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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種場

欲藝蘭蕙,先講種場。余昔云:竹插西南遮午日,墻低東北迎朝陽,漫將石板鋪沙地,且用泥庭做種場。此是藝蘭最好處。尋常庭間,須西南墻高,東北墻低,方可位置。蓋西高可蔽午后日,北低可受夜來露,總以風奕為妙,石板易蔽地氣,故不可取。

結籬

凡種場,曠野風太甚,須四圍結短籬以護之,籬高五尺,用細竹編馬眼格,籬旁栽金銀花,隨時可修剪,則熱氣不至烘遍,兩類氣隨風可迎,籬門開方,最好若地勢稍變,當隨相機宜。

位置

位置在坤方,高低視種場。只緣在幽壑,素性避陽光。盆排西角,龍頭草向東隅,使同陽光,籬迎風露,則子芽發時齊整,或有隨時將盆遷轉,四面皆有龍頭。此法大盆葉茂則可,若二`三茼草,又所不宜,庭寬置盆宜低,二尺高足矣。庭小須高五六尺供盆,方見略得風露,然又不及庭寬之妙也。

暖房

蘭蕙盆復其根蕊,均不可凍,隆冬易冰,必得預造暖房收藏,庶明春無病。房須靠西北角蓋,并排兩間,坐北朝南。西北兩面墻高,東南少曠不妨。房用西邊一角,東璧開一窗洞,備窗六扇。日高開納日,日落閉窗防凍。若溫暖天氣,夜不可閉,然里面必做直欞窗格,使貓不得入溺。檐角樓閣鋪松板,板上疊稻草,滿日不使寒氣透下,入春漸暖,花未出房,檐外可搭廉架蔽日,如此則蒸氣不受,葉不鷓鴣斑。若遇天井小,北面墻極高,南面稍低,前后有天井,兩面有窗,即樓房底下位置亦好,隨氣候冷暖定開閉窗扇,可以免凍,可以通氣,較前平屋更佳。

木架

挑簾須搭木架,視庭之大小為變,庭寬北曠,棚宜低搭,丈余足矣,若庭窄墻高,必須高出檐際,方可透風,架每榫用鐵拳敲牢,四圍用鐵鉤搭住,使烈風不能倒。每年秋間,卸架須淋桐油一次,則可多用年份。

蘆簾

簾有長短,俱以稻柴為佳,遮蘭須用四十經新簾,兩面縛曬衣細竹,與蘆同長。取重能壓風,且卷時圓轉如意。再用細棕繩,間花編蘆排勻,七行則維久經魚陽,不至散脫落下,然亦不過用二年也。

水底

譜云:蘭根甜,蟲蟻入孔,易傷根本,必得水底隔之。然水底之用,非僅為蟻設也,暑天蒸熱,下有涼水,每日清晨注滿,則不烘逼。況在簾下炎威亦淡,雖日午水可不熱。如此養法,小草可免枯焦之病,用以綠小缸盆為合式,取儲水深也。

雨穿

水底中用綠砂魚穿,周圍有洞,養小魚其中,使魚游泳內外,適逢蟻度,便可吞食。上用方磚照圓樣作坐蓋,庶大盆供上,無壓碎之慮,然須中開大洞,使之透風。

沙泥

燕窩領泥,植花易茂,色黑紫,逢雨不膩,逢燥不涸。余姚花戶多備此為上品,若富陽黑沙泥及紫色者,太嫌輕浮,必以湖州鷂鷹山性重之泥,和勻種方妥,如虞山子游夫子墳旁之泥。雖有細珠異貴,而其性堿寒。亦所不取,況種花乃讀書人余事,而不可損先賢墓乎?

浸泥

砂泥裝簍,均以稻草圍護,稻性熱,入土易出地蠶蟲,傷根最烈,況自山挑出,或停寓所有,貓狗灑溺,或載江船,有堿水漏浸,須將泥傾入七石大缸,挑滿河水,用竹杠屢焯,即有浮草及竹根易腐之物,將鐵菰籬掠去。三日后換水一次,浸半月后入紅砂泥,缸置露天陰處,干時以草汁澆之,使泥性活而不瘦。

篩泥

臨種泥必須篩凈,先時取進檐下,避魚曬干`敲碎,用腳爐蓋將粗粒篩出,另儲一缸,其細泥亦儲備用。

種泥

泥不可太干,干則一搖即實,他日必四圍脫空,中間堅硬,澆水直過,結實仍干,花總不甚發,亦不可太濕,濕則根間土不到,花亦不發。故種泥若干,用水灑和勻,大約八分干,二分濕方用。

栽盆

盆亦深,不亦淺。深者根易舒展,雖干不涸,雖冰不到根。秋者最稱。若淺盆泥少,即春夏易于受病,故不取也。用以砂為上,磁為次。大概藝蘭用高從盞,藝蕙花尺八二最好,若建盆獲邊料,細者更為難得。

坫盆

用薄瓦敲碎,鋪蓋底孔,勻鋪兩重,將浮石墊一寸許,再加粗粒泥寸余,然后置細泥其上,取不 松 易干脫水,或以陳年蚌殼坫地,雖輕便,嫌蔽地氣。

敲石

遠年水浸浮石之無用者將鐵錘敲碎,如小棋子大,用竹眼篩細屑篩出,以備坫盆底,取輕便不燥烈也,玉硤石同新浮石火氣太甚,易腐根壞草,斷不可用。

選日

栽種必須選吉,春分前后擇日之有生氣者,如成開等日,無九焦天地火死一兇星,有栽種者均可用之。天地荒蕪日最要忌,其日正月逢己,二月逢酉,三月丑,四月申,五月子,六月辰,七月亥,八月卯,九月未,十月寅,十一月午,十二月戌。又彭祖百忌,逢乙日不栽種。

翻種

濕盆不可翻種,根濕易斷,必待盆面干時,輕輕覆出,庶不傷根。盆底坫好浮石,粗泥加后細泥,中高邊底,領尖齊盆口,置塊其上,將根垂下理直,然后加泥,使根塊在盆面上,即久雨無沉水之患。

分盆

蘭蕙分盆,必得葉多,龍頭四出,分有馬路,然后可折墩,若割后龍梢,不取也,分用快鑿,看明馬路割開,輕輕將根抽出,每本要葉四五筒,方不分傷。

插根

種時根置細泥上,將泥輕輕搖實,恐泥有潮性,不易著根,譜云:一根不著土,其根即空。須將十指四邊緩插,使根無空處,且著根塊之土宜稍實,不宜太松,實則固,松則易沉至四邊,則以松為妙。

盆面

盆面須高出盆口二寸余,形如饅首,平平凸起,四邊不可太削,削則根易露,近葉管處將手輕輕按實,雖經大雨不至低下,或苔或草,當即鋪種也。

苔草

或將青苔曬干研碎,篩盆面上,持水潮濕,即身生青苔,此法余未經驗,或用大翠云草,即蜈蚣草。滋蔓滿盆,亦所不取。最合宜者,小翠云草也,小翠云生田溝陰處,亦不多見。近時藝蘭家多備,種時鋪滿盆面,將細泥灑上,用手輕輕按實,然后噴水,若遇風燥天氣,日日須噴一次,半月后再得雨透,則苔草成而盆面矣。

芟草

宿盆苔草,必須芟而復種,苔草久則細根布滿,水澆不能即透,且恐有蒸之氣,故隔年當換盆面一次。

貯水

背蔭處,用牛腿缸三四只,半埋泥中,貯滿河水或天落水,暑天亦須簾遮,則水長清涼,若逢陣雨可將此水噴透,以免伏暑腐根。

噴筒

宜興紅砂噴筒,眼粗而水易,并且易碎,或用紫銅造,嫌太奔。近時馬口鐵店中所造,式樣亦佳,只須棟頭細,眼密者,如無,定造可也。

澆灌

花譜云:干蘭濕菊,斯言不可信。大抵蘭蕙生林壑蔭處,性本好陰,更得山氣騎蒸滋潤。一旦移根入盆,地氣隔絕。續有夜露風吹易涸,必得隨時留心。春初則宜潮潤,不可經雨,恐有雪珠寒凝灑凍。春分后時雨稍透不妨,開花落剪后,可用筍殼水將河水對沖,四面勻圍。入夏,天熱易干,清晨必須看視,稍有干意即欲圍澆,陣雨偶逢不暢,亦許將涼水從上噴下,俟透根淋出,則暑熱不留根底,花方無病。秋風燥烈,更不可干,如八月中,俗稱菱殼燥,從底下燥上,盆面干時則花已受傷,最要防備。冬入花房,固不亦濕,然太干亦不可,總以略潤為宜。

壅肥

用肥之法。以少為妙。寧紹等處以頭發灸炭,研細壅蘭。以坑沙浸淡碾細壅蕙。此法雖佳,然遇雨易礓,未盡善也,或拾野地上曬干狗糞色白者,敲碎篩細,春分前后盆底略干,將盆邊四圍泥,扒深二寸許,狗糞一小匙與沙和勻,從四面撒入。有根處先用清泥蓋好,或讓出根處,用糞仍將盆年做好,取性暖而且經久,則花葉俱茂,而余以為太猛。或將砂泥積紅砂缸內,以宿糞滿浸置露天,聽雨陽數月,然后曬干,藏甕中隔年待用,或將嬰孩乳糞,用砂泥拌勻,置透風處吹干,宿一二年用干盆邊,此二條種法當可采,捻以秋冬翻種斷不可用,因時近進房,恐受悶蒸之病。老盆底早春加肥,可無他患,然總不如年換新山泥之為得也,或購市梢頭闊港河泥,取近市壯些曬干敲碎,將腳爐蓋篩去磚屑木塊螺蚌等物,與山泥對合和勻,種高山法隨澆落宿糞二分,清水八分沖和,則草青翠,隔年不焦梢。此湖州畢氏種高梅法,而余不取也。

澆肥

三四月及七八月時,盆面將干,可以澆肥,三伏催花法亦要用肥,然必得謹慎留心。其肥或用腐店生豆漿,及豆草汁宿糞各有妙處。如余所用則取隔年筍殼水也,春間食筍,其殼滿裝甕中,稍加清水,用盆蓋好,聽其臭腐,次年取用,則性情稍和平,而氣不蒸觸,再以清水摻和乃妥,澆后須避陽光五六日,視盆面風奕時,方能受露。

澆露

凡蕙花葉茂而不起蕊,用肥不驗,須于大伏中,取露澆之,花可立起。取露之法:用夏布作一大方旗,先以清水濕透灑干,清晨向田間苗上拂去,露盡收在旗上,再灑再拂或貯罐或藏瓶,盡可多積,每晨一碗,連十余朝,捻可見放,然取露每畝田中,只取一朝,恐傷苗也。

避雨

避雨之法:在簾架下再搭木架,檐約六尺高,備夾油紙竹篷四張,長八九尺,寬五六尺,逢大雨久雨則遮,小雨聽之,此我郡高秀翁養法,余姚張興先生法也,又楓涇程元韋孝廉蘭蕙治略論云:梅雨最佳,陣雨亦妙,其余時雨俱長新根。以是論之,可不避雨,余植花多年,從未遮蓋,惟霉天秋天倏陽倏雨之日,簾不能蔽,稍為搬避透風處,日斜仍然出露,然究屬泥濕,葉上易生鐵銹班,老友馮虞臣云:秋天多雨,最好搬避,若聽雨,未有不傷葉者。

避霜

霜降后,漸漸有霜,搬移檐下,未免太勞,可將盆著地面,用竹椽條圍繞三角,把高花架,夜以大匾蓋架上,則通風而遮霜,日間揭開迎日,若天欲雨,夜可不蓋,倘盆地嫌濕,再搬檐下避雨,早春出房,同用此法。

通風

種場要風奕,固不待言,即冬天進房,若逢晴霽,必須開窗透氣,除大冷陰凍外,捻以通風為是。

護風

最冷天氣,稍有風隙之處無不凍冰,凡花房之門扇窗壁須用棉紙糊縫,且外掛篷帳,則寒烈庶可御也。

防雪

俗云:雪壓遮草遮風遏氣,易于萌動,此指植地而言,至花盆中,地氣隔絕,一經雪侵,凍即繼之,當隨氣候留心,十月之交,花未進房,暖防積雪,至二月出房,清明以前,霜雪未斷,即受雨亦宜防雪珠也。

就日

盆面或稍遇冰凍日,不可開看,若晴見陽光,急把花攜出檐口靠窗曝曬,使凍即解,申刻仍進房圍護,至泥不受凍,即不曬亦不妨。

驗水

用小綠缸貯滿清水,置于花房中,看缸中冰如何,若薄冰不妨,若冰漸厚,須將花著地,四面用稻草轉護,再墻之須掛寒暑砉,以占氣候。

御凍

每逢冬令最要留心,同治癸酉十一月中旬,凍不開者半月余,不論暖室,無不堅冰,余思一急救之法:將兩長凳排開上鋪板門兩扇,蘭蕙藏其下,四圍用原稻柴堆滿,頂上亦然。此是屋中之屋,密可通風,可免水傷,倘逢陰凍天日,間亦不可開看,若有太陽,午中搬出曬之,下午即搬入蓋好,逢稍和暖將短木把頂上門撐起,亦不悶也,冰解即宜搬去,不可流連。又如今年四月初三日,天凍,余花在房略受微凍,余日間搬曬,夜更用腳爐炭基四個,凈灰蓋滿置著窗口,取室內略得溫和,窗縫冷氣無從逼人,再用竹條圍上,蓋大匾外護稻草,才得保全。

去虱

葉生白點,有槳一粒謂之虱,有者葉之精神頓減,此乃地不宜奕,溫熱所致,須將竹簽輕輕剔去,再用小馬棕筆帶水凈,更將婦人油發輕桴刮回,則虱不復生也。

治腐

根受暑熱,其葉管從根邊腐起,先有細白珠并白筋,如網根樣,四面絆滿,若不急治,三四月間滿盆俱腐,最不可救治法,無論伏天大熱,見稍有腐管白珠,即將盆底翻出看根,葉受病者,用利刀割去,洗根,風爽一日,換泥復種,澆透置陰涼地一月,其花自活,若不辣手,斷無存者。

剪裁

每逢翻種,必將空根剪去,設有斷根未空,亦須修脫,其葉黃而未枯,不宜邃剪,因待回氣也,若新花落盆,其葉或長或散或倒,易受風搖,勢必剪去大半,將竹篾圍盆如圓橋式,用線將葉系牢,則葉不動易服土,凡開花落剪,不可著泥,須留二寸許,俟枯后再剪可也。

花架

尋常花架,置桌上者,不過一尺高,供蕙架須著地高四尺五寸,腳嵌大磚內,使不搖動,蓋蕙花稍俯,架多則朵朵迎面,花更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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