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堡。

一如既往的，繁華和喧囂是這座貿易城邦的主旋律。

城門的士兵認真的盤查著每一個出入之人，兢兢業業的守護著黑水堡最重要的關卡。

突然間，地平線出現了二十幾個身影，向著黑水堡緩步走來。守衛們警惕的看著這些人，金屬反射而來的光芒卻表明對方攜帶著武器。

“警戒！”

衛兵隊長低沉的說，右手握住了腰間佩劍的劍柄。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做出了與衛兵隊長同樣的動作，神經緊繃，做好了戰斗準備。

“那似乎是凱爾少爺。”一個有些遠視的士兵開口了，指向走在最前面的人，努力的眺望著，“沒錯，是凱爾少爺，我絕對沒有認錯。”他補充道，做出了最終判斷。

“你敢保證嗎？”衛兵隊長看著遠視的士兵，沒有因為對方的話而松懈。

“當然，我看的很清楚。”士兵點點頭，“向太陽神發誓。”他伸出手，指著懸掛在高空的太陽。

“那真是凱爾少爺。”隨著一行人愈加接近，更多的士兵開口了。

最近凱爾經常會救濟窮人，而士兵又算不上高收入人群，所以很多士兵都見過凱爾。

“太陽神在上，我看到了什么！”就在這時，一個士兵突然驚呼一聲，興奮的像是一個孩子。

他看到了鮮紅如血的頭發，如果是在街道上，紅頭發的人沒人會感到奇怪，因為紅發幾乎已經成了黑水堡的潮流。但如果與凱爾少爺在一起，那一定是艾伯特，黑水堡的驕傲。

※※※

“艾伯，你猜這些人在議論什么？”

凱爾看著并肩而行的艾伯特，掛著一抹令女性癡迷，令男性厭惡的笑容。

“抱歉，我沒心情。”艾伯特淡淡的說，有些意興闌珊。接著，他回頭掃了一眼身后的角斗士，欲言又止。

盡管二十個角斗士都用寬大的斗篷裹住了腦袋和身體，但體型巨大的食人魔、牛頭人還是太惹眼了，那樣的身材人類不可能擁有。沿途他們路過的城鎮都將他們拒之城外，這讓艾伯特有些氣憤，也有些無奈。并不是所有人有愿意接納異族，尤其是正與人族征戰的獸人。

“別擔心，黑水堡可是你我的家。”凱爾了解艾伯特，他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但愿如此。”艾伯特苦澀的笑了笑。

片刻后，艾伯特一行人踏上了搭在護城河上的吊橋，懷著忐忑的心情。

盡管沒有一個角斗士表達過不滿，但這不代表他們真的不在乎。這些曾被當成野獸飼養的奴隸選擇了追隨艾伯特，可現實是殘酷的，異樣的目光和貶義的言詞如劍刃一樣傷害著他們的靈魂。

他們并不奢望太多，只要有一個棲身之所就夠了。

“下午好，凱爾少爺。”士兵隊長迎了上來，微微躬身，表達敬意。

“你好，先生。”凱爾點點頭，沒有說什么，從士兵隊長身旁經過，帶領眾人繼續前行著。

“請您等等。”士兵隊長叫住了凱爾，追了上去。他有些猶豫不決，但身為士兵的責任還是驅使他道出了疑問，“凱爾少爺，你們中有些人不能進城。”

“你是說他嗎？”凱爾指著身旁的艾伯特，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不，不。”士兵隊長惶恐的擺擺手，并向艾伯特歉意的笑了笑，“我是說他們。”他指著籠罩在寬大斗篷內的食人魔和牛頭人。

“他們是我的朋友。”艾伯特微笑著說。

“可黑水堡有規定。”士兵隊長面露難色，“我只是個守衛。”

“我不會為難你。”凱爾點點頭，看向身后的眾人，“稍等一會，我去見見領主大人。”

“感謝您的理解。”士兵隊長訕笑著說，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無論是凱爾還是艾伯特，都不是他能夠招惹的人物。

可職責就是職責，如果視而不見，他的飯碗就要保不住了。

“照顧好他們。”艾伯特告訴巴里特等傭兵，與眼中滿是失望的巴溫對視稍許后，跟上了凱爾的腳步。

這是他的事，不該讓凱爾一個人面對。

看著二人的背影，巴溫抬頭看向身旁鄧肯，“或許我們不該給艾伯特添麻煩。”

“不，這不是麻煩。”巴里特走了過來，抬起獨臂拍了拍巴溫的肩膀，“我們是朋友，這是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他看著所有人，“別灰心，相信艾伯特，相信凱爾，他們從不讓失望。”

※※※

黑水堡貴族區，領主堡。

寬敞的會客廳上方懸掛著魔法燈具，釋放著柔和的白光。

一個看上去超過六十歲、一個頭發灰白、有些肥胖的男人坐在長桌的首座，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頭發上的發蠟在燈光下泛著微光、蓄著貴族圈內最流行的絡腮胡、身穿沒有半點褶皺的禮服，似乎正要去參加宴會，或者剛從某個宴會回來。男人先是微笑著沖他下首左側的凱爾，接著又向右側的艾伯特笑了笑，盡管從未謀面，但他早已經聽說，他的領地出現了一個有趣的上古魔法師。

“凱爾少爺，請說明來意吧。”

老年男人率先開口了，打破了會客廳的短暫沉默。

“我來的目的很簡單。”凱爾禮貌的笑了笑，“我想求您一件事。”

“別客氣，凱爾少爺，我們可是老朋友。”老年男人站起身子，彎腰拍了拍凱爾的肩膀。

“不，或許這件事你不會同意。”凱爾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無比認真，“黑水堡領主，石竹子爵閣下，恐怕我們的友誼持續不了多久了。”

“是什么事，這么嚴重。”石竹子爵坐了回去，不禁皺眉。

“我和艾伯特認識了幾個無家可歸的異族。”凱爾平靜的說，“可他們沒辦法進城。”

石竹子爵揉了揉額頭，陷入了沉默。他很清楚，對方說的異族一定不是人類的盟國，比如矮人或是精靈。如果是，士兵根本不會阻攔。真是該死，他暗罵了一句。當然，不是罵凱爾和艾伯特，他是在為自己惹上這個麻煩而煩惱。除了皇室直轄的城邦，各貴族的領地不允許收容異族，否則會被視為謀反罪論處。

如果是奴隸還好辦一些，很多貴族都擁有一些異族奴隸，用來炫耀。

可用‘認識’這個詞，凱爾所說的不會是奴隸。

突然，石竹子爵想起了一件不久前發生的事——暴風城競技場角斗士暴亂事件。

這并不秘密，盡管暴風城竭力封鎖消息，但很多人都見證了那場戰役。那起事件的主人公就是艾伯特，現在看來，凱爾所說的異族應該就是逃脫出來的角斗士。

“這件事會讓您感到困惑嗎？領主大人。”凱爾淡淡的說，注視著石竹子爵。

“聽我說，凱爾少爺。”石竹子爵回過神，揉了揉太陽穴，“你該知道收容貴族的后果，那會讓我失去爵位和封地。”他真誠的看著凱爾，面露難色。

“所有事都有好壞兩面。”凱爾笑了笑，“你該換個角度考慮。”

“我向您保證，他們不會惹麻煩。”艾伯特在凱爾之后開口了，“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以負責。”

“這......”石竹子爵看了看凱爾，又看了看艾伯特。這很難抉擇，他是一個下級貴族，而對方一個是蒲公英家族的候選繼承人，一個是炙手可熱的上古魔法師。盡管現在看上去他的地位仍高于二人，但對方還年輕，日后的成就絕對會超過他。

石柱子爵不是瞎子，二人的潛力有目共睹。

凱爾最近與其他富商合作開辦了一家藥劑工廠，得到了蒲公英家族高層的賞識。

而艾伯特血洗暴風競技場，足以判處死刑，但皇室卻沒有下達逮捕文件，這表示皇室已經發現了艾伯特的潛力。

“領主大人，考慮好了嗎？”凱爾有些急躁的問。

“抱歉，凱爾少爺，恐怕我還需要一些時間。”石柱子爵歉意的說，“或許你們可以留下來，晚餐時間就要到了，我很愿意與你們喝一杯。”

“抱歉，我不得不拒絕您。”艾伯特搖搖頭，“我的朋友還在城外。”

“子爵閣下，其實這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難以解決。”凱爾補充道：“你只需要裝作不知道就可以。”

“可這是我的領地，凱爾少爺，如果有麻煩，我......”石柱子爵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知道，接下來的話聽上去會讓人反感。如果繼續，恐怕會破壞他在二人心中的印象。

“如果皇室派使者調查，我來承擔所有責任。”艾伯特站起身，無比篤定的說。

“還有我。”凱爾同樣站了起來，鄭重其事的說：“相信我，這件事會讓我們的友誼更加牢固。”

石竹子爵又一次揉動太陽穴，陷入了艱難的抉擇。這次決定會影響他的未來，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這是抉擇，同時也是機遇，更是一場豪賭。“抱歉，我年輕的朋友們，一個年紀大的長者在做出選擇前會考慮很多，原諒我浪費你們這么多時間。”石竹子爵笑了笑，緊皺的眉頭舒展。

“那您的選擇是什么？”艾伯特抿著唇，死死盯著對方，不是威脅，只是他有些緊張。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們有來過。”石竹子爵看著艾伯特，“孩子，我們的第一次見面該在更好的場合。”

“沒錯，我們從未來過。”艾伯特點點頭，與凱爾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