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房中妖艷抱阇黎
- 跨天虹
- (清)鷲林斗山學(xué)者
- 5660字
- 2015-12-16 17:07:46
卻說柳婆問春娘道:“女兒,你下身生了瘡癤,卻不對我做娘的說。”春娘道:“沒有。”柳婆叫女兒到燈下,將裙子扯開看,道:“這是什么東西?”春娘看了,只見:
桃花欲謝,看看臉上飛來;綻蕊初開,漸漸腮邊生就。蛾眉蹙損,渾身如坐針氈;鳳眼迷離,滿懷似生小鹿。顏色不寧之狀,語言恍惚之間。
臉上好似開果子攤兒的一般,青一堆,紫一堆,竟無一言回復(fù)。柳婆此時(shí),一似田中蚯蚓,滿腹皆泥,思道:“我女兒難道被人破瓜去了?不然,這裙上的腥紅從何而來?”此時(shí)柳章臺已聽得明明白白,假裝睡熟,只是不響。娘兒兩個東扯西拽,說些閑話,都去睡了。
柳婆這一夜仔細(xì)推詳,再不料在章臺身上。巴到次日早起,待章臺學(xué)中去了,閉上房門,拿了一根大柴,叫春娘跪在面前,細(xì)細(xì)盤問。那春娘只道這事是當(dāng)官做得的,說也不妨,竟一五一十不打自招。柳婆聽說,氣得十生九死,到不割舍打這女兒,倒自己跌天跌地號啕大哭起來。正遇著柳老回來,只見房門閉上,婆兒在內(nèi)啼哭,連忙叫開問道:“為甚緣故?”柳婆將女兒干的風(fēng)流事情告訴柳老。柳老聽得,一口氣跑到學(xué)里,扯了章臺回來,竟要打殺這個小畜生。柳婆勸道:“且住!饒他初次。”私下扯了老兒,附耳低言道:“不要亂打,倘若打得利害,逃走了去,反要受那李家的臭氣。鄰里得知,說出實(shí)情,成何體面?正是家丑不可外揚(yáng)。都是我們自己失于檢點(diǎn),也不要只怨著他。且再從容三五日,尋些事故,打發(fā)他回去便了。”柳老依言,原舊教他學(xué)中讀書。
卻說章臺曉得這事發(fā)覺,雷風(fēng)雷雨一場,就丟開了,也不在心上。只說柳老要尋章臺的釁端,無奈他為人依娘本分,絕無間然,便心生一計(jì),與柳婆商量道:“如此如此。”柳婆道:“有理。”
柳老即忙出門,喚一個算命的,私下與他幾錢銀子,要他依計(jì)而行。一進(jìn)門來,故意叫章臺立在面前聽講。那算命先生先將柳老四柱排開,算了一命。次將柳婆八字推完。然后將章臺的年庚月日說與他。那算命先生推了這命,想道:“這幾錢銀子落得趁他的。這個命原是十惡大敗、遭刑犯法的八字。”便將手在桌上撲了一下,嘆口氣道:“好呆命!好呆命!”柳老假意慌張,心下轉(zhuǎn)生歡喜,問道:“為何先生慨嘆?”先生道:“這位是何人?”柳老道:“是親生犬子。”先生道:“不要怪我說,我是據(jù)理直談,一言無隱。”柳老道:“君子問災(zāi)不問福,那個要你奉承?”先生道:“這個尊造叫做虎坐中堂,驚散一家骨肉,這個小官不該放他在身邊。再過一年之后,交了敗運(yùn),親人死得一個也沒,家私敗得寸土皆無。”柳老道:“過繼出去何如?”先生道:“過繼也沒相干。他命犯兩重華蓋,若還出了家,到免得損傷骨肉,日后到有升騰。”只這幾句話,已說得那柳章臺毛骨竦然,心中那知是計(jì)?算命完了,柳老送了命金,先生去了。不題。
卻說柳老竟去見那賣菜的李三,把算命先生說兒子的話分外增添幾句,備細(xì)說了一遍,竟要將兒子送還。那李三見柳老言語真實(shí),像個挽回不來的,只得勉強(qiáng)應(yīng)承。柳老回家,就喚章臺說明就里,把他日常間的衣服鋪陳,都與他拿去,自己領(lǐng)著同行,竟自完璧歸趙去了。你道這件事情,沒主意中又有主意,做得干凈,彼此無囗。
不說柳老家中出脫了這個囗囗,且說章臺自與春娘含花初試,新得甜頭,雖然是外貌有虧,其實(shí)不曾走到那真正極樂的世界,卻是他心下十分情重。不料回到家中四五日,染成一場相思的大病。這病其實(shí)利害,真是形容枯槁,顏色憔悴,服藥無效,禱賽無靈。李三見兒子恁般形狀,只得到神前發(fā)下一愿:若還此命重生,舍他出家做個佛門弟子。這不是李三自發(fā)的愿心,只因前日柳老說了算命的言語,因此發(fā)愿。過了三兩月,這病果然痊愈,真是逃得一條性命。看看將息強(qiáng)健,就送他在琵琶寺里出家,法號叫做靜空。后來春娘嫁了張飏,父母俱已雙亡。那賣菜的李三亦已去世。
柳章臺自出了家,學(xué)些經(jīng)卷,隨著師父,到也相安。后來師父圓寂去了,他就接著當(dāng)家,手里著實(shí)從容。只是有個毛病:見了酒肉,就是他的性命;見了婆娘,連性命也不要了。寺中的小和尚輪流歇宿,小門外的俏花娘次第盤桓。正是:
空門里面修真,風(fēng)月場中閑耍。
且說張飏當(dāng)初遇著靜空,只因妻家有一面之熟,常常照顧他念些經(jīng)卷。說起小時(shí)來歷,又是兄妹相稱,常常走來探望,吃杯閑茶,談天說地一回,斯斯文文去了。一日,張飏不在家中,靜空走來,春娘陪他坐了一會。要曉得這和尚是個色中餓鬼,酒底下的蛀蟲,看見四下無人,又是小時(shí)私相做一手兒的,他便大著膽挨挨擦擦起來。問道:“妹妹,可記得當(dāng)年和你后園中的勾當(dāng)么?”春娘笑了一笑,低著頭不做聲。大凡端正的婦人,遇著狂妄男子,言語之間略有不尷不尬,他便正顏?zhàn)魃珦尠姿麕拙洌悄凶泳蜁缘眠@婦人是踏不入的,此心就已死了。春娘笑而不答,已先寫一肯字。靜空便摟摟抱抱,做出無數(shù)的丑態(tài)。春娘假說道:“不要如此。倘有人走來,不當(dāng)穩(wěn)便。”靜空連忙四下探望,并無一個人影。轉(zhuǎn)身進(jìn)去,便雙膝跪下,要妹妹求歡。春娘道:“你妹夫出去已久,這時(shí)候大約就回,寧可改日來罷。”正未說完,張飏已到門前。又是春娘眼尖手快,把靜空推了一推,道:“妹夫來了。”靜空連忙就坐,張飏進(jìn)來,作了一揖坐定,扯些寡淡,就告別去。
春娘就有心這和尚,只因丈夫終日在家,難于布擺,因此鬧鬧吵吵要丈夫出門做生意。不料又遇著這個荒年,衣食缺少,一發(fā)逼得要緊。因見楊老實(shí)之言正中他意,便揀定次日,打發(fā)丈夫江邊捕魚。張飏走到楊老實(shí)家,提了罩網(wǎng)同行。也是他時(shí)運(yùn)不濟(jì),合了張飏便生意淡薄,打來的魚,賣了不夠一日三餐,十分愁苦,不在話下。
且說縣官奉了上司明文,發(fā)米萬斛,救濟(jì)一縣生靈,滿城曉諭。張飏看見,回家對娘子道:“官府濟(jì)貧,明日我要到城中關(guān)糧。”春娘道:“該去。”次日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到縣前,只見人人不囗,個個爭先,好不熱鬧。張飏想道:“到了此處,用不著那斯文手段,要放出氣力擠將進(jìn)去,先得者為強(qiáng)。”連忙放開兩手用力一擠。到也好笑,把眾人劈栗剝碌都推倒在兩邊。你道為甚么緣故?只因荒年,都是餓得有氣沒力的,略略推動,就跌倒了。張飏忙趕上前,關(guān)得五升糧米,一路回來。
走到一個去處,只見兩個健漢在那里相爭,你一拳,我一腳,打個不住。張飏看見,連忙上前勸解,那里勸得這兩個定?直待他打得罷戰(zhàn)收兵,然后問道:“你二人為何相爭?可對我說。”一人上前道:“老官,你有所不知。這個小遭瘟,十年前因娘子要到東岳廟里進(jìn)香,對我房下借了一只腳帶,至今未還。問他討討,他到說這腳帶是你娘子送我做表記的。你道他有理么?”張飏對著那人道:“你原沒理。借了腳帶不還,反說什么表記不表記。”那人也上前告訴道:“老官,你只聽一面之詞。這個狗王八,七八年前老婆行經(jīng)沒有草紙,到我家借了一百五十八張草紙。問他討討,他到賴得一抹光,發(fā)起愿來道:‘借你的揩膿揩血!’”正是你說來的是你有理,他說來的是他至公,連張飏到也沒得開口。兩個又打攏來。
張飏道:“這樣打法,倘若打殺一個,什么要緊!”拚命扯開勸道:“你們不要打了,我與你們調(diào)停。”二人住手,聽張飏發(fā)落。張飏道:“你不過要他這五升米,他若與了你,你就罷了?”那人道:“正是。我只要他這五升米,就饒了他。”張飏道:“我將這五升米替他還了你,你意下何如?”二人道:“我們兩個討冷債,怎好難為你老人家?不要你的。我們當(dāng)此荒年,左右是死,大家打個好的!”又要打攏來。
張飏拚命扯住,兩人就不動手。張飏再三勸解,將自己五升米千求萬告要他收去。那人只得收了,作謝而別。走了半箭路程,二人從新復(fù)將轉(zhuǎn)來,問道:“承你美意,不知老官尊姓大名,特特轉(zhuǎn)來請教,后圖報(bào)答。”張飏道:“在下姓張名飏,住在東首安樂村里。”三人一拱而別,不題。
且說春娘見鄰舍去關(guān)糧的俱已回來,不見丈夫,獨(dú)自一個只得倚閭而望。那知這個張先生也起了一個清晨,進(jìn)城關(guān)糧,直到下午未回,一路想道:“我因一時(shí)好心,將米勸了人鬧。如今回去,娘子盤問,難道說與人去了不成?”想了一想道:“有理,有理。只說被人搶去了。”正是:
夫妻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算計(jì)端正,然后放心回去。
一進(jìn)門來,假意敲臺拍凳,大哭起來,道:“關(guān)得五升米,被人搶去了。”春娘大失所望,到陪丈夫出了幾點(diǎn)淚兒,只得到鄰舍人家借了一升米。正要到廚下去做飯,只見兩個人急急趕將來,見了張飏說道:“多謝,多謝!聒噪,聒噪!”千揖萬揖,作個不住。張飏恐怕娘子瞧見,連忙扯住,眨眨眼睛。兩人都不理會。春娘在門背后看得分明,趕出來道:“什么鬼頭鬼腦,有話直說。”二人道:“張阿奶,我們因米廝打,多謝你家老官將米來勸了我們,故此特來相謝,并無半句隱瞞。”春娘一聽此言,氣得星眸直豎,兩眼橫開,嚷道:“他說被人搶去,原來與了你們。”“狗烏龜”、“狗王八”罵個不住。二人見勢頭不好,曉得是瞞著娘子的:“到是我們多禮數(shù)了。”兩人請罪而出。
卻說春娘早已生了二心,如今又為了米兒的事,竟把丈夫視為陌路,罵了半夜。那張飏也自知無理,并無一言回答,只索悶悶而睡。到了次日,依舊江邊去了。
且說近村有個張真兒,家中失火,把家私燒得罄盡。后來父母雙亡,真兒哭了三日三夜,兩眼血枯,竟成雙瞽。成熟時(shí)年,那些親兒眷兒,東家留他一頓,西家吃他一餐,還好茍延殘喘。遇著這個荒年,那些親眷自顧不暇,那里還去養(yǎng)他?瞎了這雙眼睛,只好束手待斃,有死而已。一連餓了兩日,并沒一些湯水沾唇,真兒想道:“這命想來逃不出的了,餓死溝渠,不如葬于魚腹,做個屈原的故事,到也清高。”一道煙摸到江邊,哭了一會,正要跳入江心,必竟孝義的人,難中有救,絕處逢生,后來報(bào)冤雪恥,享那富貴榮華,這是后話。
且說張真兒到那生死關(guān)頭的時(shí)候,忽然一人攔腰抱定道:“你這小官,為何投江自盡?有甚冤枉,可對我說來。”真兒掙扎不動,只得立定說道:“小子并無冤枉,只因遇著荒年,饑餓不過,只得尋個短見。”那人道:“我看你不是下流之輩,難道沒有親眷濟(jì)助孤寒,一至于此?”真兒道:“當(dāng)日也有人扶助的,如今遇著這個年成,誰還肯顧?”那人道:“你這雙尊目為何壞的?”真兒道:“我因父母雙亡,哭了三日三夜,兩眼血枯,成了瞽目。”那人道:“這樣,你是個孝子了。我看你這段光景,料來沒處存身,你肯到我家去么?”真兒道:“你不要取笑。我是個吃得做不得的人,要我何用?”那人道:“我家止得夫妻二人,我出門生意,家內(nèi)無人,不過要你在門前屋后照管照管,并無用做。”真兒聽得那人語言真實(shí),“料來不是騙我”,便倒頭下拜道:“若得阿爹救取,就是我重生父母,我就拜你為義父。”那人連忙扶起,挽手同行而回。
你道這救他的是誰?就是那不怕老婆罵,將米勸鬧的好人張飏。途中問了些家常住處、來歷姓名,張飏歡喜道:“我與你五百年前共一家,不必改名易姓,就叫張真兒罷。”閑話之間,不覺已到自己門首。春娘見丈夫帶了這個奇貨回來,心下著實(shí)一個蹬心拳,連忙問他來歷。張飏將他投江的事情說與娘子知道。春娘最怕者是有人礙眼,不便與靜空往來,見他是個瞎子,料來不妨,勉強(qiáng)放在家中,再作道理。張真兒拜了義母,安心樂業(yè),聊度余生,不題。
且說那靜空見張飏不在,便日日走動,胡為作樂,未嘗間斷。一日,張真兒站在門前,靜空走到。真兒聽見,問道:“你是甚人?”靜空竟不答應(yīng),索的一聲望內(nèi)便走。張真兒喊叫道:“是那個亂走?敢是賊么?”手之舞之,摸來摸去,喊個不住。靜空見了春娘,問道:“這是何人?”春娘道:“這是你嫡嫡親親的外甥。”靜空道:“從來不曾見你懷胎,又不見你生產(chǎn),緣何一養(yǎng)就偌大一個兒子?”兩人笑了一場。春娘將真兒來歷細(xì)細(xì)說與他聽,靜空才知就里。真兒聽見母親與他說笑,想是熟客熟主,就不喊了。春娘叫真兒進(jìn)來見了舅舅,原打發(fā)他門前坐地,兩人鬼混一場去了。
要知靜空走來,春娘是瞞著真兒的,不料這次冤家撞著對頭,隱瞞不過,只得與他說明。自此之后,真兒聽見聲音,定是相叫。一連來了十余天,真兒眼雖不能鑒貌辨色,耳也會得察理聆音,心里也有八九分懷著鬼胎。一日對春娘道:“我們爹爹不在家中,全虧舅舅日日走來看管。若還舅舅四顧無人,何不移來我們同住?彼此都好相依。”春娘道:“你話固雖有理,只是舅舅是個出家人,與他同處,外觀不雅。”真兒道:“嫡親兄妹,何怕外人談?wù)摚俊贝耗飸?yīng)而不答。要曉得真兒這番說話,有心打在他拳窠里,正要察其暗昧。春娘無心應(yīng)口,未免日常間脫出幾句露馬腳的話來,真兒一一記在心里。
到了次日,是春娘的生日。靜空提了些魚肉,打了些好酒,為春娘稱觴。大家吃了一會,叫真兒廚下暖酒,兩人走到房中,竟去干那楚襄王游巫山的云夢起來。真兒將酒燙熱,走至堂前,不見有人坐席,只聽得配房里面就如那三月三的癩蛤蟆,急急哈哈叫個不絕,又像那七八十歲的老頭兒害了痰火病,嘻嘻吁吁喘個不盡。真兒聽了,十分懊惱,正是:
一個色膽包天何俱死,一個忠心貫日豈偷生。
捶胸跌腳道:“什么哥哥妹妹,分明淫婦奸夫。我父親志誠君子,到討這樣一個淫婦在家里出丑。”連忙放了酒壺,走到廚下,拿了一把廚刀:“待我殺了二人,以雪父親之恥。”正待出來,回想道:“我是個瞎子,倘若持刀進(jìn)房,到被他先瞧見,反受了一個大大罪名。凡事須要三思,不可草草。”依舊放下廚刀,走了出來。
那春娘并和尚將次及席,春娘問真兒道:“這酒壺是你幾時(shí)拿來的?”真兒道:“你們在房里的時(shí)候我拿來的。”春娘紅了臉,把和尚瞧了一瞧。靜空接口道:“就是我方才毛廝里出恭的時(shí)節(jié)。”東扯西拽,兩人心里樁著凹囗,胡亂飲了幾杯去了。
且說張飏日間打魚,一個也無。到了黃昏時(shí)分,白露漫天,那魚不知罾網(wǎng),卻有幾個游來。連試了三五次,果然夜里生意勝于日里三分,因此夜夜也不在家中。春娘見丈夫行蹤果有準(zhǔn)繩,未嘗參差遲早,又想真兒必定看出破綻,因是兩人約下,黃昏進(jìn)門,清晨出去,一則便于同床共枕,二來樂于囗眼真兒。這個算計(jì)勝于六出祁山、七擒孟獲,一舉兩得,卻不是好。那知禍福由天,一報(bào)還施一報(bào),吉兇有命,冤家到底冤家。
偏是這一夜卻也作怪,打魚的直打到三更時(shí)分,要一只小小蝦兒也沒得游進(jìn)網(wǎng)來。兩人心灰意懶,欲待歸家。只見那江中:
清波滾滾,聽來疊鼓鳴笳;白浪漫漫,看去雪飛云舞。玉盤金餅,皓月當(dāng)空;火部紅輪,太陽出海。光容奪目,猶如出蚌之珠;影耀逼人,卻如他山之玉。澄清一派奇觀,憑吊千秋罕睹。(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