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藝文(1)
- 明倫匯編宮闈典宦寺部
- (清)陳夢雷
- 14549字
- 2015-12-25 15:39:58
宦者傳論 后漢書
易曰天垂象圣人則之宦者四星在皇位之側故周
禮置官亦備其數閽者守中門之禁寺人掌女宮之
戒又云王之正內者五人月令仲冬命閹尹審門閭
謹房室詩之小雅亦有巷伯刺讒之篇然宦人之在
王朝者其來舊矣將以其體非全氣情志專良通關
中人易以役養乎然而后世因之才任稍廣其能者
則勃貂管蘇有功于楚晉景監繆賢著庸于秦趙及
其敝也則豎刁亂齊伊戾禍宋漢興仍襲秦制置中
常侍官然亦引用士人以參其選皆銀珰左貂給事
殿省及高后稱制乃以張卿為大謁者出入臥內受
宣詔命文帝時有趙談北宮伯子頗見親幸至于孝
武亦愛李延年帝數宴后庭或潛游離館故請奏機
事多以宦人主之至元帝之世史游為黃門令勤心
納忠有所補益其后弘恭石顯以險自進卒有蕭
周之禍損穢帝德焉中興之初內官悉用閹人不復
雜調他士至永平中始置員數中常侍四人小黃門
十人和帝即祚幼弱而竇憲兄弟專總權威內外臣
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唯閹宦而已故鄭眾得專謀
禁中終除大憝遂亨分土之封超登宮卿之位于是
中官始盛焉自明帝以后迄乎延平委用漸大而其
員稍增中常侍至有十人小黃門二十人改以金珰
右貂兼領卿署之職鄧后以女主臨政而萬機殷遠
朝臣國議無由參斷帷幄稱制下令不出房闈之間
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國命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非
復掖庭永巷之職閨牖房闥之任也其后孫程定立
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策續以五侯合謀梁冀受鉞
跡因公正思固主心故中外服從上下屏氣或稱伊
霍之勛無謝于往載或謂良平之畫復興于當今雖
時有忠公而竟見排斥舉動回山海呼吸變霜露阿
旨曲求則光寵三族直情忤意則參夷五宗漢之綱
紀大亂矣若夫高冠長劍紆朱懷金者布滿宮闈苴
茅分虎南面臣人者蓋以十數府署第館囗列于都
鄙子弟支附過半于州國南金和寶冰紈霧縠之積
盈仞珍藏嬙媛侍兒歌童舞女之玩充備綺室狗馬
飾雕文土木被緹繡皆剝割萌黎競恣奢欲構害明
賢專樹黨類其有更相援引希附權強者皆腐身熏
子以自衒達同敝相濟故其徒有繁敗國囗政之事
不可單書所以海內嗟毒志士窮棲寇劇緣間搖亂
區夏雖忠良懷憤時或奮發而言出禍從旋見孥戮
因復大考鉤黨轉相誣染凡稱善士莫不離被災毒
竇武何進位崇戚近乘九服之囂怨協群英之勢力
而以疑留不斷至于殄敗斯亦運之極乎雖袁紹龔
行芟夷無余然以暴易亂亦何云及自曹騰說梁冀
竟立昏弱魏武因之遂遷龜鼎所謂君以此始必以
此終信乎其然矣
宦者傳后論 同前
論曰自古喪大業絕宗禋者其所漸蓋有由矣三代
以嬖色取禍嬴氏以奢虐致災西京自外戚失祚東
都緣閹尹傾國成敗之來先史商之久矣至于釁起
宦夫其略猶或可言何者刑余之丑理謝全生聲榮
無暉于門閥肌膚莫傳于來體推情未鑒其敝即事
易以取信加漸染朝事頗識典物故少主憑謹舊之
庸女君資出內之命顧訪無猜憚之心恩狎有可悅
之色亦有忠厚平端懷術糾邪或敏才給對飾巧亂
實或借譽貞良先時薦舉非直茍恣兇德止于暴橫
而已然貞邪并行情貌相越故能回惑昏幼迷瞀視
聽蓋亦有其理焉詐利既滋朋徒日廣直臣抗議必
漏先言之間至戚發憤方啟專奪之隙斯忠賢所以
智屈社稷故其為墟易曰履霜堅冰至云所從來久
矣今跡其所以亦豈一朝一夕哉
閹官傳序 魏書
夫宮腐之族置于閽寺取則天象事歷百王身乖全
品任事宮掖親由狎恩生趨走便僻俯仰當寵擅
權斯則伊戾豎刁因而禍兩國石顯張讓所以剪二
京也豈非形質既虧生命易忽譬之胥靡不懼登高
此亦茍且之事由變不已也王者殷鑒宜改往轍而
后庭婉孌游宴之地椒壸留連終見任使巧由之
而自達權幸俄然而復歸斯蓋其由來遠矣非一朝
一世也魏氏則宗愛殺帝害王劉騰廢后戮相其間
竊官爵盜財賄乘勢使氣為朝野之患者何可勝舉
今謹錄其尤顯焉
宦者傳序 唐書
唐制內侍省官有內侍四內常侍六內謁者監內給
事各十謁者十二典引十八寺伯寺人各六又有五
局一日掖庭主宮嬪簿最二曰宮闈扈門闌三曰奚
官治宮中疾病死喪四曰內仆主供帳燈燭五曰內
府主中藏給納局有令有丞皆宦者為之太宗詔內
侍省不立三品官以內侍為之長階第四不任以事
惟門合守御廷內掃除稟食而巳武后時稍增其人
至中宗黃衣乃二千員七品以上員外置千員然衣
朱紫者尚少元宗承平財用富足志大事奢不愛惜
賞賜爵位開元天寶中宮嬪大率至四萬宦官黃衣
以上三千員衣朱紫千余人其稱旨者輒拜三品將
軍列戟于門其在殿頭供奉委任華重持節傳命光
焰殷殷動四方所至郡縣奔走獻遺至萬計修功德
市禽鳥一為之使猶且數千緡監軍持權節度返出
其下于是甲舍名園上腴之田為中人所名者半京
畿矣肅代庸弱倚為捍衛故輔國以尚父顯元振以
援立奮朝恩以軍容重然猶未得常主兵也德宗懲
艾泚賊故以左右神策天威等軍委宦者主之置護
軍中尉中護軍分提禁兵是以威柄下遷政在宦人
舉手伸縮便有輕重至慓士奇材則養以為子巨鎮
強藩則爭出我門小人之情猥險無顧藉又日夕侍
天子狎則無威習則不疑故昏君蔽于所昵英主禍
生所忽元宗以遷崩憲敬以弒殞文以憂憤至昭而
天下亡矣禍始開元極于天佑兇愎參會黨類殲滅
王室從而潰喪譬猶灼火攻蠹蠹盡木焚詎不哀哉
跡其殘氣不剛柔情易遷則無上怖則生怨借之
權則專為禍則迫而近緩相攻急相一此小人常勢
也噫梟狐不神天與之昏末如亂何故取中葉以來
宦人之大者之篇
論黨錮之禍 李德裕
東漢黨錮之禍其始起于甘陵有南北部之謠汝南
二郡謠其郡守轉入太學諸生郭林宗賈偉節為之
冠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而怨膺者上書誣告
其養太學游士交結諸郡生徒共為部黨誹訕朝廷
亂疑風俗于是天子震怒頒下郡國逮捕黨人而膺
等皆坐禁錮自是正直廢放邪枉熾結海內希風之
流遂共相標榜指天下名士而有三君八俊八顧八
及八廚之號其后有承望閹宦意指者上書告張儉
與同郡二十四人別相稱號圖危社稷而儉為之魁
靈帝詔捕儉等而閹宦諷有司奏捕前黨李膺之徒
皆死獄中諸為隙者因相陷害睚囗之忿濫入黨中
坐廢禁者幾千余人凡黨事始自甘陵汝南成于李
膺張儉海內涂炭二十余年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
而漢亦自此季矣大抵朝廷清明賢俊在位有以制
服小人則天下治安而為國家之福朝廷昏微奸邪
得志必須誣陷君子則天下危亂而為國家之禍方
靈帝之時閹宦擅權莫之敢攖而李膺張儉之徒振
拔污險之中蘊義生風以鼓動激素行以恥威權立
廉尚以振貴勢使天下之士皆高尚其道而污穢朝
廷故閹夫憸人因其危而擠之指為部黨一網幾盡
而士有不幸罹其禍者幽深牢破家族而不顧至子
伏其死而母嘆其義雖顛沛假命而聞其風者莫不
欽慕而爭為之主豈不賢哉然膺儉等其取名太多
其嫉惡太甚固非自全于亂世之道使遇其時其功
跡豈易量耶此非膺儉之不幸乃漢室之不幸也
晉文公問守原議 柳宗元
晉文公既受原于王難其守問寺人勃鞮以畀趙衰
余謂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樹霸功致命諸
侯不宜謀及媟近以忝王命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
于朝而私議于宮不博謀于卿相而獨謀于寺人雖
或衰之賢足以守國之政不為敗而賊賢失政之端
由是滋矣況當其時不乏言議之臣乎狐偃為謀臣
先軫將中軍晉君疏而不咨外而不求乃卒定于內
豎其可以為法乎且晉君將襲齊桓之業以翼天子
乃大志也然而齊桓任管仲以興進豎刁以敗則獲
原啟疆適其始政所以觀視諸侯也而乃背其所以
興跡其所以敗然而能霸諸侯者以土則大以力則
強以義則天子之冊也誠畏之矣惡能得其心服哉
其后景監得以相衛鞅弘石得以殺望之始之者晉
文公也嗚呼得賢臣以守大邑則問非失舉也蓋失
問也然猶羞當時陷后代若此況于問與舉又兩失
者其何以救之哉余故著晉君之罪以附春秋許世
子止趙盾之義
請誅程元振疏 柳伉
臣出身事君忝備近密夙有志愿銘之在心若遭艱
危必死王事當今日之際是臣死之秋將死之言庶
裨萬一特乞陛下少垂聽覽則甘就鼎鑊夫吐蕃數
萬之師犯闕度隴歷秦渭掠邠涇曾不血刃直至城
闕館谷向有三載綿地數逾千里謀臣不為陛下陳
一言武士不為陛下效一戰各卒伍剽掠閭閻污
辱宮闈燒焚陵寢者何故此將帥之心叛陛下也自
朝義東滅回紇北歸陛下以為智力所能神明所贊
委權近貴失意元勛日引月長浸成大禍陛下侍臣
載路多士盈庭竟無一人折檻牽裾犯顏回慮至使
北捐汾浦西失秦川者何故此公卿之心叛陛下也
陛下出城之日鑾駕未動京師百姓劫奪府庫城外
百姓更相殺戮者何故此三輔之心叛陛下也自九
月二十八日聞有警急十月一日下詔征兵至今凡
四十日矣天下兵一人不至者何故此四海之心叛
陛下也近自京輔遠至海隅文武百寮志皆離叛雖
有朝恩戮力陜郡堅城陛下獨能長守社稷乎今臣
所言四者皆叛陛下以為虛邪實邪若以為實陛下
以今日之事為安邪危邪若以為危陛下豈得高枕
而臥不決大計臣聞良醫之療病也必審觀病源當
病授藥若不當病療之無益陛下知今日之病何因
至此臣實知之請言其故何者天下之心皆恨陛下
不練士卒疏遠賢良委任宦官離間將相以至于此
陛下必欲救今日之急存宗廟社稷請斬元振之首
懸示天下盡出內使配隸諸州以朝恩勛勞留在左
右仍以神策兵馬回付漢官使朝臣百寮每日坐議
左右使令盡用文武然后大下明詔削去尊號引過
歸己深自刻責誓與下寮將相率德勵行后宮嬪妃
且移別院與宰相巳下晝夜論政下詔云若天下勛
臣知予自新許予改過即召募將士來赴朝廷若以
為舊惡未悛修身有闕則帝王大器敢訪圣賢聽天
下所往也陛下若納臣此言行臣所請一月之內天
下兵馬若不云集闕下臣請闔門寸斬以謝陛下伏
乞陛下讀臣此表一二十遍親與朝廷商量事若可
行則自處置不用露臣此表臣今日上表即知萬死
但愿行之死無所恨陛下若違臣所請更無長策社
稷重事伏惟陛下審圖之
宦者傳論 五代史
五代文章陋矣而史官之職廢于喪亂傳記小說多
失其傳故其事跡終始不完而雜以訛謬至于英豪
奮起戰爭勝敗國家興廢之際豈無謀臣之略辯士
之談而文字不足以發之遂使泯然無傳于后世然
獨張承業事卓卓在人耳目至今故老猶能道之其
論議可謂杰然與殆非宦者之言也自古宦者亂人
之國其源深于女禍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
蓋其用事也近而習其為心也專而忍能以小善中
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親之待其已
信然后懼以禍福而把持之雖有忠臣碩士列于朝
廷而人主以為去己疏遠不若起居飲食前后左右
之親為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親則忠臣碩士
日益疏而人主之勢日益孤勢孤則懼禍之心日益
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禍患伏于帷闥
則向之所謂可恃者乃所以為患也患已深而覺之
欲與疏遠之臣圖左右之親近緩之則養禍而益深
急之則挾人主以為質雖有圣智不能與謀謀之而
不可為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則俱傷而兩敗故其
大者亡國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為資而起至
抉其種類盡殺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此前史所載
宦者之禍常如此者非一世也夫為人主者非欲養
禍于內而疏忠臣碩士于外蓋其漸積而勢使之然
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則禍斯及矣使其一悟
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為禍雖欲悔悟而勢有不得
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故曰深于女禍者謂此也
可不戒哉昭宗信狎宦者由是有東宮之幽既出而
與崔引圖之引為宰相顧力不足為乃召兵于梁梁
兵且至而宦者挾天子走之岐梁兵圍之三年昭宗
既出而唐亡矣初昭宗之出也梁王悉誅唐宦者第
五可范等七百余人其在外者悉詔天下捕殺之而
宦者多為諸鎮所藏匿而不殺是時方鎮僭擬悉以
宦官給事而吳越最多及莊宗立詔天下訪求故唐
時宦者悉送京師得數百人宦者遂復用事以至于
亡此何異求已覆之車躬駕而履其轍也可為悲夫
宦者傳論 同前
嗚呼自古宦女之禍深矣明者未形而知懼暗者患
及而猶安焉至于亂亡而不可悔也雖然不可以不
戒
宦者傳論 同前
嗚呼人情處安樂自非圣哲不能久而無驕怠宦女
之禍非一日必伺人之驕怠而浸入之明宗非佚君
而猶若此者蓋其在位差久也其余多武人崛起及
其嗣續世數短而年不永故宦者莫暇施為其為大
害者略可見矣獨承業之論偉然可愛而居翰更一
字以活千人君子之于人也茍有善焉無所不取吾
于斯二人者有所取焉取其善而戒其惡所謂愛而
知其惡憎而知其善也故并述其禍敗之所以然者
著于篇
宦官傳序 遼史
周禮寺人掌中門之禁至巷伯詩列于雅勃貂功著
于晉雖忠于所事而非其職矣漢唐中世竊權蠹政
有不忍言者是皆寵遇之過遼宦者二人其賢不肖
皆可為后世鑒故傳焉
論王繼恩趙安仁 同前
名器所以礪天下非賢而有功則不可授況宦者乎
繼恩為內謁者安仁為黃門令似矣何至溺于私愛
而授以觀察使大將軍耶易曰負且乘致寇至此安
仁所以不克有終繼恩幸而免歟
宦者傳序 宋史
宋世待宦者甚嚴太祖初定天下掖庭給事不過五
十人宦寺中年方許養子為后又詔臣僚家毋私蓄
閹人民間有閹童孺為貨鬻者論死去唐未遠有所
懲也厥后太宗卻宰相之請不授王繼恩宣徽真宗
欲以劉承規為節度使宰相持不可而止中更主幼
母后聽政者凡三朝在于前代豈非宦者用事之秋
乎祖宗之法嚴宰相之權重貂珰有懷奸慝旋踵屏
除君臣相與防微杜漸之慮深矣然而宣政間童貫
梁師成之禍亦豈細哉南渡苗劉之逆亦宦者所激
也坊記曰君子之道辟則坊與大為之坊民猶逾之
可不戒哉
上仁宗皇帝書 蘇洵
臣聞古者所以采庶人之議為其疏賤而無嫌也不
知爵祿之可愛故其言公不知君威之可畏故其言
直今臣幸而未立于陛下之朝無所愛惜顧念于其
心者是以天下之事陛下之諸臣所不敢盡言者臣
請得以僭言之陛下擢用俊賢思致太平今幾年矣
事垂立而輒廢功未成而旋去陛下知其所由乎陛
下知其所由則今之在位者皆足以有立若猶未也
雖得賢臣千萬天下終不可為何者小人之根未去
也陛下遇士大夫有禮凡在位者不敢用狎戲嫚
以求親媚于陛下而讒言邪謀之所由至于朝廷者
天下之人皆以為陛下不疏遠宦官之過陛下特以
為耳目玩弄之臣而不知其陰賊險詐為害最大天
下之小人無由至于陛下之前故皆通于宦官珠玉
錦繡所以為賂者絡繹于道以間關齟齬賢人之謀
陛下縱不聽用而大臣常有所顧忌以不得盡其心
臣故曰小人之根未去也竊聞之道路陛下將有意
去而疏之也若如所言則天下之福然臣方以為憂
而未敢賀也古之小人有為君子之所抑而反激為
天下之禍者臣每痛傷之蓋東漢之衰宦官用事陽
球為司隸校尉發憤誅王甫等數人磔其尸于道中
常侍曹節過而見之遂奏誅陽球而宦官之用事過
于王甫之未誅其后竇武何進又欲去之而反以遇
害故漢之衰至于掃地而不可救夫君子之去小人
惟能盡去乃無后患惟陛下思宗廟社稷之重與天
下之可畏既去之又去之既疏之又疏之刀鋸之余
必無忠良縱有區區之小節不過闈闥灑掃之勤無
益于事惟能務絕其權使朝廷清明而忠言嘉謨易
以入則天下無事矣惟陛下無使為臣之所料而后
世以臣為知言不勝大愿
論唐宦者 司馬光
宦者用權為國家患其來久矣蓋以出入宮禁人主
自幼及長與之親狎非如三公六卿進見有時可嚴
憚也其間復有性識儇利語言辯給善伺候顏色承
迎志趣受命則無違忤之患使令則有稱之效自
非上智之主燭知物情慮患深遠侍奉之外不任以
事則近者日親遠者日疏甘言悲辭之請有時而從
浸潤膚受之訴有時而聽于是黜陟刑賞之政潛移
于近習而不自知如飲醇酒嗜其味而忘其醉也黜
陟刑賞之柄移而國家不危亂者未之有也東漢之
衰宦官最為驕橫然皆假人主之權依憑城社以濁
亂天下未有能劫脅天子如制嬰兒廢置在其手東
西出其意使天子畏之若乘虎狼而挾蛇虺如唐世
者也所以然者非他漢不握兵唐握兵故也夫寺人
之官自三王之世載于詩禮所以謹閨闥之禁通內
外之言安可無也顧人主不當與之謀議政事進退
士大夫使有威福足以動人耳果或有罪小則刑之
大則誅之無所寬赦如此雖使之專權孰敢哉豈可
不察臧否不擇是非欲草剃而禽狝之能無亂乎是
以袁紹行之于前而董卓弱漢崔引襲之于后而朱
氏篡唐雖快一時之忿而國隨以亡是猶惡衣之垢
而焚之患木之蠹而伐之其為害豈不益多哉孔子
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斯之謂矣
論李憲 鄧潤甫
伏見朝廷以熙河路鬼章為寇遣內侍省押班李憲
往以秦鳳熙河路計議措置邊事司為名中外之論
皆謂憲雖名計議措置邊事而軍前諸將皆受憲節
制其實大帥然自詩書以降迄于秦漢魏周隋上下
數千載間不聞有以中人為將帥者此其故何也勢
有所不便也蓋有功則負恃驕恣陵轢公卿何所忌
憚無功則挫損國威傳笑四方非細事也唐自睿宗
以來未嘗以將帥屬中人至明皇承平日久志大事
奢稍委近習會南安蠻渠梅叔鸞叛而楊思勉請行
遂許之然猶以光楚客為大都護及覃行章亂黔中
始以思勉為招討使雖有禽滅逆寇之功而唐之禍
萌于此矣及代宗用魚朝恩拒史思明討仆固玚而
恃功寵命幾危社稷倚元載除之寒心者數月以程
元振判元帥行軍司馬權震天下元勛故老皆見斥
逐洎吐蕃內侵集天下兵無只輪入關者此皆已然
之效也至憲宗時王承宗叛以吐突承璀為行營招
討處置使諫官李墉許孟容呂元膺段平仲白居易
等眾對延英謂古無中人位大帥恐為四方笑乃更
為招討宣慰使而承璀卒以無功輕謀弊賦得罪及
后世區區踵其故跡而唐之禍有不可勝言者其源
蓋起于開元也今陛下更易百度未嘗以先王為法
而忽降詔命以中人為帥縉紳士大夫皆莫知所謂
夫以陛下之仁圣神武駕馭豪杰雖憲百輩臣等知
其無能為也然陛下獨不長念郄慮為萬世之計乎
使后世沿襲故跡狃以為常進用中人掌握兵柄則
天下之患又將有不可勝言者矣陛下其忍襲開元
故跡而忘天下之患乎方今雖乏人然文武之士布
滿中外豈無一人可以任陛下邊事憲出入近密荷
國寵榮詔下之日大臣不敢言小臣不敢議臣等代
匱憲府以言為職故敢盡其狂愚
馮宗道右騏驥使內侍省內侍押班梁惟簡文
思副使內侍省內侍押班 蘇軾
敕具官某等爵祿天下之公器也朕不敢以私之
愛而輕用其賞亦不敢以近習之嫌而不錄其功以
爾等小心忠孝逮事列圣出入中外劬勞百為而宗
道以藩邸攀附之勤惟簡以東朝奉事之久各還所
寄加重其任益勵素守以稱異恩
梁從吉遙郡團練使入內內侍省副都知
前人
敕祖宗之化自家刑國故雖左右近習之臣莫不好
善而知義彬彬然有士君子之風焉具官梁從吉莊
重有守溫良寡過給事宮省知無不為服勤邊僥克
有成績改錫戎團之命進助內宰之政益勵素守以
稱異恩
論宦官養子 吳及
臣聞書云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臣不肖親逢寬
仁之主為執法吏輒原刑罰之本愿效愚衷惟陛下
幸憐赦臣以畢其說竊惟前世肉刑之設斷肢體刻
肌膚使終身不息以至履賤踴貴有鼻者丑刑罰之
濫乃如此漢文感緹縈之意謂刑者不可復屬雖欲
改行為善其道無由誥于四方易之以鞭笞曰斬左
趾者笞五百劓者笞三百然已死而笞未止外有輕
刑之譽內實殺人景帝益寬之僅有存者祖宗既
往之弊蠲除煩苛顧我細民愛同赤子始用折杖之
法新天下之耳目茲蓋曠古圣賢思所未至一旦決
而行之海元元如被父母之教惠澤之厚淪于骨
髓矣陛下至明如日廣覆如天高拱法宮深惻民隱
何嘗不申飭群吏親攬庶獄而疑讞屢報無不蒙生
歷代用刑未嘗如本朝之清宜乎天報之嘉瑞錫之
以純嘏陛下方當隆盛之際未享繼嗣之慶者臣竊
惑焉臣聞天地之性人為貴王者之治故當上調陰
陽下順萬物一蟲魚之細草木之微不當其宜則執
政者有罪焉耳況乎肖方圓之貌囗精粹之靈乎夫
其意者宦官太眾而陛下未寤也何則古者肉刑之
一曰宮圣人除之所以重絕人之世今陛下不以為
意使宦官之家競求它子剿絕人理希爵賞為門戶
之庇童幼何罪陷于刀鋸因而夭死者未易可數夫
有疾而夭者治世所羞況無疾乎有罪而宮前王不
忍況無罪乎臣又聞漢永平之際中常侍四員小黃
門十人耳唐太宗定制無逾百員臣不敢遠引漢唐
取必于當世請以祖宗近事較之陛下試觀祖宗時
宦官凡幾何人今凡幾何人眾寡之差不待臣言而
陛下可見臣愚以謂胎卵傷風鳳凰未至宦官盛而
繼嗣未育伏望陛下順陽春施生之令浚發德音詔
巖廊大臣詳為條禁進獻為宦官者一切權罷敢有
擅宮童稚置以重法沮者必謂權罷進獻則不足任
使臣謂非不足也弊在掌典它務之過也陛下若令
宦者兼領外事則雖多而不足如令專守中禁則雖
少而有余且宣傳詔旨分干職任則有外廷三班之
臣在外何必區區于中人哉今三班使臣待闕都下
率三二歲未能補吏至于出妻鬻子嗟怨道途和氣
既傷廉隅都盡抑亦內臣侵牟員闕所致今既罷去
進獻絕領佗務姑可許養子得以為后但勿去其世
耳于內臣之計則不至傷恩于陛下之私則不為害
物若然天心必應圣嗣必廣召福祥安宗廟之策無
先于此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
人之幼惟陛下留意不勝中外幸甚干冒旒扆隕越
無地
論宦官 范祖禹
臣聞書曰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漢有
天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
相去五百余年如循一軌蓋與亂同事未有不亡者
也漢自元帝任用石顯委以政事殺蕭望之周堪而
廢劉向等漢之基業壞于元帝東漢鄧后臨朝中官
用事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順帝以后五侯專朝桓帝
靈帝之時十常侍擅天下子弟親黨割剝百姓毒流
四海附之者寵及三族違之者滅及五宗大考黨獄
夷戮天下名士于是黃巾賊起朝野崩離及袁紹誅
宦官獻帝奔播困餓而曹操因之以篡漢自明皇使
高力士決省章奏宦官始盛李林甫楊國忠等皆因
力士以進唐亡之禍基于開元肅宗任李輔國末年
寢疾輔國以兵劫遷明皇于西內殺張皇后及二王
明皇以幽崩肅宗以駭沒貴為天子上不保其父中
不保其身下不保其妻子由用輔國一人而已代宗
用程元振功臣畏讒吐蕃寇陷京師播遷于陜德宗
用宦官分領神策禁兵其后天子由其所立唐室終
以此亡憲宗服金丹躁忿為陳洪志所弒敬宗為劉
克明所弒文宗欲言憲宗之賊謀泄仇士良殺四宰
相及朝臣滅其族流血成渠朝廷半空文宗憂憤以
至于沒武宗以后皆由宦官所立僖宗呼田令孜為
父天下大亂黃巢賊起播遷于屬又幸興元楊復恭
自稱定策國老呼昭宗為負心門生天子劉季述等
廢昭宗于東內韓全誨等劫昭宗幸鳳翔于是崔裔
誅中官而朱全忠劫遷昭宗遂殺之因以篡唐觀漢
唐亡國之禍其酷如此后之人主豈可不以為刻肌
刻骨之戒哉太宗時王繼恩有平蜀之功中書欲除
宣徽使太宗曰朕讀前代書史不欲宦官預政事宣
徽使執政之漸也宰相懇言繼恩有大功非此不足
為賞太宗切責宰相等乃命學士別立宣政使之目
以授繼恩布衣韓拱辰詣檢院上言繼恩功大賞薄
太宗大怒以拱辰妖言惑眾杖脊黥面配流崖州太
宗可謂深鑒前古而塞禍亂之源矣英宗服藥任守
忠往來間構兩宮致慈圣太后與英宗不相悅言者
劾奏其罪貶蘄州安置盡逐其黨然后慈圣英宗母
子如初宮省清肅熙寧元豐間內臣之中李憲王中
正宋用臣三人者最為魁杰憲總兵熙河兼領三路
中正總兵河東兼領四路其權勢震動內外自陜以
西人不敢斥言憲名中正口敕募兵州郡不敢違師
徒凍餓奔潰死亡最甚憲陳再舉之策以誘夏賊致
永樂陷沒在熙河僭擬不法用臣興土木之役無時
休息榷舟船置堆垛網市井之微利奪細民之衣食
專事刻剝為國斂怨此三人者雖加誅未足以謝萬
姓朝廷止從寬典量加廢黜惟憲獨死中正用臣猶
存陛下近召內臣十人續又召數人而李憲王中正
之子皆在其中又除押班二人帶御器械一人中外
無不駭愕既而聞二人以執政言其有過先罷三人
以舍人繳詞頭且輟然前來指揮首違故事又李憲
王中正之子既得入侍則中正用臣亦將進用人心
不得不憂故臣敢極言之陛下與太皇太后同聽政
之初外逐蔡確章惇呂惠卿等及群小人故朝廷肅
清內逐李憲王中正宋用臣等及群小人故宮禁肅
清內外皆無兇人故天下安靜臣歷觀近古內外肅
清未有如今日也祖宗法度所以維持后世不可輕
變陛下奈何先自壞之陛下所以享南面之尊蒙已
成之業四方萬里奔走而聽命者以朝廷公正天下
心服也陛下何不慎守法度規矩增修德政使過于
垂簾之時然后不失天下之望今未及進一賢行一
善先驟用中官如此之盛四方聞之必以為政出宮
掖無復綱紀如衰季之世豈不大失人心哉夫人心
一失欲復收之甚難陛下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悅服
四方竦動則他日所為有順流之易人心先信故也
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憂疑四方解體他日雖有美意
人已不信在前豈得便心服乎如此而望德業之光
名譽之隆非臣之所知也今中官止是陛下左右給
事使令臣雖至愚亦知其必未有害政之事然欲治
外者必先治內欲治遠者必先治近是以明王慎選
左右壬人堯舜畏之人孔子遠之恐其有損而不
自覺也昔唐之時仇士良教其黨曰天子不可令閑
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
則吾輩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讀書親近儒生彼見前
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疏斥矣士良以此固其權
寵故能專恣二十余年夫漢唐之事當今必無然以
先帝天資英睿圣學高明可謂不世出之主而內外
為小人所囗外興師旅內興百役先帝未嘗享太平
之樂終以憂勤損壽凡不便民之事皆群小所為而
使先帝受天下之謗臣嘗痛之故不愿陛下復近小
人蓋以此也陛下誠能聽臣之言悉追罷除用內臣
指揮未到者別與差遣已入者復授外官則中外之
人稱頌圣德萬口一辭以為至美乃可以解眾庶之
惑洗陛下之謗此如反掌之易何難而不為哉自聞
近臣兩次指揮以來外議洶洶皆云大臣不能爭執
陷陛下于過舉臺諫之臣又皆畏避中人莫敢一言
但恐陛下未之知耳若使知之必不為也臣侍經筵
八年日望一日歲望一歲期陛下為令德之主惟恐
有纖毫之失故不避違拂圣意數進苦切之言陛下
每留睿聽以臣愚直見知臣亦不量微力竊以獻納
自任今茲事體實系朝政污隆人情去就臣義均休
戚榮辱不忍默默坐視敢冒萬死而獻其忠唯陛下
裁察
內侍閻安轉官制 鄒浩
朕承天下之休服祖宗之訓惟名與器未嘗假人有
以取之亦克用功具官某比緣委任能罄才謀表勵
眾工交修乃事承我奉先之志繄爾率職之勤宜有
褒遷用旌績效兵園重寄遙領為榮其益慎于初終
以永綏于寵祿
論罷童貫宣撫河東札子 許景衡
臣聞天下之事言之未然則若狂率而無根言之已
然則又緩后而無及矣近者中外喧傳皆言朝廷將
起童貫宣撫河東若果無此議則是傳者之妄而臣
有采聽不審之罪若果有此議則臣愿言之于未然
也謹按貫頃在陜西專務誑誕以為事功夤緣軍須
攘竊邊計重以賄賂至千萬億奏功第賞皆由請囑
胥吏囗仆皆位侯伯狎昵士卒隳壞軍政此皆陛下
所洞知者也前日燕山之役不能上遵宸畫漫無紀
律薦至敗囗徘徊境上師老氣索遂使遠裔小丑妄
為己功邀求無厭傷威倍費貫之誤國豈不灼然臣
昨論列劉延慶不當量移事親奉德音以為皆由宣
撫司號令不一以至白溝之敗為其引年謝事故議
者不復及之今若起自廢閑重領兵柄不獨誕謾貪
墨有甚于前日也且貫既無功于河朔尚能有為于
河東乎方其壯時罪惡固已貫盈今老且病矣尚能
革心自新乎古者國有大議謀及卿士謀及庶人今
陛下命將興師以靖疆場此政事之大者亦當謀之
眾人乎士民駭惑論議紛然夫豈妄意以為不可哉
誠見其已試而無效也臣累被圣訓彈擊官邪毋憚
大吏然則今之官邪亦有甚于貫者乎今之為吏亦
有大于貫者乎故敢昧死獻先甲之言庶幾不貽朝
廷后日之悔也伏望睿斷亟罷所以命貫者別謀良
帥以濟萬全之舉實天下之幸
論宋宦 朱熹
皇城使有親兵數千人今八廂貌士之屬是也以武
臣二員并內侍都知二員掌之本朝只此一項令宦
者掌兵而以武臣參之因笑曰此項又制殿前都指
揮之兵也
輪對札子 王十朋
臣聞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者蓋人主攬權之術得之
于此失之于彼者又人主攬權之弊臣請借唐以論
唐自高宗中宗以來權移房闥明皇親平內難懲孽
后驕主之禍挈大柄而掌握之可謂能收之于此矣
承平既久怠于聽斷內則移于奸臣外則移于藩將
是又失之于彼也肅宗再造唐室代宗平亂守文而
權稍歸朝廷亦可謂能收之于此矣然君臣茍安瓜
分土壤以授叛將繼以德宗之姑息自是而后權歸
藩鎮矣是又失之于彼也憲宗剛明果斷削平僭叛
而權復歸朝廷可謂能收之于此矣晚節任用非人
禍生所忽自是而后權歸閹寺矣是又失之于彼也
陛下比懲大臣之盜權收還威福之柄朝廷清明皆
謂陛下為不世出之英主邇者眾口籍籍謂權雖歸
于陛下政復出于多門是一秦檜死百秦檜生也其
間最甚者如三衙管軍輩與北司深交固結盜陛下
之大權養成跋扈之勢不可制遏昔漢之禍起于恭
顯王氏之相為終始唐之禍起于北軍藩鎮之相為
表里今禍始于內而亂形于外臣竊為陛下憂之夫
權之大者莫如名器與財兵今以管軍而位居三公
是盜名器之極矣古之時無有也祖宗之時無有也
又天下之利源財路皆入其門掊克聚斂不知紀極
國用日蹙而私室愈富三家擅魯田氏擅齊殆不過
此且身總禁旅久而不代陰結諸將以為之黨深忌
元功宿將之功名者不容其進自恃兵柄在手有輕
視朝廷心夫樞密者號本兵之地號令節制天下之
諸將今殿廷立班管軍傲然居前樞密甘心其后而
不自以為恥事勢倒置如此不奉行其意旨者幾希
其能節制號令之耶又其子弟親戚咸盜清要之職
臺諫有論列之者朝廷必委曲庇護俾其言卒不得
行昔唐大將管崇嗣背闕語笑李勉劾其不恭肅宗
謂吾有勉乃知朝廷之尊李佑有入蔡縛吳元濟之
功違詔進馬溫造正衙抨劾佑自謂膽落于溫御史
今臺諫言及侍從大臣隨即罷斥而風憲獨不行于
管軍之門其何以為國耶不獨此也至若清資橫加
于儈伍高爵濫及于醫門諸軍置承受福威自恣甚
于唐之監軍皇城置邏卒旁午察事甚于周之監謗
內外將帥剝下賂上結怨于三軍道路之間捕人為
卒結怨于百姓皆非治世事也陛下自總攬以來圣
政不可勝紀如前日竄逐猾閹天下尤服陛下之英
斷惟此數事臣所謂得于此而失于彼者可不深懲
而痛革之耶臣愿陛下慨然發憤斷自宸衷杜邪枉
之門塞僥幸之路鑒漢唐之禍而斥近習懲齊魯之
患而抑強臣不惟尊嚴朝廷亦所以保全此類不然
臣恐太阿倒持日甚一日天下之憂不特在裔敵而
已此臣所以不避斧鉞之誅為陛下痛哭流涕言之
也
論東漢宦官 真德秀
真氏曰東漢宦官之禍起于鄭眾等之有功夫人臣
而有功夫豈不善而禍之起顧由此何哉蓋婦寺之
職均在中闈婉嫕淑謹婦之善者也柔順忠篤寺之
善者也婦不貴于有能則寺亦豈貴于有功哉有功
則寵寵則驕驕則橫雖欲無禍得乎故安順桓靈之
世寺人之寵日盛寵盛則為害愈深為害深則被禍
愈酷至于陳蕃竇武圖之而不勝漢以益亂袁紹圖
之而勝漢遂以亡曹節王甫趙忠張讓之徒最其魁
桀無一能全其首領者然則寵而驕驕而橫是乃殞
身喪元之招也曷若史游良賀之徒優游終始無所
疪吝之為得耶吁來者其尚鑒諸
又
宦官之惡至東漢節甫輩極矣然蕃武欲盡殺之毋
乃已甚乎太后以為但當去其有罪者斯言是也使
蕃等因管霸既死之余亟如太后指擇其罪之尤者
戮一二人自余或逐之外服或許之自新重整權綱
勿使內臣預朝政則宮省穆然無事矣不此之為而
欲肆其屠剪使逆豎得反其鋒而用之豈天不祚漢
乎何蕃武之賢而為謀弗臧也
論唐宦者 前人
按唐宦者所歷散官與文官同仇士良至開府儀同
三司請蔭其子給事中李宗敏判云開府階誠宜蔭
子謁者監何由有兒是也此外則貴珰之官階至金
紫光祿大夫正議大夫者多有之祖宗立法不以內
侍混清流故自有官階云
論石顯 前人
京房言石顯之奸于元帝者可謂深切著明矣上曰
已諭則是知顯之為奸也而卒不能去者蓋權幸之
臣始則媚君以邀寵終則劫君以固位方其始也人
主之知未深阿意容悅無所不至茍幸入明夷之左
股則鍵閉之謀日工依憑之黨日甚中外大權既出
其手則猶伏社之鼠不可熏也穴墉之狐不可灌也
又如在盲之疾藥之不能達傅咽之癭近而不可割
也惟明智之君攻之有漸去之有方庶幾其可不然
則容養亦亡決裂亦亡夫元帝知顯之奸而卒不之
去者非不欲去不能去也其所以不能去何也發車
騎以圍大臣之第則其權可以擅興矣殺蕭望之殺
張猛殺賈捐之則其權可以擅戮矣以外屬則史高
為之黨以中謁者則牢梁為之黨以外廷小人則五
鹿充宗等為之黨權勢隆而黨援眾是其所以不能
去也故圣人贊易于姤之初六曰勿用取女蓋以陰
之方萌則抑之制之而不使至于不能去也嗚呼微
哉
又
昔有仕于州郡而爭覓舉者甲有過乙輒白之居一
日甲墨其臂若嘗文身者乙喜遽以白長吏長吏呼
甲驗之無有也于是甲訴曰凡乙之見誣類若此自
是乙之言不復入而甲被薦矣此閭巷相擠之小數
而石顯用之以誑其君元帝莫之察也
論漢唐任宦官 馬廷鸞
古今宦者之禍無如漢唐之季年然夷考其盤固猖
獗之由則有自來矣蓋將相者天下大權之所自出
也漢中葉以后以中書為政本而中書令管機密屬
之貂珰是宦者得以竊相之柄也故陳蕃竇武何進
之徒一有規畫奏啟即為所窺先發制人禍不旋踵
而國祚隨之唐中葉以后倚兵戎定禍亂而觀軍容
監軍屬之貂珰是宦者得以竊將之權也故勛德如
李郭則俯首受節制而不免失律跋扈如李茂貞朱
全忠則稱兵內侮而遂以移祚矣兵刑者人主威柄
之所自出也漢自桓靈以來有黃門北寺獄是宦者
得以專刑也故窮捕鉤黨剿戮名士皆黃門北寺獄
之所為也唐自德代以來有兩軍中尉是宦者得以
專兵也故易置人主誅夷大臣皆兩軍中尉之所為
也蓋將相之任彼得以據之兵刑之司彼得以專之
而又地近情親根連株固故雖有英特之君賢智之
臣終不能以一朝而去腹心之疾亦由積漸之久故
也然桓靈昏主又從而崇獎之故權悉下移而漢之
亡遂亟文武宣諸君雖不能抑制之然政自己出故
唐之亡少紓云
宦者傳序 金史
古之宦者皆出于刑人刑余不可列于士庶故掌宮
寺之事謂之婦寺焉東漢以來宦者養子以繼世唐
世繼者皆為閹人其初進也性多巧慧便辟善固恩
寵及其得志黨比糾結不可制東漢以宦者亡唐又
甚焉世儒論宦者之害如毒藥猛虎之不可拯也金
法置近侍局嘗與政事而宦者少與焉惟海陵時有
梁珫章宗時有梁道李新喜天政二君為所誤多矣
世傳梁道勸章宗納李妃后宮金史不載梁道始末
弗得而論次之惟宋珪潘守頗能諷詩宣哀時有
裨益蓋傭之佼佼鐵之錚錚者也作宦者傳
宦者傳序 元史
前世宦者之禍嘗烈矣元之初興非能有乎古者
然歷十有余世考其亂亡之所由而初不自奄人出
何哉蓋自太祖選貴臣子弟給事內廷凡飲食冠服
書記上所常御者各以其職典之而命四大功臣世
為之長號四怯薛故天子前后左右皆世家大臣及
其子孫之生而貴者而宦者之擅權竊政者不得有
為于其間雖或有之然不旋踵而遂敗此其詒謀可
謂度越前代者矣如李邦寧者以亡國奄豎遭遇世
祖進齒薦紳遂躋極品然其言亦有可稱者焉至于
樸不花乃東夷之人始以西宮同里因緣柄用遂與
權奸同惡相濟訖底于誅戮則固有以致之也用特
著之于篇
誅魏忠賢詔 明愍帝
朕惟帝王憲天出治首辨忠邪臣子致身事君先明
逆順經凜人臣無將之戒律嚴近侍交結之條邦有
常刑法罔攸赦逆豎魏忠賢狷狡下才備員給使傾
回巧智黨藉保阿初不過窺嚬笑以市陰陽席寵靈
而饕富貴使庶位莫假其羽翼何蠢爾得肆其毒痡
乃一時外廷朋奸誤國實繁有徒或締好宗盟或呈
身入幕或陰謀指授肆羅織以屠善良或秘策合圖
扼利權而管兵柄甚且廣興祠頌明效首功倡和以
及于三封稱謂幾至于無等誰成逆節致長燎原及
朕大寶嗣登嚴綸屢霈元兇逆孽次第芟除尚有飾
罪邀功倒身竄正以望氣占風之面目夸發奸指
之封章跡其矯誣惡容錯貸朕察既審特命內閣
部院大臣將發下祠頌紅本參以先后論劾奏章臚
列擁戴諂附建祠稱頌贊導諸款據律推情再三訂
擬首正奸逆之案麗于五刑稍寬脅從之誅及茲三
褫其情罪輕減者另疏處分姑開一面此外原心宥
過縱有漏遺亦赦不究自今懲治之后爾大小臣工
宜灑滌肺腸恪修職業共遵王路悉斬葛藤無曠官
守而假事诪張無急恩仇而借題參舉朕執是非以
衡論奏程功實以課官方有一于斯必罪不宥尚各
懲毖乃亦有終欽哉故諭
代劾宦官狀囗 李夢陽
臣等伏念人主以辨奸為明人臣以犯顏為忠故群
小之奸逼近君側勢足以危社稷亂天下伏未及發
是謂禍萌故曰萌不可長臣等幸待罪股肱之列值
主少國疑之秋仰觀干象俯察物議瞻前顧后心焉
如割至于中夜起嘆臨食而泣者屢矣臣等伏思與
其退而泣嘆不若囗死進言即使進言以死不猶愈
于緘默茍容乎此臣之志亦臣之職也臣等伏睹近
歲以來朝政日非號令欠當自入秋來視朝漸晚仰
窺圣容日漸清囗皆言太監馬永成谷大用張永羅
詳魏彬劉瑾丘聚等置造巧偽淫蕩上心或擊球走
馬或放鷹逐犬或俳優雜劇錯陳于前或導萬乘之
尊與外人交易狎昵媟無復禮體日游不足夜以
繼之勞耗精神虧損至德遂使天道失序地氣靡寧
雷異星變桃李秋華考厥占候咸非吉征切緣此等
細人惟知蠱惑君上以便己行私而不思赫赫天命
皇皇帝業在陛下一身今大婚雖畢儲嗣未建萬一
游宴損神起居失節雖將此輩虀粉葅醢何補于事
乎昔我高皇帝艱難百戰取有四海列圣繼承傳之
先帝以至陛下先帝臨崩顧命之語陛下所聞也奈
何姑息群小置之左右為長夜之游恣無厭之欲以
累圣德乎竊觀前古閹宦誤國其禍尤烈漢十常侍
唐甘露之變是其明驗今照馬永成等罪惡既著若
縱而不治將來無所忌憚為患非細伏望陛下奮干
綱割私愛上告兩宮下諭百寮將馬永成等拿送法
司明正典刑以回天地之變以泄神人之憤潛消禍
亂之階永保靈長之業則皇上為守成之令主臣等
亦得為太平之具臣矣事關安危情出迫切不勝戰
栗俟命之至
請禁男于凈身 疏沈鯉
稽古內官之設載之周禮曰內小臣曰閽人曰寺人
曰內豎雖其職掌不過守王宮中門之禁掌女宮之
戒令與內外之通令然必求正人居之如巷伯之倫
是已降及秦漢而下乃以罪人充之我朝法制高出
前代伏睹大明律一款凡官民之家不得乞養他人
之子閹割火者違者仗一百流三千里又條例一款
先年凈身男子曾經發回若不候朝廷收取官司明
文起送私自來京圖謀進用者問發邊衛充軍臣等
仰窺祖宗盛心即古除肉刑之意所以重絕人道預
抑奸慝也至弘治五年節奉孝宗皇帝圣旨今后敢
有私自凈身的本身并下手之人處斬全家發邊遠
充軍兩鄰及歇家不舉首的問罪其里老人等仍要
時常訪察但有此等之徒即便捉拿送官如或容隱
一體治罪不饒欽此但私凈之禁雖嚴而報官之路
未聞故自宮者旋即如舊至萬歷十一年節奉圣旨
自宮禁例載在會典皇祖明旨甚嚴乃無知小民往
往犯禁私割致傷和氣著都察院便行五城御史及
通行各省直撫按衙門嚴加禁約自今五年以后民
間有四五子以上愿以一子報官閹割者聽有司造
冊送部候收之日選用如有私割者照例重治鄰右
不舉的一并治罪不饒欽此但報官之路雖開起送
之例未定故自來者紛然不已猶有曾萬壽等輩也
夫以孝皇之明例皇上之嚴旨奚啻三令五申乃三
數年來有司有造一冊送部者乎有拿一私割照例
懲治者乎法令不行德澤不布又何怪此輩之群聚
奏擾乎伏望敕下臣等嚴行各省直撫按官行令各
州縣以文到之日為始以前見在閹割許令報名到
官查系三十歲以下精壯可用者姑免追究準其記
籍其衰老不堪者行令各里族拘收以后凡情愿閹
割者報官查明果四五子以上方與記籍通前類造
清冊限半年一次送部候各監局缺人聽司祠監奏
請本部通行在外各該衙門查系在冊人數取具官
吏里鄰不誣甘結起送赴部聽候選用其冊籍無名
儇巧兇惡潑賴無恥者不許一概濫送如有仍前私
自來京者在外撫按有司在內五城御史嚴加訪拿
照例問以重罪如撫按等官不許訪拿及有司不行
造冊違例起送者聽本部查參請旨究治務在必行
無事姑息群黎庶免傷殘之苦而慈惠旁流宦寺皆
端正之人而隙竇永塞仁至義盡萬世無弊矣再照
死者人之所最重也今自宮之徒加以死刑而不懼
者內臣之員數太多富貴太驟選進太頻有以惑其
心耳我太祖高皇帝深前代之失祖訓條章內府
各監局內官各有定員各有職掌一監常職止五員
一局正副止二員官不過四品所掌不過灑掃供奉
之事洪武永樂間未嘗額外濫設其太監等官非歷
練老成雖有聰明才俊亦不輕授近年以來則有不
然矣皇城之內通名籍者不止萬有余人而倉廠場
庫牟利無算蟒衣玉帶濫賞不惜又不三五年輒有
一選選輒數千以故無知小民貪圖富貴入骨熏心
奈何欲以死刑禁之乎臣等更望皇上恪遵祖制凡
監局冗員非祖宗之舊者悉為裁革一切侵漁科索
等弊悉為厘正蟒玉等服非效勞年久忠勤不欺者
勿輕賜予仍著為定例必十年以外方行收選一次
務使宮府一體賞罰有章規制既定僥幸不萌前項
無知之徒將不禁自息不終為圣化之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