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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記錄

住吳江海云寺語錄

師于順治十八年二月十九日在禾中萬松庵受請,于四月十五日進院。

山門。師云:“廣大法門,不用起模畫樣。且道隨方建化又作么生?當軒路徑通霄漢,一任擎頭戴角來。”喝一喝,便入。

伽藍。師云:“擁護叢林在爾,提持祖令由我。將此深心奉塵剎,衛法衛僧莫懈惰。”遂燒香。

韋馱。師云:“支那國中賓中主,海云寺里主中賓。秪如賓主相見,如何話會?”遂插香,云:“此瓣香燒大家知。”

佛殿。師云:“巍振大千,天魔外道拱手;至尊三界,歷代帝王曲膝。今古不離空劫座,世出世間咸瞻仰。”遂展拜。

據室。云:“從上老古錐,盡向這里坐斷天下人舌頭。且道新長老如何施設?饒伊鐵額銅頭漢,到此也須親煆煉。”便起。

當日,眾護法請,上堂持庵。金居士同爾初和尚遞疏,師接疏示眾,云:“大眾會么?這個是勾無面目漢的信符,具異口同宣的妙義,恰好落在山僧手里。若為流通,卻請第一座對眾拈出,始見千里同風,終歸異途一轍。”宣疏畢,師指法座,云:“此個大寶法王之座,天然突地,迥絕周遮,直饒須彌燈王亦不敢正眼覷著。且道新海云如何趨步?”喝一喝,便升座,拈香,云:“此一瓣香,拔出人表,迥不同儔,爇向爐中,專為祝延當今

皇帝圣躬萬歲。”次,拈香,云:“此一瓣香,靈山親承囑付,法筵賴以覿面。伏惟滿朝文武并及現在宰官、郡邑縉紳、護法、居士等眾,歷劫不昧,靈根現前,均資慧力。”又拈香,云:“此一瓣香,初向南湖揚聲,次于都門酬價。此乃第三回拈出,供養江南常州府宜興縣龍池山禹門堂上先師萬如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斂衣就座。圓明和尚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若是第一義,山僧未離嘉秀,圓明和尚蚤已一槌打就了也。還有超關奪越者么?”僧問:“月到海云處,風來滿院香。如何是海云境?”師云:“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覿面薦取。”進云:“人境已蒙師指示。如何是佛法的的意?”師打,云:“向這里會去。”進云:“不辭行腳苦,隨處得風流。”師云:“看看時雨灑長空(時升座漸有微雨)。”師乃云:“一句了然,千差截斷,不落有無階級,豈容擬議思惟?所以,建法幢,立宗旨,傳佛祖心印;別教外,離言詮,廓人天正眼。透聲色外,橫身古路,向百草頭,卓立風規。直饒見徹如斯,若到衲僧門下,更有向上事在。”遂舉起拂子,云:“大眾還會么?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漉始應知。”復曰:“昔日法燈禪師云:‘山僧本欲深棲巖竇,隱遁過時,蓋緣清涼老人有未了底公案,出來為諸人了卻。’山僧自先師去世以來,向因抱病守拙,適承郡邑護法、縉紳、春元、文學、居士等眾,既我同門圓明爾初和尚,馳翰相招,將山僧推出海云座上,若謂為龍池先老人了未了底公案,則瞎卻天下人眼去在;若謂不為龍池先老人了未了底公案,亦瞎卻天下人眼去在。且道利害在什么處?”復舉王常侍一日訪臨濟,同到僧堂內,侍曰:“這一堂僧還看經否?”濟曰:“不看經。”侍曰:“還學禪否?”濟曰:“不學禪。”侍曰:“經又不看,禪又不學,畢竟作甚么?”濟曰:“總教伊成佛作祖去。”侍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又作么生?”濟曰:“我將謂你是個俗漢。”大慧禪師云:“臨濟老漢握一柄金剛王寶劍,氣沖宇宙,天下橫行。等閑被這官人輕輕一拶,便見冰消瓦解。且道這官人有甚長處?聽取一頌。”大慧頌云:“世出世間希有事,顯發須憑過量人。只將補袞調羹手,撥轉如來正法輪。”師云:“臨濟大師大似藏珍之家忽遇個白拈賊,挨身一擦,便傾出顆摩尼寶珠,光前絕后,耀古騰今。大慧恁么拈頌,壁立萬仞,千古之下,誰敢埋沒王常侍?且道臨濟、大慧還有為人處也無?聽取海云一頌:一段奇特大因緣,分明驗的向人前;大家豁開正法眼,莫教滅卻瞎驢禪。”圓明和尚結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

上巳日命監院啟論普門品經期。沈天一居士設齋。請,上堂。僧問:“祖意教意即不問,聲色堆中請師指示。”師云:“何處不稱尊?”進云:“恁么則香風遍處誰能識,湖水深云笑滿腮。”師云:“誰是知音者?”僧喝,師打,云:“者一喝落在什么處?”進云:“大眾證明。”師云:“且喜沒交涉。”僧禮拜,師乃云:“有佛處不得住,菜花開遍,處處黃金布地;無佛處急走過,林木森陰,村村煙柳垂絲。好光景,大家看,浪涌桃花三月三;平地一聲燒尾去,崢嶸頭角絕遮攔。且道海云隊里如何變化?”良久,云:“謾夸三級禹門浪,密移一步看飛龍。”卓拄杖下座。

因開三門程居士夫婦設齋。請,上堂。僧問:“門開八字,明賢蚤悟;風帆未掛,達者先知。正恁么時如何?”師云:“縱目所觀。”進云:“龍女獻珠增意氣,垂虹亭畔得風流。”師云:“海云天際闊。”進云:“鉤頭未釣寒潭月,柳線先穿金鯉魚。”師震威一喝,僧禮退。問:“一喝分賓主,照用一齊行。如何是照用一齊行?”師垂拂,云:“你還上釣么?”進云:“如何是先照后用?”師云:“你不在門外。”進云:“如何是先用后照?”師云:“棒棒見血。”進云:“如何照用同時?”師云:“汝試覷看。”進云:“如何是照用不同時?”師云:“今日不答汝話。”進云:“照用已蒙師指示,向上法身事若何?”師云:“處處桃花刺眼睛。”進云:“恁么則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師云:“過去久矣。”進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不得頭上安頭。”僧禮拜,師乃云:“法無定相,遇緣即宗;智不格物,隨流得妙。直得觀音菩薩,塵塵作主,剎剎分身:應以比丘、比丘尼身得度者,即現比丘、比丘尼身而為說法;應以婆羅門、宰官身得度者,即現婆羅門、宰官身而為說法;應以長者、居士身得度者,即現長者、居士身而為說法;應以若男、若女等身得度者,即現若男、若女等身而為說法。正所謂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諸仁者還知山僧拂子為諸人說法么?”驀豎起拂子,云:“向一毫端上建寶王剎,現千百億釋迦牟尼佛而為說法去也。雖然如是,總不見得,何故聻?若將耳聽終難會,眼里聞聲始自知。”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問:“松陵城畔,眾信殷勤。師登寶座,祖印高提。如何是密密意?”師云:“鑒。”僧喝,師便打,乃云:“擊大法鼓,演大法義;蠢動含靈,個個瞥地。為甚靈昭女又道‘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適才落雨,恰又天晴,晴雨分明。見者親,見者親,切莫馳求向外尋。直饒塵說、剎說、無邊說,海云將來都拋卻。為甚如斯?個個聞見分明。”喝一喝,下座。

三月十五日施主設齋。請,上堂。僧問:“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第一義即不問,如何是當觀?”師云:“蚤已道過了也。”進云:“金風吹玉管,那個是知音?”師云:“目前無異法,不與眾同流。”進云:“獅子蓋覆群音去也。”師云:“嚇殺阇黎。”僧喝,師云:“不得亂鳴。”師乃云:“有時向十五日前成所作智了辦也,有時向十五日后妙觀察智分明也。且道正當十五日大圓鏡智,目前無一法,無一法不在目前。才擬一法,便隔千里萬里去也。秪如平等性智一句又作么生?情與無情等共見,眼里瞳人各不知。”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春末夏初,綠樹成陰;師升寶座,有何祥瑞?”師豎拂,云:“會么?”進云:“琉璃殿長珊瑚樹,瑪瑙階生碧玉花。”師云:“見個什么道理?”進云:“薰風有意無人曉,吹綻梅花笑嶺頭。”師云:“未是時節。”僧喝,師云:“再喝一喝看。”僧禮拜。問:“馬祖一喝,因甚百丈三日耳聾?”師震威一喝。進云:“黃檗吐舌又作么生?”師便打。進云:“雪后始知松柏操,事難方見丈夫心。”師云:“也須領會始得。”師乃云:“今朝三月廿六,春風夏日成熟。海云寺里無為,露柱燈籠碌碌。直得三千諸佛,說法于重重香水海;五百高流,應供于天上人間。且喜海云終日吃粥,未曾嚼著一粒米,又作么生?正直眾施主設齋,請山僧升座,為諸人說一句子佛法。且道這一句子如何說?為復是福田說,為復是受供說?若為福田說,福田無量;若為受供說,受供無處。且道除此二途,如何即得?”卓拄杖,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便下座。

比丘尼明賢勤修,領眾善友設齋。請,上堂。問:“一輪杲日當空掛,四海山河處處明。文殊是七佛之師,因甚出女子定不得?”師云:“通身顯露。”進云:“大定等虛空。罔明是初地菩薩,為甚卻出得女子定?”師云:“拈來全不費工夫。”進云:“出得出不得,今蒙指示。秪如瞿曇、女子、文殊、罔明,即今在甚么處?”師云:“都與一串穿卻。”進云:“恁么則一把柳絲收不得,和煙搭在玉欄桿。”師云:“也須施功絕妙始得。”進云:“謝師答話,學人禮拜。”師云:“阇黎又分身去也。”僧便喝,師云:“大眾,且道這一喝還有賓主也無?”進云:“也要和尚知得。”師乃卓拄杖,云:“若識得這一喝賓主歷然,目前萬法無不了了。其或未然,不免與諸人下個注腳。今朝四月初一,夏熱春聲已畢。乍晴乍暗作甘霖,草木昆蟲均利益。且看行人路頭滑,帶水拖泥,半干半濕,奇逢移花,接木漫呈,巧手緣爾,攢米作供,特煞現成。秪如百花叢里安身,十字街頭著腳底,合作么生銷受?莫將世俗見,埋沒道人心。”下座。

史、金、包、張、陳、沈眾善友設齋。請,上堂。問:“垂虹亭畔,脫體全彰。未審海云門下如何?”師云:“風恬浪息。”進云:“因甚城東老母與佛同生,不得見佛?”師云:“你那里見得?”僧一喝,師打一拂,云:“叫屈作么?”進云:“為什么十指頭上俱現?”師云:“莫妄想。”問:“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二六時中,在圣不增,在凡不減。如何是不增不減底道理?”師云:“那里得這消息?”進云:“水底蝦蟆吞日月,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卻不風流。”僧擬議,師便喝。進云:“啞子吃黃連,舌頭俱宕出。”師云:“略知滋味。”問:“春歸何處也,滿目綠陰濃。了了不遷義,朝朝日出東。春去夏來,因甚又道不遷?”師云:“農夫個個望甘雨。”進云:“處處綠楊堪系馬,家家有路透長安。”師云:“長安且置,吳江風境又如何?”進云:“白云片片歸巖谷,芳草漫漫掩逝川。”師云:“漫將聲意語喃喃。”進云:“大眾牢牢著耳聽。”師云:“音韻都在千峰里,啼徹南尋萬木新。”僧喝,師云:“是何意旨?”進云:“聾卻一堂僧。”師云:“沒交涉。”問:“智與師齊,減師半德。過在甚么處?”師云:“過在阇黎。”進云:“某甲推倒禪床,喝散大眾,又作么生?”師云:“你不是其人。”進云:“從來覿面難回互,遍界明明不覆藏。”師云:“好與三十棒。”進云:“坐卻毗盧印,踏破普賢門。”師云:“切莫亂走。”僧便喝,師云:“又亂喝作么?”師乃云:“身是菩提樹,心是光明臺。智性清凈海,日不假安排。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現前諸仁者,還識得神通妙用么?若識得,神通妙只在動用中,頭頭顯露,物物全彰。非但現前四眾人等亦如是,過去諸佛亦如是,未來諸佛亦如是,現在諸佛亦如是,乃至僧亦如是,俗亦如是,男亦如是,女亦如是,蠢動含靈亦如是。所以道: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以拂子擊香幾,下座。

比丘尼領丁信童設齋。請,上堂。問:“諸家門庭即不問,三玄三要請師宣。”師云:“點即不到。”進云:“為甚么點即不到?”師云:“點。”進云:“看破了也。”師云:“不點。”僧一喝,師云:“到即不點。”問:“古人一言半句,便知曹洞兒孫。”師云:“我這里總用不著。”僧便喝,師云:“你者一喝是臨濟,是曹洞?”僧又喝,師云:“再喝喝看。”進云:“野色更無山隔斷,天光直與水相通。”師云:“也是亂統。”師乃云:“適才伐鼓升座,早已向諸人道過了也。乃至鼓寂鐘沉時又作么生?所以道:靈源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且道未入門一句又作么生道?”遂以拂子擊香幾三下,云:“海云今日失利。”下座。

在心禪人領陶省吾居士等設齋。請,上堂。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百雜碎。”進云:“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覿面不相識。”進云:“如何是人境俱奪?”師打云:“把舵逆風行。”進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從來不踏歌舞地。”進云:“恁么則一月印千江去也。”師震威一喝,僧禮退。師乃卓拄杖,云:“還會么?知有底人,穿破聲色外無遺,靈然獨耀;踏翻歌舞地,游戲物,等同真;花街柳巷,出入自由;淫坊酒肆,縱橫無礙;直向百花叢里不沾身,荊棘林中全意氣。又有什寒暑不遷之謂耶?所以,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而今不得妙。現前諸仁者,還知自己得妙之處么?眼觀空色界,心印了無宗。”喝一喝,下座。

比丘尼覺塵領超果設齋。請,上堂。問:“師升猊座,四眾臨筵。向上一機,乞垂方便。”師良久,云:“會么?”進云:“恁么則全憑一滴曹溪水,流入滄溟透底香。”師云:“汝再道看。”僧喝,師云:“看。”僧作禮。問:“昨夜吳江傳消息,報道海云飛上天。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云:“杲日當空。”進云:“恁么則針鋒頭上翻筋斗,紅爐焰里碧波生。”師云:“照顧眉毛。”進云:“只如‘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作何話會?”師云:“個個得意氣。”進云:“一句曲含千古韻,萬重云散月來初。”師云:“又被風吹別調中。”進云:“水上東山行不住,火中木馬夜嘶鳴。”師云:“露柱向汝道什么。”進云:“可謂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云萬里天。”師云:“阇黎為甚被片云遮卻?”僧連喝,歸眾。問:“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如何是實事?”師云:“親言出親口。”僧打一圓相,師云:“看破了也。”進云:“舉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師云:“只是你不會。”僧豎一指,師云:“指東話西作么?”師乃云:“窮理盡性,達諸佛之本源;運智酬機,豁當下之狐疑。泯妄絕寂,即如如佛。所以經云:‘當知是妙法,諸佛之秘要。’現前大眾,還知汝自己秘要么?靈光耀徹三千界,山河照破自無私。”卓拄杖,下座。

張子明居士為嚴父設齋。請,上堂。問:“佛祖未出世,天地猶未分。如何指示?”師云:“庭前柏樹子。”進云:“未升座已前,再請一語。”師打,云:“會么?”進云:“吳城與海云斗額又作么生?”師云:“家家門前火把子。”師乃云:“了達妙智,別異歸于佛海;透脫玄機,敲唱歙于一音。所以,心不離境,境不越心,物我洞然,當體融化。正所謂古佛家風,在處音振聲揚;野老謳歌,隨流緣澄影寂。且道不落算數一句又作么生道?長年不老云中鶴,亙古無虧壽域山。”喝一喝,下座。

佛誕日,西門眾居士設齋。請,上堂。問:“云開日出,雨落地濕。未審還打濕袈裟角也無?”師云:“突出便見。”進云:“恁么則指天指地千古意也。”師云:“何處不夸尊?”僧喝,師打,云:“也不可放過。”問:“昨夜降王宮,今朝成佛道。打破太虛空,如何覓得?”師云:“覓得覓不得且置,即今在什么處?”僧喝一喝,師云:“只者一喝那?”進云:“亙古亙今藏不住,大千沙界絕羅籠。”師云:“為什么腳跟不點地?”乃云:“今朝四月初八,凈飯王宮生悉達。九龍吐水沐金軀,大地山河光交潔。無端撞著老云門,特地一棒要打殺。然雖如是,誰是知恩報恩者?若解知恩報恩,則三世諸佛、歷代祖師,總向汝一個鼻孔出氣,又說什么未降王宮、度人已畢,未出母胎、說法已竟?只如今朝四眾臨筵,請山僧升座,還是悉達降生了也?還是度人已畢?還是說法已竟?若檢點得出,許你具一只眼。且道海云為人一句又作么生道?千峰勢到岳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喝一喝,下座。

完經期,監寺偕兩序請,上堂。問:“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今日海云解制,且道何人會得?”師打,云:“你會么?”進云:“不會。”師云:“為甚不會?”僧云:“不會,不會。”師云:“大好不會。”進云:“萬古碧潭空界月,月中丹桂鳳凰棲。”師云:“卻是汝不解棲。”僧便喝,師云:“莫亂統。”師乃云:“今朝四月十五,農夫漸入勞苦。分付我輩出家兒,切莫粗心學莽鹵。諸方處處結夏安居,入茲平等性智了也。惟有海云寺里一味平坦坦地,舉步措足,無不了了。若以眼見耳聞,即落于見聞覺知;若不以眼見耳聞,亦落于見聞覺知。教中云:‘若能轉物,即同如來。’”驀卓拄杖,云:“且道物作么生轉?”喝一喝,下座。

上堂。師云:“春日晴,春鳥鳴,春風拂拂柳條新。山河大地無遮障,草木馨香總是春。多少往來行路者,不知誰識個中人?眾中還識個中人么?海云恁么則直不藏曲去也。”以拂子劃一劃,云:“分明覿體吾無隱,理事融通處處真。”遂卓拄杖下座。

為計念祖文學對靈,升座。師云:“昔日張拙秀才,明此宗,達此理,作偈云:‘隨順世緣無掛礙,涅槃生死等空花。’”驀豎起拂子,云:“計文學念祖,汝還會么?汝父謂汝才離襁褓便能誦詩書,及至齠齔之歲,文彩全彰,真乃奇才異世之神童也。先圣年十有五而至于學,至于從心道明一貫之旨,汝年十五已列庠序,欲望聲名注于竹帛,永煥祖父門墻。今方十六,詎遭痘,司行譴促,爾天資夭折于妙年。生前篤志學儒,誠謹淳孝,究心內典,而自覺自知,臨終之際,欣剪發披緇,具沙彌體相,正身危坐,叉手結印,瞑目長往,真可謂儒釋之奇男子也。致令汝雙親、祖母不忍,難割肺腑痛徹之悲,故請山僧升此座為汝一一指示分明,恁么則隨順世緣無掛礙去也。且道辭親割愛一句又作么生道?但愿靈根終不昧,何妨嗣世再生芽?”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師云:“月直清和夏日長,無邊景況逐人忙。桑林葉剪蠶絲白,春去催耕菜麥黃。秪如靈昭女道‘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又作么生理會?”豎起拂子,云:“明明拂子頭,明明祖師意。且道今古是同是別?若檢點得出,許你具一只眼;如若未然,更為重說偈,言:百草頭邊流不盡,龐家女子太風光;海云不與蛇添足,只要諸人自主張。”遂擲拂子,喝一喝,下座。

佛誕,日圓菩薩大戒,上堂。僧問:“踞虎頭,收虎尾,衲子尋常作略。秪如全提正令一句又作么生?”師打,云:“全提正令橫無礙。”進云:“龍袖拂開全體現,象王行處絕狐蹤。”師云:“如何是絕狐蹤處聻?”僧便喝,師云:“非汝境界。”問:“今朝四月八,皇宮生悉達。惹得韶陽老,一棒要打殺。為復是神通妙用,為復是知恩報恩?”師云:“天上天下,唯吾獨尊。”進云:“秪如和尚坐籌帷幄,決勝千里。設有個單刀直入底漢到來,又且如何?”師云:“正令當行。”進云:“若不慣經曾百戰,聞者無不喪膽魂。”師云:“退身有分。”僧一喝,歸眾。乃云:“提劍攪龍門,未謂好手;一棒全正令,漫稱作家。直得千百億身等示一身,于一身中現無量千百億獅子座,于獅子座上現無量千百億盧舍那身、千百億釋迦牟尼佛身,各各一等,同聲誦此無量億諸佛、菩薩心地法門,令已學一切菩薩、未學一切菩薩、當學一切菩薩,證此無量心地法門戒法之體,明此無量心地法門戒法之原,于千光王影中光光相照,于一一光中建無量廣大佛事,如一毛頭許相似。汝等諸人還會么?”良久,云:“漫言獨步稱尊貴,那個男兒不丈夫?”卓拄杖,下座。

四月十五日講梵網經完,上堂。僧問:“薰風吹動百花香,無位真人不覆藏。脫體風流隨處得,更將何法可商量。”師云:“探珠宜浪靜,動水取應難。”進云:“與么則掀翻大地尋知己,撥轉支那定是非。”師云:“海云門下匝地風高三尺。”進云:“正是和尚放身命處。”師云:“莫謗他好。”僧禮拜,歸眾。問:“把住,則乾坤失色;放行,則瓦礫生輝。如何是放行中把住的事?”師云:“一串穿卻。”進云:“如何(是把)住中放行的事?”師云:“無你立地處。”進云:“恁么則楖栗橫肩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師云:“看腳下。”乃云:“理無礙說,事無礙說,理事無礙說,事事無礙說,乃至借物明心說、總說、別說,恁么喚作教,得么?拈花微笑,斷臂安心,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即此用,離此用,一喝三日耳聾,玄中具要,主中歷賓,賓中歷主,照用同時,照用不同時,至于乾矢橛、麻三斤、庭前柏樹子,恁么喚作禪,得么?秪如佛制,比丘于此日,諸方結夏安居,日中一食,樹下一宿,恁么喚作戒,得么?海云總不恁么。直教楖栗橫肩去,撥轉如來正法輪。”便下座。

師受姑蘇報國寺請,上堂。拈疏示眾,云:“春花簇,錦穿林,快語如梭,夏火炎新。透底玄音若雷,聞聲贊揚,莫及函蓋,文彩全彰,要會離言別旨么?應須對眾敷宣。”宣疏畢,指法座,云:“峭峻處別有風規,坦夷處斬新條令。恁么喚作寶華王,蚤已孤負己靈。”喝一喝,便升座。拈香罷。僧問:“海云三載風帆穩,吳市法幢報國新。如何是應時一句?”師云:“春雨如膏。”進云:“不入驚人浪,難逢稱意魚。還許學人下釣也無?”師云:“水淺不是泊船處。”僧喝,師打,云:“亂鳴作么?”進云:“小出大遇去也。”師又打,云:“莫亂走。”進云:“埋沒人不少。”師云:“誰埋沒你?”又僧問:“昨夜萬山晴,今朝煙雨集。一色本同根,俄爾成差別。如何是不差別的法?”師云:“萬葉千枝同一體。”進云:“恁么則意氣不從天地得,英雄豈逐四時凋?”師云:“那個男兒不獨尊?”進云:“道古任傳天子令,時清唯聽太平歌。”師云:“風行草偃。”進云:“泥牛吼處乾坤廓,木馬啼嘶草芥鮮。”師云:“且道是什么人聞見?”僧便喝,旁僧亦同喝,師云:“兩喝一彩。”又僧問:“姑蘇城內傳消息,海云堂上振家風。覿面提持端的旨,未審當陽付阿誰?”師云:“該耳知音。”進云:“與么則曹源一滴水,芳芬遍界新。”師云:“葉茂千秋。”進云:“須是一番調羹手,撥轉如來正法輪。”師云:“據令當軒。”進云:“一雨普潤周沙界,山川草木盡沾恩。”師云:“正是時節。”進云:“彎弓已掛狼煙息,四海歌堯賀太平。”師云:“橫按鏌耶清宇宙。”請主亞圭問:“獨占松陵,道布乾坤。承蒙和尚慨允吳門報國。今日同諸護法特來迎請和尚,未知如何指示?”師云:“一肩擔荷。”圭顧視大眾,云:“大眾還聞么?”師云:“也要自肯承當。”乃云:“太湖三萬六千頃,未是闊在。縹緲七十二峰,堆秀出云間,水流環翠,百花香江城,人人著眼,閶闔門開萬戶扃,吳山個個點頭,還會么?正所謂真不掩偽,曲不藏直。直得向臥龍街頭全身放下,鬧市路口任意縱橫。所以,動若行云,止猶谷神。行云去以無心,谷神住而何間。是故,動必有時,住必有方。且道即此就彼一句又作么生?”良久,云:“呼空響應海云集,伐鼓聲中報國新。”喝一喝,下座。

住吳門報國寺語錄

康熙三年四月十五,師于松陵海云寺受請,五月初九日進院。

山門。卓拄杖,云:“八字打開凡圣路,三千里外絕淆訛。”復卓一卓,云:“會么?看取新條令,吳門跨獨尊。”

佛殿。云:“威音已前,幾許覿面相逢?呱聲 地,直得全身顯露。今日人天共集,豈可越例攀條?”遂展具,拜。

韋馱。云:“樓至化身,名稱普眼。報國維新,云堂眾滿。供感三洲聲熱碗,殷勤瓣香憑拘管。”

伽藍。云:“法王墻塹,叢林保障。愿力弘深扶正眼,管教大地同安養。”

祖師。云:“東土西天,起模畫樣。嘴盧都,言無誑,累及兒孫殃不了,酬冤只得者瓣香。”

入室。云:“三頭六臂的,平空放下;渾身著眼的,沒處分疏。一棒施行該百令,銅頭鐵額血淋身。”便坐。

當日。監院暨眾檀護及齋主范居士等請,上堂。監院遞眾護法公啟,師接,示眾,云:“霞箋耀彩,海云眾目瞻光,翰墨流香。報國公驗端的,還有見聞日新者么?其或未然,再煩表白。”宣疏畢,指法座,云:“者大寶華王,不假特地涌出,亦非從天降下。漫謂游行絕伴侶,讓伊獨步上頭關。”遂升座,拈香,云:“此一瓣香持乾綱而布政,掌坤維而新民。伏為

當今皇帝圣躬萬歲萬萬歲!”次,拈香,云:“籌運莫測之機,輔弼弘化之佐。德不孤鄰,名垂勛籍。伏為滿朝文武并及當道都撫、將軍、郡邑尊官、本寺護法、大檀、居士等眾,共衛佛國,金湯洞明,般若種智。”又拈香,云:“專為本寺中興、弘戒、演教、茂林先律主,因緣輻輳,希聲遠播。”又拈香,云:“此一瓣香名不得,狀不得。此乃第四回拈出,供養常州宜興縣龍池萬如先師,用酬法乳。”就座。黎川羅漢眉庵長老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拂電之機掃蹤絕跡,智勇之士當仁不讓。還有爭先奪旗者么?”僧問:“這條白棒重拈出,的的相承報國恩。且道作么商量?”師云:“師恩有據。”進云:“特地一肩擔荷起,象龍全集電光機。”師云:“急著眼覷。”進云:“茂林堂上分賓主,肘后玄鋒一脈新。”師云:“百花洲前添意氣。”進云:“王令已行天下遍,將軍塞外絕煙塵。”師云:“野老謳歌。”進云:“到者里只得兵隨印轉,將逐符行。”師云:“也須恁么始得。”僧便喝,師云:“大好一喝。”進云:“看取令行。”師云:“過去久矣。”僧問:“昔日無準禪師道‘名不得,狀不得,取不得,舍不得,只么得’。且道得個甚么邊事?”師云:“五月榴花紅似火。”進云:“千年田地皆歸主,一任縱橫得自由。”師云:“遍界絕遮攔。”進云:“一點雄心今報國,八方皆受吾王恩。”師云:“歷古明心印,法園慶日新。”進云:“枯木重榮千載茂,寶殿重光萬古明。”師揮拂,云:“盡向者里沾恩。”僧喝,師打,僧作禮,退。居士問:“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因什么今日和尚升座,名垂萬古?”師云:“向那里得這個消息?”士便喝,師云:“者一喝落在甚么處?”士云:“還有這個在。”師打,云:“者個是什么?”士便行。僧問:“不得如何若何,請和尚接戰。”師云:“戰個什么?”僧云:“假雞聲過秦關也,莫道田文不丈夫。”師云:“自首者免罪。”僧擬議,師便打,進云:“不得亂打。”師又打,云:“爭奈你不識痛癢?”進云:“放馬華山,已見太平氣象;垂衣而治,請師別展鋒铓。”師打,云:“我者里一棒一條痕。”僧便喝,師云:“莫亂鳴。”師乃云:“具大智,顯大機,不妨塵中作主,鬧市稱尊,镕聲色成一片,入異類,分化身,處鑊湯爐炭,得大自在,現羅剎鬼國,安然快樂。所以,建大法幢,闡揚宗旨,單明佛祖心印。故爾入廛垂手,大用超方。有時一句,烹金切玉,純一無雜;有時一句,奪劫外春光,掣開摩醯只眼;有時一句,賓主不立,照用縱橫,直得八面玲瓏,吐氣揚聲。眾中還知報國一句么?辟開濟北新條令,耀古騰今只么行。”復卓拄杖,云:“更有一句子,監院亞圭禪士親口傳聞了也,謹持。郡邑鄉紳、諸護法啟致海云,堅請山僧主持,以擴門戶之新,專為先茂林老和尚法席。所以,金口親囑國王、大臣護持建化,門頭方得源遠流通。今日四眾臨筵,豈可囊藏被蓋?亦不敢辜負先哲將一個印心訣子傾出當陽。只要諸人共知共見,一狀領過。且道因齋慶贊一句又作么生?”喝一喝,云:“男兒自有沖天志,豈向他人行處行?”羅漢長老結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便下座。

眾居士設齋。請,上堂。師云:“明得諸佛義,便識祖師心。會得祖師心,便知諸佛義。祖師心,諸佛義,奪境奪人真信諦。”遂以拂子向空點 ,云:“此是諸佛義。將什么喚作祖師心?豈不見:一擊竹翻聲色破,拖來死尸百年期。直饒恁么的,向一機一境上悄然獨露,入佛入魔處觸目揚眉。總是向外馳求,亦未識祖師心在。畢竟如何聻?”良久,云:“萬綠叢中紅一點,眼光爍遍甚分明。”卓拄杖下座。

立兩序執事,上堂。僧問:“昔日,臨濟大師住滹沱,建立黃檗宗旨。和尚今日高登猊座,建立阿誰宗旨?”師云:“無面目漢,自爾領略。”進云:“秪如普化克符,到來作么生安置?”師打,云:“也須吃棒。”進云:“棒頭迸出金獅子,香象奔騰失卻威。”師云:“鐵香爐點頭。”進云:“禹門一脈傳千古,濟宗從此又重新。”師云:“切莫妄通消息。”師乃云:“大光明藏香水海,百億國土須彌山。千丈盧舍那,無量眾圍繞。賓中主面面相對,主中賓眼眼相看。主賓互換,和聲應響,驅雷掣電,向無陰陽地上發生。裁長補短,承叫不應,山谷揚聲。所以,知音罕遇,作者難逢。智士通明,眼辨石中美玉;巧匠功能,爐淘沙里精金。恁么報國門下一齊按下了也。且道同氣連聲一句又作么生道?只手共扶宗正眼,千金擔荷重如山。”便下座。

朱振寰居士設齋。請,上堂。僧問:“吳門梵剎,首稱報國隆興。今蒙朱護法設齋,鐘鼓齊鳴,四眾沾恩事如何?”師云:“大眾臨筵。”進云:“青山常繞如來座,休問白云何處深。”師云:“香飄劫外春光普。”進云:“且喜斷虹垂碧落,片云雨過出青山。”師云:“綠陰擎傘蓋,遍地惜黃鶯。”進云:“好鳥枝頭啼百語,不呼同伴為誰鳴?”師云:“不得向聲色里轉卻。”師乃云:“祖師妙意,盡在百草頭流出;諸佛心印,總向微塵里轉卻。四十二年,說不盡一大藏,因邪打正,末后拈花顯別傳,賺得飲光,特地倒卻剎竿,續焰燈,分竺土,廓然無圣,二三派,列支那,沒佛處急走過,有佛處不得住。明頭合,暗頭合,直得露柱懷胎,燈籠喝彩,所謂天上產麒麟,人間生歡喜。祇如胤子延孫一句又作么生道?”卓拄杖,云:“蠡斯羽化嗣芳遠,福果臻培歷劫春。”下座。

嘉興府居士董耀庭、尤思川、姚公掄同眾請,上堂。僧問:“昔日龐居士云:‘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圞頭,共說無生話。’既是無生,且道說個甚么?”師云:“意旨分明。”進云:“恁么則悄然獨露渾無拒,劫外春光喜自知。”師云:“滿堂誰是知音?”進云:“突開結角羅紋處,攝入圓、 三點中。”師云:“且道是甚么人會?”進云:“活計今拈得,相逢讓主賓。”師打,云:“也須吃棒。”乃云:“心不二致,隨流得妙;道無虛應,即境歸元,所以別傳。教外之道,至簡至要,包括大千,而真機獨露。輥芥投針,而妙體全彰。智拔群有,鏡圓覺海之澄;萬象光騰,洞明玄要之旨。恁么說事不得,說理不得,理事渾融亦不得。諸圣到此亦開口不得,報國堂前一點也瞞不得。雖然如是,且建化歸信一句又作么生道?”良久,云:“徹底為人三寸舌,到頭終不兩般心。”喝一喝,下座。

地藏圣誕,升座。僧問:“地藏垂慈開正眼,今朝慶誕又重新。如何是應時一句?”師云:“大地盡沾渠恩。”進云:“恁么則燈燭輝煌明法界,香煙馥郁滿虛空。”師云:“有眼者見,有耳者聞。”進云:“聲聲佛號天然善,個個心空及第歸。”師云:“你那里見心空及第歸?”僧喝,師云:“再喝喝看。”進云:“把手牽人行不得,惟人自肯乃方親。”師云:“理之固然。”問:“擊鼓鳴鐘,師登猊座;四眾臨筵,請師舉唱。且道舉唱個什么?”師云:“大眾共知。”進云:“如是則幽冥界內慈導主,報國堂上獨稱尊。”師云:“蓋聲騎色。”進云:“恁么則一朝天子令,風行賀太平。還許學人轉身也無?”師云:“試轉身看。”僧喝,師云:“猶未轉身在。”進云:“人人盡有沖天志,那個男兒不丈夫?”師云:“但愿如是。”問:“昔日世尊降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吾獨尊。’為甚么云門大師道:‘吾當時若在,一棒打殺,與狗子吃。’今日忽遇云門大師來,和尚如何相待?”師云:“今日不是者個時節。”進云:“是甚么時節?”師云:“是地藏開正眼的時節。”僧喝,師便打。進云:“恁么到者里,東土二三齊稽首,西天四七亦低頭。”師云:“何不早恁么道?”居士問:“今朝地藏王誕日,未出母胎時意旨如何?”師云:“異類藏身。”士云:“已出母胎時意旨如何?”師云:“一點也瞞他不得。”士云:“正生時求師通個消息。”師云:“汝還知凌居士腳跟點地么?”士喝,師云:“恰好不知。”士云:“禮拜和尚去也。”師云:“且喜沒交涉。”金漢翔問:“巧月三十地藏誕日,開眼合眼則不問,即今和尚為人一句作么生道?”師云:“向上薦取。”士云:“若與么,則大地盡沾恩,個個領惠去也。”師云:“汝又作么生?”士云:“真個作家。”師打,云:“也須知棒頭痛癢。”師乃顧左右,云:“大眾還會么?山門外說話,佛殿前拱手。聽的聽,見的見。且道聽見個甚么聻?聽的道,謂七月有三十日,則地藏菩薩開眼。且喜今朝地藏菩薩開眼了也,諸仁者還見么?若見得地藏菩薩開眼處,即見得自己開眼處;見得自己開眼處,即見得自己腳跟點地處;見得自己腳跟點地處,即與地藏菩薩共知共見,則不辜負地藏菩薩今日開眼。如若未然,終日忙碌碌到夜,也只是個虛忙;終日眼睜睜見底,也只如個妄見。秪如報國寺里伐鼓敲鐘,鐘鳴無鼓響,鼓聲無鐘音,又作么生委悉?”良久,云:“好向此處究根源,切莫隨他。見顛倒,不顛倒,親見親聞明了了。”喝一喝,下座。

結制李如侯居士設齋。請,上堂。師云:“佛語心為宗,宗通說亦通。既謂宗通說通,豈可承言滯句,墮義沉筌?所以,四十九年,三百余會,譚極則笑破迦葉一張口。面壁立雪分皮髓,賺得神光三拜起。恁么喚作如來禪得,喚作祖師禪得?去此二途,若現菩薩面,向驢胎馬腹里特露風規,立金剛身,入鑊湯爐炭中超然獨步,直饒踏倒萬仞峰,扶起破砂盆,亦只喚得個隨類建化,且與衲僧分中未為奇特,報國堂前早以風行草偃,更要揭露個什么?諸仁者還有究竟本來者么?”良久,云:“好鳥啼聲春二月,寒梅香發報君知。”喝一喝,下座。

二月十九清明日因講期,上堂。僧問:“觀音大士八萬四千寶目,請問和尚那一只為正?”師云:“鐵香爐缺個耳。”進云:“恁么則前三三與后三三。”師云:“新柳抽條,山眉如黛。”進云:“萬紫千紅堆里過,春風陣陣綻天香。”師云:“且向自己腳跟下道一句來。”僧便喝,師云:“再喝喝看。”僧禮拜。問:“曲應一時即不問,單提向上請師宣。”師云:“點即不到。”僧喝,師云:“到即不點。”進云:“學人只得禮拜去也。”師云:“腳跟下事又作么生?”進云:“作者難謾。”師云:“青草堆頭聲轉悲。”乃云:“至理無言,非言莫顯;至道無難,惟嫌揀擇。所以,處林放光,久默斯要,彌勒騰疑,文殊發問,故謂之一大事因緣出現于世。百丈拈起禪板,溈山踢倒凈瓶,趙州洗缽盂去,雪峰輥毬,靈云見桃花,玄沙趯破腳指頭,恁么謂之向上一著。報國寺終日搖唇鼓舌,說一說二,權說、實說、因緣說、譬喻說。若謂之一大事因緣出現于世,則埋沒三世諸佛一片心。若謂之教外別傳,則瞎卻先圣一只眼。如是則鳥語風聲,悠揚自在,可惜許路上行人總不知。且喜目前慶快。諸人還知目前慶快一句么?”喝一喝,云:“清明時節,逢人不得錯舉。”

上堂。師云:“智不格物,如杲日朗于太虛;理融頓漸,若洪鐘扣于靜夜。所以,光流影寂,那有纖毫泥滯?響應聲隨,豈留音韻沉吟?逃得聲色叢中過,瞥地玲瓏;透徹從上祖師關,一場靜悄。直得七花八裂,報國更與矢上加尖,仔細檢點將來,亦是勞而無功。然雖如是,早已鈍置諸人了也。”喝一喝,下座。

住吳江萬壽寺語錄

師于康熙八年在秀水如如庵受請,于二月二十一日進院。

山門。師云:“大誓門開,鬧闌迥別。人間十方婆伽,惟斯路頭而入。秪如無位真人面門出入,又作么生?”以柱杖劃一劃,云:“鐵牛鞭起游芳草,踏遍春光露不關。”便入。

韋馱。師云:“童真普眼,祗園切不浪施;應時及節,正法賴以匡維。三州神化作津濟,隆興萬壽永無疆。”遂插香。

佛殿。云:“大圓鏡智大人相,恒沙國土一毫端。不道哇聲來特地,天上人間稱獨尊。恁么盡大千界內無處回避,今日覿面相逢,只得頂禮三拜。”

據室。云:“鐵面金剛到來,六十烏藤翻身轉;英俊衲子吃著,三頓痛棒蒿枝拂。恁么銅頭俱點化,隨波逐浪任施為。”便起。

當日。合邑紳衿、居士暨闔山大眾請,上堂。師接疏,云:“霞箋布彩,秀水騰聲。錦字函開,松陵得地。談叢瓶瀉,舌吐回瀾。筆陣云崩,毫旋光耀。欲冀遐音,再煩宣出。”宣疏畢,指法座,云:“八萬四千獅子座,遍界一音震吼;百億須彌盧舍身,咸同此日分燈。”拈柱杖卓一卓,云:“撥轉如來正法輪,丹霄獨步絕攀仰。”遂升座,拈香,云:“此一瓣香,御之四海民新,歸乎八荒日化。仰惟

圣德無私,蘿圖永固。”又拈香,云:“象分二儀,品列三才。伏惟文武百僚、現任部撫按司都統副協、郡邑侯宰城守戎鎮等位,承愿力輔國培邦,助佛音酬唱恩澤。”又拈香,云:“塵中作主,物外橫身。伏愿合邑紳衿士友并及本寺請眾,緇白分明,智證無師。”又拈香,云:“此一瓣香,雨灑風吹不著,水沒火焚不及,今乃第五回拈出,供養禹門堂上圓寂先師、萬如老和尚,用酬法乳。”斂衣就座。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僧問:“檀護臨筵懷不二,水云來往更添欣。師登猊座,將何調令?”師云:“春日增光。”進云:“秪如一曲句含千古意,萬年新發一枝春,又作么生?”師云:“垂虹亭畔水流東。”進云:“頂笠月上千峰外,誰釣江風一點紅?”師便打,僧喝,師云:“漫哮吼。”進云:“知音猶在。”師打,云:“切莫虛張聲勢。”問:“不畜一粒米,接待十方往來。請問和尚,既不畜一粒米,將甚么接待十方賢圣?”師云:“任汝飽參。”僧擬進語,師云:“噎煞了也。”進云:“直得萬緣齊放下,渴飲饑餐不須耕。”師云:“未得其便在。”進云:“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師云:“汝恩作么生報?”僧喝,師打,僧禮退。乃云:“佛以一音演,說法四十九年,不曾說著半個字腳。達磨傳佛心印,來至梁王殿上,恰道個不識,未免鈍置一番。諸仁者,還會么?此是迦文老子與達磨祖師打較不就的句子,今日被萬壽覷破了也。且道江城諸護法招山僧登斯座又如何話會?”良久,云:“把手牽人行不得,唯人自肯乃方親。”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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