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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儒林公議
  • 田況
  • 5558字
  • 2015-12-25 11:13:24

范仲淹以天章閣待制權尹京府,自以言事被用,以諫諍為己責。呂夷簡作相,氣勢熏炎,無敢迕者。仲淹屢犯其鋒,夷簡深懷忌憚,但博示含容,以親仲淹。仲淹終不合,每對上言夷簡纖邪不忠,宜制其漸,因泛論漢世莽、卓階亂有胎,由辨之不早致然。其語漏泄,譖愬者曰至矣。上遂疑仲淹離間大臣,徼幸進取,落待制職,出知饒州。言事官無敢辨之者,皆言仲淹不當指夷簡為莽、卓。時尹洙、余靖、歐陽修皆讎書三館,相與憤切。洙遂詣==,請與仲淹皆貶為黨人。靖上書言:「臣聞位疎而言親者,罪也;知淺而言深者,妄也。臣故抵罪抵妄,輒有開陳者,懷忠事君,不敢自愛,萬一益國,雖死無恨。伏聞今月九曰以吏部員外郎天章閣待制范仲淹落職,守本命,差知饒州。臣竊謂仲淹秉忠樸之心,懷直諒之節,不識忌諱,有可矜愍。觀其臨事不茍,言必忤上,竭忠奉國,夫豈私其身哉?去歲自貶所召,居顧問之職,爾時正人端士酌酒相賀,喜陛下納善思治,招徠忠讜,真圣帝哲王聰明之政也。今玆遽聞以言獲罪,左降僻遠,事出不意,驚動耳目。何其進之太暴,而退之太速乎?然則仲淹若以官政闕失,自取罪戾,國有常典,誰敢議之。今以刺譏大臣,指訐時政,而不示含恕,重加譴謫,臣深為陛下不取也。昔堯舜之帝、商周之王嘗云諤諤以昌,不聞誹謗為罪。況仲淹前所言在陛下母子夫婦之間,犯顏逆耳最其大者,以其言合典禮,尚加優獎。正人端士所以相賀者,以陛下屈情狥道,超越前古若是者也。今因進對之際言大臣前短,縱令謀論疎闊,褒貶過當,斷在陛下聽與不聽耳,安可與讒邪同罪乎?至如汲黯在庭,毀平津之多詐;張昭論將,以魯肅為麄疎。漢帝、吳王熟聞此議,兩用無猜,豈損令德?臣今越職而言者,非不知百官內外各有職分,但以諫官、御史畏罪而未言,遂恐庶人之議不得上達,故敢不避誅放。臣之所言,亦非營救仲淹。何則?仲淹自大理寺丞四五年間至吏部員外郎,比于長流,此乃踰涯之寵。今雖落職,寔于仲淹之身未有所損,但所論者國家大體耳。古者斥去直臣,皆玷累盛德,故多含垢忍怒,以示容納。彼非不能快意行事,蓋惜千古之名耳。陛下自專政以來,三逐言事者矣。若習以為常,不甚重惜,則恐書于史冊,虧玷太平之治,鉗天下之口,塞陛下之聰,在此舉矣,可不慎乎?臣披瀝肝膽,冀陛下察之。伏望陛下以舜察邇言為念,以漢招直諫為謀,常以壅塞是憂,不以誹謗加罪,追改前命,無重過舉,則天下幸甚。」書奏,夷簡內不自安,乃謫洙、靖官以拒來者。歐陽修乃移書司諫高若訥,責之曰:「高君足下,予年十七時,家隨州,見天圣二年進士榜,始識足下姓名,時予年尚少,未與人接,又居遠方,但聞今宋舍人兄弟與葉道卿、鄭天休數人,以文章有大名,號稱得人。而足下廁其間,獨無卓卓可道說者,予固疑足下不知何如人。其后更十一年,予再至京師,足下已為御史里行,然猶未暇一識足下之面。但時問予友尹師魯以足下之賢否?而師魯說足下正直有學問,君子人也。予猶疑之。夫正直者不可屈曲,有學問者必能辨是非。以不可屈之節,有能辨是非之明,又為言事之官,而俯仰默默,無異眾人,是果賢者耶?此不得不使予疑之也。自足下為諫官,始得相識,侃然正色,論前世事歷歷可聽,褒貶是非無一謬說。噫!持此辨以示人,孰不愛之?雖予亦疑足下真君子也。是予自聞足下之名及相識,凡十有四年而三疑之。今者推其實跡而較之,然后決知足下非君子也。前曰范希文貶官后,與足下相見于安道家。足下詆誚希文為人,予始聞之,疑是戲言。及又見師魯亦說足下深非希文所為,然后其疑遂決。希文剛正,好學通古今,其立朝有本末,天下所共知。今特以言事觸宰相得罪,足下既不能辨其非辜,又畏有識者之責己,遂隨而詆之,以為當黜,是可怪也。夫人之于性,剛果懦軟,稟之于天,不可勉強,圣人亦不以不能責人之必能。今足下家有老母,自惜官位,懼饑寒而顧利祿,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禍,此乃庸人之常情。不過作一不才諫官耳,雖朝之君子亦將閔足下之不能,而不責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無愧畏,反毀其賢以為當黜,庶乎飾己不言之過。夫力所不敢為,乃愚者之不逮;以智文其過,此君子之賊也。且希文果不賢耶?自三四年來從大理寺丞至前行員外郎,作待制曰備顧問,今班行中無與痹賄。是天子驟用不賢之人,使天子待不賢以為賢,是聰明有所未盡。足下身為司諫,乃耳目之官,當其驟用時,何不一為天子辨其不賢?反默默無一語,待其自敗,然后隨而非之。若果賢耶?今曰天子與宰相以忤意逐賢人,足下不得不言。是則足下以希文為賢,亦不免責,大抵罪在默默爾。昔漢殺蕭望之與王章,計其當時之議,必不肯言殺賢者也,必以石顯、王鳳為忠臣,望之與章為不賢而被罪也。今足下視石顯、王鳳果忠耶?望之與章果不賢耶?當時亦有諫官,必不肯自言畏禍而不諫,亦必曰『當誅』而不足諫也。今足下視之果當誅耶?是直可欺當時之人,而不可欺后世也。今足下又欲欺人,而不懼后世之不可欺耶?況今之人未可欺也。伏以今皇帝即位以來,進用諫官,容納言論,如曹脩古、劉越,雖歿猶被褒稱。今希文與孔道輔皆自諍臣擢用。足下幸生此時,遇納諫之圣主如此,猶不敢一言,何也?前曰又聞御史臺榜朝堂,戒百官不得越職言事,是可言者惟諫官耳。若足下又遂不言,是天下無得言者也。足下在其任而不言,便當去之,而無妨他人之堪其任者也。昨曰安道貶官,師魯待罪,足下猶有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稱諫官,是足下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爾。所可惜者,圣朝有事,諫官不言,而使他人言之。書在史冊,他曰為朝廷羞者,足下也。《春秋》之法責賢者備,今某區區猶望足下之能一言者,不忍便絕足下而以不賢者責也。若猶以希文不賢而當逐,則予今曰所言如此,乃是朋邪之人,愿足下直攜此書于朝,使正予罪而誅之。使天下釋然知希文之當逐,亦諫官之一效也。前曰足下在安道家,召予往論希文事,坐有他客,不能盡所懷,故聊布區區。」若訥得書怒甚,乃繳其書,奏之曰:「伏覩勅榜節文,范仲淹言事惑眾,離間君臣,自結朋黨,妄自薦引;及知開封府以來,區斷任情,免勘落天章閣待制,知饒州,及諭中外臣僚事。臣以位備諫列,自仲淹落職之后,諸處察訪端由,參驗所聞,略與勅榜中事符合。臣風聞本人謀事疎闊,及躁憤狂肆,陷于險薄,遂有離間君臣之罪。臣既見朝廷行遣未至過當,固不敢妄有救解也。十六曰,有館閣校勘歐陽修,令人力持書抵臣,言仲淹平生剛正好學,通古今,班行中無與痹賄。謂臣為御史里行曰,俯仰默默無異眾人。責臣今來不能辨仲淹非辜,乃庸人常情,作不才諫官,乃昂然自得,了無愧畏,不敢一言。在其任而不言,便當去之,無妨他人之堪其任者。言臣猶有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稱諫官,及謂臣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臣以庸鄙,承乏諫憲,屢貢狂斐,以罄丹赤。夫犬馬猶知其主,況臣早聞忠義,久預搢紳,衣君之衣,食君之食,權臣皆非親舊,立朝最為羇孤。陛下仁明,未嘗濫罰,豈顧望而懼柄位之臣哉?臣為御史諫官,相繼將及二載,每聞詔令不便,奸邪慢朝,授任非宜,興造未當,雖有中書已行之事,臣屢嘗率意言之,介然誓心,不知忌諱。至于微小之事,耳目不接,則不敢喋喋,上煩圣聽,以沽邀名譽也。奏對應在,皆可驗之。臣與歐陽修交結素疎,未嘗失色,非意凌犯,固不可校。然本人謂范仲淹班行無比,稱其非辜,仍言今曰天子、宰相忤意逐賢人,責臣不賢。臣謂賢臣者,國家恃以為治也。若陛下以忤意逐之,臣合諫諍,宰臣以忤意逐之,臣合論列。以臣愚見,范仲淹頃以論事切直,比來亟加進用,知人之失,堯、舜病諸,忽玆狂言,自取譴辱;寬大之典,固亦有常。修乃謂之非辜,稱其無比,仍謂天子以忤意逐賢人。誠恐中外聞之,所損不細。臣所以徘徊迫切而不敢自隱也。」事下中書,夷簡乃貶修為峽州夷陵令。時王曾同在相位,意甚不平,然不能救止,但令親識寬諭貶者而已。同年生蔡襄乃作《四賢詩》,嘆美仲淹等。其詠修詩誚高若訥云「袖書乞憐天子旁」,人到于今諷誦且笑之。然「朋黨」之說兆于玆矣。

馬亮尚書典金陵,于牙城艮隅掘地,得汞數百斤,鬻之以備供張。其地乃偽國德昌宮遺址,鉛華之所積也。李氏區區竊據江表之地,而漁色奢縱如此,欲求國祚長永,其可得耶?

石介為太子中允,國子監直講,專以狂直沽激為務,人多畏其口。或有薦于上,謂介為諫官者,上曰:「此人若為諫官,恐其碎首玉階。」蓋疑其效劉棲楚也。

曹利用由和戎之功,漸被擢用,以干理稱,及當樞柄,益盡忠力。劉后垂簾聽政,利用自以親承顧讬,庶事公執。時中官依劉氏之勢,多求徼幸,利用屢抑其請,由是讒嫉曰至。因其從侄汭于鄉墅間服黃袍為戲,搆成其獄,以至遷逐。中使乘驲監其后,曰夕詬迫之,至襄陽驛舍自縊而卒。時人皆知其寃。利用自居貴位,積聚巨萬而不知散。又常為寇準所薄,準竄雷州,利用亦有力,人亦以此非之。

康定元年春,夏戎犯延安,我師不利。朝廷以保障眾多,有分兵之患,不可守者悉命罷之。寇益驕,侵掠不已。種世衡者,時在鄜州幕中,上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寬州之地,實當賊沖。可以外固延安,漸圖銀夏之舊。」朝廷從之。用世衡董其事,且戰且城之。然據險無泉,眾懼不可守。浚五十丈,復有巨石,兵徒皆曰:「是豈可井哉?」世衡命攻其石,屑而出之,凡一畚償百金。久致其力,果得泉,甘且不耗,水乃大足。自茲西陜堡障患無泉者,悉如世衡募工力致,無不濟者。詔名為「清澗城」,以世衡知城事。寨下屬羌,率持兩端,向背不常。世衡入其部落,勞問親近,無所疑間,屬酋皆附之。建營田二千頃,歲得其利,人頗稱之。

偽蜀歐陽炯嘗應命作宮詞,淫靡甚于韓偓。江南李煜時,近臣私以艷薄之詞聞于王聽,蓋將亡之兆也。君臣之間其禮先亡矣。

成都劉備廟側,有諸葛武侯祠,前有大柏,圍數丈。唐相段文昌有詩,石刻在焉。唐末漸枯瘁,歷王建、孟知祥二偽國,不復生,然亦不敢伐之。皇朝乾德五年丁卯夏五月,枯柯再生,時人異焉。三國至乾德初,歷年一千二百余,枯而復生。予皇佑初守成都,又八十年矣,新枝聳云,并舊枯干并存,若虬龍之形。

王建子衍,嗣于蜀,侈蕩無節,庭為山樓,以彩為之,作蓬萊山。畫綠羅為水紋地衣,其間作水獸芰荷之類,作折紅蓮隊,盛集鍛者于山內鼓槖,以長籥引于地衣下,吹其水紋鼓蕩,若波濤之起。復以雜彩為二舟,轆轤轉動,自山門洞中出,載妓女二百二十人撥棹行舟,周游于地衣之上,采折枝蓮到堦前出舟,致辭長歌復入,周回山洞。俄而唐莊宗遣使李嚴入蜀,復作此舞以夸之。嚴歸貢策,未幾滅王氏。

太平興國戊寅歲,程羽守益都,時立春在近,縣吏納土牛偶人于府門外,觀者頗眾,主人恐其為人所損,遂致廳事之左。適程出視事,怪問之,主者以對,程嘆曰:「農夫牧豎非升廳之人,兆見于此,不祥莫大焉。」當時聞之以為過論。至甲午歲,果有村氓叛,竊入據城邑焉。人亦服其理識。

成都有唐劍南西川安撫副使馮涓撰《重起中興草玄寺碑》,序會昌大中年釋寺廢興之事。其略云:「釋氏不可以終廢者,由學徒之心一也;國令不能以終行者,由時代之意殊也。」予讀之數四,亦詣理之言也。

故相陳堯佐既終,家居于鄭。翰林學士李淑知鄭州,諸子納其父行實于淑,求神道碑文。淑怨堯佐素不薦引,雖納其潤賂,文有譏薄之意。陳子哀訴,求為改削,淑終不從。其家恥不立石,因摭淑在鄭時《詠柴陵詩》奏之,云:「弄駟牽車挽鼓催,不知門外倒戈回。荒榛斷隴才三尺,剛道房陵半仗來。」淑自負文藻,急于柄用,眾惡其陰險,每入朝則搢紳為之不安。上漸知之,故久留外郡。其詩寔由怨懟而作,遂罷禁林,主鑰南都。淑上章自理不已,后因持服,遂留京師。

唐莊宗遣郭崇韜副魏王繼岌平蜀,既而疑崇韜,赤其族。俄又殺河中府冀王朱友謙三百口,又詔西京留守至洛守上東門,伺岐府節度使李從曮至,欲誅之,諸侯無不憂懼。闈尹縱權,倡優富寵,而師旅窮匱,恩賞不流,遂至貝州之亂。先是,蕃漢都總管宣武軍節度使李嗣源,本蕃人,姓名邈結烈,雖有佐命大功,莊宗既得天下,頗疑之,盡奪兵權,處以閑逸。至是聞變,急起嗣源將兵討之。洎至鄴,諸軍推以為主,嗣源涕泣,告其副霍彥威曰:「與君受命討賊,豈料天時人事如此。然諸軍只因饑寒思亂,當奏加恩賞,以圖安靖爾。」親衛指揮使元行欽不能審其由,徑奔洛陽告亂,涂中逢嗣源子金槍指揮使從璟,驅之同見莊宗,遂斬從璟,自將以御之。距汴城五十里,聞嗣源入汴,軍潰而歸洛。時屬中官乘驲就長安,殺偽蜀王衍一行。樞密使張居翰嘆曰:「上方寸已亂,一行五千余人,豈可盡殺?」乃改「一行」為「一家」。及「絳霄之禍」已三曰,而殺王衍一家使人方到長安,蜀人寃之。

慶歷中,有宋禧者為侍御史。禧介廉善士,學術議論則非其素。屬親事官謀亂,夜梯殿廡入禁中,垂致不測,既而擒獲。上驚怖累曰,厚飭宿衛,常有戒心。禧上言請市羅江狗置內中,以備守御。人皆傳以為笑,目之為羅江御史。未幾,罷出外任。噫!禧之意忠矣,而思之不精,遂取眾誚,言不可不慎也。

后唐明宗親討宣武軍節度使朱守殷,宿將,同光末,趙在禮鄴中亂,從明宗討伐。及人情變革,遂與霍彥威同立明宗。尋判諸軍諸衛事兼河南尹,旋除宣武軍節度使。時樞密使安重誨用事,汴之財利多遣中人筦榷之。守殷軍用不給,累表抗論,重誨既與復奪之,守殷不平,頗出怨言。重誨奏其反狀,明宗親帥師討之。車駕至汴,守殷自以本無不臣之意,為權臣誣奏,登城門望明宗扣頭,號哭稱寃。明宗思其功,許以開門自新,重誨已麾軍登陴,勢不可遏,城陷誅之。

章圣祥符中,行封祀之禮,興造宮觀以崇符端。時王旦作相,迎合其事,議者或非之。旦謂人曰:「自古帝王或馳騁田獵,或淫流聲色。今主上崇真奉道,為億兆祈福,不猶愈于田獵聲色之惑歟?」

宋庠、葉清臣、鄭戩及庠弟祁同年登第,皆有名稱。康定中,庠為參知政事,戩為樞密副使,清臣任三司使,祁為天章閣待制。趣尚既同,權勢亦盛,時人謂之「四友」。呂夷簡深忌之,指為朋黨。俄有無名子作謗,庠有「天下文章惟獨我,榜中龍虎更無人」之句,余韻甚多,深訐庠之私短。語寖上聞,乃盡罷四人為郡,仍降詔天下,戒朋比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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