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墨子城守各篇簡注
- 岑仲勉
- 3672字
- 2015-12-22 10:47:05
“外多交諸侯”猶言在外面結識許多諸侯。請,謁見也。上即上官。屬,存恤也。“所居之吏上”,猶言所在地之長官。“選”讀如饌,饌具,供其食也。連質謂取其親屬為押質,防豪杰有變心也。
“術”“遂”古通用,屢見前文,周禮地官遂與鄉并舉,術鄉猶今言“鄉鎮”。吳以“連質之術”四字為標題,然“給食”、“時酒肉”等完全與連質無關,故應依蘇、孫以“連質之”屬上為句。時酒肉,時時賜以酒肉也。舍之一句,謂彼等居舍,必須近太守之署。
57 守樓臨質宮而善周,必密涂樓,令下無見上,上見下,下無知上有人、無人。
此言太守署之宜善為防范。
守有大樓,質言即葆宮,均見前35,善周則彼文所謂“堂下周散道”也。彼言“高臨城”,此言“臨質宮”,合讀而得其全義,建筑之要點,是上面可以見下面而下面不能見上面,且不知上面有人與無人。
58 守之所親:舉吏貞廉、忠信、無害、可任事者,其飲食酒肉勿禁,錢金、布帛、財物各自守之,慎勿相盜。
此言太守用人標準以公正、廉潔等為最要。
“守之所親”四字是標題。舉,用也(孫讀為“與”誤)。無害見史記蕭相國世家,云“以文無害為沛主吏掾”,舊日注家解說紛紜,據余所考,以陳留語“無害”如言無比,較得其義,集解引漢書音義則以“無害”為公平,參下60節及戌篇12、子篇47。末兩句特注重廉潔。
59 葆宮之墻必三重,墻之垣,守者皆累瓦釜墻上;葆衛必取戍卒有重厚者。
此言葆宮之建筑及守衛。葆宮見前57及35。
今世鄉間防偷盜爬越墻上,常嵌置瓦礫碎片以防阻之,亦有置盆、甕者,即本文之“累瓦釜墻上”也。葆衛句,舊本在下文“太守之節”后,茲移正之,疑實是注文,葆衛,葆宮之守衛也。
60 門有吏,主諸門、里,管閉必須太守之節;謹擇吏之忠信者,無害可任事者。
此言吏司關閉城門、里門之法。
門,城門也,里,里門也,由大及小,蘇謂“門里當作里門”,非是;因標題“門有吏”,顯舉城門以統里門,若改作“里門”,反嫌先后不相照應。管同管,見子篇10。必須太守之節,指城門開閉等言之,參前20、46及55。
“無害可任事”猶言有材能可以任事,五字連解,若依孫釋“無害”為“公平”,則公平為一事,可任事為別一事,而公平之人固未必能任事也。
61 令將自衛,筑十尺之垣,周還墻,門、閨者非令衛司馬門。
此言城將自衛之法。
舊本作“令將衛自……”,今鉤乙如上,猶言使城將設法自衛;或“令”指縣令,亦通。還、環同音,言四周筑起高十尺之墻。門閨者乃“門者、閨者”之省文,即守大門及閨門之人;孫云,古時天子、諸侯之宮門,皆得稱司馬門,余按司馬本掌兵之官,疑凡將官署最內之門皆得稱司馬門,(清代似尚有此稱。)“非”為“并”之訛(亦依孫說),守大門者并令守衛內門也。但此種城將之衛兵,與前59葆宮之衛兵無關,孫謂“吏卒衛葆宮之門閨者并令衛司馬門”,則斷斷不合。吳云“非猶不可也”,說亦勉強。
62 望氣者舍必近太守。巫舍必近公社,必敬神之。巫、祝、史與望氣者必以善言告民,以請上報守,守獨知其請而已。巫與望氣者妄為不善言驚恐民,斷,弗赦。
此言管理巫、祝、史之方法,大概為未篇3之復出。
對民須用善言,“實情”止可報告太守,若巫、祝、史對民言守城兇多吉少,則直當棄城而去,尚何守之可言。
63 度食不足,令民各自占家五種石斗數,為其期,在薄書,吏與雜訾。期盡匿不占,占不悉,令吏卒微得,皆斷;有能捕告,賜什三。收粟米、布帛、錢金,出內畜產,皆為平直其賈,與主人券,書之,事已,皆各以其賈倍償之;又用其賈貴賤、多少賜爵,欲為吏者許之,其不欲為吏而欲以受賜爵祿,若贖出親戚、所知罪人者,以令許之。其受構賞者令葆宮見,以與其親。欲以復佐上者皆倍其爵爵賞。某縣某里某子家食口二人,積粟六百石,某里某子家食口十人,積粟百石。出粟米有期日,過期不出者王公有之,有能得若告之,賞之什三。慎無令民知吾粟米多少。
此節詳言征民家糧食之法。
度,自度也。占,量力認繳也。五種,五谷也。為其期,為定繳納之期限也。(文自通,不必如吳之改作“為期日”。)薄同簿,在薄書謂登記認繳之數。訾,貲音同字通,漢書景帝記“今訾算以上乃得官”,顏師古云“訾讀與貲同”,亦即后世之“資”,吏與雜資猶言吏償以相當之值,但不限定一物。
期盡匿不占,過期猶隱匿不認繳也;占不悉,認繳不如額也;微得,偵得也,今粵俗語呼如“尾”,犯上兩事而被人偵得(微)者皆科罪,有能告密,則以沒收物資十分之三充賞。史記平準書云“各以物自占,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是將墨子之法推行于平時矣。
募民財帛、粟米,見前37。出入即出納。直同值,直其價(賈同價,見37),猶言公平估定其價格也。
“與”同“予”,(37作“以平賈予”,是也。)予主人券者止臨時以物價券給予粟米、布帛等之物主,并未給實價,故下文有事后倍償之規定。王云“主人券當作主券人,謂與主券之人使書其價也”,吳已駁正之,況假依王解“與”為“及”,則“誰”及“主券人”,前文并未提出,于文義亦不合也。戰事既畢,然后按照物價券兩倍給還實物,但如欲將物價折抵而換取官、爵,(此已開漢武帝買武功爵得除為吏及卜式以輸財拜中郎之先例。)或替親戚、朋友贖罪,均為法令所許。
構即賞,見前27。以與其親,猶言令他們入葆宮謁見,表示與之親密,亦前52“守身尊寵明白貴之”之意,“與”字在此處又不能作“予”字解。
欲以復佐上者,言將賠償應得之數,再獻給公家,故爵賞亦比前項大兩倍。
某子猶云某人(參申篇10),“某縣某里某子家食口二人,積粟六百石”,系揭示人民認繳糧石單的填寫方式;食口二人積粟六百石,如依反比例計算,食口十人應積粟百二十石,此六百石,舉其大數也。
出粟米有期日,猶云認繳者限期送出,過期不送出則沒收所有粟米,系前文“期盡匿不占……皆斷”之補充。王公有之即沒收為國王或國公所有之謂。
存米多少,不令民知,蓋恐人民日作估計,影響守志之故。
64 守入城,先以候為始,得輒宮養之,勿令知吾守衛之備。候者為異宮,父母、妻子皆同其宮,賜衣食、酒肉,信吏善待之。候來若復,就閑。守宮三雜,外環、隅為之樓,內環為樓,樓入葆宮丈五尺為復道。葆不得有室,三日一發席蓐,略視之,布茅宮中,厚三尺以上。發候必使鄉邑忠信、善重士,有親戚、妻子,厚奉資之。(必重發候,為養其親若妻子,為異舍,無與員同所,給食之酒肉。)遣他候,奉資之如前候,反,相參審信,厚賜之;候三發、三信,重賜之,不欲受賜而欲為吏者許之,(二百石之吏)。守佩授之印;其不欲為吏而欲受構賞,爵祿皆如前。有能入深至主國者,問之審信,賞之倍他候;其不欲受賞而欲為吏者許之(三百石之吏)。
此節言優待間諜之法。蘇云“候謂訪知敵情者”,與下66之斥候不同。
異宮即前56所謂“孤之”。“信吏善待之”,語難通,余按當作“使吏”,候者四句即詳敘前文“宮養”之法。
候來若復就閑,孫云“閑、隙也”,仍是不可曉。余按“閑”實“問”之訛,(下文“問之審信”,就是解釋此“問”字。)猶謂間諜回來時(復即下文之“反”),太守親往詢問實情,所以重其事也。
守宮,太守之居。三雜,三匝也,與59之“三重”同解。葆宮亦見35及59。復道即復道,上下有道也。守樓臨質宮(見57),故守宮內環之樓,與葆宮相通。
室與宮之別,見前33。席蓐見49。本書“尺”、“寸”字常互訛,“三尺”,余疑當作“三寸”,大抵古無囗架,常睡地上,故鋪茅(即草褥)特厚。三日一發似為時太促,豈因兼作燃燒用之故歟?
發候謂派遣。善重之“善”,余謂應與厚奉之“厚”互易,“重厚”見40及59,本篇又屢言“善屬之”、“善待之”,可證。
必重發候五句,與前意復,當是注文。員,眾也。
“反”即前文“候來若復”,相參,相比勘也,審謂審察,言將各間諜之報告,細為參較,如果真確,則厚賞之。經過三次派遣,其報告均屬真確,更重賞之,二百石之吏即“吏”字注文,二百石指一歲的俸給,下文三百石同。佩同佩,守佩授之印,猶前56言“守還授其印”。皆如前,即照前文辦理。入深即深入。主國,國都也,見戌篇8,此處是指敵人的。
65 捍士受賞賜者,守必身自致之其親之所,令其見守之任。其欲復以佐上者,其構賞、爵祿、贖出罪人倍之。
此節復言優待立功之戰士,參前52。
捍,捍衛也,捍士即捍衛城池立功之人,所給賞賜,應由太守親自送往其父母之家以表示太守對彼之寵任,即前52所謂“守身尊寵明白貴之”也。“欲復以佐上”即前63之“欲以復佐上”。
66 士候無過十里。居高便所樹表,表,三人守之,比至城者三表,與城上烽燧相望;晝則舉烽,夜則舉火。聞寇所從來,審知寇形必攻,論小城不自守通者,盡葆其老弱、粟米、畜產。遣卒候者無過五十人,客至堞,去之,慎無厭逮。候者曹無過三百人,日暮出之,為徽職。空隊、要塞之人所往來者,令可以跡者無下里三人,平明而跡;各立其表,城上應之。候出越陳表,遮坐郭門之外內,立其表,令卒之半居門內,令其少多無可知也。即有驚,見寇越陳表,城上以麾指之,遮擊鼓、整旗以戰備,從麾所指。望見寇,舉一垂;入竟,舉二垂;狎郭,舉三垂;入郭,舉四垂;狎城,舉五垂;夜以火,皆如此。
此言派出斥候(警戒囗)及烽火告警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