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世未嘗無美材也。道不明于天下,則無與成其材。古人之為詩猶今人之樂曲,閭閻童稚皆熟,聞而樂道之,故通曉其義。后世老師宿儒尚未能明也,何以興于詩乎?古禮既廢,人倫不明,治家無法,祭則不及祖喪,必僧之用,何以立于禮乎?古人歌詠以養其性情,舞蹈以養其血氣,行步有佩玉,登車有鸞和,無故而不去琴瑟,今也俱亡之矣。何以成于樂乎?噫!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
晉城縣有令宰書名石明道記之曰:古者諸侯之國各有史,故其善惡皆見乎后世。自秦罷侯,置守令,則史亦從而廢,其后惟有功德者,或記之,循吏與夫兇殘之極者,以酷見傳,其余則泯然無聞矣。如漢唐之有天下皆數百年,其間郡縣之政可書亦多矣。然其所書大率纔十數人。使賢者之政不幸而無傳,其不肖者復幸而得傳,蓋其意斯與古史之意異矣。夫圖治于長久者,雖圣賢為之,且不能倉卒,茍簡而就,蓋必本之人情而為這法度,然后可使去惡而從善,則紀綱教條必審定而后行。其民之服循漸漬,亦必待久而乃淳固而不變。今之為吏,三歲而代者,固已遲之矣。使皆知禮義,自其始至即皇皇然圖所施設,則教令未熟、民情未孚而吏書已至。儻后之人所志不同,復有甚者,欲新己之政而盡去其舊,則其跡固已無余,而況因循不職者乎?夫以易息之政而又無以托其傳,則宜其去皆未幾而善惡無聞焉。故聞古史之善而不可得,則因今有書,前政之名氏以為記者,尚近古,第其先后而記之,俾民觀其名而不忘其政,后之人得從而質其是非,以為師戒云爾。
子曰:兵以正為本。動眾以毒天下而不以正,則民不從而怨,敵生亂亡之道也。是以圣王重焉。東征西怨,義正故也。
子曰:行師之道以號令節制。行師無法,幸而不敗耳勝者,時有之矣。圣人之所戒也。
青苗之法初行,明道時居言職,言于上曰:明者見于未形,智者防于未亂。安危之本,在人情治亂之機系。事始眾心睽乖,則有言不信矣。萬邦協和,則所為必成矣。今條例司劾不行之官,駁老成之奏,乃舉一偏而盡阻公議。因小事而先動眾心,難乎其能濟矣!
子曰:唐朝政事付之尚書省,近乎六官之制,第法不具爾。宇文周官名度數,小有可觀者也。隋文之法無不善者,而多以臆決,故不足以持久。
或問:孔子何譏大閱?曰:為國者武備不可廢,則農隙而講肄焉,有時有制,保國守民之道也。魯之秋八月,則夏六月也,盛夏閱兵,妨農害人,其失政甚矣!有警而為之,無及也;無事而為之,妄動也。是以圣人不與。
子曰:居今之世,則當安今之法令。治今之世,則當酌古以處時。制度必一切更張而可為也,亦何義乎?
子曰:后漢名節之風既成,未必皆自得也,然一變可至于道矣。
子謂子厚曰:洛之俗難化于秦之俗。子厚曰:秦之士俗尤厚,亦和叔啟之有力焉。今而用禮,漸成風化矣。
子曰:由其氣質之勁,勇于行也。子厚曰:亦自吾規矩不迫也。
子曰:先王以仁義得天下而教化之。后世以智力取天下而糾持之。古今之所以相絕者遠矣。
子曰:三代而后有圣王者作,必四三王而立制矣。
或曰:夫子云三重既備,人事盡矣,而可四乎?子曰:三王之制以宜乎?今之世則四王之道也。若夫建亥為正,則事之悖繆者也。
子曰:五帝公天下,故與賢。三王家天下,故與子。論善之盡,則公而與賢,不易之道也。然賢人難得而爭奪興焉,故與子以定萬世,是亦至公之法也。
子曰:王氏之教,靡然而同是,莫大之患也。以彼之才之言而行其學,故其教易以入人始也。以利從久則心化之。今而既安矣,天下弊事一日而可革。若眾心既定,風俗已成,其何可遽改也?
子曰:赤子未有知,未能言其志意,嗜欲未可求而其母知之,何也?愛之至,謹出于誠也。視民如父母之于赤子,何失之有?
子曰:必井田,必肉刑,必封建,而后天下可為。非圣人之達道也,善治者放井田而行之而民不病,放封建而臨之而民不勞,放肉刑而用之而民不怨。得圣人之意,而不膠其跡。跡者,圣人因一時之利而利焉者耳。
子曰:治道有就本而言,有就事而言。自本而言,莫大乎引君當道。君正而國定矣。就事而言,未有不變而能有為者也。大變則大益,小變則小補。
子曰:符堅養民而用之,一敗不復振,無本故也。
子曰:用兵以能聚散為上。
子曰:古無之而今有之者,一釋老是也。
子曰:有田則有民,有民則有兵。
侯仲良侍坐,語及牛李朋黨事。子曰:作成人材難,變化人才易。元豐諸人,其才皆有用,系君相變化之耳。凡人之情,豈甘心以小人自為也?在小人者用之。于君子,則其為用未必不賢于今之人也。
子曰:治道之要有三,曰:立志,責任,求賢。
子曰:賢不肖之在人,治亂之在國,不可歸之命。
子曰:宗子無法,則朝廷無世臣。立宗子則人知重本,朝廷之事自尊矣。古者子弟從父兄,今也父兄從子弟,由不知本也。人之所以順從而不辭者,以其有尊卑上下之分而已。茍無法以聯屬之,可乎?
子曰:漢文誅薄昭,李衛公謂注之是,溫公曰誅之非。考之于史,不見所以誅之之故,則未知昭有罪,漢遣使治之而殺漢使乎?抑將與漢使飲酒因怒而致殺也。誅之不以罪,太后憂悒不食而至于大故,則如之何?如治其罪而殺王朝之使者,雖寐不安席,食不甘味,昭之死不可免。必知權其輕重,然后可議其誅之當否也。
子曰:論治者貴識體。
子曰:治身齊家以至平天下者,治之道也。建立綱紀,分正百職,順大揆事,創制立度,以盡天下之務,治之法也。法者,道之用也。
子曰:古之時,分羲和以職天運,以正四時,遂司其方,主其時政。在堯,謂之四岳。周乃六卿之任,統天下之治者也。后世學其法者不復知其道,故星歷為一技之事,而與政分矣。
呂進明為使者河東,子問之曰:為政何先?對曰:莫要于守法。
子曰:拘于法而不得有為者,舉世皆是也。若某之意,謂猶有可遷就,不害于法而可有為者也。昔明道為邑,凡及民之事,多眾人所謂于法有礙焉者,然明道為之,未嘗大戾于法,人亦不以為駭也。謂之得伸其志,則不可求;小補焉則過之。與今為政遠矣。人雖異之,不至指為狂也。至謂之狂則必大駭。盡誠為之,不容而后去之,又何嫌乎?
子移書河東使者呂進明曰:王者父天母地,昭事之道,當于嚴敬。漢武遠祀地示于汾陽,既非禮矣。后世之人又建祠宇,其失亦甚。因唐人有妖人作《韋安道傳》,遂設以配食焉,誣瀆之惡有大于此者乎?公為使者,此而不正,尚何為哉?宜以其象投之河流,不必請于朝,不必詢于眾,不必慮后患,幸勿疑也。
子移書河東帥曰:公蒞鎮之初,僉言交至,必曰:虜既再犯,河外不復來也,可高枕矣。此特常言,未知奇勝之道也。夫攻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謂其不來,乃其所以來也。今日,彼不徒興大眾,必不利于河外既空之地,是大不然。彼誠得出,吾不意破蕩數壘,已足以勞敝一道,為利大矣。何必負戴而歸,然后為利也。夫謀士悅其寬憂,計司幸于緩責,眾論既一,公雖未信,而上下之心已懈矣。故為今之計,寧捐力于不用,毋惜功而致悔。豈獨使敵人知我有備而不來,當使內地人信吾可恃而愿往,則數年之內,遂至全實,疆場安矣。此長久之策也。自古乘塞御敵,必用驍猛,招徠撫養,多在儒將。今日之事,則異于是。某以荷德之深思所報也,是以有言,惟公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