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經變化,在肝名津,在肺名液,在心名血,在腎為精,在胃為涎。元和純粹,谷氣相資,升降無窮。髓、腦、涕、唾、精、津、氣、血、液,同出一源,而隨機應感,故凝之則為敗痰。夫痰者,濕類也,屬足太陰濕土所司,故腫滿至極則必浮,在方則有理氣消腫之藥。故不言痰也。肺為貯痰之器,痰實郁勃而濕熱化,化屬乎少陰君火所司,在方則有除熱清劑,故不言痰也。火盛金衰,木無以制,屬足厥陰風木所司,風性飄蕩,動靜不常,干犯諸經,在方則有一百二十種風,故不言痰也。痰乃敗精結實之形,窒礙朝會隧道,氣不流暢,在方則有七十二般氣,故不言痰也。津既為痰,不復合氣,氤氳停留肺胃之間,自為惡物,其冷如冰。積之日久,或咳不咳,或喘不喘,或嘔噦涎沫,或不吐痰,或面青唇黑,四肢厥逆,或惡風,或惡寒,或頭疼身痛,或多汗如雨,或即無汗。本因肺氣,狀若傷寒,屬足太陽寒水所司,在方則合分治法,故不言痰也。或因志不遂,憂思郁結,或因驚伏痰,或因伏痰怔忡,如畏人捕,拂勃至甚,火氣上炎;性好夸大;語言錯謬,狂亂悲笑,逾垣上屋,邪陽獨盛,膂力過人,屬少陽相火所司,在方則有寧志鎮心之劑,故不言痰也。中風者,涎痰浮凝,津不潤下,大便燥澀。有伏痰者,肺氣不治,開合失常,衣食辛熱,或天氣抑蒸,內外交爍而壅,或沖冒風寒,則毛竅驟開,肺壅痰塞,甚至皮毛枯竭皺燥,并屬陽明燥金所司,在方則各方證類,故不言痰也。
蓋因痰而致病者,先治其痰,后調余病;因病而致痰者,先調其病,后逐其痰。其有敗痰既下,諸癥悉除。
經又云∶有治本而得者,有治標而得者。此之謂也。
戴元禮曰∶凡人忽患胸、背、手、足、頭,項、腰、胯痛不可忍,連筋骨,牽引吊痛,坐臥不安,走易不定,俗醫不曉,謂之走 ,用風藥及針灸,非也。以藥貼,亦非也。或頭痛不可舉,或神思昏倦多睡,或飲食無味,痰唾稠粘,夜間喉中如鋸聲,多流涎唾,手足重墜痹冷,脈不通,誤認為癱瘓,亦非也。乃是痰飲頑涎伏在心膈上下,變為此疾。
張子和曰∶留飲之證,不過蓄水而已。然其得之,由來有五∶肝憤郁而不得伸則乘脾,脾氣不化,故為留飲。肝主慮,久慮而不決,則飲食不行。脾主思,久思而不已則脾結,故亦為留飲。因勞役遠行,乘困飲水,脾胃力衰,因而嗜臥,不能布散于脈,亦為留飲。飲酒過多,腸胃已滿,又復增之,脬經不及滲泄,久久如斯,亦為留飲。隆暑津液焦涸,喜飲寒水,本欲止渴,乘快過多,逸而不勤,亦為留飲。人病飲者,不能出此五者之外。然水者陰物也,積水則生濕,停酒則發燥,久則成痰。在左脅者同肥氣,在右脅者同息賁,上入肺則多嗽,下入大腸則為泄,入腎則為涌水,濯濯如囊漿,上下無所不之,故在太陽則為支飲,皆由氣逆而得之。故濕在上者,目黃面浮。在下者,股膝腫厥;在中者,支滿痞膈。痰逆在陽不去者,久則化氣。在陰不去者,久則成形。今代劉河間,根據仲景十棗湯,制三花神佑丸,而加大黃、牽牛。新得之痰,下三五十丸,氣流飲去。在上可以瓜蒂散通之,下以禹功丸去之,然后以痰劑流其余蘊。復未盡者,可以苦葶藶、杏仁、桑皮、椒目等逐水之藥,伏水皆去矣。夫黃連、黃柏可以清上燥濕,黃 、茯苓可以補下滲濕,二者可以收后,不可以先驅。治病有先后,邪未去時,慎不可補耳。
戴院使曰∶有飲癖積成塊,在腹脅之間,類積聚,用破塊藥多不效,此當行其飲,宜導痰湯。
何以知其為飲?其人先曾病瘥,口吐涎沫、清水,或素來多痰者是也。又多飲人結成酒癖,腹脅積塊,脹急疼痛,或全身腫滿,肌黃少食,宜十味大七氣湯,紅花酒煎服。
王中 曰∶一切無痰不嗽不噦者,世人莫知為痰。又見之于脈,有蝦游、雀啄、代止之形,亦時有痰氣關格者。若非諳練揚歷,未免根據經斷病,而貽笑大方。蓋痰凝氣滯,關格不通,其脈固有不可動者。
有兩三路亂動,時有時無者,或尺寸一有一無者,有關脈絕滑不見者,或時動而大小不常者,有平居之人忽然而然者,有素稟痰病不時而然者,有僵仆暴中而然者,非皆死脈也,實因乎痰而然。
然痰之為癥,方書散入雜癥,是以大小七氣湯、治中、二陳、半夏茯苓湯,細辛、白術、薄荷、石膏、白礬、皂角、南星、貝母、常山,以至青州白丸子、壽星散,利種消酒化氣、去風寬膈、止惡諸方,皆顯仁藏,用于其間。古人治痰,莫不在斯。
而余因制滾痰丸一方,獲效萬無一失。惟脫形不食,及水泄并孕婦不服外,自數歲以上至八旬者,皆可量度餌之。或常人大便頻去,或稍腹痛,或微覺后重,但看其色焦黃稠粘者,并是痰瀉,正宜服之。
逐去頑痰,臟腑清利,自然不泄也。
喻嘉言曰∶痰飲之證,留伏二義,最為難明。《金匱》論留飲者三,伏飲者一。曰∶心下有留飲,其人背寒如掌大。曰∶留飲者,脅下痛引缺盆。曰∶胸中有留飲,其人短氣而渴,四肢歷節痛。言胸中留飲,阻抑上焦心肺之陽而為陰噎,則有深入于背者有冷無熱,并阻督脈上升之陽,而背寒如掌大,無非陽火內郁之象也。脅下為手足厥陰上下之脈,而足少陽之脈,則由缺盆過季脅,故脅下引缺盆而痛,為留飲偏阻,是木火不升之象。飲留胸中,短氣而渴,四肢歷節痛,為肺不行氣,脾不散精之象也。合三條而觀之,心、肺、肝、脾,痰飲皆可留而累之矣。至伏飲,曰∶膈上病痰,飲喘嗽吐,發則寒熱,背痛腰疼,目泣自出,其人振振身 ,劇則必有伏飲。言胸中乃陽氣所治,留飲阻抑其陽,則不能發動。然重陰終難蔽 ,有時陽伸,忽而吐發。然伸而復屈,太陽不伸,作寒熱、腰背痛、目泣;少陽不伸,風火之化,郁而并于陽明土中,陽明主肌肉,遂振振身 而劇也。留飲之伏而不去,其為累更大若此。治法無大于用溫藥和之,而急以通其陽,若仲景苓桂術甘湯等,雖治支滿目眩,可于此仿其意矣。
又曰∶小兒慢脾風,痰飲阻塞竅隧,星附六君湯以醒之。老人腎虛水泛,痰飲上涌,崔氏八味丸以攝之。若脾胃虛寒,飲食不思,陰氣痞塞,嘔吐涎沫者,宜溫其中。真陽虛者,更補其下。然熱痰乘風火上入,目暗耳鳴,多似虛證,誤行溫補,轉錮其痰,永無出路,醫之過耳。
滯下門
劉宗濃曰∶滯下之病,皆由腸胃日受飲食之積余不盡,留滯于內,濕蒸熱淤,郁結日深,伏而不作,時逢炎暑大行,相火司令,又調攝失宜,復感酷熱之毒,至秋陽氣始收,火氣下降,蒸發蓄積,而滯下之證作矣。以其積滯之滯行,故名之曰滯下。其濕熱積淤,干于血分則赤,干于氣分則白,赤白兼下,氣血俱受邪矣。久而不愈,氣血不運,脾積不磨,陳積脫滑,凝若魚腦矣。甚則腸胃空虛,關門失守,濁液并流,色非一類,錯雜混下,狀如豆汁矣。
脾氣下陷,虛坐努力,便出色如白膿矣。其熱傷血深,濕毒相淤,粘結紫色,則紫黑矣。其污濁積而欲出,氣滯而不與之俱出,所以下迫窘痛,后重里急,圊不能便,起止不安,此皆大腸經有所壅遏,窒礙不得宣通故也。
嘗見世方一偏,妄用兜澀,下以巴 ,或指濕熱,與以淡滲,非其治矣。長沙論云∶痢之可下者,悉用大黃之劑;可溫用者,是姜附之類。河間亦言∶后重則宜下,腹痛則宜和,身重則除濕,脈弦則去風,膿血稠粘以重藥竭之,身冷如汗以重藥導之,風邪內蓄宜汗之,騖溏為痢當溫之,在表者汗之,在里者下之,在上者涌之,在下者竭之,身表熱內疏之,小便澀者分利之。用藥輕重之別,又加詳載。行血則便膿自愈,調氣則后重自除。而丹溪又謂∶有大虛大寒者,法當溫補。觀此治法,詎可膠柱鼓瑟?又有胃弱而閉不食,此名噤口痢。內格嘔逆,火起上炎之象。此則胃虛木火乘之,是土敗木賊也,多成危候。
李士材曰∶治痢之法,庸工謂痛無補法,是以百無一補。而世之病痢者,十有九虛,請悉言之。氣本下陷,而再行其氣,后重不益甚乎;中本虛衰,而復攻其積,元氣不愈竭乎?濕熱傷血者自宜調血,若過行推蕩,血不轉傷乎;津亡作渴者自宜止泄,若但與滲利,津不轉耗乎?且曰直待痛止方補,不知因虛而痛者,愈攻則愈虛,愈虛則愈痛矣。此皆本末未明,據有形之疾病,不思無形之元氣也。是故脈來微弱者可補,形色虛薄者可補,疾后而痢者可補,因攻而劇者可補。尤有至要者,則在脾腎兩臟,如先泄而后痢者,脾傳腎,為賊邪,難治;先痢而后泄者,腎傳脾,為微邪,易治。是知在脾者病淺,在腎者病深。腎為胃關,未有久痢而腎不損,故治痢不知補腎,非其治也。凡四君、歸脾、十全、補中,皆補脾虛,未嘗不善。若病在火衰,土位無母,設非桂附大補命門,以救脾家之母,則飲食何由而進,門戶何由而固哉?后重,有邪迫而后重者,至圊稍減,未幾復甚;虛滑而后重者,圊后不減,以得解愈虛故也。下后仍后重者,當甘草緩之,升麻舉之。
噤口,食不得入,到口即吐。有邪在上膈,火氣沖逆者,黃連、木香、桔梗、橘紅、茯苓、菖蒲;有胃虛嘔逆者,治中湯;有陽氣不足宿食未消者,理中湯加砂仁、木香、陳皮、豆蔻;有肝氣嘔吐者,木香、黃連、茱萸、青皮、芍藥之類;有積穢在下惡氣熏蒸者,承氣湯,石蓮為末,陳米湯調下。石蓮即蓮子之老者,市中皆木蓮,不可用。丹溪用人參、黃連,濃煎,加姜汁,細細呷之。但得一呷下咽便開。
不治癥下純血者死,如屋漏水者死,大孔如筒者死,唇若涂朱者死,發熱不休者死。色如魚腦、如豬肝半死半生,脈細、皮寒、氣少、前后泄痢、飲食不入,是謂五虛,死。惟用參附,十可救一。
喻嘉言曰∶治瘧之法,當從少陽;治痢之表,法亦當從于少陽,蓋水谷之氣,由胃入腸,疾趨而下,始焉少陽生發之氣不伸,繼焉少陽生發之氣轉陷,故泛而求之陽明,不若專而求之少陽。俾蒼天清凈之氣,足以升舉,物產之味,自然變化精微,輸泄有度,而無下痢奔迫之苦矣。況兩陽所藏之精液,既以下泄,尤不可更發其汗。在傷寒經禁,明有陽明禁汗之條,而《金匱》復申下痢發汗之禁,所以當從少陽半表之法,緩緩逆挽其下陷之清氣,俾身中行春夏之令。究竟亦是和法,其下陷之氣已舉矣。
凡先泄后痢者逆也,復通之而不已者虛也。脈微遲宜溫補。脈弦數為逆,主死。產后痢亦宜溫補。
腹痛因肺金之氣郁于大腸之間者,以苦梗發之,后用痢藥。肛門痛,熱留于下也。初病身熱,脈洪大,宜清之,黃芩芍藥湯。病久身冷自汗,宜溫之,理中湯。下血者,宜涼血活血,當歸、黃芩、桃仁之類。
風邪陷下者,宜升提之。濕熱傷血者,宜行濕清熱。下墜異常,積中有紫黑血,而且痛甚者,此為死血,用桃仁、滑石行之。血痢久不愈者,屬陽虛陰脫,用八珍湯加升舉之藥。甚有陣陣自下,手足厥冷,脈漸微縮,此為元氣欲絕,急灸氣海,用附子理中湯,稍遲無救。久痢血,脈沉弱,諸藥不效,十全大補加姜棗入蜜煎服。
治痢有標本先后∶以腸胃論,大腸為標,胃為本;以經脈論,手足陽明為標,少陽相火為本。故胃受濕熱,水谷從少陽之火化,變為惡濁,傳入于大腸,不治少陽,但治陽明,無益也。少陽生發之氣,傳入土中,因而下陷,不先以辛涼舉之,而以苦寒奪之,痢無止期矣。且病情有虛實,實者邪氣實,虛者正氣虛也。
七實三虛,攻邪為先;七虛三實,扶正為本。十分實邪,即為壯火食氣,無正可扶,急去其邪,以留其正;十分虛邪,即為奄奄一息,無實可攻,急補其正,聽邪自去可耳。
王節齋曰∶痢是濕熱、食積,治者別五色以屬五臟,白者傷氣分,赤者傷血分,赤白相雜氣血俱傷,黃者食積。治法,泄腸胃之濕熱,開郁結之氣,消化積滯,通風通用。其初只是下之,下后未愈,隨證調之。
痢稍久者,不可下,胃虛故也。痢多屬熱,亦有虛與寒者。虛者宜補,寒者宜溫,年老人及虛弱者不宜下。
主方∶黃芩、黃連、白芍(此三味痢疾必用之藥)、木香、枳殼、檳榔、炙甘草。
若腹痛,加當歸、砂仁,再加木香、芍藥。
若后重,加滑石,再加枳殼、檳榔、白芍、生用條芩。
若白痢,加白術、茯苓、滑石、陳皮。初欲下之,加大黃。兼食積,加山楂、枳實。
若紅痢,加當歸、川芎、桃仁。初欲下之,加大黃。
若紅白相雜,加川芎,當歸、桃仁以理血,滑石、陳皮、蒼術以理氣,有食積亦加山楂、枳實。
若白痢久,胃弱氣虛,或下后未愈,減芩、連、芍,加白術、黃 、茯苓、陳皮、砂仁,再加炙干姜。
若紅痢久,胃氣弱血虛,或下后未愈,減芩、連,加當歸、川芎、熟地、阿膠、陳皮、白術。
若赤黑相雜,此濕勝也,小便赤澀短少,加木通、澤瀉、茯苓、山梔,以分利之。
若血痢,加當歸、川芎、生地、桃仁、槐花。久不愈,減芩、連、枳、檳,加阿膠、炒側柏葉、黑干姜、白術、陳皮。
若久利后重不去,此大腸墜下,去檳榔、枳殼,用條芩加升麻以提之。
若嘔吐食不得下,加石膏、陳皮、山梔,入姜汁,緩呷之,以泄胃口之熱。
如氣血虛而痢者,四物湯加人參、白術、陳皮、芩、連、阿膠之類以補之,而痢自止。
若寒痢,用黃連、木香、酒芍、當歸、炙干姜、砂仁、濃樸、肉桂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