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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張勛既擁廢帝復辟,宣言于眾曰:“今后凡京中各部衙門,所雇用之侍從人等,悉以有辮者充之。”于是京中引車賣漿者流,茍有豚尾者,無不踴躍投效,張來者不拒,優給雇資。其部下六千辮子軍,利其值,有脫軍衣釋槍械改易名姓、廁身其間者,勛不知也,喜謂左右曰:“我說人心不忘故主,今日果應其言。不然,那里來這許多有辮子的人呢?”言訖,掀須狂笑,樂不可支。

翁叔平同禾、張孝達、端午橋輩,頗好古學,喜收藏,一時都中古籍、金石、碑刻搜羅殆盡。外省屬吏欲藉內僚為援引,往往以金石書翰代土儀,頗投時好。聞某太守至京師,攜《欽定四庫全書提要》一部送某相國,外自署“宋板四庫全書”六字,付琉琉廠裝潢。及呈時,某相國笑曰:“《提要》為本朝著作,君從何得此宋板也?此乃無價瑰寶,實不敢收。”某大慚而出。

葉志超兵敗平壤,逛奔以還,惶遽中失履,以襪行。蒯禮卿京卿笑云:“所謂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八國聯軍入都后,李鴻章為全權大臣,入都議約。每一條例,皆幾經商酌而后定。及全文錄出,示意吾國,其言曰:“但得諭旨照準,現時撤兵,節令正好。若交炎夏,便不能行,須遲至九、十月以后。遲一日,則多費百萬,秋后須多一百余兆”云。李為代奏,奉旨俞允。建德周玉山制軍時為直隸布政使,嘆曰:“誰為全權大臣者?直畫諾大臣而已!”

京師輿夫四名,諺云:“頭一個洋洋得意,第二個不敢泄氣,第三個渾天黑地,第四個不知那里。”談者比以軍機大臣。

張勛復辟,康有為奉詔,以一品服色往,見者知其未脫草野之氣,莫不匿笑。當道不得已,賜以頭品秩,有為奔走經年,他無所得,僅頂帶榮身而已。梁啟超云:“將帥則烏云瘴氣、幾榻煙霞;謀臣則巧語花言,一群鸚鵡。”不為有為稍留余地。

石達開孑身就俘,就死之日,駱文忠秉章言曰:“石某,今日就戮,為汝想,亦殊值得。計自起事以來,蹂躪數省,我方封疆大吏,死汝手者三人。今以一死完結,抑何所恨!”石笑曰:“是俗所謂成則為王,敗是為寇也。今生你殺我,安知來生我不殺汝耶?”下階,步略緩,其兩屬下之亦被俘者左右侍立,且曰:“仍主帥請前。”遂就戮。

光緒漸行新政,合肥李文忠公(鴻章)洞悉東西各國情形,然其督直隸,于新政則若不甚措意。南皮張文襄公(之洞)督兩湖,則百端具舉,惟所辦又未盡愜人意。有評兩公者曰:“張南皮閉目而奔,李合肥張目而臥。”又西林岑云階制春煊,與項城(袁世凱)、南皮同負時望,有評三公者曰:“南皮有學無術,項城有術無學,西林不學無術。”人亦多推為確論。

常熟翁叔平(同禾)相國,被黜編管后,在籍深自韜晦,年七十余,卒于家。易簀之際,口占絕命詞示后嗣曰:“七十年來事,蒼茫到蓋棺。不將兩行淚,輕為汝曹彈。”無限深情,令人讀之,有“江上峰青”之感。

陜西北一帶多流沙,隨風遷移,聚散無定,民間田廬,往往被其湮沒,且至成災者。樊云門(樊山)先生官陜西布政時,有某縣稟報沙災,其事由數語最奇特。語云:“稟為縣境忽來流沙一股,始則沒城足,旋即齊城腰,繼且跨城肩,熱將來城頂,請派兵兩營,前來拿沙由。”云門得此稟,援筆批云:“沙可拿乎?此創聞也。”作《拿沙賦》以當批,有四句云:“似此狂沙,非拿不可,通稟拿沙,沙何處躲?”

梁任公亡命日本,嘗題神戶中華會館聯云:“擅方壺圓嶠之奇,海氣百重,此間自辟神仙府;繼舜水梨洲而至,齊煙九點,終古無忘父母邦。”

清德宗(光緒)聰穎好讀書,尤留心外事,顧受制于慈禧,計不得逞。翁常熟、孫壽州同為師傅,諗帝有改革政治之決心,頻以強鄰陰謀、生民疾苦上達睿聽。光緒長太息曰:“朕豈為亡國之君哉!朕豈為亡國之君哉!”

翁叔平相國(同禾)書法冠絕一時,居京師,索書者戶限為穿,相國苦之。某京卿持團扇乞書,相國大書“山窮水盡”四字,某慚而毀之。蓋其人久無差缺,境況蕭條,方以事干求。

張幼樵佩綸以馬尾之敗褫職,李合肥雅重其才,延之入幕。有愛女年近不惑,猶閨中待字,因使執贄焉。女公子詩文俱佳,師生時有唱和。一日合肥詣書齋,張對之曰:“女公子不櫛進士也。”合肥笑容滿面曰:“師譽弟子逾量,吾女曷敢當此?”時張年將花甲,續弦之念甚熾,同事于晦若侍郎,以蹇修自任,致詞合肥,合肥欣然諾。張乃剃須納采,由西席為東床。好事者以聯嘲之曰:“老女配幼樵,無分老幼;東床即西席,不是東西。”

丁未,徐錫麟刺殺皖撫恩銘,滿大臣如驚弓之鳥,談虎色變,胥有戒心,端方為甚。其有金陵,提學使陳伯陶以事進謁。時天氣燥熱,陳俯身向靴囊取折扇,端方驚起,狂呼曰:“子勵(陳字)胡為者?”陳抽扇出,徐曰:“持此取涼耳,帥座曷惶恐乃爾?”方郝然復坐,不能出一詞。

趙次珊(爾巽)待屬吏素嚴劾,某撰一聯諷之曰:“爾小生,生來刻薄;巽下斷,斷絕子孫。”次珊見之,易曰:“爾小生,生來秉性;巽下斷,斷不容情。”

張季直(謇)好作諧語,出言成趣。科舉時,戲對其西席某曰:“君名場蹭蹬,蓋屁股未嘗紅腫耳!”某大駭,面有不豫色。季直曰:“君毋駭。君不聞板子頭上出狀元之語耶?予髫齡,好登山遠眺,竟日始歸。師以逃學嚴責,必令露體受笞。予仿佛憶之,其數不在庚子賠款下也。”某適午餐,而飯噴矣。

季直嘗為袁項城(世凱)師。尺箋往來,項城向以“夫子”稱之。既顯貴,改稱“季老”。迨為元首,更易稱為“季兄”。先生以書詰之曰:“公之地位逾高,對某之稱謂跡逾卑。師降為老,老易為兄,不知兄又將變為何?”項城不能答。

曹錕性躁急喜怒,一言不合,便至動手。其任第三鎮統制時,有人密告某軍械官舞弊營私,曹大怒,立縛之,自打軍棍數十。旋悉事莫須有,遂升某為管帶,且慰之曰:“吾輕信人言,打爾屁股,良用歉然!今爾屁股已消腫否?諺云:‘越打越發’,已升爾官矣。”

王壬秋好詼諧,主講長沙某書院時,有瀏陽某增生,釋瀏字義曰:“瀏與快通。”先生援筆批曰:“瀏與快通,則瀏陽可作快陽矣?快陽有此增生也,何患不快中哉!”

壬秋入都見項城,呼之曰:“老弟。”項城以壬老稱之,先生不悅,嘗對人曰:“項城稱余曰壬老,不知其祖端敏公甲三與余交綦篤,不稱太世叔,而曰老,非禮也!”聞者唯唯。

汪逆精衛盤踞滬西時,穴居如鼠,而其人雅慕袁世凱,屢以為言。遂亦有人制一聯嘲之:“國祚不長,八十幾日袁皇帝;封疆何仄,三兩條街汪政權。”

王小航,名照。戊戌政變前,以禮部主事資格條陳新政,勸光緒出洋游學。其提倡白話文,據其自言,約早于胡適之二十年,嘗以舊作《廉孝子傳》授予副刊發表,記其中有數語曰:“孝子每日對父遺像,依時進盤?茶飯如生時,呼曰:爸爸吃飯啊!爸爸洗臉啊!”以此文體為人作傳,當時已目為革命之新兵矣。

梁鼎芬與章太炎共談,評可當世之維新人物,梁曰:“康有為霸氣縱橫,不失為一佳士,惟深沉不可測,傳其頗有做皇帝之野心,君識其人,亦謂可信否?”太炎大笑答曰:“君誤矣,皇帝人人可做,康有為如僅圖為皇帝,尚不足為異,最荒謬者,則其人竟妄想欲為教主也!”

郭沫若、郁達夫所為文熱情奔放,達夫好于文中連用“啊啊”二字,沫若則善用“喲”字,如“妻喲”、“仿吾喲”之類,取二君作品驗之,幾無頁不可得其例證。又吳老稚暉筆調甚辣,亦有一習慣,喜于文中連用“呸呸呸”三字,讀時遂益覺聲容并茂。有好事者乃作一詩調侃三公,末二語云:“各有新腔驚俗眾,郁啊郭喲稚暉呸”也。

蔡孑民(元培)門生滿天下。先生性和易,少言笑,而有時作語極風趣,北大同學會曩在京中,每逢五月四日必盛宴同學而捧先生為上座,年年如此,先生頗憊苦之,一次戲語鄰席曰:“吾輩此日真成吃‘五四’飯矣!”一座啞然。

林畏廬門下有二士,皆權熱不可一世,一為徐又錚(樹錚),一則梁逆鴻志。梁逆與其兄白原同納贄林門,而畏翁不喜之,偶見梁作詩有“漸老從亡妾,還翻未讀書”句,以為峻刻過甚,非端士之吐屬,梁逆亦不甚過從。又錚雖拜門少晚,而執禮甚恭,嘗牽引畏翁少子出為小官,畏翁溺愛此子,不能禁也。安福系盛時,或問畏翁:“二門生如何孝敬?”畏翁苦笑曰:“我有一子,一門生教之做官,一門生教之嫖妓而已。”

太炎先生晚年,性氣稍和而態甚莊肅,一日與黃季剛同坐閑話,忽發問曰:“季剛汝試答我,婦人身上諸物,以何物為最美乎?”季剛忍俊不禁,則徐徐答曰:“未知也,先生之見何如?”太炎先生欣然曰:“以我觀之,婦人之美,實在雙目。”季剛大笑起曰:“人謂先生癡,據此以觀,先生何當癡也?”

章太炎初為俞曲園弟子,后既向心革命,對學術之認識亦一變,遂作《謝本師》之文,否認此一重師弟關系,文載《章氏文鈔》中,譎麗可誦。

周樹人、作人旅東京時,從太炎學古文,崇拜先生甚至,作人以古文譯歐人名作甚多,即系受太炎之影響,后雖參加陳(獨秀)、胡(適之)文學革命之壁營,漸與其師異趣,然師生之誼未絕也。迨太炎依附孫傳芳,投壺復古,作人乃仿太炎謝俞氏之例,亦作《謝本師》文,載《語絲》周刊,大詆太炎。

抗戰發動以后,北平群鬼幢幢,作人亦被累于日婦,不能自衤暴其清白,輿論甚不恕之,于是北大某生嘗從作人習文藝者,亦作《謝本師》之文,以作人施于太炎者施之作人焉。

袁世凱既為總統,復謀稱帝,欲網羅全國士俊為己助,至少求其不為梗。章太炎先生以此因緣,被征入都。某日行過新華門,忽自拭其目,大聲讀曰:“新莽門!”同行者皆失色。

壬寅年,張文襄督鄂時,舉行慈禧太后萬壽,各衙署懸燈結彩,鋪張揚厲,費資鉅萬。邀請各國領事大開筵宴,并招致軍界、學界,奏西樂,唱新編愛國歌。辜鴻銘時在座陪宴,謂學堂監督梁某曰:“滿街都是唱愛國歌,未聞有人唱愛民歌者。”梁某曰:“君胡不試編之?”

辜略一佇思,曰:“余已得佳句四句,君愿聞之否?”曰:“愿聞。”辜曰:“天子萬年,百姓花錢;萬壽無疆,百姓遭殃。”座客嘩然。

郭筠仙侍郎,名嵩燾,出使西洋,見各國風俗之齊整,回國語人曰:“孔孟欺我也。”

有客問辜鴻銘曰:“張文襄學之不化,于何處見之?”曰:“文襄帥天下以富強而富強未見,天下幾成餓殍。此蓋其知有國而不知有身,知有國而不知有民也。即此可見其學之不化處。”

陳立秋侍郎名蘭彬,出使美國。有隨員徐某,夙不諳西文。一日,持西報展覽頗入神,使館譯員見之訝然曰:“君何時已諳悉西文乎?”徐曰:“我固不諳。”譯員曰:“君既不諳西文,閱此奚為?”徐答曰:“余以為閱西文固不解,閱諸君之翻譯文亦不解。同一不解,固不如閱西文之為愈也。”

張之洞胞弟之淵,為候補道,辦大厘金、糧臺,虧空巨帑,廷寄派大員查辦;之淵畏罪,吞金死。梁節庵(名鼎芬)胞弟鼎囗,為湖北知縣,亦辦大厘金,亦因大虧空,吞金自殺。之洞與節庵話及家世,流涕不置,白日看云,無弟可憶也。時有縣丞稟見,名梁鼐芬者,之洞持手板,連呼梁鼐芬者三四,不問一語而入,見節庵曰:“汝今有弟矣,梁鼐芬也。”

張之洞曾謂王湘綺云:“我為博學,君為鴻詞,合為一人,始可應博學鴻詞考試。”湘綺答曰:“若必如此,又從何處得同考之人?

王湘綺長公子名伯諒,性極迂拙。其弟子張正陽,則貌愚而心實巧。一日,侍坐湘綺樓,湘綺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是為王伯諒。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是為張正陽。孔子以為難者,我皆教之,難矣!”

蕭少玉為湘綺弟子,嘗隨湘綺至鄂,便謁張之洞,即為湘綺呈名片。閽者問曰:“老者何人?汝又何人?”少玉答曰:“請謁者王舉人,傳帖者蕭舉人。”

之洞俱延入,以上賓禮之。

湘綺先生在船山時,湖南巡撫陸春江赴衡拜謁,先生不納。陸去半日,先生買小舟追百余里回拜。或以問,答曰:“前之不納,示不敢當,后之遠追,又以示敬。”

湘綺先生在船山時,湖南巡撫陸春江赴衡拜謁,先生不納。陸去半日,先生買小舟追百余里回拜。或以問,答曰:“前之不納,示不敢當,后之遠追,又以示敬。”

某次課期,王湘綺先生出賦題,某生賦中有“船中一枝曲,曲中是何人”二語。先生批曰:“是耒陽人。”或問其故,答曰:“耒陽駛船人喜吹小笛,此生殆寫實非用典。”

袁氏稱帝時期,革命黨與反對帝制派,群集上海;而復辟黨與清室遺老,亦以上海為中心地,宴會來往,儼然一家,其反對袁世凱則兩方一致也。臨川李梅庵瑞清曰:“昔趙江漢與元遺山,相遇于元都,一談紹興、淳熙,一論大定、明昌,皆為之嗚咽流涕,實則各思故國,所哀故不相侔。吾輩麕淞滬,復辟排滿,處境不同,其不為李騫期則同,皆不贊成袁氏帝制自為也,吾輩其金、宋兩朝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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