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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讀書作文譜(9)

  • 家塾教學法
  • 唐彪
  • 5300字
  • 2015-12-12 15:48:13

唐彪曰:大凡一人所著,有最上之文,有其次之文,有又次之文,三者相較,而高下大懸殊矣。故選古文者,須選最上之文,其次與又次者即可已也。(學人之資性工夫俱有限,最上之文,且不及多讀,焉有余力及其次焉者?今所選者,皆其次之文,則上焉之文,反使人皆不及讀矣,豈不誤人之甚乎?)乃世之選古文者有異焉。《史記》一書,鴻裁鉅篇不可悉數,雖其極長者難以登載,然不甚長者,蓋亦有之,今皆不登,惟登諸史贊與諸敘而已,是何殊欲觀山者不求躋高岱,欲觀水者不求沂滄溟也!《國策》、昌黎,大文極多,歐、柳、曾、蘇,佳篇孔有,乃所選錄者,類皆非其至焉者也。至于《左傳》,選既不精,又皆截去其首尾,如《晉公子歷游列國》篇,七百七十字,止摘中間一百五十字,《欒盈出奔楚》篇,七百四十一字,止摘中間三百十七字,《吳子使札來聘》篇,八百三十七字,止摘中間五百字,世豈有首尾盡去,而猶成文者乎?《季梁勸修改》、《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諸篇,則去其首者也,夫文無首,則由來且無可考,何況其他?《晉侯復假道于虞》、《呂相絕秦》、《晏子和同之對》諸篇,則截去其尾者也,夫文無尾,且無以見其歸結,何況波瀾余意也?噫!為此者過矣。推其意,蓋以世之習舉業者,讀古文所重不過取移用于時文而已,佳文未必知也。不思天下豈盡庸才,即中人之下,茍見至佳之文,必無不知,必無不讀。今也,乃竟以為不能知不能讀而置之,祇選其短小之篇,又徒存其浮詞,而去其筋節首尾,豈非目天下士盡為不能知文不能作文而僅能抄文也哉!

唐彪曰:孫無已云:師言近時古文諸選所載之多不佳,亦有據乎?余曰:有據。如《左傳》六大戰,文之至精者也(晉侯秦伯戰于韓,晉侯侵曹伐衛,晉救鄭與楚戰于邲,衛齊戰于新筑,晉與三國救衛與齊戰于鞌,晉侯鄭伯楚子戰于鄢陵,吳子楚人戰于柏舉,此為六大戰),其不入選猶可解曰:以其過長,慮習舉業者不能讀故也。然微短而甚佳者,不可悉數,今略舉當選者二十余篇,以見其概,如《晉殺其大夫三郤》、《魏絳論和戎》、《已亥同盟于戲》、《夏午月滅偪陽》、《公孫舍之帥師侵宋》、《晏嬰使晉》、《諸侯會于申》、《韓宣子如楚》、《魏獻子為政》、《公會諸侯于召陵》、《白公勝作亂》,皆盡美之文也,諸選皆不登,偶登一二,如《欒盈出奔楚》、《崔杼作亂于齊》、《吳子使札來聘》,又皆截去首尾,此皆令人不可解者。至于諸選所首列者,《周鄭交質》、《石錯諫寵周吁》、《公矢魚于棠》、《介之推不言祿》諸篇,乃《左傳》之次者,而諸刻必不遺焉,此又令人不可解也。夫《左傳》為文之鼻祖,又皆諸刻所首列,今其所選如此,他文可知矣!余豈敢無據而云然乎?

(三)后場體式

1.策問

唐彪曰:初學未知策問體式,入場見題長千余字,俱是設疑問難,露一隱二,便茫然不知旨歸何在,于是略拈影響,勉強成篇,郢書燕說,其能免乎?平日須將舊策題集數十道,匯為一冊,詳細閱之,知其發問之機竅,后日題到手時,胸有成見,不為題所捆縛,因問條對,自有確實議論出于其間矣。

2.經論體裁

唐彪曰:劉勰云:“論者,綸也。”“彌綸群言,而精研一理者也。”釋經宜與注疏合體,辨史宜與評贊一機,詮文當與敘引共軌,陳政應與議說同科,因題立義,而各出體裁者,論之用也。然論史、詮文、陳政之體,見于八家,及明之諸名家者,體裁咸備,不必詳言。今惟言其釋經之宜如注疏體裁者,論有冒,冒之體,或一段,或兩段,長短不拘也。然并無論破、論承,偶有似破者。至于承,則百無一肖。近有著論體者,易去論冒之名,以破、承代之,而論冒之舊名,不能沒也。后學無知識者,見其書,對之于破、承而不似,仍謂之論冒而不敢,疑惑滿衷,莫知所適,因疑破、承之外,尚有論冒,如制藝之有起講者。噫!明明是一個論冒,而故設一破、承之名以害人,何為者乎?論冒宜簡短穩括,發題之大概而止,縱筆暢言實發,必至與后幅雷同也。論冒之下,即點題。本朝甲辰至丁未書論皆如此,想亦初設典制,士子猶未深造,不敢自異,若行之久,必有變化出焉。何也?制藝尚不點于一處,何況論乎?點題之下,皆有“請申論之”、“請申其旨”句,此套之最陋者,必宜棄去,以他語襯之,可也。若能熔化題面不直述題,則襯貼語竟可以不必矣。點題之下,乃論之前半幅也,以一二句短題言之,體裁半虛半實,不必過于實發,惟推原題之來歷,以闡發題前,順筆出之固佳,反筆振之尤美。若多句長題,或總摯題面,或截發上段,若題中有綱領句,則先擊綱領,以控全題之勢,大都前半用反筆,則文情多振動也。近有著論體者,點題之下,忽立論項之名,就其比擬之意,宜稱論胸、項。何足以名之?且前既無論首、論面,此處特出“項”名,于理終未協也,何若以前半幅稱之,或者以次段之名稱之,始當矣。論之中幅,無論長短諸題,皆宜實發全意,義一二層者,以一二層還之,義三四層者,以三四層還之,不宜遺漏也。宋儒陳止齋云:論之中幅,如四通八達之衢,無有繩墨,宜反復鋪敘,盡情暢發,無容闕略。確哉言也。論之后幅,不貴空言,或援引經書以證,或引史斷為憑,或借鑒于古人,或取裁于往事。又宜推廣補厥:題言善以為法者,此多補言不善,以垂戒;題言不善以為戒者,此多補言善事,以為法。罕譬不嫌于泛也,曲喻不厭其詳也,大都指陳條款,令人實可見之施行耳。近有人以腰名后幅者,此更無稽之談。蓋腰在臍與命門之兩旁,臍于命門者,乃一身之中位也,古人謂之“呼根吸蒂”,又謂之“黃庭土府”,無非謂其中也。今腰處地位之中,豈可以擬論之下截乎(據其比擬,宜稱論股)?此真擬物不以其倫也。且據其所言,又平庸八股之后股耳!高手且不屑為此,豈可移為論式乎?論之結尾,貴乎健也,欲其如神龍之掉尾;又貴乎有韻也,欲其如琴瑟之余音,鏗然于弦指之外。此則論之至佳者矣。或曰:今經書論點題,皆在論冒之下,子獨言不必拘于一處,何也?曰:東坡之文,以論為最,人稱其為千年絕調,今觀東坡之文《禮以養人為本論》,點題在第四段之后,《勢論》,點題在篇末之第四句,《物不可以茍合論》,則竟點于篇末,《大臣論》,則點于論冒之第二句,《武王論》,則點于論冒之第一句。觀此,則知點題不當坐定于一處也。又,時藝點題,不但不拘于一處,且有順點、反點、借點、補點、暗點諸法,況于論乎?古人云,論貴圓轉變化,忌方板雷同,若篇篇一律,則方板雷同之至矣,圓通變化安在乎?此所以謂不必點于一處也。

3.表

唐彪曰:余讀永叔、子瞻及明初之表,體裁簡徑,出入經史,未嘗不為之手舞足蹈也。嘉、隆以后,以至于今,拘于俗體,務為冗長,詩、曲、裨史之辭,姿意堆積,蕪穢野俗,體裁愈變而文愈下矣。然此體裁,豈功令所頒乎!不過士人自為增飾耳!增飾而適成其陋,何若反其簡貴之為善乎?有識之士,取嘉、隆以前之表讀之,奉以為式,不特文佳,作之更易,何必臨場取至陋之時務而讀之哉!

唐彪曰:作表惟句法奇偶長短合宜,始能入妙。其最上一格,大抵偶聯、奇聯,錯綜間用,自然變化飛舞,悅人心目。茍或不能,用二偶聯以一奇聯間之,亦稱合法。至于句法之長短,不拘是偶是奇,但見前句長,則后句必宜短,前句短,則后句必宜長,長短相間,句調參差,方得離奇變化。近時之表,多為偶聯,而奇聯絕少,又句法長短多不合宜,所以堆積滯,不堪入目也。“啟”、“箋”之法,亦當視此為準矣。

(四)諸文體式

1.記

唐彪曰:或言作記一著議論,即失體裁,此言非也。凡記名勝山水,點綴景物,便成妙觀,可以不著議論;若廳堂亭臺之記,不著議論,將以何說撰成文字?豈棟若干、梁柱若干、瓦磚若干便足以成文字乎?噫,不思之甚矣!

2.序、小序

唐彪曰:《爾雅》云:發其事理,次第有敘也。有敘事多者,有議論多者,有末后綴以詩者,三者皆通用也。西山真氏,則分無詩者為正體,也詩者為變體。小序者,序其篇章之所由作,對大敘而名之也。古人著書,每自為之敘,然后已意瞭然,無有差誤,此小序之所由作也。

3.碑文

唐彪曰:碑文事實多者,止須敘事,若故意攙入議論,便成贅瘤;事實寡者,不說參之以議論,必寂寞不成文字。此前輩又謂碑文一著議論,便非體裁,此言過矣,今刪去之。

4.墓志銘

唐彪曰:志者,記也;銘者,名也。古之人,有德善功烈可名于世,鑄器以銘,故于葬時,述其人世系、名字、爵里、行治、壽言、卒葬日月,與其子孫之大略,勒石加蓋,埋于壙前三尺之地,以為異時陵谷變遷之防也。迨為末流,乃有假手文土,以謂可以信今傳后,而潤飾太過者,亦往往有之。然使正人秉筆,必不肯狥人以情也。其體圓,事實多者,專敘事,事實少者,可參之以議論焉。其題曰墓志銘者,有志有銘者也;并序者,有志有銘而又先有序者也;單曰墓志,則無銘者也;曰墓銘,則無志者也;亦有單云志而卻有銘,單云銘而卻有志者;有純用“也”字為節段者,有虛作志文而銘內始序事者,亦變體也。若夫銘之為體,則有三言、四言、七言、雜言散文之異,有中用“兮”字者,有末用“兮”字者,有末用“也”字者。其用韻,有一句用韻者;有兩句用韻者;有三句用韻者;有前用韻而末無韻者,有前無韻而末用韻者;有篇中既用韻而章內又各自用韻者;有隔句用韻者;有韻在語詞上者;有一字隔句重用自為韻者;有全不用韻者。其更韻,有兩句一更者,有四句一更者,有數句一更者,有全篇不更者,不一體也。此外,又有末葬而權厝者,曰“權厝志”;既殯之后,葬而再志者,曰“續志”;又曰“后志”(柳河東有《故連州員外司馬陵君墓后志》是也);歿于他所而歸葬者,曰“歸祔志”(《河東集》有《先夫人河東縣太君歸祔志》)葬于他所而后遷者,曰“遷祔志”,(《河東集》有《叔妣陸夫人遷祔志》)。刻于蓋者,曰“蓋石文”;刻于磚者,曰“墓磚記”,又曰“墓磚銘”(《河東集》有《下殤女子小侄女墓磚記》,墓磚銘是也);書于木版者,曰“墳版文”(《唐文粹》也舒元輿撰《陶母墳版文并序》),曰“墓版文”;又有曰“葬志”(《河東集》有《馬室女雷五葬志》);曰“志文”(有志無銘者,則《江文通集》有《宋故尚書左丞孫緬等墓志文》是也,有志有銘者,《河東集》載《故尚書戶部侍郎王君先太夫人河澗劉氏志文》是也);曰“墳記”(《河東集》有《韋夫人墳記》);曰“墳志”;曰“壙銘”;曰“槨銘”;曰“埋銘”(《朱文公集》有《女埋銘》是也)。在釋氏,則有“塔銘”、“塔記”(《唐文粹》載劉禹錫撰《牛頭山第一祖融太師新塔記》)。凡二十題,今備載之。

5.祭文

唐彪曰:祭文之體,有韻語,有儷語,有散文。其用有四:祈禱雨晹,驅逐邪魅,干求福澤,此三者貴乎辭恭而意懇,不亢不浮為得體;若祭奠之辭,貴乎哀切,寫其生平之行誼,而哀其死亡之過速,如此而已。

卷十二

(一)惜書

唐彪曰:昔之圣賢,不寶珠寶而寶好書,故多方積聚,有借抄者,就其家抄之,不令書出門也。子孫愚魯者視書如泥沙瓦礫,不但輕棄平常易得之書,即家傳不可得之書,并幼時讀過好書,亦且輕賤狼藉,至于散失。此無他,其志氣污下,識見卑陋,不知書之有益,所以如此。不思己雖不能讀書,他日子孫或有能讀書者,欲求好書不可得矣,非財求所能覓也,亦思之乎?

唐彪曰:好書極難,如得抄刻善本,當極愛惜之,不可即以此書日常誦習至于毀壞,更恐為人盜竊,既失則不可復得,雖痛惜之,無益矣。故須抄副本與子弟誦習,其原本則深藏之,不當聽其可有可無也。

(二)雜論

古人云:貯書廚篋中,欲閱,方取出之,閱竟,始易他種。今閱一二行,便堆幾上,久之堆積如山,終年未竟一冊,此通弊可鄙也。

唐彪曰:一技一能,亦足垂名于后世,況士君子著書立言,茍能盡善,安有不可與金石同壽之理?特患貪多務博,而議論不精,欲速成功而瑕瑜相掩,所以不能傳也。勞曾三云:著述不患其不博,而患其難傳,古今有撰述等身而不足傳世者多矣!若精而可傳,豈在多乎?然欲精,在不欲速始,張衡十年而賦二,左思一紀而賦三,故紙貴洛陽,而后世不能廢也。是其不欲速之效矣。

唐彪曰:文思有得之至敏者,或片時成數藝,如袁宏、劉廠、柳公權之儔其人也(桓溫北征,喚袁宏倚馬前作露布,不輟筆立成;劉廠在西掖時,一日追封皇子、宮主九人,廠立馬卻坐,一揮九制,昌明、典雅,各得其體;柳公權從文宗至未央宮,帝駐輦曰:“朕有一喜,邊城賜衣久不時,今中秋而衣已給。”公權為數十言稱賀。帝曰:“當賀我以詩。”宮人迫之,公權應聲成文,婉切而麗。詔令再賦,復無停思。天子甚悅,曰:“子建七步成一詩,爾乃三焉。”)。有得之至遲者,或數月成一藝,如桓譚、王充之儔其人也(桓譚每數日作一文,文成輒病;王充著《論衡》,閉戶二十年始成)。大抵士日應試之作,與詞臣承命作文,類皆刻期以需,非敏不足以應急。敏者固勝于遲者,然而文未必工也。其欲自為撰述以垂永久,不嫌于遲,遲則能精,精則可傳,遲者又勝于敏也。故二者各有所長,取才者不當以此分軒輊焉。

唐彪曰:天下之理,不多方闡明,則不能透徹,但闡發既多,又苦書卷浩繁,不能記憶,開卷則了了,掩卷則茫然,不能得其益矣。若闡發詳悉之后,更以詩歌約語括之,雖數千百言,可約之于數十字,何其簡易也。而著書者恐人鄙其俚俗,每不欲見于書冊。噫!一書之中,詩歌約言能有幾何?雖俚俗,無害也。若欲盡避之,令閱者不受其益,何賴有此書乎!人何不深思之也(詩歌如《周易·卦序歌》、《歷代帝王國號歌》之類;約語如梁七齊、八老之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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