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很會察言觀色，紅撲撲的小臉上堆滿了笑意：“姐姐開心點，你也很厲害！姐姐是俊俊看過的最厲害的姐姐了！就算姐姐的姐姐到了俊俊面前，俊俊也只會說姐姐最厲害！”

“噗。”蘇豆蔻被這小孩一連串比繞口令還要繞口的話給逗樂了，心情大好，胸膛里積攢的怨氣怒氣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保持著笑瞇瞇的姿態，蹲下身子，問道：“喏，你想學這個嗎？”

有風微微吹過，蘇豆蔻俯下身子，拿起石子塞到小男孩的手心，手指握住小男孩的手，比劃著：“等會兒這樣斜著扔出去，角度盡量刁鉆點，要使點力氣……”

后面說什么南宮俊已經聽不到了，他只是呆呆的感受著那手的溫度，以及那女子的發絲垂在臉上帶來輕微的癢癢麻麻的感覺，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幾乎貼著他的鼻尖滑過，暖暖的，“噗通。”石子墜入湖底的聲音。

小男孩像是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從蘇豆蔻的幾乎將他攏在懷里的姿勢中掙扎出來，耳尖染上了薄薄的一抹緋色。

“我，我自己來。”說著不由分說的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石子，學著她剛才的樣子扔了過去，映在水面上的，卻只有一個單調的水漂。

“哈哈！”蘇豆蔻笑得開懷，全然不知小男孩已經將她的容顏刻在心尖，她的牙齒，很白，頭發，很黑，身體，很香。

“姐姐，我以后能來找你玩嗎？”臨走時，那小男孩扭捏的說道，別扭的看著自己的腳尖。

“當然……能！”蘇豆蔻故意停頓了一下，“不過，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下次你來的時候不要讓你主子看到了，我每天黃昏都會在湖邊玩的，噓，這是屬于我們兩個的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哦！”

故作神秘的樣子，蘇豆蔻只是覺得眼前的小男孩特別好玩而已，因此想要逗逗他。

“真的嗎？每天晚上？姐姐你真的會每天晚上都會到這里來玩嗎？刮風下雨或者打雷都來嗎？姐姐你不要騙我哦！”小男孩欣喜的抬頭，稚嫩的臉上帶著某種堅定。

“嗯。”蘇豆蔻應了一聲，算是回答。我們很多時候許下的承諾都是無意的，并且沒有放在心上。

這也就是后后來為什么有許多人追悔莫及的原因。

因為從不在意，所以當意識到自己失去的時候，意識到自己曾經有過這么寶貴的東西的時候，才會愕然驚訝，甚至有些難過。蘇豆蔻果然依了那小孩的心意，每日黃昏都會在湖邊。

只是因為她很無聊而已。

而那小男孩也果真每天都到湖邊玩耍，親熱的喊她：“姐姐。”

讓她教他打水漂。

蘇豆蔻也曾疑惑，他是哪戶官家的小廝，竟然能日日廝混在宮廷之中。

問他的時候，他說他其實是這宮里長歡殿伺候太子奶娘的兒子，等他十五歲成年那天，是要到凈身房凈了身子當公公的。

原來如此。

蘇豆蔻釋然起來，面對一個根本不懂別人心事的小屁孩，她卻像是找到了發泄心事的借口。

她跟他說她的故事，說她的姊姊，說她是如何嫁給那個比她要小上五歲的夫君，以及宮里生活的冷清，到底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一點都沒有防備，小男孩每次都只是認真的聽著，并不多說一句話，而蘇豆蔻覺得，只要有個人能讓她無所顧忌的說出來就好，能有一個人聽著就好。

蘇豆蔻在宮里當太子妃的過程本來是該無波無瀾的。

直到蘇年華從蝕戮大陸里出來的哪一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她還記得那天的天氣真的很好，在宮里無聲無息的生活了五年，蘇豆蔻因著有著小男孩，不，應該是慢慢長大已經變成的少年陪伴，并不覺得日子有多難熬。

那天他說他要成年了，蘇豆蔻看著已經十五歲的少年長得拔高的身材，明亮生輝的眸子閃著激動的神采，卻是在心底里嘆了一口氣，成年之后他就得去凈身，再也不能以孩子的身份陪在自己的身邊了。

“喏，我能去長歡殿把你討來嗎？”蘇豆蔻對少年有了依賴性。

“你是太子妃，是太子的女人，將來這宮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盡管你沒有和太子見過面，不過我聽說，他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以前他有瘧疾從來不會讓人靠近的，而且有高人的言論，但是前幾日他的生辰己經過了，或許你可以去試試，你也總不能躲著一輩子不見你的夫君吧。”少年挺拔欣長的身姿站在草地上，他個子很高，說起話來有條不紊，眼角眉梢含著笑意。

“聽說凈身很痛，希望你能撐過去。”蘇豆蔻嘆了一口氣，“等你成了太監之后，我從太子那把你討來之后，你放心，我定然不會虐待你，姐姐會保護你的。”

少年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為什么，現在聽她一直以姐姐姐姐的稱呼就覺得別扭。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少年拿起一顆石子，調好角度后扔了出去。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八個，九個，十個！”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八個，九個，十個！”

兩個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由衷感到高興。

蘇豆蔻高興的是，她的夫君，終于長大了。

而少年高興的卻是，他，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