童子時家有此榴 國中更無  蓋此榴花而不實云  略敘閑話  皆起去 渡江日雖相識面于蘆荻叢中  未嘗敘話 又兩日柵外連幕露宿 亦未相晤  故今以異域相戲者 此也 點心尙遠云  不堪遲待  遂忍饑行玩 初由右邊小門而入  故不知其家之雄侈若此 今由前門而出  則外庭數十百間 三使帶率都入此家 而不知著在何處 非但我行區處綽綽有余 來商去旅絡繹不絶 又有車二十余輛闐門而入  一車所駕馬騾必五六頭而不聞喧聲 深藏若虛 蓋其妥置凡百 自有規模 不相妨礙 觀此外貌 其它細節不須盡說矣 緩步出門 繁華富麗 雖到皇京想不更加  不意中國之若是其盛也 左右市廛連亙輝耀  皆雕窓綺戶 畵棟朱欄 碧榜金扁 所居物皆內地奇貨 邊門僻奧之地  乃有精鑒雅識也 又入一宅 其壯麗更勝于康家  而其制度大約皆同  凡室屋之制 必除地數百步  長廣相適 鏟刬平正 可以測土圭 安針盤 然后筑臺  臺皆石址 或一級 或二級 三級 皆磚筑而磨石為甃 臺上建屋皆一字  更無曲折附麗 第一屋為內室 第二屋為中堂 第三屋為前堂 第四屋為外室 外室前臨大道  為店房 為市廛  每堂前有左右翼室 是為廊廡寮廂 大約一屋長必六楹 八楹 十楹 十二楹 兩楹之間甚廣 幾我國平屋二間 未嘗隨材短長 亦不任意闊狹  必準尺度為間架 屋皆五梁或七梁  從地至屋脊測其高下  檐為居中 故瓦溝如建瓴  屋左右及后面無冗檐 以磚筑墻 直埋椽頭 盡屋之高  東西兩墻各穿圓窓 面南皆戶  正中一間為出入之門  必前后直對 屋三重四重 則門為六重八重 洞開則自內室門至外室門一望貫通 其直如矢 所謂洞開重門 我心如此者 以喩其正直也 路逢李同知惠迪 {譯官三堂上 } 李君笑曰 窮邊村野 何足掛眼 吾言 雖至皇城 未必勝此 李君曰 然 雖有大小奢儉之別  其規模大率相同耳  為室屋專靠于甓  甓者磚也 長一尺 廣五寸 比兩磚則正方  厚二寸  一匡搨成  忌角缺 忌楞刓  忌體翻 一磚犯忌則全屋之功左矣  是故 旣一匡印搨而猶患參差  必以曲尺見矩 斤削礪磨  務令勻齊  萬磚一影 其筑法 一縱一橫自成坎離  隔以石灰 其薄如紙  僅取膠貼 縫痕如線 其和灰之法 不雜麤沙  亦忌黏土 沙太麤則不貼  土過黏則易坼 故必取黑土之細膩者和灰同泥 其色黛黧如新燔之瓦  蓋取其性之不黏不沙而又取其色質純如也  又雜以苘絲 細剉如毛 如我東圬土用馬矢同泥  欲其韌而無龜 又調以桐油 濃滑如乳  欲其膠而無罅  其蓋瓦之法尤為可效 瓦之體如正圓之竹而四破之 其一瓦之大恰比兩掌  民家不用鴛鴦瓦  椽上不構橵子  直鋪數重蘆簟  然后覆瓦  簟上不藉泥土  一仰一覆 相為雌雄 縫瓦亦以石灰之泥鱗級膠貼  自無雀鼠之穿  屋最忌上重下虛  我東蓋瓦之法與此全異 屋上厚鋪泥土  故上重 墻壁不磚筑灰縫  四柱無倚  故下虛 瓦體過大 故過彎  過彎故自多空處  不得不補以泥土 泥土壓重  已有棟撓之患 泥土一干則瓦底自浮 鱗級流退  乃生罅隙 已不禁風透雨漏 雀穿鼠竄 蛇繆貓翻之患 大約立屋 磚功居多 非但竟高筑墻 室內室外罔不鋪磚 盡庭之廣 麗目井井如劃碁道  屋倚于壁 上輕下完 柱入于墻 不經風雨 于是不畏延燒 不畏穿窬  尤絶雀鼠 蛇貓之患  一閉正中一門則自成壁壘城堡  室中之物都似柜藏  由是觀之 不須許多土木 不煩鐵冶墁工 甓一燔而屋已成矣 方新筑鳳凰城 或曰此卽安市城也  高句麗方言稱大鳥曰安市 今鄙語往往有訓鳳凰曰安市  稱蛇曰白巖  隋唐時  就國語以鳳凰城為安市城 以蛇城為白巖城 其說頗似有理 又世傳安市城主楊萬春射帝中目 帝耀兵城下 賜絹百匹 以賞其為主堅守 三淵 {金昌翕} 送其弟老稼齋 {金昌業} 入燕詩曰  千秋大膽楊萬春 箭射虬髥落眸子 牧隱 {李穡} 貞觀吟曰  謂是囊中一物耳  那知玄花落白羽 玄花言其目 白羽言其箭  二老所詠 當出于吾東流傳之舊 唐太宗動天下之兵  不得志于彈丸小城  蒼黃旋師 其跡可疑 金富軾只惜其史失姓名 蓋富軾為三國史 只就中國史書抄謄一番以作事實  至引柳公權小說以證駐蹕之被圍  而唐書及司馬通鑒皆不見錄 則疑其為中國諱之 然至若本土舊聞 不敢略載一句 傳信傳疑之間蓋闕如也 余曰 唐太宗失目于安市雖不可考 蓋以此城為安市 愚以為非也  按唐書 安市城去平壤五百里 鳳凰城亦稱王儉城  地志又以鳳凰城稱平壤 未知此何以名焉 又地志古安市城在蓋平縣東北七十里 自蓋平東至秀巖河三百里 自秀巖河東至二百里為鳳城  若以此為古平壤  則與唐書所稱五百里相合  然吾東之士只知今平壤  言箕子都平壤則信 言平壤有井田則信 言平壤有箕子墓則信 若復言鳳城為平壤則大驚  若曰遼東復有平壤則叱為怪駭  獨不知遼東本朝鮮故地 肅愼 濊貊 東夷雜種盡服屬衛滿朝鮮  又不知烏喇 寧古塔 后春等地本高句麗舊疆  嗟乎  后世不詳地界 則妄把漢四郡地盡局之于鴨綠江內 牽合事實 區區分排 乃復覓浿水于其中  或指鴨綠江為浿水  或指淸川江為浿水  或指大同江為浿水 是朝鮮舊疆不戰自蹙矣  此其故何也 定平壤于一處 而浿水前卻常隨事跡 吾嘗以為 漢四郡地非特遼東 當入女眞 何以知其然也 漢書地理志有玄菟 樂浪 而眞番 臨屯無見焉  蓋昭帝始元五年合四郡為二府  元鳳元年又改二府為二郡 玄菟三縣 有高句麗 樂浪二十五縣  有朝鮮 遼東十八縣 有安市 獨眞番去長安七千里  臨屯去長安六千一百里  金侖所謂我國界內不可得 當在今寧古塔等地者是也  由是論之 眞番 臨屯漢末卽入于扶余 挹婁 沃沮 扶余五而沃沮四 或變而為勿吉 變而為靺鞨  變而為渤海 變而為女眞 按渤海武王大武藝答日本圣武王書有曰 復高麗之舊居  有扶余之遺俗 以此推之 漢之四郡半在遼東 半在女眞 跨踞包絡 本我幅員 益可驗矣 然而自漢以來 中國所稱浿水不定厥居 又吾東之士必以今平壤立準而紛然尋浿水之跡 此無他 中國人凡稱遼左之水率號為浿  所以程里不合 事實多舛者 為由此也  故欲知古朝鮮高句麗之舊域  先合女眞于境內 次尋浿水于遼東 浿水定 然后疆域明  疆域明 然后古今事實合矣 然則鳳城果為平壤乎  曰此亦或箕氏 衛氏 高氏所都 則為一平壤也 唐書裴矩傳言高麗本孤竹國周以封箕子 漢分四郡 所謂孤竹地在今永平府 又廣寧縣舊有箕子廟 戴冔冠塑像  _皇明嘉靖時毀于兵火  廣寧人或稱平壤 金史及文獻通考俱言廣寧 咸平皆箕子封地 以此推之 永平 廣寧之間為一平壤也 遼史渤海顯德府本朝鮮地 箕子所封平壤城 遼破渤海 改為東京 卽今之遼陽縣是也 以此推之  遼陽縣為一平壤也 愚以為箕氏初居永廣之間后為燕將秦開所逐 失地二千里 漸東益徙 如中國晉宋之南渡 所止皆稱平壤 今我大同江上平壤卽其一也 浿水亦類此 高句麗封域時有贏縮  則浿水之名亦隨而遷徙 如中國南北朝時 州郡之號互相僑置 然而以今平壤為平壤者指大同江曰  此浿水也 指平安 咸鏡兩界間山曰 此蓋馬大山也  以遼陽為平壤者指蓒芋濼水曰 此浿水也 指蓋平縣山曰  此蓋馬大山也 雖未詳孰是  然必以今大同江為浿水者 自小之論耳 唐儀鳳二年 以高麗王臧 {高句麗寶藏王高臧 } 為遼東州都督 封朝鮮王 遣歸遼東  仍移安東都護府于新城以統之  由是觀之 高氏境土之在遼東者  唐雖得之不能有  而復歸之高氏 則平壤本在遼東 或為寄名 與浿水時有前卻耳 漢樂浪郡治在遼東者 非今平壤 乃遼陽之平壤 及勝國時 {王氏高麗} 遼東及渤海一境盡入契丹  則謹劃慈 鐵兩嶺而守之 幷棄先春 鴨綠而不復顧焉 而況以外一步地乎 雖內幷三國  其境土 武力遠不及高氏之強大  后世拘泥之士戀慕平壤之舊號 徒憑中國之史傳 津津隋唐之舊跡曰 此浿水也 此平壤也 已不勝其徑庭  此城之為安市 為鳳凰 惡足辨哉 城周不過三里 而磚筑數十重  制度雄侈 四隅正方若置斗然  今裁半筑  則其高低雖未可測 門上建樓處設云梯  浮空駕起  工役雖似浩大 器械便利 運甓輸土皆機動輪轉 或自上汲引 或自推自行  不一其法 皆事半功倍之術  莫非足法 而非但行忙 難以遍觀 雖終日熟視  非造次可學 良可嘆也 食后 與卞季涵 鄭進士先行  康永泰出門揖送  頗有惜別之意 且囑歸時當値冬節 愿赍賜一件時憲  余解給一丸淸心 過一鋪  掛一面金書當字牌 傍書惟軍器不當五字  此典當鋪也  有數三美少年走出鋪中 遮馬請少刻納涼  遂相與下馬隨入 其凡百位置 更勝康家 庭中有二大盆 種三五柄蓮子 養得五色鮒魚 少年手持掌大紗罾  向小甕邊舀了幾顆紅蟲 浮沉盆中 蟲細如蟹卵 皆蠕蠕 少年更以扇敲響那盆郭  念念招魚 魚皆出水呷沫  日方午天 火傘下曝 悶塞不可久居 遂行 與鄭進士或先或后  余謂鄭曰 城制何如  鄭曰 甓不如石也 余曰 君不知也 我國城制不磚而石 非計也 夫磚 一函出矩則萬磚同樣 更無費力磨琢之功  一窯燒成萬磚座得  更無募人運致之勞 齊勻方正  力省功倍 運之輕而筑之易 莫磚若也 今夫石 劚之于山當用匠幾人 輦運之時當用夫幾人 旣運之后當用匠幾人以琢治之  其琢治之功又當再費幾日 筑之之時 安排一石之功又當再用夫幾人 于是削崖而被之  是土肉而石衣也 外似峻整  內實臲卼  石旣參差不齊 則恒以小石撐其尻跗 崖與城之間實以碎礫 雜以泥土 一經潦雨 腸虛腹漲  一石疏脫 萬石爭潰 此易見之勢也 且石灰之性  能黏于磚而不能貼石  余嘗與次修論城制  或曰 甓之堅剛 安能當石  次修大聲曰 甓之勝于石 豈較一甓一石之謂哉 此可謂鐵論  大約石灰不能貼石  則用灰彌多而彌自皸坼  背石卷起 故石常各自一石而附土為固而已 磚得灰縫 如魚鰾之合木 硼砂之續金  萬甓凝合 膠成一城 故一磚之堅誠不如石  而一石之堅又不及萬磚之膠  此其甓與石之利害便否  所以易辨也 鄭于馬上傴僂欲墮  蓋睡已久矣 余以扇搠其脅 大罵曰 長者為語 何睡不聽也 鄭笑曰 吾已盡聽之 甓不如石 石不如睡也 余忿欲毆之  相與大笑  至河邊得柳陰納涼 五道河  五里之間一臺子 所謂頭臺子 二臺子 三臺子  皆烽堡也 磚筑如城 高五六丈 正圓如筆筒 上施垜堞 多毀壞而不修葺  何也 道傍或有柩 累石壓之 年久露置 木頭朽敗  蓋待其骨枯  舉而焚之云 沿道多有墳塋  其封高銳 亦不被莎 多樹白楊 排行正直 行旅步走者絶少 步走者必肩擔鋪蓋 {寢具謂鋪蓋 } 無鋪蓋者 店房不許留接 疑其奸宄也  掛鏡而行者  養目者也  乘馬者皆著黑緞靴子  步行者皆著靑布靴子  其底皆衲布數十重 絶不見麻鞋藁屨  宿松站  一名雪里站  又號薛劉站  是日行七十里 或曰此舊鎭東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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