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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寒山帚談
  • 趙宧光
  • 4615字
  • 2015-12-22 10:51:40

小引

書法略小引

(因帚談中時或泛及成案,為評議故,并錄此引于首簡。)

書法者,小藝道路也。此道不明,視南成北。古今名家不惜筆舌,亦云勤矣,惜乎盲兒非但不知他人好丑,亦復不識自己妍媸。先哲立言,付之烏有,皆翰墨恥也。書法多跂,各有妙用,惜不淳耳。如東觀、墨池、鉤玄、佩觿、書苑、書譜、指南、囗錄之類,不下數十家,一皆雜附浮淺不急之務,未必專論字法。今取其運筆結構之要,錄為書法略一卷,或古人未發,則有寒山帚談如左。

帚談小引

帚談者,補書法未竟也。古有以白堊帚作字,一時興到,遂得佳書。及以善豪楮墨更作,翻去之遠矣。故知興到作書,乃逑書第一義。能事不迫,與知者道。弊帚何愛焉,因作帚談,以表其事。古今成言故煩,然詳略失所者不乏,補所未發,續貂毋避焉。

權輿一

帚談有權輿,有了義。權輿不嫌其淺易,貴直而簡;了義不嫌其深克,貴婉而玄。

文字古法,子母相生,集多成體,不必構合而各自成像,故分合皆宜。其法不傳,要非中古可及。世降而為篆,曰大,曰小,曰繆。從一法生,負抱俯仰,構結不離,猶之地天否泰,陰陽混合,算可分坼。其法若存若亡,亦非后世可及。再變而為徒隸,縱逸為體,波折為用,體用相乖,跳躑飛動,以過為德,而書道衰矣。其法揣摸成體,或得或失。三變而為真書,偏側為體,挑剔為用,本來形義,蕩然烏有,書道絕矣。其法恣為妍媚,舉世自好,古今皆是也。四變而為稿草書,就勢為體,放逸為用,取影忘真,時露相氐,除是惡俗野狐,名家者流未必無合。道在宇宙,無往不復。書家習一忘多,則大昧小是,未握其機耳。

書法每云:學書先學篆隸,而后真草。又云:作字須略知篆勢,能使落筆不庸。是故文字從軌矩準繩中來,不期古而古;不從此來,不期俗而俗。書法所稱蜂腰鶴膝、頭重末輕、左低右昂、中高兩下者,皆俗態也,一皆篆法所不容。由篆造真,此態自遠。

古篆為真草相氐,真草為古篆生機。飛白、分隸,傳驛而定耳。作小楷先學署書。得署書,小楷傳驛而定耳。○象形古文,方圓不移。大小二篆,惟圓用事。八分以圓法行方,真楷以方法行圓。行簡法楷,章草法分,稿書法古,二篆則自相為法,署書、摹印,略竊其緒馀。字以格力為主。作古文形事諸書,以頑而能銳、銳而還樸為格力。作大小籀篆諸書,以圓而能方、方不露圭角為格力。作分隸、飛白,以鋒杪取波、借波成折為格力。作徒隸、真楷,以小字如大、大字如小為格力。作行書、稿草,以主客分明、引帶不雜為格力。體法互用,取近斯顯,不得不分屬以著其說耳,泥則窮矣。

時尚徒隸,謂之真書,真書行而百家廢矣。書法欲粗識篆體,豈惟篆乎?即各體無不相關。借勢低昂,全合草法;波折向背,全合隸法;大小隨宜,全合鐘鼎;行次貫珠,全合周秦;收鋒則垂露,縱筆則懸針;拂借柳葉,捺仿倒薤;一法不具,不稱大家。

真書波折飛轉,出于分隸、飛白,行止收縱,出于垂露懸針;戈拂挑剔,出于柳葉倒薤;至于附體構結,則十九不用矣。若辵之在闥,之在,之在寺,韋之在圍,或之在國,必須就簡結束。若仍用獨體之法,便不是書。俗眼似媚,難逃識者。一于真字無情,一于草字無性,一于篆乏流盼,一于隸失根據。篆、隸之于真、草亦然。字之橫直波折必有來歷,書家漫然寫去,未始不快,雖然,終是糊人耳目。因形得篆,因篆得隸,因隸得真、行、稿、草,便是頂門上針,無所不達。且易為力,力簡功多,算此為便,不知者反視為難,正是不得其道,無門可入。求是門者,不必求人。何代法書書法不洞開無隱乎?人自不求就此周行耳。

真書不師篆、古,行草不師章、分,如人食粟衣絲,而不知蠶繭禾苗所出也。晉唐名帖,每有奇鉤怪引、轉盼非常之文,未始不疑其闕誤。及觀古跡,宛然恍遇,回視前日,都成夢幻。

書法止言真書須粗知篆體,余則以為豈惟真之取篆,即篆、隸不得真、草不成名家。常謂一法不通,儒者所恥,若一體不通,亦書家所恥也。篆無隸法,不得飛動;無草法,不得古雅;無斯法,不得嚴肅。一篆如此,展轉可推。但篆之集美,可以言粗,若諸體法篆,粗則浮淺。蒙莊言:每至于族,吾見其難為。時俗之書常逢顛躓者,正以不知篆法,即知亦或粗耳。

學法書,必不可先學下品軌轍。古人云:法上僅中。淺言之也。至其實際,要知中由上出,下由中來。不師其師而師其徒,謬審矣,愚極矣。故凡學大篆必籀鼓,小篆必斯碑,古隸必鍾太尉,行草必王右軍,徒隸必歐、虞諸公之書。從此參求古今名跡而后可。真楷不取鍾、王者,小字無佳帖,從唐求晉,不得已耳,非畫于唐也。不得佳帖而漫然好古,取其敗處臨摹,徒資識者一粲。不從上來學者,竟不自知。

篆法常談鐵畫銀鉤。畫易解,鉤難明。唐、宋而下骨力柔弱者,此語蔽之也。篆之宛轉處宜勻者勿論矣,其不必勻者,會須迭蕩頓挫,始有筆意。近見鐫工改而相配,便不成觀。此意與行草過脈處著意于筆鋒之說相類,然似是而非。篆筆主到,行草不必到,篆是實體,草是意興,故不侔也。

陽冰、伯琦,各自名家,惜其骨俗,時限之也。陽冰可取處少而去古近,伯琦可取處多而去古遠。近顧取少者,珠玉在側也;遠顧取多者,時媚繼出也。故曰時限之也。何謂近?曰圓;何謂遠?曰方。篆法圓不法方,以定二公優劣。或謂三代遺文,世多有之,未始以圓為法。是不然。論篆不論三代,三代何書乎?古文非一法可定,篆則中古一法而已。今之俗人,去真、草、隸書而外通混稱篆,此為可笑耳。請別名號,而后可與言實體。不然夢中說夢,何時醒乎!

隸書以鍾元常為法,盡閱漢碑,博采唐隸,游戲章草以及國朝名家。國朝隸書,直接漢法,未可輕也。

徒隸書,挑剔波折,故不可廢。然但作帶筆引鋒,不可倚為結構作用。世俗不知,致力于此,便不是書。名家作字,挑剔波折,有無一致。俗書則不然,去此便覺欠一肢者,然是即奴書也。世傳高祖皇帝憎國學門題額右贅挑剔,而罪中書郎,以為塞我賢路,命左右去之。即未必果然,然正合書法之妙,天縱大圣,言為師范,俗人不知已矣。以書名世者,代不乏人,都未及此,何耶?

真書挑剔,多不如少,少不如無。至若內有字則外必省,如門口之類,下有字則上必省,如木水之類。即使帶筆,只宜行草。真書務于潔凈精微,省一筆,一筆功,省一曲,一曲功。晉人斜拂,上存古意,下啟唐、宋而下俗骨。智者見之益其智,愚者見之增其愚。好而知惡,斯為善學。

真書雖各有所取,總之一門。古今推鍾、王二家,二家無佳帖,須閱后世趣步二家者,以求二家閫奧而后可。虞得其正鋒,歐得其結構,智永得其圓而體俗,孟頫得其活而骨柔,仲溫學而未成,伯機成而未至,一皆病多于藥,勿中其毒。

徒隸獨推鍾、王,須知二人不可及處。元常骨力去古未遠,所以不失根原;逸少韻度會逢其時,所以得其遒邁。

仿真楷書,必遵虞、歐方為正法。論粗跡,虞得一筆法,歐得一字法。語其妙,則虞結在肺腑,歐結在肢節,大不侔也。虞專內略外,歐事外失內,故俗眼左虞右歐,正自不然。

今之徒隸書,不特抑左揚右,諸偏側為不典,即上下半體,名家法書中十九上半居左,下半偏右,以為奇逸。前字如此,后字改轍,以為多能。單書必作波折,眾畫必相變更,以為奇妙。一畫兩端,粗細異態,一點首尾,轉折逞妍,本來字義蔑如也。如此作字,可謂不真不正,而乃通稱之為真書、正書,加之美名謂之端楷,義將何出!惟徒隸之名為適宜。法由分隸習成,且以便俗。

虞世南妙在正鋒而結構未妥,歐陽詢妙在結構而鋒鍔多側。歐出于虞,故得其貌如青藍,失其體髓同蒼素。至小歐書,濫觴乃公者也。書法云:不曰畫而曰勒者,策起畫終,勒有力量也。余謂此言尚未及指出要領。凡執筆在手,十九不能全直。斜倚于右,坦向于后者,皆是后人習俗之短。不策而畫,鋒必向前,不能全正。策者,為正鋒也,為藏鋒也,所謂如錐畫沙,如屋漏痕是也。此因病投藥,不可謂正法。李北海、米襄陽諸人,用筆求正,是以畫必擔子,豎必挺胸,此又因藥成病,賢者之過也。好而知惡,惡而知美,三人我師。

作字先后筆。余有楷法貫珠,詳于長箋百七十六卷。偶見唐、宋諸帖中作變字,因更及之。凡名家書,分體合體,各是成形,是以善書者十九可離可合,其不可合者乃破體格也。變字從言從絲,正法也,上畫覆絲,則破體也。正法中起言完而及絲無論矣,破體亦言完及絲,人不知也。凡三結字,必中完及傍,如亦興等字之類。變字則先點畫,次二,次口,次左糸,次右糸,攴仍為殿。正破雖殊,先后不異。若誤以為作言而先伸其上,以俟兩糸補之者,書法不然也。淺生常談,用則不誤,問則不知。余則以為謂之不知,勢必有誤,其不誤者,偶中耳,非所愿聞也。于不誤中辨其有誤,期在明此法,不在明此字。法明則字必明,以一字明多字,一法明多法可也。否則不特不知變字先后之敘,亦復不知言字離合失所之差。一字渾則多字渾,一法渾則多法渾矣。

欲作署書,先想一字體裁得所,以至多字體裁得所,然后拈筆。落中筆時,即作全體想。落左筆,意在右;落右筆,意在左。上下同之。署書須覃思乃佳,故雜念不得。泛寫數十額中,未免有神遇,然未可以為常也。求書者未解乎此,枉費紙墨,點污軒居,人自取之,于我何有哉。鮮于太常云:僅免違命之責云爾。未必謙退,乃實語者。

署額配合,同結者無論矣,異結者須于格外致思,別出一調,方能如法。此未可以言語盡,須數四比量,此特聊及其糟粕。

小楷不愧大字,大字不愧署額,始可與言書法。行、草不離真、楷,真、楷不離篆籀,始可與言書學。畫不可作點,點可以作畫,故曰小楷不愧大字,大字不愧署額。宜挑剔處可以省,無挑剔處不可贅,故曰行、草不離真、楷,真、楷不離篆籀。

文字原流久矣。名家作法頗多,集美故是書家能事。若未有所得,馳向多門,徒滋識者訕誚,不成書也。會須甄別,認定趣向,寓目皆師,所謂多多益善,非狂走者同年而語也。若渾渾從事,東看則西,南觀成北,不成文矣。俗人之言,不過曰真、草、篆、隸,自謂盡于此矣。此大可笑。真書中一曰正書,如歐、虞、顏以及后世姜、蔣、二沈之類。一曰楷書,如右軍黃庭、樂毅論、東方贊之類。一曰蠅頭書,如麻姑壇、文氏文賦之類。一曰署書,如蒼龍白虎之類,此法不傳而流落后世,帶草則徐武功得之,方正則官家中秘郎得之,然俗不堪齒矣。一曰行楷,如季直表、丙舍帖、曹娥碑、蘭亭帖之類。已上五種,世俗通謂之真書,天地懸絕。

草書中亦曰行楷,如二王諸帖之稍真者十當八九,僧懷仁等所集圣教、興福、孔廟碑之類,唐人所稱入院體者是也。一曰行草,如二王帖中稍縱體,孫過庭書譜之類皆是也。一曰章草,如章帝辰宿列張帖,索靖出師表,二王帖中章草法帖皆是也。一曰稿草書,或真或行或草,大小疏密隨宜,如顏平原坐位、祭侄二帖是也。一曰狂草,如張芝、張旭、懷素諸帖是也。已上五種,通稱草書,亦有分矣。

隸書中一曰飛白,篆法將變,正側雜出,燥潤相宣,故曰飛曰白。后世失傳,飛而不白者似隸,白而不飛者似篆,皆飛白之流別也。一曰分隸,隸法初成,十一蹈篆,但用筆背分與篆分途矣。一曰漢隸,如鍾元常諸帖之類,此隸書之最也。一曰唐隸,視漢似古而體稍不雅,然法度實備,取裁可也。一曰徒隸,六朝諸碑文多作此字,絕似童子初執筆不成文者,然有古色,披沙揀金,往往見寶,不可盡廢。近代隸書,頗謂淳雅,然皆倚真書為骨,而遙想漢法為之,雖無徒隸之短,然并近于真書,亦其流也。以上五種,通謂之隸,意亦混混。

古人興到作飛白書,是以白而不飛者有之,飛而不白者有之。書法云:飛白不傳者,謂不必傳可,必不傳不可。韋氏、蕭氏有解于此,惜各守其偏耳。雖然,二子可言者,非若求之驪黃而內之。徒將字字求飛,畫畫求白,渾身是假,古意蕩然,此正飛白不傳矣。

作飛白書當有馀地,無馀墨;當有馀情,無馀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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