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后,王亞樵在安徽的一幫朋友也因為在家鄉混不下去,相繼來到了上海,他們像王亞樵一樣兜里比臉都干凈。于是,這幫情同手足的年輕人一拍即合,決定糾集同鄉好友,用安徽民間常用的砍柴工具——斧頭在大上海寫下他們應該寫下的詩篇,寫下那純爺們兒的詩篇!
1、蔣光頭心里的陰影
1946年,上海青幫老頭子黃金榮得到一棵七百多年的東北人參,他覺得這是個好玩意兒,就想送給蔣介石,拍拍他的馬屁。于是,黃金榮喚來心腹門徒趙九高,說:“委員長對我一直不錯,他近來費盡心機算計共產黨,頭上的毛都薅凈了,這只老參送給他補補吧,也借此略表我黃某的一點心意。你去打點一下,明天就去南京。”
“是,我一定把老先生的心意送到,請放心。”趙九高小心接過老參,退了下去。他按照黃金榮的吩咐,把老參放在一個精制的木盒里,再用一塊絲綢包裹好,第二天便動身去了南京。
到了南京后,趙九高將老參和黃金榮的手書一同交給蔣光頭的貼身秘書。
蔣光頭雖然生性多疑,但對黃金榮還是比較信任的,他接過秘書遞來的手書看了后,即刻吩咐道:“把參交給陳醫生,切片備用吧。”
“是!”秘書退下,然后把參交給了“御醫”陳云龍。
陳云龍接過老參,當天晚上便切制參片,準備給蔣光頭服用。在切片過程中,陳云龍聞到參片有股異味,為了小心起見,便進行了化驗。當他化驗出老參里面含有劇毒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向蔣光頭稟報:“先生,不……不好了。”
“云龍,什么事呀?慢慢講嘛。”
“先生,我切制參片時聞到了異味,一化驗發現這參里面摻有劇毒啊!”
“什么?參里面摻了劇毒?莫非黃金榮他……把參片包起來,先不要聲張,你去休息吧。”說著,蔣光頭的眼里射出一股陰冷的目光。
“是!”
待陳云龍退下后,蔣光頭立即召來軍統特務,讓他們嚴密監視黃金榮,必要時不用提前請示,可采取特別手段!
黃金榮的小弟在軍統、中統里做事的不少,他很快知道了這件事,嚇得臉都綠了:真他媽的點背,本想拍馬屁,不料卻拍在了馬蹄子上!蔣光頭的為人以及軍統特務的暗殺手段黃金榮是知道的,雖說自己小弟幾千,在上海灘牛皮哄哄的,但與老蔣相比,自己什么都不是!老蔣既有權又有勢,如果他發了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肯定是趙九高這小子暗中做了手腳,想嫁禍于我。黃金榮又一想覺得不可能,自己平時待他不薄,難道他是共產黨派來的“臥底”?
想到這里,黃金榮徹底不淡定了,叫道:“來人!”
“老爺有什么事吩咐?”隨從問。
“你們去幾個人把趙九高這小子給我抓來!”
“是!”
不一會兒,趙九高被五花大綁地推進來。
“跪下!”趙九高被青幫眾小弟摁倒,他雄赳赳氣昂昂地看著黃金榮,沒一點兒害怕的樣子。
“媽的,還用牛眼瞪著我干什么?說!你是不是共產黨派來的?為什么在參里摻毒?我黃某哪點兒對不起你,嗯?”黃金榮發飆了。
“師傅,這與共產黨沒任何關系,我……”
“呸!不要叫我師傅,我沒有你這個徒弟,我看你小子活膩了。蔣委員長是個什么人物你不是不知道,你竟然推著我往他槍口上撞。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師傅,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去南京自首,開脫師傅的責任,決不連累師傅。”
黃金榮一聽,懸著的心放下了,可這小子究竟為什么要毒死老蔣呢?難道腦子進水了?
“嗯,當初收你做徒弟時,我就看你是條漢子。你要實話告訴我,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給他松綁!”
小弟們七手八腳給趙九高松了綁。
“師傅,今天不瞞你說,我曾是九爺的徒弟。九爺死得好慘啊!我早就想替九爺報仇,只是找不到機會。”
“九爺?你是王亞樵的徒弟?”
“是的。九爺死后,聽人說黃先生為人義氣,我便投到師傅門下,以便尋找機會為九爺報仇!既然事情敗露,我不連累師傅。請差人把我綁起來,送到南京,我去對他們說清楚。”
“嗨,你也真是!你師傅當年不比你牛?結果怎么樣呢?我要說你是個二愣子,都是表揚你!唉,既然你愿意自首,也只好這么辦啦。”
黃金榮為了澄清自己,便差人把趙九高押送到南京,交給蔣介石發落。
趙九高要替王亞樵報仇?蔣光頭聽了后頭皮一下子“炸”了,對于他來說有關王亞樵的每一段回憶都像一根刺,一點一點堆成一個字:痛!他暗想,王亞樵死了十年啦,他的陰魂還未散盡,竟然有人聲稱為他報仇?是誰人指使他替王亞樵這小子報仇的?是否有人利用、假借王亞樵的名義,預謀陷害我?
先放下在那瞎琢磨的老蔣不提,這王亞樵到底是誰呢?他又是怎么樣一個人,能在蔣光頭心里留下這么嚴重的陰影?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2、大上海確實不好混
1913年秋,王亞樵一行人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上海。開始,由于身上帶著錢,他們的日子還過得去。到了第二年春天,帶來的錢全用光了,不要說住店,連吃飯都成了問題了,晚上經常做餓夢,好餓好餓的夢。王亞樵和小伙伴們實在沒招了,就決心到安徽會館去試試運氣,看看那里能否收留他們。
4月中旬的某一天,王亞樵帶著鄭益庵等人來到坐落在日暉巷的安徽會館。
主持會館的余誠格是個瘦老頭,留著山羊胡,腦袋上拖著一條細長的辮子。王亞樵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個封建遺老,心里當時涼了半截。果然,當王亞樵說明來意后,余誠格慢條斯理地說:“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亞樵,安徽合肥北鄉人……”
“什么?王亞樵?你就是合肥辛亥年反清的風云人物嗎?”余誠格后退幾步,上下打量一番:眼前這條漢子戴個眼鏡,胡子拉碴,瘦骨嶙峋。雖然瘦,但是他戳在地上又直又挺,一看身體素質就不一般。
“不敢不敢,我等無處安身,想暫借會館……”
“不行,本館沒有多余的房子!”
“好房,我們不想,只求您將后面的舊房子……”
“那也不行!”
“同鄉會館,不是接待同鄉的嗎?”
“是的,但你不行!”
“難道我不是安徽人?”
“安徽人又怎樣?”余誠格捋著山羊胡子,臉上還掛著賤笑道:“你當年不是反清的英雄嗎?聚集人槍造反,多牛啊!你們那樣擁護共和制度,現在共和幾年了,豈能不給閣下住所?本館破舊不堪,怎敢委屈閣下?”
“余總管,我們現在無立足之地,你就發發善心吧……”
“善心?善心就是別人挨餓的時候,我吃肉不吧唧嘴!告訴你,安徽會館是李文忠公(李鴻章)獨資建造,專供皖籍紳士吃飽了閑扯的。”
“我們窮人就不能暫住嗎?”
“嘿嘿,你們窮人可以造反嘛!”余誠格變賤笑為微笑,“不過,想摘星星,請先看看你們自己的海拔!以為自己咸魚翻身了,可咸魚翻身,還是咸魚!這就是命運,這就是世道,回去好好地想想吧!”
余誠格說完,擺擺手,晃晃悠悠進里面去了。鄭益庵要追進去,王亞樵擺手擋住了他,說:“他潑給我的冷水,我定會燒開了給他潑回去,不信等著瞧!”
既然安徽會館不收留王亞樵和鄭益庵等人,他們為了生存,只好來到了小東門碼頭附近的貧民窟。這里是無業游民們常常集中的地方,也是當時上海幾個廉價勞動力市場之一。王亞樵等人懷著一種僥幸心理來到這個“人口市場”,試圖碰碰運氣。
在一條潮濕、骯臟的弄堂里,三五成群的待業青年東倒西歪地靠在墻邊,大多蓬頭垢面、面黃肌瘦。他們有的蹲、有的坐、有的干脆躺在地上,就像畜欄里一群奄奄一息的牲口。
不久,一個長得肥頭大耳、身穿綢緞短裝的中年人搖搖擺擺走了過來。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陣騷動:幾個身體強壯些的青年搶在前面,把中年人團團圍住,紛紛向他乞求地訴說著什么。中年人仰著臉,冷漠地打量著眾人,像挑選牲口一樣,捏捏這個的手臂、捅捅那人的胸脯,滿意的往身后一撥,看不上的便揮揮手,像趕走一只蒼蠅。
王亞樵看著那人傲慢的樣子,覺得人要臉,樹要皮,電線桿子要水泥,他羞于這種形式的“應聘”,憤憤然轉出人群,往另一條弄堂口走去。
這里卻是另一番景象:十幾個中青年婦女一字排開,整齊地坐在屋檐下,身上的衣著顯然破舊卻還算整潔。她們沉默地坐在地上,互不言語,神情呆滯,顯然也是在等待著出售自己。
一輛小轎車在附近停住,車上下來一個神氣活現的娘們,由兩個女傭陪著來到這群婦女跟前。婦女們頓時活躍起來,紛紛擠上前去。闊娘們的目光掃到誰,那女人就趕緊掀起衣襟,露出自己雪白、飽滿的乳房,臉上除了急切的期待,全無害羞之色。
闊娘們用手絹捂著鼻子,在女人們面前瀏覽了一圈,最后站在一個長得比較周正些的年輕女人面前。被審視的婦女立刻用手按著自己的乳房,擠出一點乳白色的奶水,討好地說:“太太,我的奶又多又稠,你要我吧。”
闊娘們也不搭話,用手指粘了一點擠出的奶水,搓了搓,又放在鼻尖上聞了聞,才微微點了點頭。她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鈔票,遞給跟來的一個女傭,吩咐說:“你領她去洗干凈,再帶來。”說完,她鉆進小轎車里,揚長而去。
“人口市場”上的景象強烈地刺激了王亞樵的神經:這是什么世道啊,人活得像狗,狗活得像人。如今皇帝已經下臺了,所謂“民主共和”的國家也已經產生了,可這一切又給像他這樣的下層人民帶來了什么好處?
眼前的上海一面是高樓大廈、燈紅酒綠,闊佬們富得流油,過著神仙般的日子;另一面卻是破爛的貧民窟、滿街的流浪漢,窮人們拼死拼活地賣命,仍然連肚子都填不飽:兩個世界判若天上地下。而自己以前樂觀的像個屁一樣,自以為能驚天動地,可如今依然還是任人宰割。作為失敗的典型,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成功了,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卻找不著出路……
王亞樵越想越抑制不住自己對當權者、對有錢人的憎惡和仇恨。他要對這個不公平的社會進行報復,對當權者、有錢人進行報復!既然這個世界的準則是“弱肉強食”,他就要成為強者!
不久以后,王亞樵在安徽的一幫朋友也因為在家鄉混不下去,相繼來到了上海,他們像他一樣兜里比臉都干凈。于是,這幫情同手足的年輕人一拍即合,決定糾集同鄉好友,用安徽民間常用的砍柴工具——斧頭在大上海寫下他們應該寫下的詩篇,寫下那純爺們兒的詩篇!
3、小斧頭劈開新生路
這天,安徽會館門前。
“老鄉,你吃了嗎?”余誠格看著王亞樵腰里明晃晃的斧子,有點害怕。
“吃了,余總管,你也吃了吧,今兒天氣真好!”
“咱就別閑扯了,有話直說吧!既然今天就來你一個,還算體諒本館的困難,里面請!”
“不,就在這兒談吧,”王亞樵止住步道:“我們馬上就搬來!”
余誠格笑笑說:“你是隔著門縫吹喇叭——名聲在外,作為老鄉我驕傲!假如你真是暫時無處安身,本會館理當盡心。只是會館房屋窄小,僅能請你一家來此小住!”
“不行,要來一起來!”
“這么多人,怎么住?再說,你何必管那么多人呢?”
“若為我一家,我根本不會求你,一定要大家一起來住!”
“上海有數萬安徽人,難道都能來嗎?只能收你一個!”
“他們不來,我就不住!”
“不住愛哪兒涼快哪兒涼快去!”余誠格覺得這小子也太不識抬舉了。
王亞樵攔住余誠格說:“想叫我走?沒那么容易!我是代表安徽同鄉來接收會館的。”
“安徽同鄉對建造會館沒出一文錢,憑什么接收?年輕人,不要把我對你的容忍,當成你不要臉的資本!”
王亞樵忍住沒有罵人,因為他動手能力比較強,只見他縱身跳起,拽下會館的木牌,朝膝蓋上猛地一用力,“啪”斷為兩截。
余誠格徹底被王亞樵的生猛給干懵了,緩了一會才叫道:“土匪搶劫啦!孩子們,給我狠狠地收拾他!”
隨著一聲號令,會館內外的打手們舞動棍棒,撲向王亞樵。王亞樵被困在中間,顯得勢單力薄,那么他的人馬呢?原來,他率眾到了會館附近時,突然改變了主意:余誠格如果同意收留,就不需動武;如不同意,再動手也不遲。因此,他叫鄭益庵帶人留在附近,見機行事。
此時鄭益庵見王亞樵被困,一把斧頭難抵眾打手的進攻,便帶著弟兄們悄無聲息地沖到跟前,揮動鋒利的斧頭,拼命廝殺。對方的打手大多是花錢雇來的,誰愿真正拼命?這些人虛晃一招,拔腿就逃。王亞樵大聲吶喊,帶頭追殺,片刻間又砍傷了五六個。
余誠格見勢不妙,掉頭想溜,可雙腿不聽使喚,掙扎了半天沒挪兩米遠。王亞樵趕跑了眾打手,回身沖向余誠格,一把揪住衣領,生生提離地面,手又一松,把他摔個狗吃屎。王亞樵一腳踏住對方后背,將斧刃抵住脖子問:“讓不讓住?”
“讓讓讓……”
“把鑰匙全部都拿出來!”
“是是……”余誠格哆哆嗦嗦地遞過一串黃銅鑰匙。
王亞樵接過鑰匙,看看他的辮子笑道:“沒種的東西,滿清已垮臺多年,你還留著辮子干啥?給我把那豬尾巴割下來!”
隨著王亞樵一聲令下,兩個弟兄按住余誠格的四肢,用斧刃割下了辮子。
余誠格一回頭,看到自己頭上那根像爛麻繩似的辮子被甩在了地上。他大驚失色,像失了魂似的緊捂著空蕩蕩的后腦勺,一下撲倒在地,號啕痛哭起來。
王亞樵毫不憐憫地看著他,冷冷一笑說:“交了房子還不行,還要把會館的財產移交,否則,今天割辮子,明天割腦袋!”
第二天,余誠格老老實實地派人把會館的財產、賬目一一交給了王亞樵,宣告無條件投降。這是王亞樵的一次重大勝利。他主持會館后,總是把每月所得散發給追隨他的同鄉和朋友,大家一起共享。
在當時的中國,有奶不一定是娘,但有錢一定是爺!那時候,上海灘很流行拜先生、遞門生帖,只要你有錢有勢,便會有人前來拍馬屁,這其實是一種幫會的組織形式。當時,統治上海的除了各國洋人和政府當局外,就是幫會老大,任何一件事如果沒有幫會的參加和默許,都休想辦得成功。某些幫會老大的地位,比之達官貴人毫不遜色,有時甚至更牛。像黃金榮、杜月笙之類的青幫頭子,在上海灘上更是威風。
自從王亞樵擁有了安徽會館這塊地盤以后,一些為了混口飯吃、生活上找個依靠的人,漸漸尋上門來,拜他為先生。開始時王亞樵還不在意,更沒有明確的打算。一段時間后,前來送帖投靠的人越來越多,成分也日益復雜,他才逐漸意識到機會就像禿子頭上一根毛,你抓住就抓住了,抓不住就沒了。
幾次失敗的經驗告訴王亞樵: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里,實力就是一切,實力就是真理,就是發言權,就是戰勝敵人的唯一手段!反之,沒有實力,即使你真理在握,即使你順應著世界歷史的發展潮流,即便你擼袖子、光膀子猛干,什么事也辦不成。
所以,王亞樵決定自己組織幫會,拉起一座山頭,只有站得更高,才能尿得更遠。要想出人頭地,在這個豺狼當道的社會里站穩腳跟,他只有穿別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讓他們哭去吧。于是,凡是有人遞門生帖給他,他都來者不拒,一概接納。作為回報,他按月發放最低生活保障金。
這樣一來,形形色色的“學生”和“小弟”便成群結隊而來。他們中有落魄的文人、墨客,有失意的軍人、官吏,也有下三濫的地痞、流氓、無賴。王亞樵對這些人都安排了工作,有的當參謀、顧問,有的管理錢財、賬目,有的則充當打手、保鏢。不出數日,他的幫會組織已經初具規模。
4、這樵夫不砍樹只砍人
就在王亞樵搭起幫會不久,一個“參謀”告訴他說,有人在上海組織了“湖南旅滬勞工總會”,搞得很像樣,拉起了一大幫人。他建議王亞樵也照葫蘆畫瓢,組織一個“安徽旅滬勞工總會”。這樣既可以把上海的皖籍勞工組織起來,共同對付資本家,又可以收入不少會費,擴大自己的幫會勢力。
聽了那個參謀的建議,王亞樵覺得靠譜。他略為估算了一下,當時上海的皖籍勞工恐怕有幾萬人,這些人在上海無依無靠,受盡了資本家和地痞流氓的欺壓。他如果打出維護皖籍勞工權益的旗幟一吆喝,加入的人一定會踩破門檻。
他立即把手下小弟召集起來,要他們大張旗鼓地奔赴各工廠、碼頭,去動員勸說皖籍勞工加入工會。
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皖籍工人們平時飽受欺壓盤剝,正希望能有一個為自己撐腰出氣的組織。現在有人出來挑頭,只要交一點為數不多的會費就可以入會,得到許多基本的生活保障,大家何樂而不為?于是,報名登記的工人十分踴躍,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里,竟有上萬人參加了工會。但王亞樵并非一個頭腦簡單的草莽英雄,他具有相當精明的政治頭腦。不久,他又推動改組了“安徽旅滬同鄉會”,推舉在社會上有影響的名人柏文蔚為會長,自己負實際責任。
如此一來,王亞樵手下一下子擁有了上萬徒眾。雖然每個工人交的會費不多,但會員一多,每次收會費他都能拿到一大筆錢。有了這筆錢,他手下那些小弟的生活得到了保障。而且,王亞樵的做事原則是:當有人把你推倒了,不管多苦多累,也要站起來狠狠地還他一巴掌。只要聽說哪個會員受到了資本家或流氓地痞的無理侮辱,他就立刻派出小弟,去替那個工人評理、出氣。
然而,上海這塊碼頭不是那么好闖的,王亞樵的場面一鋪開,麻煩事兒就來了。
有一次,三名在一印刷廠做工的會員因工資結算不合理,與姓李的老板吵吵了起來,被打手們打得頭破血流。當工人們聲明自己是安徽旅滬勞工總會會員時,老板和打手們都不以為然,不僅不給工錢,而且每人還要被處以五十塊大洋的罰款。
王亞樵聽說后,便派了幾個小弟去找李老板理論。不料,幾小時后這些派出的小弟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每人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有的甚至斷了胳膊,一副狼狽相。原來,那李老板料定王亞樵會派人去論理,早就約好了一群流氓打手在廠里等著。王亞樵的人一露面就遭到了圍攻追打。他們人少勢弱,寡不敵眾,自然被打得落荒而逃。
王亞樵知道硬茬子來了,如果不把這些人的氣焰打下去,實實在在地回敬他們幾下,自己就休想在上海灘立住腳跟。好在他已經不是幾年前的窮小子,他有錢也有勢,他可以以硬對硬,狠狠地干它幾下子!
于是,王亞樵派人買回了幾百把質地優良的小斧頭,專門挑選了幾百名強悍勇猛的部眾,組織起一支能打能拚的敢死隊——赫赫有名的“斧頭黨”宣告成立。從此,上海灘將留下一個又一個新的神話。
這天,一行光膀子大漢浩浩蕩蕩地穿大街、過小巷,一路大呼小叫,鮮艷的工會大旗和幾百把明晃晃的斧頭在陽光下東揮西舞。那陣仗真是相當的酷啊,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手持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
這一行人來到印刷廠便拿出一副拚命三郎的架勢,掄起斧頭就招呼上了,兇猛異常。印刷廠的那幫流氓打手只會舞槍弄棒,可從沒見過這種場面。他們瞧著短柄斧頭上下翻飛,神出鬼沒,所到之處斧斧見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大叫救命而逃。
王亞樵也沒追,在外面開始喊起來:“姓李的,下來!”
李老板只好硬著頭皮從樓上下來,到了樓前,他差點尿褲子。門外站著無數的漢子,他們那油光的脊背和雪亮的斧頭在太陽下閃閃放光。
“姓李的,我們是來給同鄉領工錢的。”
“誤會,各位大爺,實在是誤會。”
“少你媽的廢話,你不給工錢,還打人,沒有王法了?”
“誤會,是手下誤會!快叫賬房,把工錢送來。”有人嫩得一掐就出水,這李老板卻慫得一掐就出鼻涕泡兒。
很快,賬房送來了30塊大洋。
“混賬,怎么就這一點?”李老板罵了手下人一頓,“每人再給20塊工錢!另外,再拿500塊錢來給各位大爺買水喝。”
手下人領命去了,立刻把錢拿來了。
王亞樵接過錢,說:“李老板,我們的規矩是不見血不回的,今天,你倒還識相,我們就給你留個小紀念,讓你將來無論走到哪都不會忘記我們安徽人。”他的話剛說完,幾個手下立刻沖上前去,抓住李老板。
“你們要干什么,干什么?”
那幾個人沒理他,麻利地將他撂倒在地,按住了他的一只手。有個持斧頭的人用斧頭的一個尖角輕輕一剁,李老板的一截小手指頭被剁了下來,他嚇得昏死過去。
此后,只要有欺負工人的事情發生,王亞樵的“斧頭隊”就立即出動。王亞樵總是身著長袍馬褂,戴著黑框眼鏡,健步走在前面,幾百把斧頭漫天飛舞,跟隨其后,其勢銳不可當。
常言道:“橫的怕兇的,兇的怕不要命的。”“斧頭黨”便是一幫不要命的亡命徒,王亞樵這個樵夫不砍樹,只砍人。正由于此,“斧頭黨”很快在上海難上殺出了威風。
5、帶隊伍注重內部建設
當時,對于上海的軍警,王亞樵抱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只要你不惹我,我也不給你找麻煩;對于洋人,他不卑不亢,只要他們給工人的報酬不算太低,也不與之為難;對于上海灘大大小小的幫派頭目及流氓無賴等人,則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見面拱個手,彼此相安無事。但若是誰想跟九爺作對,欺辱工人,那就對不起了,“斧頭黨”一定會把他名字刻在木頭上,再點上兩根白色的蠟燭。
不久,“湖南旅滬勞工總會”的負責人轉往廣州去另謀出路,把工會轉交給了王亞樵。于是,王亞樵一躍成為“上海勞工總會”的總頭目,隸屬會員過十萬之眾,手下小弟也一下子增加到數千人。通過這一組織,他進一步接近皖籍名流,與政界取得聯系。這段時間,他結識了來滬避難的陳銘樞,二人一見如故,很談得來。
隨著隊伍和影響的擴大,王亞樵十分注意內部建設。盡管王亞樵本人曾被人謔之為“情種”,但在“斧頭黨”建立初期,他卻能極力收斂,潔身自好,而且對門徒有著嚴格的紀律約束,規定他們不嫖不偷不賭不吸鴉片。違者一經發現,他能想出各種招數給予制裁。
在“斧頭黨”中,有一個叫做劉大勇的成員,在“恒泰綢莊”當二柜。他的老板毛恒泰年逾半百,其太太年輕漂亮,曾是風月場上的老手。無奈毛老板年高多病,面對一個鮮嫩的尤物,雖然每一個毛孔都流欲火,但真上了床,卻常常舉而不挺,挺而不堅。
毛太太見劉大勇年輕力壯,面相白凈,且識字斷文,不覺動了春心。毛老板不在跟前時,她常身著透明薄紗,隱露春山丘陵,眼含嬌情媚波,做出些淫蕩舉動。劉大勇壯年未娶,見毛太太柳腰玉體,肌膚細膩,一雙丹鳳眼如春水蕩漾,早就忍耐不住了。兩人眉來眼去,如干柴烈火,很快墜入情網。
毛老板本是聰明之人,加上根本不能滿足妻子,所以十分留神。不久,他就察覺到劉大勇與毛太太不對勁了。有一天,劉大勇正在自己的床上與毛太太偷情時,被他捉了個正著。劉大勇仗自己是“斧頭幫”里的人,根本不在乎,為了在毛太太面前顯示自己的威風,竟然拍著胸膛對毛老板說:“實話告訴你,老子是‘安徽旅滬勞工工會’的會員,是‘斧頭黨’!事情不準講出去,如若不服,小心老子的斧頭!”
毛老板當然知道“斧頭黨”是何等角色,打掉了門牙只能小心地咽到肚子,明明戴上了綠帽子,卻牙縫也不敢張。那毛太太本來就是個騷貨,當年因與別人偷情弄大了肚子,不得已嫁給了比她大三十多歲的毛老板。現如今好不容易與劉大勇勾搭上,當然不肯輕易放手,兩人從此越發放肆。而且,劉大勇不但常常當著毛老板的面去找毛太太睡覺,還常常到同伴中去得意洋洋地吹噓自己的本領。
王亞樵知道后暴跳如雷,即刻召集斧頭幫成員開會,指著劉大勇大發雷霆:“你這不要臉的玩意兒,竟敢以‘斧頭黨’威脅主人,辱我門庭,壞我名聲!若不是看在同鄉份上,我非給你一斧頭不可!”說完便宣布,開除劉大勇工會會員,將其逐出斧頭黨。王亞樵親自到恒泰綢莊,登門向毛老板致歉。這件事在上海灘轟動了一時,被人們傳為佳話。
過了幾天,王亞樵召集部分工會會員開會。會后,大家正要各自散去,門外突然傳來了陣陣吵嚷聲,緊接著一個弟兄跑來報告:“九爺,那個職業殺手又來求見你!”
王亞樵沉吟片刻說:“叫他進來吧!”
這個大漢右手握著兩個大鐵球,猶如一尊鐵塔,鼻梁上橫一條刀疤,晃著腦袋問道:“我找九爺王亞樵!”
“你找他何事?”王亞樵問。
刀疤臉道:“我找的是九爺,不是你!”
“有什么事跟我講一樣!你是什么人?”
“職業殺手!”漢子一陣大笑。
王亞樵一愣:“你殺過多少人?”
“記不清了。反正老的少的、文的武的、男的女的老子都殺過,你問這個做什么?”
“你為什么要殺他們?”王亞樵逼視著刀疤臉問。
“為了那響當當、白花花的玩意兒!誰給我這個,我就幫誰干,干完就走!”
“你找九爺有什么事?”
那刀疤臉說:“現在的世道沒有黨派做后臺就沒有活路,社會黨、革命黨我一樣也不是,我來就是就是因為佩服九爺,想參加斧頭黨,找個后臺!”
“你走吧,九爺不會要你的!”
“嫌我沒武藝?本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還會打鏢!”
“你走吧,等九爺回來再說。”
刀疤臉笑道:“我看你也做不了主,瞧你這樣子,大概是個文書吧?”
王亞樵笑道:“你說對了,我是九爺的文書!這是一點小意思,請你笑納,希望你以后最好不要再來。”說著,王亞樵將一張百元的鈔票遞給對方。刀疤臉接過,轉身,走到十步之外,身子一歪,手一抬,白光閃處,一支飛鏢扎入王亞樵弟兄們練飛刀的木人眼睛上,那張鈔票也被釘在上面。
“文書老弟,告訴九爺,這鏢是我打的,三天后本人再來!”
王亞樵見狀仰天大笑,笑畢,給鄭益庵使了個眼色,鄭益庵立即跟了出去。當晚,那個職業殺手血肉模糊地躺在四川北路上。
鄭益庵回來報告:“九哥,我辦好了,刺了八刀,沒人看見。”
王亞樵捅了鄭益庵一拳道:“好,你給老百姓除了一大害!收了這種人,會毀壞我們的名聲!來,我倆喝幾杯!”
6、生財有道扎根滬上
王亞樵的攤子越鋪越大,又要供養“斧頭黨”等一幫打手,光靠工會會員交納一點微薄的會費已難以維持他那日漸龐大的開銷。但是,他有他的辦法。
一天下午,王亞樵身穿白布長衫,手提一盒禮物,按響了一家富豪的門鈴。他的身后跟著鄭益庵、洪耀斗等五位勇士,個個打扮得文質彬彬,卻又腰藏利斧。
大鐵門上的方孔開了,露出兩只眼珠子:“有什么事?”
“斧頭黨特來拜訪!”王亞樵低聲說。
把門人驚叫一聲不見了。兩分鐘后,一陣響亮的腳步聲自遠而近,鄭少爺身穿武士服,帶領八個大漢來了。鐵門打開,鄭少爺一揮手,身后的大漢就撲了上來。誰也沒看清王亞樵是如何還擊的,幾個大漢全部敗北。
鄭少爺惱羞成怒,拔出了手槍:“斧頭黨,快給我趴下伏綁!敲竹杠竟敲到我的頭上,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王亞樵和弟兄們一齊亮出了鋼斧:“你開槍,我們就飛斧,看到底誰厲害!把錢拿出來,否則,把你的家踏平!”
正在這時,鐵門外響起了汽車喇叭聲,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進來停下,走出一位白發老富商。
“爸爸!”鄭公子叫道,“他們是土匪斧頭黨,快報警呀!”
富商示意關上大門,走到兒子面前,甩手一掌,把兒子打得倒退幾步:“胡說什么?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你不執禮相迎,反倒口出不遜,腦子被門擠了?先生們,請到客廳敘談。”
王亞樵帶眾人昂首而入,鄭益庵派兩個人守大門,他自己帶兩人看住鄭少爺。
客廳里,鄭經理叫傭人獻上茶,客氣地說:“犬子最愛舞槍弄棒,性格粗野,驚動了王先生,實在抱歉!”
“鄭經理說我們是您的朋友,實在是不敢當。我們只是手頭上緊,想請您支援一二。”
鄭經理一笑,說:“請問王先生要多少錢呢?”
人家一大方,王亞樵反倒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想了想說:“給三千塊吧!”
鄭經理道:“王先生好客易到寒舍來一趟,我給你五千元,聊解燃眉之急。”說完,鄭經理即命把家中僅有的五千元現金,交給了王亞樵。
王亞樵感激不已,告辭而去。
直到王亞樵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鄭經理才上樓,渾身無力地躺在藤椅上,長舒了一口氣。
鄭少爺像一只瘋狗在父親的面前吼叫:“爸爸,為什么不報警?”
“無知之徒!”鄭經理對兒子罵道:“報警有何用處?你母親不是報了?他們那么長時間還不來!”
“或許有事耽擱了……”
“扯淡!他們是想讓人先搶了我,使我認識到警察的重要,進而多多敲詐我的錢財!”
“我和徐國梁廳長的公子是莫逆之交,何致如此!”
“狗屁!你們是酒肉朋友!姓徐的靠暗殺革命黨人陳其美起家,靠吃民肉為生的,和他們結交,豬狗不如!”
鄭經理停了一會兒又說:“你已過而立之年,也該成熟了。我們一方面要做好生意,另一方面要靜觀社會行情,廣交各路真英雄。否則,萬貫家產一日就要毀盡。像王亞樵這樣的人,結交下去定有好處,今后我家若有困難,他不會熟視無睹的!”
后來,王亞樵覺得老這么敲竹杠也不是辦法,他決定在上海開辦一個鐵器廠。誰知開張不幾天,警察便找上門來,原來鐵器廠緊挨著黃金榮經營的歌舞廳,黃金榮打電話給警察分局,說鐵器廠成天叮呤當啷吵得看戲的人不得安寧。因為局長同黃金榮私交甚厚,受了人家不少錢財,所以派人封了鐵器廠,限期搬遷。
王亞樵委派的鐵器廠廠長鄭益庵一聽讓其限期搬遷,還封了廠子,頓時火冒三丈,將一班警察臭罵一頓。
警察們受此羞辱,回到局子里添油加醋地學舌一番,那局長馬某也勃然大怒,說:“是王亞樵的廠子又怎么樣,朗朗乾坤,豈能容他無法無天?”當下出動全部警察,扭住鄭益庵去找王亞樵論理。
王亞樵一看結拜兄弟鄭益庵被人扭住來見,已是滿臉不悅,當得知是黃金榮從中作梗,更是火上澆油,不由分說,讓手下人上去就打,將50多個警察連同局長大人揍得鼻青臉腫。打完了,王亞樵才慢騰騰地背著雙手,從里屋踱出,冷冷地問:“哦,馬局長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哪?”
馬局長認為王亞樵再狠,總不能連黃金榮的賬都不買呀,再說他們好歹也是吃皇糧的警察!現在王亞樵手下的人上來一通捶,他的臉往哪放,往后警察分局在這一帶還怎么混呀?他見王亞樵開腔,也挺了挺腰桿,說:“王先生,要是在背陰處,你怎么打我我都認了,可我總是堂堂的警察分局長啊,大庭廣眾,你的手下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說得最輕,也是妨礙公務啊!”
王亞樵笑了笑說:“公務?什么公務!貪官污吏你管不管?黃金榮開的豪華妓院你管不管?洋人販鴉片你管不管?老子開個鐵器廠為工人謀點福利,你倒管得蠻大的勁。你當我是軟柿子好捏是不是?誰想讓老子遷廠,先問問它答不答應?”言畢,從一小弟手里拿過一把斧頭,刷地一下拋出,不偏不倚,不高不低,正鑿在院門橫框的正中位置。
分局長見狀,嚇得汗毛倒豎,帶領手下警察灰頭土臉地跑了。其實,他這樣的人,灰頭土臉是常態,因為他的自身定位就是狗腿子。狗腿子不灰頭土臉誰灰頭土臉?
經過這一番曲折,王亞樵的鐵器廠硬是在上海扎下了根。
打這以后,王亞樵的名聲更響了。一時間上海的街頭巷尾莫不談斧而變色,就連黃金榮、杜月笙等流氓泰斗也是膽戰心驚,諄諄告誡手下的馬仔:“千萬別惹這伙亡命之徒,王亞樵的人咱惹不起躲得起。”至于一些上不了正席的潑皮無賴,驚恐程度更不用說,他們在賭場上發誓都說:“哪個龜兒子賴賬,出門碰上王亞樵。”
7、夜遇打女梅開二度
這天,老友關蕓農來找王亞樵。關蕓農與王亞樵是安徽老鄉,二人認識很久了,而且關蕓農敬重他是條漢子,經常資助上海勞工總會。
王亞樵將關蕓農迎到客廳,交談以后才知道關蕓農有事相求。原來,當時中國政壇上正在演出一幕丑劇。北洋軍閥發生內訌,直系勢力占據了主導地位,他們打算擁立昏庸無能的曹錕任大總統。因為不得民心,他們竟不怕天下人恥笑,公然以巨額賞金為誘餌,來拉攏議員的選票。
直系軍閥的囂張橫行引起了皖系和奉系等軍閥勢力的不滿,他們決定聯合起來反對直系軍閥的賄選。其中,浙江省督軍盧永祥最為積極。原來,他的勢力在上海、江蘇兩地始終受著直系軍閥齊燮元的壓制和威脅,難以發展。反賄選給他創造了一個機會,使他可以冠冕堂皇地打擊直系勢力,為自己撈取實惠。因此,他指示派駐上海的總參議關蕓農積極活動,發動各界力量共同反對曹錕賄選。
關蕓農對發動群眾搞運動一竅不通,況且,直系軍閥的爪牙——淞滬警察廳長徐國梁一直嚴密地監視著他的行動。因此,他對反賄選的事情竟無從著手,他不得已只好向老朋友王亞樵求援。
現在老朋友開口了,王亞樵當然一口答應了下來。他立即召集了負責人會議,要他們組織人員,分頭到各工廠、碼頭去宣傳直系軍閥的狼子野心以及反對賄選的意義,盡可能地發動工人上街游行。
經過王亞樵及其小弟的努力奔走鼓動,上海反賄選的運動在廣大工人中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不過,他們的力量還是敵不過擁兵數十萬、據地數千里和聚財數千萬大洋的直系軍閥。最后,曹錕還是爬上了大總統的寶座。
消息傳來,王亞樵心情有些郁悶,就像三打一讓人毆了,撮麻讓人給摟了,錢包讓人偷了,家里就剩粥了一聞還餿了,眼珠子一翻抽了,去醫院救護車還掉溝了!
晚上,王亞樵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散散心。突然,他發現一個女子在他的前面行走。她偶爾回頭一望,閃現出一個美麗的面孔。他未及細看,那面孔又轉過去了。
拐了幾條巷子之后,王亞樵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一個男子漢尾隨一個陌生女子,像什么話?他臉上發燒,想站住,可腳不聽話。
這時,那女子掏出一條拴了鐵鉤的繩子,扔到院墻上,抓住繩子攀上墻,跳入一個院里。女子的行動引起王亞樵極大的好奇心,他敏捷地越墻而入,蹲在黑影里。
女子來到一房門前抽出刀,猛一用力將門拴砍斷,對準屋里床上連砍三刀。姑娘回身就走,但是燈突然亮了,一個胖男人從門后端著手槍出來笑道:“叢小姐,你好!”
“是你?你真是條狡猾的毒蛇!”
王亞樵從黑影里躡手躡腳地到了門邊,想看看他們到底有什么瓜葛。
“你罵我,我不生氣,被美人兒罵也是一種享受嘛!來,先把刀放下!”
姑娘牙一咬,“嗖”地把刀擲出,胖男人身一偏,刀子扎在門上。
“不能殺死你,為哥哥報仇,我死不瞑目!”
“唉!我對付你哥哥還不都是為了你。自從我在軍中見了你一面之后,就托人向你哥表示我的想法。他對我有意見,不但不同意還罵我。我沒有辦法,便請人去殺他,我又怕你難過,只弄瞎了他的雙眼。總之,我是為了你才犯下過錯的,這只能怪你太美了!”
“無恥!”說話間,姑娘飛起一腳踢掉了男人的手槍,兩人廝打在一起。
姑娘畢竟力氣太小,被男的壓在身下難以翻身。王亞樵拔出刀子,從男人的后心插進去,攪了兩下,拔出刀,遞給剛站起來的女子說:“他還沒死,你再扎幾刀,為令兄報仇吧!”
姑娘接過刀子,對準仇人一氣捅了十幾刀,等她回過頭來,王亞樵已經走了。
不久,因二次革命失敗而流亡日本的柏文蔚回到上海。
一天,他領王亞樵去看望一個部下。一進門遇見一位20歲左右的少女。她一見柏文蔚,便熱情迎上來喊了聲:“柏大哥!”接著先是一愣,隨即驚喜地指著王亞樵說:“怎么你是呀!”
王亞樵一抬頭,原來站在眼前的正是自己那天晚上幫助的那個女子。柏文蔚看了看二人,疑惑地問:“怎么,你們認識?”
王亞樵把那天的事情跟柏文蔚簡單介紹了一下,柏文蔚告訴王亞樵那女子名叫叢蘊鈺,是這個部下的妹妹。叢蘊鈺笑著把他們讓進堂屋,即去給他們沏茶。此時,蘊鈺的大哥拄著竹竿摸摸索索地從里屋走來,柏文蔚連忙迎上拉著對方的手關切地問道:“老弟,身體還好吧?”
瞎子連連應道:“好!好!快坐,快請坐。”
柏文蔚把王亞樵拉到跟前介紹說:“這是我以前給你提起過的王亞樵!”
瞎子摸索地握著王亞樵伸出的手,說:“亞樵兄弟,柏大哥常說,你年輕有為,難為你也來看我。蘊鈺,快給亞樵和柏大哥沏茶。”
其實,叢蘊鈺已經把茶沏好端了進來。她聽到那天幫助自己的青年是鼎鼎大名的王亞樵時,不由含笑地多看了幾眼。用小學作文里的常用的話說就是:王亞樵那又瘦又小的身影,在叢蘊鈺的眼中漸漸變得高大了起來……
從此以后,叢蘊鈺與王亞樵接觸比較頻繁,她那顆少女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王亞樵那憂郁的眼神,稀疏的胡茬,神乎其技的斧法,還有那深沉的中年男子的氣概,都深深地迷住了叢蘊鈺。
王亞樵也很喜歡叢蘊鈺,而且希望有一個像她這樣精明能干的妻子跟隨自己左右。但他在家鄉已有了一個妻子王淑英,她雖說不識字,但溫順、體貼,任勞任怨地在家鄉照顧他的父母、兒女。他不能休去妻子,又不忍讓叢蘊鈺做二房,心情很矛盾。
其實叢蘊鈺并不在乎什么頭房、二房的名分,只要能跟著王亞樵就滿足了。后來,在柏文蔚的主持下,二人結為夫妻。嫁給王亞樵之后,叢蘊鈺也改名為王亞瑛,成為了他的得力助手。
8、老虎屁股真有人敢摸
與王亞瑛結婚后,王亞樵的心氣更高,欲出人頭地、飛黃騰達的意愿更加強烈,與關蕓農、柏文蔚等上層社會的交往亦更頻繁。雖然曹錕當上了大總統,但王亞樵沒有因此罷手,反而加緊了活動,還別出心裁,命人扮成曹錕穿著大總統服時的模樣,讓工人群眾指罵,用鞭子、棍子抽打。
王亞樵所以這么玩命地干,一方面是為朋友出力、得有始有終,另一方面卻也是出于自愿。他覺得以自己一介布衣之身去跟中國最大的當權者作對,有一種每個毛孔都舒張的自我滿足。
王亞樵的活動終于引起了直系軍閥的忌恨,江蘇督軍齊燮元命令他派駐在上海的爪牙——淞滬警察廳長徐國梁緝拿王亞樵。
這天深夜,淞滬警察廳,徐國梁焦急地來回踱步。
“廳長大人,你要早下決心。王亞樵那小子連日來多方奔走,煽動民眾聲討曹大總統,若不及早除之,后果不堪設想啊!”干瘦的軍師彎著腰說。
徐國梁停步道:“是的,這廝一來上海便鬧得雞飛狗跳!以前我只當他是一般的流氓,追逐蠅頭小利之徒而已,哪想這廝這么有政治頭腦,不可不除!”
“抓!”軍師咬著牙說。
“他有十萬工會會員,且有千名亡命的斧頭黨徒,七千警察豈是對手!”
“據說,明天他要去滬東工會辦事處演講,可找槍手在途中伏擊!”軍師又獻上一計。
“你腦子進水了?他不是一般的人,又是此道高手,就像是一只猛虎,想要摸他的屁股,弄不好我們會被他吃掉的!”
正在這時,機要員送來北京曹錕急電:“王亞樵倡亂,危害民國,命相機除之。”
徐國梁看了電報對軍師說:“你先去集合最好的殺手,具體如何動作,我再琢磨琢磨。”
徐國梁是天津人,一開始投效淮軍,毫無建樹,后考入北洋警務學堂,在直隸東區任職。共和了,這個清廷的小走狗到了上海,任第三區警察署長。民國三年,淞滬警察廳改組,這家伙當上了北警察分廳長,職務仍不算高。后來,原淞滬警察廳長鄭汝成被陳其美(革命黨人)派人刺殺,徐國梁繼任了廳長。這小子為了不走鄭汝成的老路,便在上海暗殺了陳其美。
時間飛速流失,徐國梁考慮了兩個小時,拿起曹錕的電報,掂了掂,忽把桌子一拍:“媽的,如不及早除掉王亞樵,讓其坐大,上海就亂了。再說,如果違抗總統之命,我的位子就坐不穩了!”
他大聲喊道:“來人!”
軍師聞聲而來:“廳長大人,怎么辦?”
徐國梁放下電報對軍師說:“干掉王亞樵!”
“是!我這就安排。”
“記住,警察一個不派!”
“為什么?”軍師的智商明顯跟不上趟了。
“笨蛋!殺人不一定要警察動手,把我們最出色的殺手找來,付以重金,必須在今夜辦得干干凈凈!”
原來,徐國梁不是孤注一擲的莽漢,他深知,如果警察出面,上海反曹浪潮會更加高漲。當時中國形勢復雜,各種政治派別林立,互相爭斗,互相牽制,誰也不敢輕易撕下那張假面具。即便是曹錕想當總統,也只能以刀槍暗示,金錢收買,所以徐國梁也不能用“叛逆”之名公開鏟除王亞樵。
凌晨3時許,王亞樵住地大門口。八名面目猙獰的大漢在門前的馬路上徘徊、商議,見大門緊閉,就欲散去。
突然,一陣清脆的皮鞋叩地聲自遠而來,大漢們循聲望去,見一個年輕姑娘匆匆行走,背著書包,手上還拿著沒刷完的標語,好像大學生。
大漢們眼睛亮了,不停地咽著口水。
“媽媽的,那臉多嫩,一口氣就能吹破。”
“我要能親她一下,下地獄也甘心!”
一個漢子攔住姑娘說:“美人兒,到哪兒去?”
“你們要干什么?”姑娘問道。
“想親親你!”不等姑娘反應過來,幾個大漢一擁而上,幾下撕光了姑娘的衣服,按倒在地。
王亞樵住所門內,朱雁秋和鄭益庵在值班,早已貼在門縫上把外面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朱雁秋說:“大哥,怎么辦?”
鄭益庵道:“沒有命令,不許亂動,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九爺!我們出去了,壞人乘機上樓刺殺九爺咋辦?”
“我去告訴九爺一聲!”朱雁秋拔腳就走。
鄭益庵一把攔住:“不,他已幾天幾夜沒合眼了,你怎忍心喊他?”
這時,王亞樵已經驚醒,看到外面發生的一切,早已怒火中燒:“鄭益庵、朱雁秋,你們是人還是豬,為什么不上?”
鄭、朱二人一聽九爺下了命令,立即推開大門,亮出雙斧,突然怒吼,雙雙搶出。八個漢子雖然橫蠻,但哪是王亞樵手下這兩名勇將的對手?只見一片血光閃爍,骨頭碎裂,八個人中已倒了五個,另三個殺手見勢不妙,拔腿就跑。
鄭、朱二人把姑娘拉進屋,關上大門。王亞樵把自己衣服遞給她說:“先穿上吧。”
女學生好像沒聽見,“撲通”跪倒,只是磕頭。王亞樵不忍,慌忙彎下腰來,伸手去扶。姑娘見王亞樵離自己很近,突然從褲兜里掏出一把小手槍,對準他腦門就射。
王亞樵大驚,頭一縮,子彈從頭皮飛過,打到身后的墻上。不等對方打出第二槍,王亞樵已是一個“金絲纏腕”下了女青年的武器,并折斷了對方的腕骨。刺客慘叫了一聲,倒臥在地。
后來,在鄭益庵等人的審問下,女刺客終于交代了刺殺行動的主謀——淞滬警察廳廳長徐國梁。
9、盧氏父子要借刀殺人
這天上午9時許,一輛小轎車停在了王亞樵的住宅前,車上下來三個人,為首的一個年齡約為二十八九歲,西裝革履,氣宇軒昂。鄭益庵認識,這哥們乃王亞樵的同鄉好友、李鴻章的族孫李少川。
他鄉遇故人,王亞樵和李少川都感到非常親切。一陣寒暄過后,李少川將身后的年輕人介紹給王亞樵說:“這位是浙江督軍盧永祥的公子盧筱嘉,對賢弟的為人崇拜之至,今天特來拜訪你,你們多多親近。”
王亞樵豪爽地對盧筱嘉拱了拱手道:“好說,好說!我王某不過一布衣寒士而已,少川兄也是多年的朋友,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原來,20年代初,軍閥割據中國,上海這個冒險家的樂園自然也成了軍閥們爭奪的一塊肥肉。直系軍閥齊燮元把自己的親信徐國梁派往上海,充當淞滬警察廳長,擁有武裝警察七千多人,獨攬滬上。早已在上海建立勢力的皖系軍閥盧永祥自然不能容忍,于是他巧立名目,在上海特別設立了一個軍事機構——上海護軍署,派他的妹夫何豐林任護軍使,駐兵上海。
一塊肉爭著吃,摩擦也就開始了,而且愈演愈烈,軍警斗毆之事不斷發生。幾番摩擦,盧永祥終于決心干掉徐國梁,將警權奪歸皖系。他素聞王亞樵的“斧頭黨”屢次暗殺欺壓工人的工頭、富豪,手段之巧、之兇,無人能比,遂派其兒子與王亞樵結交,請其出面刺徐。
當日晚7時許,盧筱嘉宴請王亞樵,陪同的有李少川、何豐林和吳蕓農。宴罷,在麻將桌上,李少川說:“徐國梁這小子真不是玩意兒,在上海一手遮天。他殺了亞樵賢弟的至交、中山先生的得力助手陳其美,怎么就沒人替他報仇?”
王亞樵知道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插話。見王亞樵不往圈套里鉆,盧筱嘉接著說:“對曹錕口誅筆伐十分必要,但若一味如此,則顯迂腐,須以武力掃平為好,如果能把曹錕安在上海的狗腿徐國梁砍掉,也是對曹錕的一個重大打擊。”
盧筱嘉此次設宴的目的,是希望王亞樵主動提出來殺死徐國梁,但橫說豎說,王亞樵死不買賬。其實,亞樵對徐國梁早已深惡痛絕。且不說這家伙是曹錕的忠實爪牙、齊燮元手下兇狠的鷹犬,就他派刺客暗算自己這件事,就是盧筱嘉不出面,王亞樵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見王亞樵態度不明朗,李少川索性把話挑明了:“九弟,有人想借您的大手干掉徐國梁。”
王亞樵心中有數,卻故作漫不經心地問:“誰?”
李少川:“浙江盧督軍。”
王亞樵看看盧筱嘉說:“徐國梁身為警察廳長,在上海勢力極大,而且戒備森嚴,下手去行刺他談何容易?”
盧筱嘉道:“家父說了,事成之后,即舉浙江十萬之軍武力討曹,消滅齊燮元,攻占南京,沿津浦路北上插入北京,請中山先生主政。另外,家父還會割湖州一地給九哥。”
至此,王亞樵再也按捺不住,雙手把牌一推說:“我正要剪除此賊為其美兄報仇……不過,我要先面見督軍之后再動手。”
盧筱嘉站起來說:“沒問題,明天小弟就奉陪九哥去杭州。”
兩天后,浙江督軍盧永祥親率將官們列隊,以軍隊最高的規格到車站迎接王亞樵。次日,盧永祥、盧筱嘉父子又親自陪著王亞樵、鄭益庵逛杭州游西湖。
這天因盧永祥等人游湖,四下里早已布滿了崗哨,不許一般游人靠近,因此滿湖清凈,只有成群的水鳥在湖面上方飛舞。
四人休息了一會,喝了些汽水,盧永祥看見湖邊一株樹上歇著幾只褐色羽毛的小鳥。他不知怎的忽然來了玩槍的興致,說:“王先生,久聞你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可否顯一手給我們亮亮眼?”
王亞樵興致正高,頗有些技癢,但嘴上卻說:“盧督軍笑話咱了,若說槍法,咱四人中自然首推督軍。”
鄭益庵也來了勁頭,提議道:“這樣吧,你們兩個每人打幾槍,比試比試。盧先生是督軍,本地父母官,理應先打。”
“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不客氣了!”盧永祥拔出手槍,眼睛一掃,也沒怎么瞄準,舉槍連勾了三下扳機,三只小鳥應聲從樹枝上斷線陀螺般掉下,落在水中。
“好槍法!”王亞樵、鄭益庵同聲贊道。
盧永祥朝槍口吹了口氣,把手槍插入皮套,指指王亞樵:“王先生,現在該你亮亮了。”
王亞樵點了點頭,掏出手槍,看來看去,有效射程內卻無小鳥,都被盧永祥剛才三槍嚇飛了,只得搖搖頭說:“我只好打死靶了。”
王亞樵說的死靶,其實比盧永祥的活靶還難打。只見他走了幾步,舉手一甩,“呯”的一聲,子彈在二十米外的一棵樹身上鉆了個孔;接著他猛一轉身,反手又是兩槍,第二、三顆子彈又打在樹上,不偏不倚鉆進第一個彈洞。這一手是王亞樵的絕技,在場人除了鄭益庵見到過,其他人別說見了,甚至還沒聽說過。經過查看,盧永祥父子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連聲叫好。
盧永祥朝王亞樵拱拱手:“王先生神槍絕技,堪稱天下第一,佩服之至!”
當晚,在杭州督軍官邸,盧、王兩人徹夜長談。最后,盧永祥說:“討伐曹錕,必先擊潰齊燮元,而擊潰齊燮元,必先殺死淞滬警察廳廳長徐國梁。”
王亞樵道:“督軍放心,只要王亞樵看中了他,徐國梁過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
見王亞樵表態堅決,盧永祥大喜,親口答應干掉徐國梁后,委任王亞樵為浙江縱隊司令,送湖州一地,長槍500條,決不食言。王亞樵抱拳稱謝。
回到上海后,王亞樵立即著手布置,召集鄭益庵、朱善元等研究刺殺計劃。一時間王的殺手遍布上海灘,只要看見徐國梁便要當場將其擊斃。
10、溫泉浴室前的槍聲
且說黃金榮自從馬局長被打后,對王亞樵恨得要命,又不敢公開翻臉,只好打落門牙往肚里咽。張嘯林聽說此事,立即召集小弟,要與王亞樵火拼一場。他對手下說:“王亞樵也太狂了,打狗也要看主人,這小子完全沒把我們放在眼里,兄弟們要給我狠狠教訓一下姓王的,教教他怎樣做人。”
杜月笙知道后,趕忙去勸說張嘯林:“算啦,算啦,王亞樵斧頭黨都是亡命之徒,何苦為一個姓馬的死傷我們的兄弟?聽說姓王的和徐國梁結了梁子,何不寫封匿名信給姓徐的,就說斧頭黨魁王亞樵要殺你!挑起他們之間的爭斗,等他們斗得兩敗俱傷,我們再來收拾王亞樵就容易多了。”張嘯林這才罷手。
其實,王亞樵刺徐之事,杜月笙并不知道,完全是胡編,旨在挑起事端,為黃金榮出口怨氣。接到杜月笙的匿名信后,徐國梁嚇得心驚肉跳,嚴加戒備,十幾天不敢出門。
眼看20多天過去了,什么事也沒有發生,徐國梁坐在屋子里想來想去,頭都想痛了,生氣地說:“他媽的,王亞樵如果真要刺殺我,豈會讓消息走漏?寫信人是如何知道的?他又為什么不署名討賞?這定然是仇恨我的人捉弄本廳長!作為警察廳長豈有不敢出門之理?老子偏要出去走走!”
走到哪兒去呢?當然是去玩美女!上海的美女多得很。可是,這家伙對一般的女人早已玩膩了。
正愁無所玩樂時,軍師告訴他一件“絕好的玩頭”:“到大世界游樂場對面的溫泉浴室洗澡,洗過之后,有美貌女郎按摩。”
“是中醫那一套按摩嗎?”
軍師淫笑道:“嘻嘻,妙不可言,你去體驗一下就知道了。”
徐國梁隨即帶著十幾個保鏢坐車前往。
當日下午,突然有小弟飛報王亞樵,說眼見徐國梁出了家門,聽說是去溫泉浴室。這溫泉浴室是個熱鬧繁華的地方,商販云集,美女如花,各類紅綠廣告及艷婦裸女海報觸目皆是。花花世界貌似溫柔之鄉,其實更是隱身殺人的好地方。王亞樵心中連叫幾聲“天助我也”,連忙親率鄭益庵、朱善元、胡抱一等七八個人,奔赴現場等候。
下午4時5分,徐國梁的轎車停在溫泉浴室的門前。王亞樵裝扮成紳士的模樣,戴墨鏡,持手杖,站在不遠的路口,似乎正在等人。其余的弟兄扮成小販,在大門口附近人群中叫賣。
徐國梁見四周沒有異樣情況,就帶保鏢進了浴室大門。徐一入更衣室,就有一個美貌女子為其寬衣解帶,攜手入池。淋浴后,徐國梁赤身躺在床上,由裸體女郎為其按摩,不知不覺進入了仙境。徐國梁還嫌韻味不足,又叫女郎邊唱歌邊按摩。過了一會兒,徐國梁跳起來把女郎摟在懷里,慢慢地玩弄……
五點五十分,徐國梁盡歡告辭。
到了院子里,浴池老板彎腰笑道:“廳長大人,歡迎下次光臨!”
徐國梁瞟了老板一眼說:“下次不來了!”
老板一愣:“莫非她按摩得不好,難合廳長大人之意?”
“不,按摩功夫天下無雙。”
“那么,莫非嫌小人照顧不周!”
“不是,來你這里太麻煩!”
“大人,不麻煩,您老光臨,敝人不勝榮幸!”
“嘿嘿,你以為我怕麻煩你嗎?”
“噢!小人知道啦,那以大人之見?”
“從今以后,我派人把她接到我處……”
“哎呀,太好啦,那是小姐和敝店的造化啊!”
“這樣也不行,干脆讓她做我的老六吧!”
浴室老板“噗通”跪下,連聲謝恩。
徐國梁笑瞇瞇地出了浴室大門,保鏢急步上前打開車門,恭請徐國梁上車。
這時,王亞樵揮了揮手杖。鄭益庵見狀,緊走幾步,到了車旁,深深地鞠了一躬:“廳長大人!”
“什么事?”徐國梁一腳已踏進了車門,轉身問道。
“本人有要事請教!”鄭回答說。
“什么事?快講,別磨嘰!”徐國梁不耐煩地說。
“請你看一樣東西!”鄭益庵話未說完,左手脫下禮帽,右手從帽中取出手槍,對準徐國梁就是三槍,徐國梁頓時血流如注。聽見槍聲,夾雜在熙攘往來人群中的殺手頓時一擁而出,對準徐國梁和守衛的警察又是數槍齊發,徐國梁被打成了“馬蜂窩”,立時升天。等幾個沒有倒下的警衛回過神來,王亞樵的手下神速地藏好槍支,消失在人流之中,早已無影無蹤。
徐國梁一死,何豐林便讓自己人接任了廳長職務,于是,上海這塊風水寶地整個兒落入了盧永祥的掌握之中。
王亞樵為盧永祥解除了心腹大患,功勞委實不小。盧永祥在杭州督軍府里大擺宴席,像歡迎凱旋歸來的英雄一樣接見了王亞樵。王亞樵不但得到了一大筆賞金,還被委任為浙江別動隊司令。
盧永祥對王亞樵如此慷慨重用,一是他看出了王亞樵的實力,決心對他著意籠絡;二來也是形勢所迫。當時,齊燮元因徐國梁被刺事件,已決心與盧永祥干一場,他一面急電上告賄選上臺的總統曹錕,一面調兵遣將,加緊備戰,江浙兩省的軍閥混戰已迫在眉睫。因此,盧永祥想讓王亞樵盡快建立一支能打仗的隊伍,加強上海地區的防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