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
梁徐勉為吏部尚書,嘗與門人夜集。客有虞皓,求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談風月,不宜及公事。時人服其無私。梁朱異方貴用事,賓客輻湊,欲引江子一為助。異,子一之姑夫也。子一知異不為物議所歸,未嘗造門。其高洯如此。
齊御史中丞顏見遠,梁武帝受禪,見遠不食,發憤數日而卒。武帝聞之曰:我自應天從人,何豫天下士大夫?而顏見遠乃至于此。
陶淵明侃之曾孫,自以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后代。自宋武帝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熙以前,明書晉氏年號。自永初以來,惟云甲子而已。
魏高道穆為御史中尉,帝姊壽陽公主行,犯清路。執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車。公主深恨,泣以訴帝。帝曰:高中尉清直人,彼所行者公事,豈可以私恨責之也。道穆后見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深以為愧。道穆免冠謝。帝曰:朕以愧,卿反謝朕。
北齊邢峙以經授皇太子,方正純厚,有儒者風。廚宰進食有邪蒿峙,令去之。曰:此菜有不正之名,非殿下宜食。文宣聞而嘉之,賜以被褥縑纊。北齊蘇瓊為清河太守,性清慎,不發私書。有沙門道研求謁,意在理債。瓊每見則談問元理,道研無由啟口。弟子問其故,研曰:每見府君,徑將我入青云間。何由得論地上事?遂焚債券。
陳蕭引為建康令,時宦者李善度蔡脫兒多所請托,引一皆不許。或諫曰:李蔡之權,在位皆憚,亦宜少為身計。引曰:吾之立身,自有本末,亦安能為李蔡致屈就?令不平不過免職爾。
唐高宗欲立昭儀武氏為后,長孫無忌數言不可。帝乃密遣使賜無忌金銀寶器各一車。
張易之昌宗嘗命畫工圖寫武三思、李嶠、蘇味道等十八人形像,號為高士圖,引朱敬則預其事,固辭不就。史以為高潔守正如此。
張易之誣魏元忠有不順之言,引張說令證之。說皇惑迫懼,宋璟曰:名義至重,神道難欺。必不可黨邪陷正,以求茍免。若緣犯顏流貶,芬芳多矣。或至不測,吾必叩閽救子,與子同死。努力,萬代瞻仰在此舉也。說感其言,及入,乃保明元忠,竟得免死。
張昌宗私引相工李宏泰觀占吉兇,言涉不順,為飛書所告。宋璟為中丞,請窮究。則天曰:昌宗已自首。璟曰:昌宗事露自陳,且謀反大逆,無容首免。請勒就御史臺勘鞫。則天不悅,楊再思遽宣敕,令璟出。璟曰:天顏咫尺,親奉德音。不煩宰臣,擅宣王命。則天意稍解,乃收易之等就臺。俄有敕特原之,令詣璟謝。璟拒而不見。
宋璟嘗侍宴朝堂,張易之兄弟皆為列卿位。舉箸待璟,久之方至。先執酒西向拜謝,飲不盡卮,遽稱腹痛而歸。
中宗時,韋月將告武三思與韋后通,三思諷有司論月將大逆不道,帝詔殺之。宋璟請付獄,帝怒,岸幘出側門,謂璟曰:朕謂已誅之矣,更何請也?璟曰:人言三思亂宮掖,陛下不問即斬之,臣恐有竊議者。故請按罪方行刑。帝愈怒,璟曰:請先誅臣,不然終不奉詔。帝乃免月將死,流之嶺南。張嘉貞后為相,閱堂案,見璟危言切議,未嘗不失聲嘆息。
李元纮為雍州司戶,太平公主與僧寺爭碾硙,元纮斷還僧寺。豆懷貞為雍州長史,懼太平公主勢,促令改斷。元纮大書判后曰:南山或可改移,此終無搖動。懷貞不能奪。
韓休為相,萬年尉李美玉得罪,上特令流之嶺外。休進曰:美玉位卑,所犯又非巨害,今朝有大奸尚不能去,豈可舍大而取小也?臣竊見金吾大將軍程伯獻,恃恩貪昌僭擬縱恣,臣請先出伯獻,而后罪美玉。上初不許之,休固爭曰:陛下若不出伯獻,臣不敢奉詔。上以其切直,從之。始蕭嵩以休柔和易制,引為同列。既知政事峭直,多折正嵩。宋璟聞之曰:不謂韓休,乃能如此仁者之勇也!上或宮中宴樂,及后苑游獵,小有過差,輒謂左右曰:韓休知否?言終,諫疏已至。上嘗臨鏡默然不樂,左右曰:韓休為相,陛下殊瘦于舊,何不逐之?上曰:吾貌雖瘦,天下必肥。蕭嵩奏事常順指,既退,吾寢不安。韓休常力爭,既退,吾寢乃安。吾用韓休,為社稷爾,非為身也。
宦官李輔國專權判行軍司馬,潛令官軍于人間聽察是非,謂之察事。忠良被誣構者繼有之。有所迫呼,諸司莫敢抗仰。御史臺大理寺重囚推斷未了,追去釋放,莫有違者。每日就銀臺門決天下事,便稱制敕禁中符印,悉佩之出入。凡敕輔國押署,然后施行。李峴為相,叩頭論輔國之罪,上悟,賞峴正直。輔國以此讓行軍司馬,請歸本官。察事等并停。
崔祐甫性剛直,遇事不回。為中書舍人時,中書侍郎闕,祐甫知省事,與宰相常袞不合。隴州貓鼠同乳,袞以為瑞,率百官稱賀。祐甫獨不賀。中官詰之,祐甫云:此物之失常也,可吊不可賀。貓當食鼠,今受人養育,職既不修,何異法吏不觸邪,強吏不捍敵?恐須申僉憲司,察聽貪吏,戒諸邊吏,毋失巡檄,使貓能致功,鼠不為害。代宗深嘉之。
興元元年,盧杞移知饒州。給事中袁高論其不可。張獻恭因紫宸殿對言高所奏至當。德宗未悟。獻恭復奏曰:袁高是陛下一良臣。德宗顧謂宰臣李勉曰:欲授杞一小州,可乎?對曰:陛下授大州亦可,其如士庶失望何?獻恭守正不撓如此。
張延賞與柳渾同在相位。延賞怙權矜已,而疾渾守正。俾其所厚,謂渾曰:相公舊德,但節言于廟堂,則重位可久。渾曰:為吾謝張相公,渾頭可斷,而舌不可禁也。竟為延賞所擠罷相。
朱泚盜據宮闕,源休勸泚偽迎鑾駕,陰濟逆志。乃遣其將韓旻疾趨奉天。時德宗蒼黃之中,未有武備,段秀實陷在賊中,以為宗社之危在頃刻,乃倒用司農印印符以追兵。旻至駱驛得符,軍人亦莫辨其印文,皇遽而回。秀實自度旻之來,已必死,明日泚召秀實議事,語至僭竊,秀實勃然,奪源休笏,唾泚面曰:狂賊,恨不斬汝萬段!遂擊之,泚舉臂自捍,才中其額,流血被面,匍匐而走。秀實遇害。
肅宗嘗不豫,太卜云祟在山川。王玙作相,遣女巫分行天下,令中使監之。所至因緣為奸。有一巫盛年美色,以惡少數十自隨,宿黃州傳舍。刺史左震晨至驛門,扄鐍不可啟,震破鎖而入,曳女巫階下斬之。所從惡少皆斃。閱其贓賂數十萬,震籍以上聞。仍以贓錢代貧民租稅。其中使遣歸京。肅宗不能詰。
肅宗欲大用李勉。會李輔國寵任,意欲勉降禮于已,勉不為之屈,竟為所抑,出歷汾虢刺史。后為相,盧杞自新州司馬除澧州刺史,袁高奏駁,遂授澧州別駕。勉謂德宗曰:眾人皆言盧杞奸邪,而陛下獨不知。此所以為奸邪也。時人多其正直。
杜亞為東都留守,誣大將令狐運為盜。朝廷遣御史楊寧按之。亞以為不直,密表陳之,寧遂得罪。上信而不疑,宰相以獄大宜審,命李元素覆按,乃就決之。亞迎路,以獄成告元素。元素驗之五日,盡釋其囚以還。亞又誣奏元素,元素奏未畢,上叱出之。元素曰:臣一出,不得復見陛下。乞容盡詞。上意稍緩,元素盡言運冤狀明白,上乃悟,曰:非卿孰能辨之。后數月,竟得真盜。元素由是為時器重,有美官缺,人必指元素。
李晟之子聽,為羽林將軍,有名馬。穆宗在東宮,令近侍諷聽獻之。聽以職總親軍,不敢從。及即位,擇太原帥,宰臣進擬,上皆不允,曰:李聽不與朕馬,是必可任。以為河東節度使。
杜黃裳為太常卿,方王叔文之盜權,黃裳終不造其門。嘗語其子婿韋執誼,令率百官請皇太子監國。執誼遽曰:丈人才得一官,寧可復開口議禁中事耶?黃裳勃然曰:黃裳受恩王朝,豈可以一官見買!即拂衣而出。尋拜平章事。
李藩為校書郎,王紹持權,邀藩一相見即用,終不肯。就為給事中制敕,有不可遂,于黃敕后批之。吏白:宜別連白紙。藩曰:別以白紙,是文狀。豈曰批敕耶?裴垍言于帝,以藩有宰相器,擢為平章事,與權德輿同在政府。河東節度使王鍔,遺賂權幸,有密旨王鍔可兼宰相,宜即擬來。藩遂以筆涂兼宰相字,卻奏入,云:不可。德輿失色,云:縱不可,宜別作奏,豈可以筆涂詔耶?藩曰:勢迫矣,出今日便不可上。日又暮,何暇別作奏?鍔命果寢。史云藩為相,材能不及裴垍,孤峻頗后韋貫之,然人物清整,亦其流也。
盧坦為中丞裴均為仆射在班逾位坦曰:姚南仲為仆射例如此均曰:南仲何人坦曰:南仲是守正而不交權幸者也
武儒衡字廷碩,氣直貌莊,言不妄發。相國鄭余慶不事華潔,后進趨其門者多垢衣敗服,以望其知。儒衡謁見,未嘗輒易所好,但與之正言直論。余慶亦重之。元稹依倚內官,得知制誥,儒衡深鄙之。會食瓜閣下,蠅集于上,儒衡以扇揮之曰:適從何處來,而遽集于此?同僚失色,儒衡意氣自若。
韋貫之為長安縣丞。德宗末年,京兆尹李實權移宰相,言其可否,必數日而詔行。有以貫之名薦于實者,答曰:是與吾同里,極聞其賢,但得識其面而薦之上。舉笏示說者曰:實已記其名氏矣。說者喜,驟以其語告于貫之,且曰:子今日詣實,而明日受賀矣。貫之唯唯,終不往,亦不遷。后相憲宗。
韋澳,貫之子也。兄溫與中丞高元裕友善,溫請用澳為御史,謂澳曰:高二十九持憲綱,欲與汝相面,汝必得御史。澳不答。溫曰:高君端士,汝不可輕。澳曰:然恐無呈身御史。竟不詣元裕之門。后為京兆尹,會宰相蕭鄴判度支,而戶部缺判使。澳對于延英。宣宗曰:戶部缺判使,澳對以府事。上言戶部缺判使者三,又曰:卿意何如?澳曰:臣近年心力減耗,不奈繁劇累。曾陳乞一小鎮,圣慈未垂矜允。上默然不樂。甥柳玼曰:舅特承圣知,延英奏對,恐未得中。澳曰:吾不為時相所信,忽自宸衷委以使務,必以吾他岐得之,何以自明?我意不錯,爾須知。時事漸不佳,是吾徒貪爵位所致,爾宜志之。后出鎮河陽,辭于內殿,上曰:卿自求便,我不去卿。
路隋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有以金帛謝除制者,必叱而卻之,曰:吾以公事接私財耶?終無所納。
韓愈與人交,榮悴不易。而觀諸權門豪士如仆隸焉。瞪然不顧。穆宗以愈為京兆尹,六軍不敢犯法。私相謂曰:是尚欲燒佛骨,何可犯之?
裴度為元稹所間,罷兵權,為東都留守。過京師朝見,先敘朱克融王廷湊暴亂河朔,受命討賊,無功行陳,除職東都,許令入覲。辭和氣勁,感動左右。度伏奏龍墀,涕泗嗚咽。穆宗為之動容。口自諭之曰:所謝知朕于延英待卿。初人以度無左右之助,為奸邪排擯,雖度勛德,恐不能感動人主。及度奏河北事,慷慨激切,揚于殿廷,在位無不聳動。雖武夫貴介,亦有咨嗟出涕者。
李甘字和鼎,大和中為侍御史,鄭注求入相,甘唱言于朝曰:宰相者,代天理物,先德望而后文藝。注何人,敢茲叨竊白麻。若出吾必壞之。會李訓亦惡注所求,相注之事竟寢。甘猶貶封州司馬。
崔從少以貞晦恭遜自處,不交權利。忠厚方嚴正,人多所推仰。階品合立門戟,終不之請。四為大鎮,家無妓樂,士友多之。
孔緯字化文,乾符中為御史中丞,緯器志方雅,疾惡如雦,既總憲綱,中外不繩而自肅。僖宗幸蜀,百寮以田令孜在上,左右意不欲行,皆以袍笏不具為詞。緯召三院御史謂之曰:吾輩世荷國恩,身居秋憲,雖六飛奔迫,而咫尺天顏。累詔追征,皆無承稟,非臣之義也。凡布衣交舊,猶緩急相救,況在君親?策名委質,安可背也。言竟泣下。三院云:聊營一日之費,俟信宿繼行。緯拂衣起曰:吾妻危疾,旦不保夕,丈夫豈以妻子之故,忘君父之急乎?公輩善自為謀,吾行決矣。行至褒中作相。孔氏子孫,元和后昆仲貴盛,至正卿方鎮者六七人,未有為宰輔者。至緯始在鼎司。
李輔國求為宰相,諷仆射聯章薦已。肅宗密謂宰臣蕭華曰:輔國欲帶平章事,卿等欲有章薦信乎?華不對,出問裴勉,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截,宰相不可得也。華復入奏,上喜曰:勉固堪大用。
顏杲卿為安祿山所擒,祿山面責之曰:汝昨自范陽戶曹,我奏為判官,遂得光祿太常二丞,便用汝攝常山太守。負汝何事,而背我耶?杲卿嗔目曰:我身為唐臣,常守忠義,縱受汝奏署,便合從汝反乎?且汝本營州一牧羊羯奴爾,叨竊恩寵,致身及此。天子負汝何事,而汝反耶?祿山怒甚,縛于東都中橋南頭從西第二柱,節解之。比氣絕,大罵不息。杲卿子泉明亦賢。
劉蕡文宗大和二年對制策,斥言宦官。考官不敢留蕡在藉中,物論喧然不平。守道正人傳讀其文,至有相感泣者。諫官御史,扼腕憤發,而執政之臣從而弭之,以避黃門之怨。惟登科人李郃曰:劉蕡不第,我輩登科,實厚顏矣。請以所授官讓蕡。事雖不行,人士多之。
中宗時斜封官皆不由兩省而授,兩省莫敢執奏。即宣示所司。吏部員外郎李朝隱,前后執破一千四百余人,怨謗紛然,朝隱一無所顧。
順宗時叔文之黨方盛,侍御史豆群奏屯田員外劉禹錫挾邪亂政,不宜在朝。又嘗謁叔文,揖之曰:事固不可知。叔文曰:何謂也?群曰:去歲李實怙恩挾貴,氣蓋一時。公當此時,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爾。今公一旦復據其地,安知路旁不復有如君者乎?韋執誼以群素有強直名,止之。
裴垍作相,器局峻整,人不敢干以私。嘗有故人子自遠詣之,垍資給優厚,從容款狎。其人乘間求京兆判司,垍曰:公才不稱此官,不敢以故人之私傷朝廷至公。他日有盲宰相憐公者,不妨得之。垍則必不可。
僧鑒虛自貞元以來,以財交權幸,受方鎮賂遺,厚自奉養,吏不敢詰。憲宗時,于頔以賂求出鎮,事發連鑒虛,權幸爭為之言。上欲釋之,中丞薛存誠不可。上遣中使詣臺宣旨,曰:朕欲面詰此僧,非釋之也。存誠對曰:陛下必欲面釋此僧,請先殺臣,然后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詔。上嘉而從之,杖殺鑒虛,沒其所有之財。
憲宗時柳公綽為京兆尹,公綽初赴府,有神策小將躍馬橫沖前導。公綽駐馬,杖殺之。明日入對延英,上色甚怒,詰其專殺之狀。對曰:陛下不以臣無似,使待罪京兆。京兆為輦轂師表,今視事之初,而小將敢爾唐突,此乃輕陛下詔令,非特慢臣。臣知杖無禮之人,不知其為神策軍將也。上曰:何不奏對?曰:臣職當杖之,不當奏。上曰:誰當奏者?對曰:本軍當奏。若死于街衢,金吾街使當奏。在坊內,左右巡當奏。上無以罪之,謂左右曰:汝曹須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裴均子持萬縑詣韋貫之,求作先銘。貫之曰:吾寧餓死,豈肯為此哉?
吐突承璀欲立圣德碑,請敕學士撰文,且言臣已具萬緡欲酬之。憲宗以命李絳,絳力陳立碑為非,詔毀碑樓。
韓公武以財結中外,戶部牛侍郎錢千萬,不納。穆宗大喜,以為相。乃僧儒也。
憲宗時吐突承璀方貴寵用事,為淮南監軍。李鄘為節度使,性剛嚴,與承璀元相敬憚,未嘗相失。承璀歸,引鄘為相。鄘恥由宦官進,及將佐出祖,樂作,鄘泣下曰:吾老安外鎮,宰相非吾任也。既至京師,辭疾不入見,不視事,百官到門者,皆不見。固辭相位。憲宗以為戶部尚書。
武宗聞揚州倡女善為酒令,敕淮南監軍選十七人獻之。監軍將請節度使杜悰同選,且欲更擇良家美女,教而獻之。悰曰:監軍自受敕,悰不敢預聞。監軍再三請之,不從。監軍怒,具表其狀。上覽表默然。左右請敕節度使同選。上曰:敕藩方選倡女入宮,豈圣天子所為。杜悰不徇監軍意,得大臣體,真宰相,朕甚愧之。遽敕監軍勿復選,擢悰為平章事。悰入謝,上勞之曰:卿不從監軍之言,朕知卿有致君之心。今相卿,如得魏征矣。悰佑之子,岐陽公主之夫。
憲宗為陳宏志所弒,宣宗疑郭太后預其謀。又宣宗之母鄭太后,本郭后侍兒,有宿怨,故宣宗即位,待郭太后殊薄。太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樓欲自隕。宣宗聞之,大怒。是夕太后崩。外人頗有異論。宣宗以鄭太后故,不欲以郭后袝憲宗。有司請葬景陵外園,禮院檢討官王皞奏:宜合葬景陵,神主配憲宗室。奏入,宣宗大怒,宰相白敏中召皞詰之,皞曰:太皇太后,汾陽王之孫。憲宗在東宮,為正妃。逮事順宗為婦,憲宗厭代之夕。事出曖昧,太皇太后母天下,歷五朝,豈得以曖昧之事,遽廢正嫡之禮乎?敏中怒甚,皞詞氣愈厲。諸相會食,周墀立于敏中之門以候之。敏中使謝曰:方為一書生所苦,公但先行。墀入,至敏中廳,見皞爭辨方急。墀舉手加額,嘆皞孤直。明日,皞貶句容令。懿宗時,皞還為禮官,申抗前論,卒以郭后袝廟。
昭宗在鳳翔,韋貽范為相,多受人賂,許以官。既丁母憂,日為債家所噪,故急于起復。日遣人詣兩中尉樞密及李茂貞求之。命翰林學士韓渥草貽范起復制,渥曰:吾腕可斷,此制不可草。即上疏論貽范遭憂未數月,遽令起復,實駭物聽,傷國體。學士院二中使怒曰:學士勿以死為戲。渥以疏授之,解衣而寢。二使不得已,奏之上,即命罷草。仍賜敕褒美之、
后唐李愚,行高學贍,有史魚蘧瑗之風。侃然正色,不畏強御。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輩皆致拜,惟愚長揖。梁末帝責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猶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爾何傲耶?對曰:陛下以家人禮兄,振等私臣,臣居朝列,與王無累,安敢諂事?其剛毅如此。
蜀主心李昊領武信節度使右補闕,李起上言,故事宰相無領方鎮者。蜀主曰:昊家多冗費,以厚祿優之爾。起性悻直,李昊嘗語之曰:以子之才,茍能謹默,當為翰林學士。起曰:俟無舌,乃不言爾。
雅量
宋徐羨之起自布衣,又無學術,直以局度。一旦居廊廟,朝野推服,咸謂之有宰臣之望,沉密寡言,不以憂喜見色。頗工弈棋,觀戲常若未解。當世倍以此推之。傅亮蔡郭常言:徐公曉萬事,安異同常。與傅亮謝晦宴聚,亮晦才學辨博,羨之風度詳整,時然后言。鄭鮮之嘆曰:觀徐傅言論,不復以學問為長。
梁武帝開講于同泰寺,會者數萬人,南越所獻馴象,忽狂逸。眾皆駭散,惟臧盾裴之禮嶷然不動,帝甚嘉焉。
宋明帝賜王景文死,敕至之夜,景文在江州,方與客棋。看敕訖,置在局下,神色恬然。爭劫竟,斂子納奩畢,徐謂客曰:奉敕見賜以死。方以敕示客。乃默啟答曰:敕舉賜鴆,謂客此酒不可相勸,自仰而飲之卒。
齊蕭鏗左右誤排楠瘤屏風倒,壓其背。顏色不異,言談無輟。隋牛宏弟弼,好酒而酗,常醉,射殺宏駕車牛。宏還宅,其妻迎謂曰:叔射殺牛。宏聞無所怪,問直答曰:作脯。其妻又曰:叔忽射牛,大是異事。宏曰:已知。顏色自若,讀書不輟。其寬和如此。李元道嘗事李密為記室,密敗,官屬為王世充所虜,余人懼死,皆達旦不寢。獨元道起居自若,曰:死生有命,非憂可免。眾服其識量。
唐劉仁軌戴至德,高宗時同為仆射,更日受牒,訴仁軌常以美言悅人,至德必據理詰難。由是譽皆歸仁軌。有嫗陳牒,誤詣至德,覽之未終,嫗曰:本謂是解事仆射,乃是不解事仆射。歸我牒。至德笑而授之。時人稱其長者。
李昭德婁師德同秉政,俱入朝。師德體肥行緩,昭德屢待之不至,怒罵曰田舍夫。師德徐笑曰:師德不為田舍夫,誰當為之?其弟除代州刺史,將行,師德曰:吾備位宰相,汝復為州牧,寵榮過盛,人所疾也。將何以自免?弟長跪曰:自今雖有人唾其面,某拭之而已,庶不為兄憂。師德愀然曰:此所以為吾憂也。唾汝面,怒汝也。汝拭之,乃逆其意,所以重其怒。夫唾不拭而自干,當笑而受之。后討吐蕃兵敗,師德坐貶原州員外司馬,因署移牒。驚曰:官爵盡無耶?既而曰:亦善亦善。不復介意。
唐許圉師,嘗有官吏犯贓事露,圉師不令推究,但賜清白,詩以激之。犯者愧懼,遂改節為廉。
河間王孝恭討輔公祏,李績等并受孝恭節度。將發,與諸將宴集,命取水,忽變為血。在坐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徐諭之曰:公祏惡積禍盈,今承命致討,碗中之血,授首之征也。遂盡飲而罷。人服其識度能安眾,竟擒公祏。
裴行儉平敵,大獲瑰寶,蕃酋將士愿觀之,行儉設宴出之。有瑪瑙盤廣二尺余,文彩殊絕。軍吏王休烈捧盤歷階,足跌碎之。休烈皇恐叩頭流血。行儉笑曰:非爾故也,更不形顏色。有醫人合藥,失犀麝而逃。令史試賜馬,馬倒毀鞍而竄行,儉曰:皆失誤爾。遣人招致,待之如故。
魏元忠陷周興獄,詣市將刑,則天以元忠嘗有功,特免死配流貴州。承敕者將至市,先令傳呼監刑者遽釋元忠令起。元忠曰:未知敕虛實,豈可造次?徐待宣敕,然后起謝。觀者咸嘆其臨刑而神色不撓。
狄仁杰未入相時,婁師德薦之。及仁杰為相,不知師德薦已,數排毀之,令充外使。則天出薦表示之,仁杰大慚。謂人曰:吾為婁公所容如此,方知不逮婁公遠矣!
郭元振就突厥首領烏質牙帳,計議軍事。時大雪,元振立于帳前,未嘗移足。烏質年老,不勝苦寒。會罷而死。其子娑葛以元振故殺其父,謀勒兵攻之。或勸元振夜遁,元振曰:吾以誠信待人,何所疑懼?且深在寇庭,遁將安適?乃安臥帳中。明日親入軍帳,哭之甚哀。娑葛感其義,復與通好。
賈耽在滑州,與淄青李納相鄰。納時雖外奉朝旨,而常蓄并吞之謀。淄青歸卒數千人,路由滑州。大將請館之城外。耽曰:與我鄰道,奈何野處?其兵遂館之城內。淄青將士皆心服之。耽善射好獵,每出畋不過百騎,往往獵于李納之境。納聞之大喜,心畏其度量,不敢異圖。
汴州節度使李萬榮病甚,鄧惟恭自領州事。朝廷以董晉為汴帥。晉將傔從十余人赴鎮。至鄭州,宣武迎候將吏無至者。官吏皆懼,勸晉遲留以候事勢。晉云:準敕赴官,何可妄為逗留?人皆憂其不測,晉獨恬然。未至汴州十數里,惟恭方來。晉俾其不下馬,既入,仍委惟恭以軍政。眾服。晉達于事體機變,莫測其深淺也。
陸贄出李吉甫為明州長史。久之遇赦,起為忠州刺史。時贄以謫在忠州。議者謂吉甫,必逞憾于贄,重構其罪。及吉甫至部,與贄甚歡,不以宿嫌介意。
張建封死,杜兼誣奏李藩搖動軍中。德宗大怒,密詔杜佑殺之。佑素重藩,懷詔旬日不忍發。因引藩,論釋氏曰:因報之說信有之否?藩曰:信然。曰:審如此,君宜遇事無恐。因出詔,藩覽之無動色。曰:某與兼,信為報也。佑曰:慎勿出口。吾已密論持百口保君矣。德宗怒不解,追藩赴闕。及召見,望其儀形,曰:此豈作惡事人耶。除校書郎。
歸登自右拾遺轉右補闕,三任十五年。同列常出其下者,多以馳騖至顯官。而登與右拾遺蔣武退然自守,不以淹退介意。嘗使僮飼馬,馬踶僮,僮怒擊折馬足。登知而不責。晚年頗好服食,有饋金石之藥者,且云先嘗之矣登。服之不疑,藥發毒幾死,方云未之嘗。他人為之怒,登無慍色。常慕陸象先之為人,議者以為登過之。
錢徽為禮部侍郎,段文昌、李紳皆以私書保薦人求名第,徽俱黜之。文昌、紳大怒。文昌鎮蜀辭日,面奏徽所放進士不公。徽坐貶為江州刺史。或令徽以私書進呈,徽曰:茍無愧心,得喪一致。修身謹行,安可以私書相證耶?令子弟焚之。人士稱徽長者。
裴度在中書,左右忽白失印。聞者失色,度飲酒自如。頃之,左右白曰:復于故處得印。度不應。或問其故,度曰:此必吏人盜之,以印書卷爾。急之則投諸水火。緩之則復還故處。人服其識量。
裴度之平淮西,領洄曲降卒萬人。入蔡,又以蔡卒為牙兵。或以為反側之子,其心未安,不可自去其備。度笑而答曰:吾受命為彰義軍節度使,元惡就擒,蔡人即吾人也。蔡之父老無感泣。申光之民即時平定。
孔述睿為史館修撰,性謙和退靜,與物無競。每親朋集會,恂恂似不能言者。人皆敬之。時令狐峘亦充修撰,與述睿同職,多以細碎之事侵述睿。述睿皆讓之,竟不與爭。時人稱為長者。
陽城召為諫議大夫,見諸諫官紛紜言事,細碎無不聞達,天子厭苦之。而城方與二弟痛飲,人莫窺其涯際。有謁城者,城引之與坐,輒強以酒。客辭,城輒自飲。客不得已,乃與城酬酢。或客先醉仆于席上,或城先醉臥客懷中,竟不能聽客語。城約其二弟云:吾所得月俸,汝可度吾家有幾口,月食米當幾何,貿薪菜鹽凡用幾錢。先具之,余悉以送酒家,無留也。
楊行密馳射武伎,皆非所長。而寬簡有智略,善撫士卒,與同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斷馬鞦,取其金。行密知而不問。他日復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
裴度不信術數,不好服食。每語人曰:雞豬魚蒜,逢著則吃。生老病死,時至則行。
處士丁重能閱人。觀于琮,謂路巖曰:某比不熟識于侍郎。今日見之,風儀秀整,禮貌謙抑,如百斛重器,所貯尚空其半,安使不益于祿位哉?茍逾月不居廊廟,則某無復更至門下矣。其后浹旬,于果登臺鉉。
魏銀槍軍最為兇悍。唐莊宗為晉王時,張彥作亂,引五百人謁王。王斬張彥及其黨七人,余眾股栗。王召諭之曰:罪止八人,余無所問。自今當竭力為吾爪牙。眾皆拜伏呼萬歲。明日,王緩帶輕裘而進,令張彥之卒擐甲執兵,翼馬而從,仍以為帳前。銀槍軍眾心由是大服。
石晉安彥威,少帝母安氏近屬也。帝以渭陽待之,而彥威未嘗掛于齒牙。及卒,太妃親至彥威汴京舊第,預其喪事,人方知為太妃之親。聞者服其謹重。
后唐明宗時,史圭為右丞判銓事。馮道在中書,以堂判衡銓司所注官。圭怒力爭之,道亦微有不足之色。圭后罷免。晉高祖登極,征為刑部侍郎,判監鹽鐵副使,皆道之奏請也。圭方愧度量不及道遠矣。
石晉時,馮道出鎮同州。胡饒時為副使,道以重臣,希于接狎,饒忿之。每乘酒于牙門詬道,道必延入,待以酒肴,致敬而退。道謂左右曰:此人為不善,自當有報。吾何怒焉?后作亂被殺。馮道、趙上交、王度迎劉赟為漢嗣。既而周太祖已副推戴,左右知其事變,欲殺道等。上交、度皇怖不知所為,惟道偃仰自適,略無懼色。尋亦獲免焉。道微時常賦詩云:終聞海岳歸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至是其言驗矣。
五代周鄭仁誨初事唐驍將陳紹光,紹光恃勇使酒,嘗乘醉抽劍將倳刃于仁誨,左右無不奔避。惟仁誨端立以俟,略無懼色。紹光擲劍于地,曰:汝有此器度,必當享人間富貴。后至樞極。
錢镠與羅隱唱和,隱好譏諷,言镠微時騎牛操挺之事。镠怡然不怒,其通恕如此。然又有人獻詩于镠者,云:一條江水檻前流。镠以為譏已,殺之。
唐明宗詔張從賓發河南兵數千擊范延光,遂與延光同反,引兵入洛陽,又扼汜水關,將逼汴州。時羽檄縱橫,從官在大梁者無不惱懼,獨桑維翰從容指畫軍事,神色自若。接對賓客,不改常度。眾心差安。維翰嘗一制指揮節度使十五人,無敢違者,時人服其膽略。
石晉以劉知遠為河東節度使,知遠微時,為晉陽李氏贅婿,常牧馬犯僧田。僧執而笞之。知遠至晉陽,首召其僧,命之坐,慰諭贈勞。眾心大悅。
石晉高祖時,張彥澤殘虐不法,刑部郎中李濤伏閣極論彥澤之罪,語甚切至。彥澤削一階降爵一級。及契丹入京師,彥澤恣行殺戮,士民不寒而栗。濤時為中書舍人,謂曰:吾與其逃于溝瀆而不免,不若往見之。乃投刺謁彥澤,曰:上疏請殺太尉人,李濤謹來請死。彥澤欣然接之,謂濤曰:舍人今日懼乎?對曰:濤今日之懼,亦猶足下昔年之懼也。鄉使高祖用濤之言,事安至此!彥澤大笑,命酒飲之。濤引滿而去。旁若無人。
江南李氏齊王景遂為皇太弟。嘗與宮僚宴集、贊善大夫張易有所規諫,景遂方與客傳玩玉杯,弗之顧。易怒曰:殿下重寶而輕士!取杯抵地碎之。眾皆失色,景遂斂容謝之。
箴規
齊王儉少時,叔父僧虔曰:我不患此兒無名,政恐名太盛。
王忱嗜酒,醉輒累旬。范泰規之,以為酒既傷生,所宜深戒。其言甚切。忱嗟嘆久之,曰:見規者眾,未有若此者也。
隋焬帝時,五月五日,百僚上饋,多以珍玩。蘇威獻尚書一部,微以諷帝。帝意不平。
隋煬帝時蘇威見宮中以銀為幔鉤,因盛陳節儉之美,以諭上。上為之改容。雕飾舊物,悉命除毀。
唐劉子翼性不容非。門僚有短,常面折之。友人李百藥常稱曰:劉四雖復罵人,人都不恨。
元宗欲討吐蕃,張說密奏,乞與通和,以息邊境。元宗不從。及瓜州失守,王君奐計之,說因獲嶲州斗羊表獻之,以申諷諭。曰:使羊能言,必將曰若。斗而不解,立有死者。所賴至仁無殘,量力取歡焉。元宗深悟其意。
韓滉專政,每奏事,或日旰他相充位而已。柳渾雖滉所引,心實惡之。正色議滉曰:先相公以狷察為政,不滿歲罷相。今相公杖吏省中至死。省中非刑人之地,奈何蹈前非而又甚焉?滉感悟愧悔,為霽威焉。
德宗令王叔文直東宮,太子欲言宮市之敝,人皆贊美,叔文獨無言。罷坐,太子謂叔文曰:君獨無言,何也?叔文曰:太子視膳問安外,不合輒預他事。陛下在位歲久,如小人離間,謂殿下收取人心,則安能自解?太子謝之曰:茍無先生,安得聞此言。
陸贄以受人主殊遇,不敢愛身。事有不可,極言無隱。朋友規之,以為太峻。
湖南觀察辛京杲,嘗以忿怒殺人,論合死。德宗從之。忠臣奏曰:京杲合死久矣。上問之,對曰:渠伯叔某,于某處戰死。兄弟某,于某處戰死。渠嘗從行,特不死,是以知渠合死久矣。上亦閔然,改授王傅而已。
蔣文本名武,因憲宗召對,奏曰:陛下已誅群寇,偃武修文。臣名于義未允,請改名文。上忻然從之。時帝方用兵兩河,文亦因此諷諭耳。
穆宗問禳災祈福其可必乎,韋綬對曰:齊景一言,而星退三舍。此禳災以德也。漢文除祝言福,不可求致也。如失德以祈災消,媚神以求福至,神茍有知,當以致譴,非其禳之道也。時人主失德,綬因以諷之。
高宗出獵,在途遇雨,問油衣若為得不漏,谷那律曰:能以瓦為之,必不漏矣。意欲上不畋獵。高宗悅,賜物二百段。
齊高帝幸華林園宴集,使群臣效伎藝。褚彥回彈琵琶,王僧虔柳世隆彈琴,沈文季歌子夜來,張敬鼠舞。王儉曰:臣無所解,惟知誦書。因跪上前誦相如封禪書。上笑曰:此盛德之事,吾何以堪之。
中宗數引近臣及修文學士,與之宴集。令各效伎藝以為笑樂。張錫為談容娘舞,宗晉卿舞渾脫,張洽舞黃獐,杜元炎誦婆羅門咒,李行言唱駕車西河,盧臧用效道士上章。郭山惲獨奏曰:臣無所解,請誦古詩兩篇。帝從之,于是誦鹿鳴蟋蟀之詩。未畢,中書令李嶠以其詞有好樂無荒之語,恐忤旨,遽止之。翌日,帝降詔褒美曰:志在正時,潛申規諷,謇謇之誠彌切,諤諤之操逾明。賜時服一副。
穆宗見夏州觀察判官枊公權書跡,愛之。以為右拾遺翰林侍書學士。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甩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筆諫也。
后唐豆盧革為中山王處直辟客,因牡丹會賦,詩諷處直,以桑柘為意,言甚古雅
蜀主王衍奢縱,嘉州司馬劉贊獻后主三閣圖,并作歌以諷。
唐明宗與馮道語及年榖屢登,四方無事。道曰:臣常記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歷井陘之險。臣憂馬蹶,執轡甚謹,幸而無失。逮至平路,于轡自逸,俄至顛隕。凡為天下亦猶是也。上深以為然。上又問今歲雖豐,百姓贍足否,道曰:農家歲兇,則流于餓殍。歲豐,則傷于榖賤。豐兇皆病,惟農家為然。嘗記進士聶夷中詩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榖。醫得眼下瘡,剜卻心頭肉。我愿君王心,化為光明燭。不照綺羅筵,惟照逃亡屋。語雖鄙俚,曲盡田家之情狀。農于四民之中最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命左右錄之,常諷誦之。石晉和凝為端明殿學士,大署其門:不通賓客。前耀州團練推官襄邑張誼,致書于凝,以為切近之職,為天之耳目,宜周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絕賓客?身為便,如負國何?凝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