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柔弱的竹憐平時雖然看上去不那么容易受傷，可這會兒卻是渾身上下都散架了一般，躺在妖千鈺腳邊的樣子帶著幾分無助的彷徨。

他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妖千鈺，卻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白無常手中的東西。那東西亮晶晶的，有一點點淡淡的粉紅色，看上去像是某種動物的鱗片，稚嫩而且接近與里面的位置。

只是白無常沒有想到，忍到現在才從陰暗處出來的女子面上冰冷冷一片，“倏”的一下從幾人身后掠過，直直朝著那昏迷在床榻上的樵夫而去。看得出來，她的目標是那個男人的魂魄！

黑無常眼神一凜，及時明明知道了什么，心中卻還是有些詫異的。他看了白無常一眼，只見白無常眼中毫無溫度可言，冷漠中完全是一種看到了陌生人的感覺，疏遠中又是無關己事的漠然。

他似乎是知道，身邊這個一身白衣飄飄的男人，心中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以往就算是知道墨舞在干什么壞事，他還是會上去阻撓勸誡一番，可現在他這是連過問都懶得過問了。

當墨舞的腳尖沾著竹屋的地面的時候，白無常也是飛掠了過去，眼尖的妖千鈺本想上前阻攔，卻是被黑無常給攔了下來。

“想必這位就是妖皇大人吧。”黑無常試著微微喘了口氣，剛才的傷勢已經痊愈，不妨礙他與別人動手。

“知道就讓開！”他語氣漸冷，面上露出幾分兇狠之色，只有對墨舞和竹憐才是那副嘻嘻哈哈的不正經樣子，對別人可是沒有什么好臉色。

“妨礙陰差辦事，您這不太好吧。”雖說是說了一口管家話，可黑無常這臉上一點想要意思意思的意思都沒有。手上仍是放開了架勢，眼神淡淡地掃過竹憐和妖千鈺。

“呵。”妖千鈺嗤笑一聲，唇角滿是嘲諷的笑意，“妖魔無序，這話本不想多說。可憑你一己之力，你覺得有可能攔得了我們嗎？”

黑無常抿了抿唇，他說的確實如此，要真是打斗起來，吃虧更多的是他們也說不定，就算是判官在這兒，勝算也沒有多少。

“不試試怎么知道。”黑無常持了招魂幡，那白色的幡布在風中搖曳，無端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這話一出，就連竹憐臉上也是憐惜他幾分的。妖皇這個位子任何妖物都想，妖千鈺也是千辛萬苦才爬上來的，可見他實力已不是宵小之輩。

如今，黑無常這話，算是在挑釁他了。

余光看了一眼那邊，白色的身影與她再糾糾纏纏，打斗之中竟看出一些纏人的意味來。此時也是顧不得那邊，黑無常也不敢放松警惕，畢竟對方是妖界之皇，實力還是不可小覷的。

妖皇輕輕撇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竹憐，他自是會意，每每這個時候，竹憐總是會悄然推到一邊去，然后看著妖皇出手。并不是說他不分尊卑，而是自己已經出面過了，總要給妖皇一個機會。

又或者可以理解成為，大人物總是要在最后的時刻出場的。所以受到妖皇的眼神的時候，已經退到了一邊去。

“我出來闖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妖皇雙手一揮，披風發出嘩嘩的響聲，耳邊的發絲也被一陣風吹起，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銳利的眼，直直瞪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黑無常。

黑無常右手持著招魂幡，左手指尖從招魂幡上劃過，停至右手拇指處一頓，然后猛地往外一拉，一條透明的白色絲線將自己的右手和招魂幡纏繞在了一起。

一瞬間，黑無常整個人似乎被一層白色的光芒包裹其中，就連眉眼看上去也是模糊了幾分。

妖皇晶亮的眸子凝了一凝，手中立即凝起一股氣流，然后狠狠地向黑無常砸去。

兩人的距離也只是五步之遙，這距離足夠將黑無常身上砸出個洞來。出手的時候也是毫不遲疑，不遠處的竹憐彎起一抹嘴角看著，又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只是身上哪還有之前見到過的媚氣，不過是障眼法和演技罷了，身上的衣著也是端端正正，絲毫不見一絲魅惑的氣息。

對于妖皇的話，黑無常也是嗤之以鼻。老實說，這么久過去了，他都已經忘了自己原本的姓名，原本存在的意義，只是知道現在自己該做什么。而那時，管他什么妖皇魔尊，與他又無什么關系。

每個人生來都是一條命，或許他之前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也說不定，不過是在地獄中死的太久成為另一種“生”罷了。

時間太久，他忘了。

所以，他也并不打算回妖皇的話。

身子一斜，輕松躲過了妖皇的一擊。

腳下一點，整個人已經飛躍起身，揮舞著手中的招魂幡，招來陣陣大風，而妖皇眼睛一眨，竟看到數個黑無常停留在自己面前的半空中，占據了自己的視野，似乎看不到除了黑無常意外的物體。

竹憐看到原本毫不留情的妖皇此時竟然有些疑惑起來，光是看背影就知道他似乎是張望著半空中的什么東西，可那里明明就只有一個黑無常而已，并沒有其他擋住視線的東西。

也不知道他在疑惑些什么，微微皺了眉頭，已經做好了與黑無常拼斗的打算，他不能要妖皇在自己面前受傷，否則他難辭其咎！

黑風習習吹動著黑無常的衣角，他的面色冷然，俯視著腳下的妖皇。持著招魂幡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天降之兵。

持著手中的招魂幡，然后重重往面前一擲，似乎是在無形之中敲出了一層聲波，哄然散開，將四周的樹木震得東倒西歪，如數折斷了不少，枝椏和樹干一起折斷，將竹憐也是生生擊退了數步。

站在黑無常底下的妖皇心中有些略微的驚訝，他倒是沒有看出來黑無常竟然有著這么厲害的招式，之前看來是小看他了。

他也是擺出了姿勢才稍微將這股無形的力量抵擋下來，腳邊不覺積起來的塵土已經沒過了鞋面，將這一雙鞋子弄臟了。

當這層無形的聲波散去之后，妖皇整理了一下衣著，復又打量起眼前這個黑無常來，只是總是抬頭仰著看別人的行為實在是不像他的作風，索性一個提氣，飛到了與他視線齊平的地方。

“趁早收手，我也可以帶著我的美人一起回去。天快要亮了。”妖皇雙手背在身后，老城的說道。他實在是不想在這破地方浪費時間，今夜良辰美景，應該是和美人一起度過的才對。

黑無常淡淡看著他，又轉臉，目光落在那兩人身上。此時的他們也是在拼搏，一招一式毫不留情，不用說什么情面不情面的，就是想要置對方于死地的心都有。

盡管是看不出來，但是他知道，這兩人相見還不如不見，除了這樣斗來斗去之外，真的沒有什么好的辦法來化解這一場不得不面對的沉寂。

墨舞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繃直了身子對抗白無常的攻擊，他的手迅速接近她的臉龐，像是戀人的撫摸，卻是迷惑晃眼。繃直著的手掌猶如一把利刃，不算長的指甲此時也是利器，只要稍稍抹一下脖子，便是見血收場。

她下了腰，剎那間，墨發鋪開一扇黑色，雙手以優美迷人的弧度朝著兩邊伸直著，還好今日穿的是一件抹胸的長裙，也不至于這一下便要走光，只是胸前的溝壑卻是不容忽視的。

左腳踢起直直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只一瞬，全身的中心都承在了右腳上面，身體與地面平行，而與右腳形成了一個完美的九十度！

好一個美人睡蓮！

這不像是打打殺殺的血腥，反而有種舞蹈的柔美。不知是哪里出了問題，她只是想著要一味躲開罷了。

這個令她又愛又恨的人。

而她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頂多只是多喘了幾口氣。

他的手掌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劃過，手掌上的紋路也是看的一清二楚，細致平整，掌上也沒有繭子，這是一雙很賞心悅目的手，這大概也是頭一次以這樣的方式靠得那么近吧。

她多想靠近一些去體會他的溫度，可理智卻是讓身體作出了更加正確的選擇。

除了躲開，她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只是相差了那么幾公分，偏是讓她躲開了去。

她的目光在他劃過的掌上停留了一會兒，腳下卻是又開始了其他動作，落下的左腳一蹬，踏起一陣塵土，她整個人也挺直了過來，雙手在胸前一合緩緩離開之時，手中出現的是一柄劍。

劍身銀白隱隱印出她的臉龐，卻見她眼眸中深藏的幾分不舍與痛心，她連白無常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真想質問一句，之前的囂張撥扈到哪里去了！

而他則立在那里，永遠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劍指抵在樵夫的額頭上。一邊緩緩穩固他的魂魄，一邊警惕地看著墨舞。

她已經不能說是有什么任何的依靠了，在他面前，她仿佛就是赤著身子，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被窺視得一清二楚，那種羞恥心伴隨著的便是偽裝！

唯有手中這柄并不常見的玄天劍，才是她此時的依靠。

“墨舞，你沒有勝算。”白無常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