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高潮 人生“煉獄”
第五章 創建紅七軍和紅八軍
1928年夏天,中國共產黨在蘇聯莫斯科召開了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根據中共六大路線,中共中央于1929年7月決定派鄧小平為中央代表,化名鄧斌,經中國香港、越南,前往廣西,與張云逸等共產黨人一起,領導廣西黨組織和各族人民群眾,發動武裝起義,創建新的革命根據地。
當時,廣西的軍政大權為地方實力派俞作柏和李明瑞所掌握。1929年6月,蔣介石在打敗桂系軍閥之后,任命原桂系將領俞作柏為廣西省政府主席、李明瑞為廣西編遣特派員(后改為第四編遣分區主任)。俞作柏和李明瑞早在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就擁護中國共產黨的主張,以后也一直與中共保持著一定的聯系。
1929年7月,俞作柏、李明瑞醞釀反對蔣介石。他們要求中共派干部到廣西的軍政機關工作。中共中央早已有利用蔣介石與桂系矛盾發展廣西革命工作的計劃,遂利用這一有利時機,先后從中共中央和廣東省委選派了大批干部,通過各種渠道,進入廣西的政府機關和軍隊,開展工作。
鄧小平就在這時被任命為中共中央代表,前往廣西與俞作柏、李明瑞接洽,開展統一戰線工作;同時,領導廣西中共組織的全盤工作,準備發動武裝起義。這是鄧小平首次獨當一面、獨立地領導一個大的戰略區域全盤工作的開始。
鄧小平接受中共中央交給的任務以后,由龔飲冰陪同,從上海到香港,聽取了中共廣東省委軍委書記聶榮臻對廣西情況的介紹(當時中共廣西組織屬于中共廣東省委領導),然后到達南寧。當時,中共雖然可以在南寧半公開活動,但中共組織是秘密的,中共黨員之間只能單線聯系。鄧小平中央代表的身份,黨內只有少數干部知道,鄧小平對中共組織作出的指示,是通過陳豪人等同志去傳達的,其他黨員干部受陳豪人的單線領導。
在鄧小平到達南寧的前后,中共中央和廣東省委派遣的其他干部也先后進入廣西。經俞作柏、李明瑞同意,他們根據中共組織的安排,到廣西的軍政機關任職。這批共產黨人以公開的身份,幫助俞作柏、李明瑞工作,以秘密的身份,從事中共組織交給的工作。張云逸擔任了廣西教導總隊副主任兼警備第四大隊大隊長,俞作豫擔任了警備第五大隊大隊長,陳豪人擔任廣西省政府機要秘書,龔鶴村擔任了南寧市警察局局長,袁任遠等人或擔任教導總隊的教官,或在軍隊中任基層軍官。
鄧小平到南寧后,在中共廣西組織幫助下,積極開展對俞作柏、李明瑞的工作,收到很好效果,為開展廣西革命工作創造了有利條件。當他得知廣西監獄中還關押著一批四一二政變后逮捕的中共干部時,即通過關系向俞作柏、李明瑞提議,釋放這批干部并加以任用。俞作柏表示同意,下令將被關押的共產黨員、共青團員和進步人士統統釋放,并讓他們到政府機關中任職。這對廣西中共組織的恢復和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
鄧小平還提議,清除各級國民黨黨部中的蔣介石勢力和桂系勢力,換上擁護廣西新政府的人。俞作柏即以省政府主席的名義,通令解散國民黨各級黨部,并對其中的“清黨委員”和其他反動分子加以逮捕,此舉沉重打擊了廣西的反動勢力。
經過中共方面的推薦,俞作柏、李明瑞還任用了一批共產黨員、共青團員和進步人士擔任縣長、公安局局長或省政府的科長等職務。在鄧小平和中共組織的推動下,俞作柏、李明瑞開放了工農運動,支持恢復工會,成立農會,武裝左江、右江的農民自衛軍,并且還給韋拔群的東鳳農軍發了100多支步槍,組成一營農軍,在南寧進行訓練。中共組織也可以以公開和半公開的方式,在廣西得到恢復和發展。
鄧小平在工作中,極為重視掌握武裝力量。他把掌握和建立革命武裝力量,作為在廣西準備武裝起義、創建革命根據地的一個關鍵問題,要求一定要抓緊抓好,多次指示張云逸、俞作豫在教導總隊、警備第四大隊和第五大隊中,抓緊開展黨的工作,徹底改造部隊,把這幾支部隊牢牢掌握在中國共產黨手中。
為了加強中國共產黨在教導總隊的力量,鄧小平把中央和廣東省委派來的干部中的大部分,分配到了教導總隊。張云逸根據鄧小平的指示,將三個營的營長都換成了中共派去的干部,九個連的干部都換成了共產黨員。同時,在各個連隊建立起中共的秘密組織,大力發展共產黨員,兩個多月內吸收了300多名學員入黨,把教導總隊切實掌握到了中共的手中。
廣西警備第四大隊是由共產黨人張云逸任大隊長,但其原來的成分卻極為龐雜。鄧小平指示張云逸等同志:改造這支隊伍一定要徹底,先發動群眾撤換營連干部,建立和發展黨組織,再改造部隊的成分。張云逸遂從教導總隊選調了100多名黨員和干部,分別到警備第四大隊擔任營、連、排干部,在連隊建立了中共秘密組織,并從社會上招收基本政治素質較好的工人、農民和進步學生1000多人充實部隊,對一些成分不好、表現差的官兵,或調去教導總隊學習,或調到別的部隊中去。經過對警備第四大隊這一番脫胎換骨的徹底改造,使部隊的面貌和性質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成為中共掌握下的一支重要力量。
在共產黨員俞作豫擔任大隊長的警備第五大隊,雖然也根據鄧小平徹底改造部隊的指示做了一定的工作,但由于俞作豫早年曾在該部任過職,對舊部屬沒有下決心撤換,改造部隊的工作做得不夠徹底。
1929年六七月間,中共六屆二中全會在上海舉行。會議檢查總結了六大以來的工作,確定繼續深入開展土地革命,開展游擊戰爭,擴大蘇區,建立紅軍,糾正非無產階級意識,加強公開工作和秘密工作等項任務。為了全面傳達貫徹中共六大和六屆二中全會精神,鄧小平指示中共廣西組織于9月10日至14日,在南寧市津頭村秘密召開了中國共產黨廣西省第一次代表大會。
這次大會根據中共六大和六屆二中全會精神,認真總結了廣西革命斗爭中的經驗教訓,確定了新形勢下廣西黨的政治任務和斗爭策略,選舉產生了廣西省黨的新的領導機構——中共廣西特委,通過了《廣西黨的政治任務決議案》等文件,提出了“土地革命”、“建立工農武裝”、“準備武裝暴動奪取政權”等任務。這時,廣西全省已健全的縣委和特別支部有九個,正在恢復和健全的縣委有五個。在南寧市已建立了輪船、汽車、機關等10個支部。全省共有共產黨員420人,共青團員130人。廣西全省的革命形勢正在穩步地向前發展。
不久,廣西政局發生急劇變化。9月底,俞作柏、李明瑞在南寧通電反對蔣介石,10月1日,俞、李在南寧召開大會,誓師反蔣,宣布由俞作柏任討蔣南路軍總司令,李明瑞任副總司令,出發討蔣。10月初,俞作柏、李明瑞因部下叛變而失敗。俞作柏出走香港,李明瑞率警備第五大隊撤往左江的九龍。
在此情況下,鄧小平和廣西特委即率領由中共掌握的廣西警備第四大隊、教導總隊等武裝將近2000余人,由南寧撤向右江,同右江工農運動結合,準備舉行武裝起義,建立紅軍和蘇維埃政權。在到達百色、恩隆(今田東縣)地區后,根據鄧小平關于智取與強攻并用的主張,部隊于10月28日解除了駐在這個地區的警備第三大隊的武裝,共俘敵1000多人,繳槍700多支。接著收繳了右江各縣民團的武器,迅速控制了右江各縣。
百色起義序幕就此拉開!
11月初,前往上海向中共中央匯報工作、請示行動方針的龔飲冰來到百色,傳達了中共中央關于同意在左、右江地區舉行武裝起義,創建紅軍和革命根據地的指示精神。中央批準建立中共廣西前敵委員會,統一對中共組織和紅軍的指揮。前敵委員會共由七人組成,鄧小平、陳豪人、張云逸三人為常委,鄧小平為書記。中央還頒發了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第八軍的番號,任命了兩軍的領導干部。
起義前夕,鄧小平召開前委會議,對起義工作進行進一步的研究,會議決定:
1. 按紅軍建制改編部隊為三個縱隊。
2. 擬定政綱,印刷宣傳品,向群眾開展宣傳。
3. 掌握動態,控制局勢。
4. 決定在廣州起義兩周年即12月11日舉行百色起義。
會后,龔飲冰被派往上海,向中共中央匯報起義的行動計劃。
這時,中央電召鄧小平回上海。鄧小平在布置了右江地區的起義工作后,于11月上旬啟程去上海向中共中央匯報工作。途中先到龍州,又布置了左江地區的起義工作。
經過鄧小平的細致工作,李明瑞毅然同意參加起義,隨后加入中國共產黨。
12月上旬,鄧小平離開龍州,中旬到達香港,參加了中央軍委召開的“對廣西紅軍工作布置的討論”,并作了“補充報告”。鄧小平著重講了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
一、關于百色起義問題。鄧小平指出:“到南寧以后,我們就決定,在短時間要將我們已有工作的部隊發動游擊戰爭……但是我們為什么不在南寧(暴)動,是因為我們的力量還未準備好,且群眾還沒有動起來……關于暴動的問題,我們很久就注意到了,但是得到中央的指示以后使我們更堅決,不過必(須)要有準備地工作,因此時間上并不能機械地確定,直到以后軍隊中我們已有強固的組織,才決定廣暴紀念日動(即在廣州暴動紀念日舉行百色武裝暴動——引者注)。”
二、關于龍州起義問題。鄧小平指出:“這次我來經過龍州駐了兩天,會著△△△等二十余位同志。經我告訴他們發動的策略以后,他們都表示接受,已準備發動。并已共同議定發動前的準備以及發動后的工作計劃大綱,內容大致與右江相同。主要的發動群眾斗爭,與解決動搖不堅決的舊軍官。”
三、關于百色、龍州起義后的發展方向問題。鄧小平指出:“發展的方向是左右江取得聯系,以推向湘粵邊發展,以造成與朱(德)、毛(澤東)、彭(德懷)、黃(公略)會合的前途。”
1929年12月11日,按照預定的計劃,在鄧小平、張云逸、雷經天、韋拔群等共產黨人領導下,由中國共產黨掌握的廣西警備第四大隊、教導總隊和右江農民,于百色正式宣布起義,建立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張云逸任軍長,鄧小平任中共前敵委員會書記兼紅七軍政治委員。紅七軍下轄三個縱隊,共2800余人。
接著,在恩隆縣(今田東縣)平馬鎮召開了右江第一屆工農兵代表會議,成立了右江蘇維埃政府,雷經天任主席。此后,右江地區很快開始分配土地,陸續建立了百色、恩隆、隆安、東蘭、鳳山等十幾個縣的蘇維埃政權,各縣農軍則改編為赤衛軍。經過這些工作,右江革命根據地初步建成。
百色起義,由于有中共中央的具體指導,有中央代表鄧小平和一大批赴廣西的共產黨人的周密部署,有當地中共組織建立的良好基礎,并掌握了相當一部分正規武裝力量,同時還有廣西各族人民群眾的大力支持,因此,迅速取得了勝利。
1930年2月,鄧小平、李明瑞、俞作豫等又領導在中國共產黨影響下的廣西警備第五大隊舉行龍州起義,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第八軍,俞作豫任軍長,鄧小平兼任政治委員,李明瑞任紅七軍、紅八軍總指揮。隨后,成立了左江革命委員會。左江革命根據地開始建立。
右江革命根據地和左江革命根據地,被合稱為左右江革命根據地。
1930年初,百色起義和龍州起義成功,建立紅七軍、紅八軍,使中國南方的上空響起了陣陣革命驚雷。左右江革命根據地成為紅旗飄揚的紅色區域。
不久,紅七軍、紅八軍總指揮部決定,集中紅軍第七、第八兩軍主力攻打南寧。由上海剛剛回到龍州的鄧小平得悉這一情況后,決定停止進攻。紅七軍未來得及停止進攻,以致連遭失利,被迫退出右江沿岸各城鎮,向右江革命根據地中心地區東蘭、鳳山地區轉移。這時,紅八軍也遭到國民黨軍隊的進攻,大部分遭到損失,一部分轉移到右江,編入了紅七軍。
紅七軍于2月中旬退到東蘭、鳳山地區后,為避開國民黨軍隊進攻和解決給養問題,軍部率第一縱隊、第二縱隊離開右江根據地向東游擊,留第三縱隊在東蘭、鳳山地區堅持斗爭。4月,紅七軍主力經河池、思恩、宜北(思恩、宜北兩縣今合并為環江),進至黔桂邊境,4月底攻占貴州南部的榕江縣城,斃傷俘敵500余人,繳獲一些武器裝備,籌得了一批經費。
5月初,紅七軍主力因面臨桂系和黔系敵軍夾擊的不利形勢,即向右江回師。
在紅七軍主力離開右江期間,留在內線堅持斗爭的第三縱隊和赤衛軍,在韋拔群領導下,積極開展游擊戰爭,使右江革命根據地得到部分恢復。
5月中旬,李明瑞、張云逸率紅七軍主力從貴州回到河池。鄧小平立即趕到河池與他們會面。接著,鄧小平召開黨員大會,傳達中央指示,討論今后行動問題。會議決定,紅七軍回師右江一個時期,深入開展右江土地革命及發展、改造紅軍,總的方向還是迅速向外發展。紅七軍回師右江后,收復了百色和右江沿岸各縣。
此后,紅七軍在恩隆、奉議、思林、果化一帶開展土地革命,整訓鞏固部隊,擴大紅軍,進行根據地的建設。7月下旬,紅七軍集中平馬,在鄧小平和前委領導下,進行了三個月的整訓。整訓以后,部隊政治素質和軍事素質都大為提高,增加了兵員,擴建了第四縱隊,全軍兵強馬壯,達到8000多人。
這時,在中共中央領導機關,以中央政治局常委兼中央宣傳部部長李立三為代表的“左”傾冒險錯誤占據統治地位。李立三于6月11日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了《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數省的首先勝利》的決議,對中國革命的形勢、性質和任務等問題提出了一整套的錯誤主張。
根據對于中國革命形勢和紅軍力量的脫離實際的錯誤估計,李立三等人又制定了以武漢為中心的全國總暴動和集中全國紅軍進攻中心城市的冒險計劃,不切實際地幻想能夠“會師武漢”、“飲馬長江”。
10月,貫徹李立三“左”傾冒險錯誤的中央代表來到廣西,在前委會議上傳達《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數省的首先勝利》的決議,并指令紅七軍立即出動,離開根據地,打下柳州、桂林、廣州等大中城市,完成中國南方的革命任務。盡管1930年9月下旬,在中共六屆三中全會上,李立三“左”傾冒險錯誤已經被糾正,集中全國紅軍進攻中心城市的冒險行動亦被停止,但由于路途遙遠、通訊不暢等原因,廣西的中共組織并不知道。
鄧小平等同志在會上,根據敵強我弱的實際情況,認為紅七軍要打下這些城市是沒有把握的,提出了不同意見。但與會的多數人主張服從中央代表的指示。鄧小平只得隨軍行動。紅七軍出征后,雖然廣大指戰員在作戰中英勇頑強,前仆后繼,但仍然屢遭失利,部隊受到很大損失。
1931年1月2日,當紅七軍進占全州時,鄧小平召開了前委會議。
在會上,鄧小平提出:
1. 部隊在全州休整三天;
2. 改變硬打攻堅戰略;
3. 改變單純軍事行動為沿途發動群眾。
前委經過討論,同意鄧小平的意見,決定放棄攻打大城市的計劃,改變硬打攻堅戰略,向湘粵贛邊界一帶進軍,到江西與中央紅軍會師。
會后,貫徹李立三“左”傾冒險錯誤的中央代表,以向中央匯報工作的名義,離開部隊。
為了提高部隊戰斗力,前委對部隊進行了整編,兵力不足4000人。遂按照前委會議精神,向中央革命根據地方向進軍。1931年2月,紅七軍占領江西崇義縣城,并與中共贛南行動委員會(即贛南特委)接上了聯系。鄧小平把紅七軍在崇義的工作安排好以后,前委決定派鄧小平赴上海向中共中央匯報工作。隨后,鄧小平前往上海。
紅七軍進入中央革命根據地后,與紅一方面軍勝利會師。爾后,被編入了紅三軍團。
紅七軍的干部和戰士,由于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和政治教育,在戰火中進步很快,表現了英勇頑強、不怕犧牲的精神和嫻熟的軍事技能,在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都作出重要貢獻。其中的許多同志在戰斗中英勇犧牲,部分同志在長期的革命戰爭中逐漸鍛煉成長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高級指揮員。
第六章 堅決糾正“左”傾錯誤
1931年2月,鄧小平從日夜征戰的南方沙場回到上海,準備向中共中央匯報發動百色起義、龍州起義,創建紅七軍、紅八軍,創建左江、右江革命根據地的情況。他根據中共組織的安排,住進了上海老惠中旅館的一個小房間,撰寫了《七軍工作報告》,詳細匯報了紅七軍的情況,認真總結了經驗教訓。
《七軍工作報告》長達16700多字,全面總結了廣西工作的成功經驗和沉重教訓。鄧小平指出:“如果不注意用正確路線來發動群眾,群眾的情緒是不能保持下去且易走上失敗情緒去的。”
在此期間,鄧小平的弟弟鄧墾在上海找到了多年未見到的哥哥。
對此,鄧小平的弟弟鄧墾一直到晚年印象仍然十分深刻。鄧墾回憶說:
“后來我到上海去求學。臨走的時候我父親要求我,說你到上海去找找你哥哥。我到了上海就找吧。那兒情況很不熟悉,語言也不通,熟人也不多,找來找去沒著落,結果我到當時的《時事新報》登了個尋人啟事,就講:鄧希賢兄,我現在已到了上海,住到什么地方,希望你見報以后來找我。”
“因為那時候,國民黨特務用這種方法抓人的也有,登報用親戚名義,結果你去找會碰到特務。后來據他們講,他們化裝了之后,到我登報的那地方來了解,看有沒有幾個四川人在那里讀書,其中有沒有一個叫鄧先修。”
“有一天下午,我們四個青年人,都是四川我們的同鄉、同學,正在一個小房子里聊天,突然之間進來一個人敲門,就問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鄧先修?當時我想,我在上海沒有熟人啊,怎么會有人找我,一下子想到了我登的報,一看這個面孔還有印象,因為他走的時候我只有七八歲,隔了13年了,變化很大,還有點印象。我就看出來了,我說我就是鄧先修。”
“他說:好、好、好,你登了個報,我們知道了。你收拾、收拾跟我走,馬上跟我走。之后他簡單地問了一下家庭情況,那時候我母親已經去世了,我父親還在。簡單地說明一下,我這次到上海來,是來求學的。他說:不要多說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現在你趕快回去,立刻搬家,越快越好,不僅你自己要搬,而且你那三個同學都要搬,全部離開這個地方。”
1992年弟弟鄧墾來到北京看望哥哥鄧小平時,鄧家人自己拍攝的錄像資料,清晰地記錄了兩位老人在家中回憶1931年鄧墾到上海尋找哥哥的那段往事:
鄧小平夫人卓琳:你到法國的時候,他還記得你,他那時候還很小。
鄧小平妹妹:你到法國的時候,二哥還很小,他還記得。
鄧小平:我到重慶的時候,你那時候七歲。
鄧小平弟弟鄧墾:你離開家的時候我七歲,正式走(去法國)的時候我九歲了。
鄧小平:就有點印象。
鄧小平女兒鄧榕:二叔,你長得越來越像爸爸。二叔越來越像你,你們兩個越來越像。原來年輕的時候不像,現在越長兩個人越像。
鄧小平兒子鄧樸方:后來二叔你什么時候,十幾年后又見到老爺子了?
鄧墾:大概已經隔了13年了。
鄧小平女兒鄧榕:那時候你是夠可以的!那時候政治上不得意,生活上自己夫人又去世,孩子又死了,那時候你很慘啊,很可憐啊。
鄧小平:真正見面是(19)31年。
鄧墾:(19)31年,大概是5月份。
鄧小平:在旅館。
鄧墾:你不是到我住的那個房子去找我,我登報找的你。那個時候很荒唐。
卓琳:他登報找你。
在1931年5月2日的《時事新報》上,仍然可以找到鄧小平弟弟鄧墾刊登的那則“尋人啟事”,只有短短的兩行字,讓哥哥見報后,速到薩坡賽路和辣斐德路口的普慶里見面。
鄧小平的弟弟鄧墾還有一次回憶說:沒隔多久,小平同志從廣西回到上海,向中央匯報工作。他的朋友就告訴他,你有一個弟弟登報找你,不知道是真是假。因為那個時候國民黨特務用這種方法來抓人,很多的,不知道是不是國民黨的陰謀,搞不清。他回來以后,商量一陣之后,就分析,分析我們家里情況,分析我的年齡,估計有可能是我自己。地下黨有一套了解情況的方法,就派了一些人,化了裝,去打聽,去問。經過幾番打聽之后,確定了是我,后來他自己就來了。
普慶里,坐落在現在的上海淡水路與復興中路中間,也就是當年報上所說的薩坡賽路和辣斐德路的中間。那時鄧墾等人就是在這里的石庫門房子里租了一個亭子間。
鄧墾回憶說:那個時候,上海很普通的知識分子,一般市民,都喜歡穿個長袍,布的,戴個禮帽,穿著皮鞋,穿著西裝褲子,那種裝束很多,他也就是那么一個裝束。他敲了門之后就問:有沒有個鄧先修?我馬上就認出來了。他走十多年了,1920年分手到(19)31年,11年。我也從七八歲,長到19歲、20歲了,他那個時候二十好幾歲了,總還有點印象,一看,看來就是我哥哥來了。他沒多說話,人很多,他沒有多說話,說你跟我一起走,我就跟他一起走。
這次鄧小平兄弟的見面是短暫的。很快,鄧小平離開上海前往江西。
誰也沒有想到,18年后,正是鄧小平作為中共中央華東局第一書記、渡江戰役總前委書記,與劉伯承、陳毅、粟裕等一起,指揮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和第三野戰軍解放了上海。
1931年夏天,鄧小平被中共中央派往中央革命根據地工作。
中央革命根據地主要由贛南、閩西等革命根據地組成,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面積最大的一塊革命根據地。
20世紀30年代初期,經常有從上海的中共中央機關被派到中央革命根據地工作的干部和共產黨員,為此中共中央特別委員會建立了一條上海——江西的秘密交通線。根據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1928年11月24日的決定而建立的中央特別委員會,通常簡稱“中央特科”,主要擔負以下特別任務:在嚴酷的白色恐怖下保衛中央機關的安全;開辟從中共中央到各個革命根據地的秘密交通線,以加強與各革命根據地的聯系;打入國民黨特工部門掌握其主要動向;懲治和打擊對革命事業危害特別嚴重的特務、叛徒;及時營救被國民黨特工部門逮捕的同志;配合中國工農紅軍和農村革命根據地的斗爭。
1931年7月中旬,鄧小平接到中共中央關于派往中央革命根據地的通知后,遂由“中央特科”安排,與女共產黨員金維映同行,一起前往江西。
金維映是浙江舟山人,1904年生,在中學時代積極參加五四運動。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主要從事工人運動和婦女運動,曾任中共江蘇省委婦女運動委員會書記、上海絲織業工會中共黨團書記、上海工會聯合會行動委員會負責人等職務。她工作負責,為人熱情,同志們親切地稱呼她為“阿金”。他們從上海乘輪船出發,首先到達廣東汕頭,然后由汕頭的地下交通站派一位交通員帶路,從廣東經福建到江西,順利進入中央革命根據地。
一路同行,使鄧小平和金維映這兩個青年人進一步加深了相互了解;共同的理想和信念,使兩個人逐步建立了革命感情。進入中央革命根據地后,鄧小平和金維映結為夫妻。
1931年8月,鄧小平到達中央革命根據地。這時候,毛澤東、朱德正在指揮紅一方面軍向第三次對中央革命根據地“圍剿”的國民黨軍隊進行猛烈反擊。紅軍連戰皆捷,愈戰愈勇;國民黨軍隊連遭敗績,中央革命根據地形勢呈現出蓬勃發展的興旺景象。
鄧小平到達中央革命根據地不久,擔任了中共瑞金縣委書記。瑞金位于江西省南部,坐落在江西、福建、廣東三省的交界地區,歷史上有“豫章屏障,百越門戶”之稱,全縣面積2448平方公里,據歷史文獻《江西蘇區中共省委工作總結報告》記載,1932年5月瑞金縣的人口為24萬人。從自然環境看,瑞金處于風景如畫的武夷山脈南段西麓,轄區內群山環抱,層巒疊翠,氣候溫和,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因此民謠有“綿江(瑞金境內的主要河流之一)兩岸是塊洲,三年兩不收,還有余糧下贛州”之說。
瑞金在漢代至唐代,屬于于都縣的象湖鎮所轄,因產金子(可能是發源于山間流經瑞金的幾條河流中有從山上金礦石中沖刷下來的金粒)而設置淘金場,公元904年即唐天祐元年吳王楊行密以淘金場置瑞金監,其意出“掘地得金,金為瑞”,故名之為“瑞金”。從此,“瑞金”之名開始問世。公元953年升瑞金監為瑞金縣,后瑞金縣治代代沿襲,直到近現代。
瑞金自古交通閉塞,信息不暢,勞動人民深受封建統治階級壓迫之苦。近現代以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偉大革命風暴沖擊下,瑞金人民迸發出烈火一般的革命激情,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革命斗爭高潮。隨著毛澤東領導的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創建和發展,瑞金逐漸成為中央革命根據地的中心區域。
革命道路不是平坦筆直的。20世紀30年代初期,由于黨內錯誤的“肅反”——肅清“AB團”運動和肅清“社會民主黨”運動,給瑞金的黨員、干部和群眾帶來了極大的災難,導致了瑞金革命形勢的嚴重危機。
“AB團”是1926年冬北伐軍攻克南昌后,蔣介石指使陳果夫授意段錫朋、程天放等人在南昌成立的反革命組織。“AB”是英文“反布爾什維克”的縮寫。其目的是為了反對共產黨、奪取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占優勢的國民黨江西省黨部的領導權。1927年4月2日,共產黨領導南昌的群眾給予嚴重打擊,該反革命組織即行解體。從此,在中國并無“AB團”的活動。但是,從1929年開始,反“AB團”運動卻在部分革命根據地和紅軍中逐漸展開。這場無中生有的“斗爭”,是主觀臆測和逼、供、信的產物,嚴重混淆了敵我,造成了許多冤、假、錯案。
1930年8月,贛西南特委委派一位特委特派員帶一個特務連到瑞金抓“AB團”。特委特派員進駐瑞金后,迅即召開有中共瑞金縣委、縣蘇維埃政府等有關方面負責人參加的會議,宣讀贛西南特委關于“肅反”的有關文件,宣布成立以特委特派員為首的瑞金縣“肅反委員會”,開展反“AB團”的工作。
“肅反委員會”開始工作后,把一個被瑞金縣革命群眾抓獲、已經在押的反動地主武裝石城縣靖衛團團長的聯絡員作為打開瑞金縣“AB團”組織的“突破口”,進行嚴刑逼供、誘供。一個地主武裝的團丁,哪里知道什么“AB團”,只好按照“肅反委員會”審問人員的誘導,胡咬亂供。
這個團丁首先供出的是一位名叫楊麗春的少先隊員。因為他在瑞金縣城雙清橋被抓獲時,是楊麗春負責將他押送到瑞金縣蘇維埃政府的。一路上多次聽到別的少先隊員叫楊麗春的名字,便記住了。于是,特委特派員便認定楊麗春是“AB團”分子,用刑逼其供出同伙。在嚴刑下,楊麗春也只好胡亂招供。
這樣,依靠逼、供、信開路,張三供李四,李四供王五,供了同級供上級,供了上級供下級,很快便有黨員、干部、革命群眾30多人被作為“AB團”分子關押起來,其中有縣工人糾察隊隊長等人。一個月后,28名被定為“AB團”分子的同志,慘遭殺害。就在這場無中生有、亂打亂殺的肅清“AB團”運動愈演愈烈之際,11月3日,因反動地主武裝攻占瑞金縣城,瑞金縣委、瑞金縣蘇維埃政府撤離縣城,特委特派員急忙率特務連離開瑞金,這場亂肅“AB團”的災難才算結束。
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幾個月后,一場比肅“AB團”更為猛烈的肅“社會民主黨”運動又波及了瑞金。實際上,在中國近現代的政黨史上,從來沒有過建立“社會民主黨”的記載。也就是說,“社會民主黨”在中國從未建立過,根本就不存在。1931年初,在閩西紀念李卜克內西、盧森堡、列寧的大會上,有戰士誤喊“社會民主黨萬歲”等口號,造成了在閩西有反革命組織“社會民主黨”存在的說法和不良后果。
本來,此事不難澄清。紅軍戰士絕大多數來自青年農民,沒有文化,更缺乏關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基本知識,難以區分清楚第二國際與第三國際(共產國際)的本質區別,也不知道李卜克內西、盧森堡先是德國社會民主黨和第二國際的左派領袖,以后又成為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著名人物的歷史發展過程。只要讓紅軍中的政治機關多向紅軍指戰員進行一些關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歷史和現狀的教育,即可很好地解決這一問題。
但是,有關方面沒有這樣做,而是把這一事件作為嚴重的政治問題來對待。中共福建省委和閩西蘇區的領導人認為,從這一事件可以證明,在蘇區內部存在一個“社會民主黨”的反革命派別。2月21日,閩西蘇維埃政府發出第20號《通告》,指示閩西各級蘇維埃政府及肅反委員會,要“在整個反動政黨——國際社會民主黨沒有全盤破獲以前,各級政府應集中火力進行這一肅反工作”。
于是,在閩西蘇區掀起了大規模的“肅清社會民主黨”運動。1931年3月,中共閩粵贛邊特委(后改為中共閩粵贛臨時省委)派李添富到瑞金,擔任中共瑞金縣委書記。李添富到瑞金上任后,把肅清“社會民主黨”作為頭等大事來抓。首先改組、充實了瑞金縣肅反委員會,并親自擔任肅反委員會主任。隨后,召開有全縣各區黨、團書記以上干部和駐瑞金的紅三十五軍連以上政治委員參加的聯席會議,部署肅清瑞金的“社會民主黨”運動。會議期間,李添富不調查,不研究,不聽取瑞金廣大干部的意見,極為主觀武斷地認定瑞金有“社會民主黨”組織。
一天晚上,李添富毫無根據地宣布原中共瑞金縣委書記鄧希平、縣蘇維埃政府主席楊舒翹是瑞金“社會民主黨”的首領,予以逮捕關押,弄得瑞金縣的干部、黨員、群眾人人自危。李添富將肅反委員會凌駕于縣委、縣蘇維埃政府之上,對出身不好的黨員、干部,有文化的黨員、干部或對他的做法持懷疑態度的黨員、干部,一概誣為“社會民主黨分子”,隨意逮捕。
據收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的革命歷史文獻《江西蘇區中共省委工作總結報告(續二)》披露:審訊“犯人”時,采用“所謂軟硬并施辦法,軟要誠懇,硬要莊嚴。所謂誠懇者,就是用言語騙出犯人口供,如果此方法行不通,即開始用硬的方法,亦有先硬后軟的,而不是固守不變的。所謂硬的方法,通常捆著雙手吊起,人身懸空,用牛尾竹掃子去打,如仍堅持不供的,則用香火或洋油燒身,甚至有用洋釘將手釘在桌上,用篾片插入手指甲內……刑法種類,無奇不有,有所謂炸刑,打地雷公,坐轎子,坐飛機,坐快活椅子,蝦蟆喝水,猴子牽韁,用槍通條燒紅捅肛門等”。
用這些令人發指的方法刑訊逼供,李添富硬是在沒有“社會民主黨”的瑞金,捏造出了一批又一批的“社會民主黨”分子。1931年7月,原中共瑞金縣委書記鄧希平、瑞金縣蘇維埃政府主席楊舒翹被強加上“社會民主黨的瑞金首領”的罪名,慘遭殺害。接著,縣蘇維埃政府委員謝存信、謝在儲、肖豹山先后被殺。
據不完全統計,僅壬田區被殺害的區、鄉干部就有100多名,其他被殺害的重要干部也有108名。壬田區蘇維埃政府原有干部50多名,經過肅“社會民主黨”之后,只剩下三名干部。據全國解放后統計,當時瑞金全縣以“社會民主黨分子”罪名被殺害的共有435人,其中縣委、縣蘇維埃政府部長以上的領導干部28人;區委、區蘇維埃政府和鄉一級的領導干部77人,縣、區、鄉、村一般干部273人。
這是一個多么令人痛心的數字呵!這些優秀的共產黨員、領導干部和革命積極分子,沒有死在對敵斗爭的武裝暴動中,沒有死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也沒有死在槍林彈雨的沖鋒陷陣中,卻死在了“左”傾機會主義分子制造的冤、假、錯案中。這種沉痛的歷史教訓,怎能不令人扼腕嘆息啊!
“左”傾機會主義分子濫殺無辜,給瑞金的革命事業造成了嚴重損失,產生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危害之烈,莫此為甚。在革命歷史文獻《江西蘇區中共省委工作總結報告(續二)》中,有這樣的記述:“所以彼時的黨團員如果沒有上級來人參加,都不敢開會。”凡肅反不堅決的,都“有被扣留的可能,以致造成一切機關革命團體都自由拘留審訊、處決反革命分子,來表示自己忠實于革命,當時造成一種不能相信任何人及誰不能擔保誰的傾向”。
在李添富主持的瑞金縣肅清“社會民主黨”運動搞了兩個月之后,不用國民黨軍隊進攻,瑞金的縣、區兩級黨政機構已經全被搞垮了。1931年8月8日,中共蘇區中央局巡視員霍步青在瑞金實地調查了解了肅“社會民主黨”造成的惡果后,心情極為沉重地向中央寫了《三次戰爭形勢及瑞金黨的狀況》(全文載《江西黨史資料》第19輯)的報告。
霍步青在報告中指出:“瑞金現已全縣(除少部分)都成赤色區,但目前黨及政權因打社會民主黨打垮了,整個黨團六百余人現究竟剩下幾多人不是,簡直不能考查出。現在只有縣委三四人(?),區委支部小組都沒有了,這樣的赤色不是親在此間看見,說來也不會使人相信的。”“左”傾錯誤也會斷送革命事業,從瑞金肅“社會民主黨”的情況可見一斑。
鄧小平就是在這種特殊的情況和嚴峻的形勢下,擔任中共瑞金縣委書記的。1931年5月成立的中共贛東特委,負責領導寧都、瑞金、石城、廣昌、宜黃、樂安、南豐等縣。特委機關原來設在寧都,8月7日遷至瑞金。中共贛東特委書記謝唯俊與中共蘇區中央局巡視員霍步青一起到達瑞金后,很快與剛從上海到瑞金、由中共中央派赴中央蘇區工作的鄧小平、金維映及余澤鴻見了面。
大家聚在一起,來不及互致問候,話題便直接轉到了如何挽救瑞金的危局上。由于大家出于高度的革命責任感,為瑞金的嚴峻局勢所震驚,在交談中認識一致,看法一致,解決問題的意見也十分一致,遂決定推舉鄧小平擔任中共瑞金縣委書記,并先以贛東特委派往瑞金協助工作的名義進行活動。
諸葛亮在《出師表》中,曾經寫下過這樣一段感人至深的話:“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于內,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于陛下也。誠宜開張圣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鄧小平受命之際,也正是瑞金革命事業處于危急存亡之秋。
為了使瑞金形勢轉危為安,鄧小平挺身而出,迎著風浪,開始撥亂反正。他和一些同志一起,首先深入各區、鄉調查研究。在調查中發現,瑞金作為中央革命根據地的中心地區,本來具有雄厚的革命基礎和較強的干部隊伍,革命形勢發展很好。
但是,自從1931年1月初在閩西革命根據地開始的錯誤的所謂“肅清社會民主黨”運動波及贛南的瑞金以后,使瑞金深受其害。同年5月,掌握“肅反”大權的瑞金縣委書記兼肅反委員會主席李添富召開全縣黨團活動分子會議,部署“肅清社會民主黨”運動,先從縣、區級開始。會后,即把縣蘇維埃政府、縣總工會80% 的干部抓了起來,嚴刑逼供。數日后,又把被抓人員中包括原縣委書記、縣蘇維埃政府主席在內的大多數人當作“社會民主黨分子”予以處決。
隨后,又公然宣布解散縣蘇維埃政府和縣總工會。后來,“肅清社會民主黨”運動又從縣級蔓延到區級、鄉級。大批根本不知道“社會民主黨”為何物的瑞金縣、區、鄉干部,冤死在這場無中生有的“肅清社會民主黨”運動的刀下。“城市、桃陽兩區干部被殺”,“全縣被殺者在二三千人以上”。一時間,瑞金縣冤案迭起,廣大干部、群眾驚恐不安,革命工作受到嚴重損害。
聽了廣大干部、群眾的反映,鄧小平深切認識到瑞金縣問題的嚴重性。他決心采取果斷有力的措施,迅速制止這場不得人心的運動,解瑞金廣大干部、群眾于倒懸之中。
正確的調查研究,為解決問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雷厲風行的作風,是鄧小平的獨特風格。為立即制止李添富在瑞金縣的胡作非為、制止肅“社會民主黨”運動的惡性發展,保護慘遭誣陷的廣大黨員、干部和群眾,在中共贛東特委支持下,鄧小平召開了全縣黨員活動分子會議,要求黨員、干部在肅“社會民主黨”運動中要以事實為依據,嚴格掌握政策。
9月,鄧小平再次召開全縣縣、區、鄉三級干部會議,揭露瑞金在肅“社會民主黨”運動中的嚴重錯誤。同月底,在縣委書記鄧小平主持下,瑞金縣召開了第三次工農兵代表大會,選舉產生了新的瑞金縣蘇維埃政府和負責人及瑞金縣出席第一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的代表。
會上,鄧小平以中共贛東特委的名義,宣布拘捕李添富,撤銷其中共瑞金縣委書記、縣肅反委員會主任職務;拘捕謝在權,撤銷其瑞金縣蘇維埃政府主席職務,選舉黃正任縣蘇維埃政府主席。接著,大會對李添富、謝在權進行了公開審判,決定對二人予以槍決。同時,鄧小平宣布:第一,立即停止殺人。第二,已被供出名字被懷疑是“社會民主黨分子”的一律不抓。第三,已被關押在獄的,凡是貧農、中農,一律先放掉,讓他們回原地繼續參加革命斗爭;凡是地主、富農,能罰錢的罰錢,然后放掉,罰不到錢的取保釋放。
鄧小平的這一有力舉措,制止了肅“社會民主黨”運動的蔓延,使300多名被關押者免遭斧鉞之災。鄧小平在果斷糾正肅“社會民主黨”運動錯誤這一非常敏感的問題時,是冒著極大風險的。但他不計個人得失,不隨波逐流,以革命大局為重,堅持實事求是,在短時間內使瑞金局勢轉危為安。
經過鄧小平和中共贛東特委卓有成效的努力工作,瑞金為期四個多月的亂肅“社會民主黨”運動得以結束,全縣局勢迅速好轉。1932年4月6日《紅色中華》第16期刊登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檢查瑞金工作后的決議》中指出:“在肅反問題上,一般說,對于過去的錯誤,如隨意捕人偏信口供使用肉刑等,已有大的轉變……革命秩序相當建立。”
瑞金局勢穩定后,鄧小平開始認真整頓區、鄉兩級蘇維埃政權。全縣各區、鄉先后召開了工農兵代表大會,選舉了新的蘇維埃政府領導機構。在普遍整頓的基礎上,將大批與群眾聯系密切的本地干部充實到各級領導崗位上。擔任瑞金縣蘇維埃政府婦女委員會主任的羅志才,是童養媳出身,亂肅“社會民主黨”時,差點被殺頭,是鄧小平把她從李添富的刀下救了出來。
羅志才后來曾滿懷深情地回憶道:“鄧小平同志任職后,很關心干部隊伍的成長。他經常指導我的工作。因為我沒有文化,是他教我怎樣去開好干部會議。有一次,我召開全縣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會議,各區的婦女指導員(均為該會委員)都參加。會前,他教我怎樣開好這次會議。會議期間,他親自到會講話,號召勞動婦女行動起來,團結起來,積極參加革命工作。”
“他說,男同志能辦得到的事,女同志也要辦到。他還教我們婦女干部如何發動群眾,做廣泛的宣傳鼓動工作,怎樣組織洗衣隊、擔架隊等組織。”“小平同志除了在會上做宣傳指導外,還經常教導我要學好政治,學好軍事技術,親自教我練習馬刀、手槍。我很受感動,表示一定要聽鄧書記的話,做好工作。在他的言傳身教下,我的革命干勁更大了。”
為了培養革命事業亟需的大批干部,鄧小平還在縣區舉辦干部培訓班,并親自授課。培訓班的學員后來大都成為瑞金的革命骨干。由于鄧小平的努力,瑞金的蘇維埃政權建設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他在各項工作中的做法成了蘇區各縣的榜樣。
在擔任瑞金縣委書記期間,鄧小平十分重視妥善解決土地分配問題。他認為,毛澤東制定的“平均分配土地”、“抽多補少”、“抽肥補瘦”的土地革命政策是完全正確的,應當積極貫徹執行。當時,“左”傾教條主義者提出的“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等土地政策已經在蘇區傳達,但鄧小平還是宣布必須維護原先的分田結果。對少數沒有分田的地方,則發動貧苦農民迅速分配土地。同時特別強調不能侵犯中農利益,也不要過分打擊富農,堅持了正確的土地分配原則。
對于在瑞金主持土地革命的這段往事,鄧小平是比較自豪的。1992年的一天,鄧小平在全家吃晚飯時,看到一個六歲的小孫子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禁觸景生情,感嘆地回憶說:“我們在瑞金工作的時候,搞土地革命,制定分地的政策。有人說小孩子不應該分地,我就對他們講,四川俗話說,三歲小子,吃死老子!小孩子吃得也不少呀,因此也應該分地。后來他們接受了我的意見。”
采取果斷措施堅決制止錯誤的肅“社會民主黨”運動和土地革命的深入發展,改變了瑞金縣被動的工作局面,使瑞金縣的各項工作走上健康發展的軌道。
第七章 “紅色首都”的市委書記
1931年9月28日,毛澤東、朱德、項英、王稼祥等同志率中央革命根據地黨政軍的領導機關進駐瑞金縣葉坪村。對于瑞金,毛澤東并不陌生。兩年前毛澤東率領紅四軍進入瑞金境內后,人民群眾奮起響應,使毛澤東為之感動,1929年4月5日紅四軍《前委致中央局的信》中,贊揚“瑞金群眾如火如荼地起來歡迎我們,和地主斗爭非常勇敢”。毛澤東還向戰友們指出:“瑞金是個好地方,一定要把這塊革命根據地搞好。”在此前后,毛澤東多次到過瑞金。
毛澤東等黨和紅軍領導人這一次到瑞金后,聽取了瑞金縣委書記鄧小平代表中共瑞金縣委所作的詳細匯報。這次匯報,給毛澤東等同志留下深刻印象,也為中共蘇區中央局把瑞金確定為未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紅色首都奠定了基礎。毛澤東等同志充分肯定了瑞金縣工作的突出成績,對瑞金縣委的工作表示滿意。
10月24日,中共蘇區中央局毛澤東等致電在上海的臨時中央,指出:“紅軍目前急切須休息,須訓練,須補充,須籌款,須布置新戰場,創造根據地,又因十一月七日召開一蘇大會(即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作者注),中央局不能遠離,遂將紅軍主力分布石城、長汀、于都、會昌四縣工作,總部及中央局在瑞金居中指揮。除瑞金全縣赤化外,石、汀、于、會四縣大部尚是白色,但必是將來新戰場,故四縣工作還要加緊。”
以后,中共蘇區中央局經過認真研究,并反復比較了鄰近幾個縣的政治、軍事、經濟、地理位置和政治環境,決定把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會址定在瑞金縣葉坪村;同時,確定瑞金縣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首都,瑞金縣葉坪村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的所在地。
毛澤東等領導同志暨中共蘇區中央局、紅一方面軍總司令部進駐瑞金后,為了慶祝紅軍第三次反“圍剿”的勝利,鄧小平和瑞金縣委在瑞金縣城組織了有5萬人參加的祝捷大會。當日,全城紅旗如林,標語如海,歡聲震天,響遏行云,整個瑞金城鄉到處洋溢著熱烈的革命氣氛。
對此空前盛況,鄧小平多年以后仍記憶猶新,幾次提及。鄧小平的一位女兒回憶道:“父親說過,由于當時條件十分艱苦,沒有擴音設備,因此大會分設在四五個會場。父親是大會的主持人,他曾陪同毛澤東到各個會場講話。”“那種慶祝勝利的場面,真是紅旗標語如海,口號歡呼鼎沸,整個瑞金一片革命熱情高漲”的盛況。
1931年11月初,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在瑞金縣葉坪村召開了中國共產黨蘇區第一次代表大會(史稱“贛南會議”),會議雖然就根據地問題、軍事問題、土地革命路線問題展開了爭論,但也基本上確定了在瑞金召開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和在瑞金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并定都瑞金的事宜。
紅色首都將設在瑞金的消息傳開后,鄧小平和瑞金縣委、瑞金廣大黨員、干部、人民群眾欣喜異常,積極開展了迎接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和定都瑞金的各項準備工作。在縣委的統一組織領導下,布置大會會場,搭設大會檢閱臺等工作有條不紊地開展起來。為了保證大會的安全,做到萬無一失,縣委還在葉坪、洋溪、合龍、黃柏等鄉挑選了60名優秀的赤衛隊員,組成警衛隊,配合紅色警衛連,做好大會的保衛工作。同時組織了服務小組,以便屆時為代表們送開水、做雜務。瑞金縣委、縣蘇維埃政府和人民群眾所做的各種卓有成效的準備工作,為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順利召開創造了條件。
宣告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的“開國大典”終于來到了! 1931年11月7日至20日,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瑞金縣葉坪村隆重召開。來自中央革命根據地與湘贛、湘鄂贛、贛東北、湘鄂西、瓊崖等革命根據地的代表和紅軍各軍團、各軍、各獨立師,中華全國總工會、海員總工會以及上海、武漢秘密工會的代表共610人出席大會。
11月7日黎明,各路代表列隊來到廣場,瑞金、長汀的數千名群眾也打著火把涌進廣場。當毛澤東、朱德等健步登上檢閱臺時,會場上歡聲雷動,紅旗招展,匯成了歡樂的海洋。7時整,閱兵典禮正式開始。中央紅軍各軍的代表,紅軍隨營學校和警衛部隊的代表,閩贛兩省附近縣的赤衛軍和模范少先隊等,排著整齊的隊伍通過檢閱臺,向毛澤東、朱德等致敬。“紅軍萬歲!”“蘇維埃萬歲!”“共產黨萬歲!”這些響亮而發自肺腑的口號回蕩在葉坪上空。
根據大會議程:
毛澤東代表中共蘇區中央局作政治問題報告;
項英作勞動法草案報告;
張鼎丞作關于土地問題報告;
朱德作關于紅軍問題報告;
周以栗作關于經濟政策問題報告;
王稼祥作關于少數民族問題報告;
鄧廣仁作關于工農檢察處問題報告;
任弼時作關于蘇維埃憲法問題報告。
大會代表經過熱烈討論,通過《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土地法》、《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勞動法》、《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關于經濟政策的決定》和紅軍問題、工農檢察處問題、少數民族問題、救濟被難群眾、為死難烈士立碑紀念等決議案。
大會選舉毛澤東、項英、周恩來、朱德等63人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大會發表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對外宣言》鄭重向國內外宣告: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正式成立,定都瑞金。
11月20日,大會舉行授旗授勛典禮。
隨后,毛澤東致閉幕詞。
然后,大會執行主席曾山宣布:
將瑞金縣改名為瑞京市,作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首都。
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圓滿完成了預定的任務,勝利閉幕。
11月27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召開第一次會議,通過《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選舉細則》、《劃分行政區域暫行條例》、《婚姻條例》、《暫行稅則》及《地方蘇維埃政府暫行組織條例》等法令。
選舉毛澤東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項英、張國燾為副
主席;
選舉毛澤東為中央執行委員會人民委員會主席,項英、張國燾為副主席。
11月25日,正式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指揮中國工農紅軍,朱德任主席,王稼祥、彭德懷任副主席。
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舉行期間,鄧小平帶領瑞金縣委精心組織瑞金軍民在葉坪村舉行提燈晚會等活動,隆重慶祝大會的召開。
當年擔任瑞金縣合龍鄉蘇維埃政府財經委員的朱開銓老人回顧說:
“為了表達我們對大會召開的喜悅心情,鄉政府決定用最隆重的方式來祝賀,并決定由我負責祝賀行動。一方面,我抓緊落實大會籌備處在我鄉訂購的各類食品。另一方面,加緊組織祝賀隊,采買各種器材。在鄉政府研究怎樣才能把這次祝賀行為搞得有聲有色、為大會增添光彩的會議上,大家一致認為代表大會召開是一件大事,我們要盡自己的力量把這次祝賀行動搞好,多花一點錢沒關系。
“因為代表大會是晚上開會,白天討論,所以群眾到大會去祝賀都定在晚上。針對這一情況,我特意去縣城買來了很多鐵絲,請了有名的扎花燈師傅來扎花燈和標語牌。此外,還從各家調了150多盞馬燈。為了使祝賀隊伍整齊干凈,還請了十多名裁縫師傅,鄉政府和保衛隊的人都配了紅五星和紅領章。除此之外,我們還組織了銅鼓銅號隊和嗩吶隊,并預習了幾遍,直到祝賀隊伍能做到整齊劃一。
“11月7日,第一次全國工農兵代表大會在瑞金葉坪鄉的一幢大祠堂里開幕了。周圍的幾個鄉都派了祝賀隊伍前去祝賀,我也帶了400人的祝賀隊伍前去祝賀。祝賀的隊伍一進入會場會議就暫停一下,代表們都站起來熱烈鼓掌表示歡迎。第二天晚上我又帶了一支500人的隊伍前去祝賀。到了第三天,也就是群眾祝賀大會的最后一天,我準備把這天晚上的祝賀搞得更加隆重些。
“那天我起得很早,還和鄉政府的人在籌劃這次行動,婦女會的十幾名女同志沖了進來,質問我為什么前兩次祝賀沒有婦女去,是不是輕視婦女。我連忙解釋不是輕視你們,而是婦女代表會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如果你們要去的話就趕快作準備,今天晚上去,但是小腳的婦女就不要去了。她們一聽都非常高興,馬上就回去作準備,每人做了一套灰衣服和一個扇子燈,還趕排了幾支歌。
“天剛黑,我帶著隊伍就出發了。十三里路個把鐘頭就到了。在會場外把隊伍整頓了一下,就進入會場。我和警衛隊的60名會員走在最前面,隊員們每人都背著槍,舉著一塊四尺多長三尺來寬的標語牌。這種標語牌是用鐵絲扎成的,里面點上兩盞燈,外面用彩色紙寫上標語,既醒目又好看。我們之所以這樣做,主要是考慮代表們來自全國各地,而瑞金話又不好懂,怕呼口號他們聽不明白,所以才扎制了里面點燈的標語牌。
“走在最前面的標語牌上寫著:‘合龍鄉政府慶祝大隊’,后面的標語牌上寫著:‘慶祝工農紅軍的偉大勝利’、‘慶祝工農兵代表大會開幕’、‘祝賀參加大會的代表身體健康’、‘預祝工農兵代表大會圓滿成功’,等等。警衛隊后面是少先隊,他們在銅鼓銅號的伴奏下,也是每人手舉一塊寫有標語牌的小燈牌,邁著整齊的步伐進入會場。少先隊后面是群眾的鑼鼓隊,他們敲打著喜慶的曲子,提著150多盞馬燈進入會場。
“八支嗩吶同時吹出歡快的樂曲,會場的喜慶氣氛一下子達到了高潮。特別是其中的兩位名藝人,可以用鼻子吹嗩吶,不停氣地一吹就是好幾分鐘,使整個會場都轟動了。最后面是婦女同志,和以前那種狂歡的節奏不同,她們每人手拿一個扇子燈,一邊慢慢地走著舞步,一邊唱著祝賀歌和歌唱男女平等的歌,歌是用山歌譜的曲,旋律非常優美動聽,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代表們表揚我們鄉的祝賀隊伍搞得好,既整齊又豐富多彩,說我們是富鄉。”
當年瑞金縣下肖區少先隊員楊志宏回憶說:
“1931年11月,全國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在瑞金葉坪村召開,成立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為此,瑞金人民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為了防止敵人的飛機來搗亂,慶祝會在黃昏后舉行。當時大家都打著燈籠和火把參加慶祝活動,所以叫做提燈慶祝大會。其實,當時有燈籠的人很少。平時,窮人顧不上去置備這種東西,即使晚上出門,也只好摸著黑走。紅軍來后,主張破除迷信,從前的香燭店也關了門,就是有燈,也很難弄到蠟燭。但結果還算不錯,因為火把比燈更亮。火把的材料是用廢舊竹竿和篾索等,很容易找到。另外,住在城里的人,也有臨時自制一些新式燈籠的,有紅色、黃色五角星和斧頭鐮刀等類燈籠。燈流云集葉坪村,五花八門,很好看。
“慶祝隊伍進入全蘇大會會場,會場布置得很壯麗,各個柱子上橫掛著鐵絲,鐵絲上串著許多手電筒上用的小電珠,大木柱之間還掛了許多匾額。彩旗和標語在這許多發亮的小電珠照耀下特別好看。會場正中是主席臺,臺上站滿了人,他們向臺下的人們不斷鼓掌、唱歌,同大家一塊呼口號。我當時還不認識中央各位領導同志,后來才知道毛澤東同志、朱德同志都在臺上。
“隊伍不斷從后面擁來,我們想多停留一會兒也不行,只好照著指定的路線從左側后門出去。這時,忽聽到震耳的響聲,循音看去,在會場左側防空洞里,有個充電機正在響著,會場上的許多小電珠,就是由這個充電機發電,才發亮的。大家提著燈籠擁向廣場(是一塊大草坪),鑼鼓、鞭炮、口號聲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火把、燈籠一排排,有如長龍起舞,非常好看。我高興極了,不斷帶領呼口號,把嗓子也喊啞了。隨后,我們看了各區、鄉演出的文藝節目,有龍燈、茶燈、活報劇等。慶祝活動一直延續到半夜,大家才漸漸地散去。”
因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誕生后,正式宣布將瑞金縣改名為瑞京市,作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紅色首都。
鄧小平隨即由中共瑞金縣委書記成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紅色首都的瑞京市委書記。
當時,設在瑞金縣的黨政軍領導機關主要有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人民委員會等,一般通稱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
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閉幕后,中央總務廳將作為大會會場的瑞金縣葉坪村謝氏宗祠用木板隔成15個小房間,作為中央人民委員會所設外交、軍事、勞動、財政、土地、教育、內務、司法、工農檢察等九個人民委員部和秘書室、收發室、會議室辦公處兼工作人員臥室。
1931年9月28日,中共蘇區中央局從興國縣鼎龍水頭莊遷駐瑞金葉坪村。成員有周恩來、項英、毛澤東、朱德、任弼時、顧作霖、鄧發,毛澤東任代理書記,任弼時任組織部長。周恩來從上海到達瑞金后,正式接任中共蘇區中央局書記職務。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從上海遷入瑞金后,駐在沙洲壩下肖村。不久中共蘇區中央局也從葉坪遷駐下肖村,與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合署,改稱中共中央局。
中共六屆五中全會增選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改選中央政治局,設立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博古、張聞天、周恩來、項英為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委員(即中央政治局常委),博古負總責。
1931年11月25日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革軍委”)駐在瑞金洋溪村。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由朱德、彭德懷、王稼祥、林彪、譚震林、葉劍英、孔荷寵、周恩來、張國燾、邵式平、賀龍、毛澤東、徐向前、關向應、王盛榮等15人組成,朱德任主席,王稼祥、彭德懷任副主席,統一領導指揮各個革命根據地的紅軍。下設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經理部和總衛生部等機構。
1933年5月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從洋溪村移駐瑞金烏石垅村,任命朱德為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兼第一方面軍總司令,周恩來為中國工農紅軍總政治委員兼第一方面軍總政治委員,增加博古、項英為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內設總司令部(亦稱為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動員武裝部、總供給部、總兵站部、總衛生部等。總參謀部內設一至六局。朱德、項英、周恩來、劉伯承、葉劍英等均在烏石垅辦公。10月初,共產國際來的軍事顧問李德從上海來到瑞金,住在沙洲壩下肖村附近的“獨立房子”。
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蘇區中央局(又稱少共蘇區中央局)于1931年9月進駐瑞金葉坪廟背村,內設組織部、宣傳部和兒童局等機構。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蘇區中央局書記顧作霖在此辦公和居住。1933年初,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局從上海遷入瑞金沙洲壩。4月,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蘇區中央局從廟背村遷出與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局合署,何克全(凱豐)為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書記。
中華全國總工會蘇區執行局于1931年7月進駐瑞金葉坪,不久移駐沙洲壩野豬坪。1932年1月,中華全國總工會蘇區執行局主任為陳壽昌。內設機構有組織部、宣傳部、社會部、秘書處、女工部、青工部、國家企業部等。1933年初,中華全國總工會蘇區執行局與從上海遷入中央革命根據地的中華全國總工會合并為中華全國總工會蘇區中央執行局,委員長劉少奇、副委員長兼黨團書記陳云,駐瑞金棗子排村。
從此,瑞金以“紅都”而聞名于全中國,聞名于全世界。
瑞金作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紅色首都,聚集著這么多的中央黨、政、軍、群領導機構,集中了中國共產黨在政治、經濟、軍事、群眾工作等各個方面的領袖人物,是當時中華民族精英薈萃的地方。
由于瑞金的重要地位,使它成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的直轄縣。因此,瑞金縣委、瑞金縣蘇維埃政府的工作直接關系到中央黨、政、軍、群領導機關的工作。鄧小平帶領瑞金縣委,深入實際,實事求是,廉潔奉公,艱苦樸素,創造了出色的工作成績。
據《紅色中華》報道,1932年3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對瑞金縣的工作進行檢查。檢查后通過的決議對瑞金的工作作了高度評價:
“瑞金全縣工作自中央政府成立后,在某些工作上已有相當的進步:
“(甲)統一財政在縣蘇及有些區蘇(特別在黃安區渡黃區……)都是相當的執行了財務條例,和統一財政訓令,那種浪費和漫無限制的開支狀態已大為減少了,開始在實行預算決算。”
“(乙)在肅反問題上,一般說,對于過去的錯誤,如隨意捕人偏信口供使用肉刑等,已有大的轉變,并且對于過去政治犯在縣蘇已遵照第六號訓令正式開庭審判,革命秩序相當建立。”
“(丙)擴大紅軍工作已獲得相當成績,留紅軍公田已實行。”
……
鄧小平的工作,受到上級黨組織和領導同志的充分肯定,得到瑞金人民的熱烈擁護。廣大人民群眾積極響應縣委的各項號召,參軍參戰,支援前線,發展生產,使瑞金各方面的工作迅速開創出新的局面,革命和生產都呈現出蓬蓬勃勃的興旺景象。
對于在瑞金期間的工作情況,鄧小平在20世紀70年代曾經作過回憶:1931年8月間,我們到了瑞金,這時正值紅軍主力反對敵人三次“圍剿”的時期。瑞金是中央蘇區的后方,但當時被反革命分子篡奪了縣的黨政領導,殺了不少革命干部和革命群眾,弄得全縣群眾不滿,干部情緒低落,全縣面貌是死氣沉沉的。這時在紅軍工作的謝唯俊同志在瑞金,由上海來的余澤洪等同志也到了瑞金,大家商議推我擔任瑞金縣委書記(其時與上級沒有聯系),謝、余等都幫助我做了一段工作。我們迅速地懲辦了反革命分子,為被冤屈的干部平了反,開了縣蘇維埃代表大會,干部(幾乎全是本地農民干部)群眾積極起來了,全縣局面大為改觀(關鍵在于有了大批與群眾有聯系的本地干部)。三次“圍剿”粉碎后,開了幾萬人祝捷大會,熱情是很高的。
第八章 被打成“鄧、毛、謝、古反黨集團”(上)
1932年5月,鄧小平被中共江西省委調任中共會昌縣委書記。不久,又被調任中共會昌中心縣委(亦稱會尋安中心縣委)書記,負責全面領導會昌、尋烏、安遠三縣的工作。
會昌、尋烏、安遠三縣,位于贛南南部,與福建、廣東接壤,東是武夷山,南是九連山,山巒重疊,地勢險要,是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南部屏障。中共中央和江西省委為了加強中央革命根據地邊緣區域的工作,守好南部的大門,粉碎南部從福建、廣東方向經常來犯的敵人進攻,于1932年6月決定,在會昌筠門嶺建立中共會昌中心縣委。把中央革命根據地南部邊緣地區的會昌、尋烏、安遠三縣聯成一個整體,加強中國共產黨對邊緣地區工作的領導,發展這一帶的革命工作。
1932年7月,中共會昌中心縣委在筠門嶺倒水灣召開了會昌、尋烏、安遠三縣黨的活動分子大會,三縣區級以上黨員干部100多人參加了大會,鄧小平等在會上講了話。會上,正式宣布成立中共會昌中心縣委,由鄧小平任中心縣委書記。中心縣委機關駐在筠門嶺鎮。江西軍區第三作戰分區成立后,鄧小平兼任分區政治委員。
會昌中心縣委下轄會昌、尋烏、安遠三個縣委和28個區委、164個支部,40多萬人民。中心縣委成立以后,立即領導三縣人民,投入了艱巨的斗爭之中。
對于會昌、尋烏、安遠地區的斗爭形勢,鄧小平曾回憶過:“三縣都是中央蘇區邊區,赤白對立很厲害,我們自己的武裝,每縣只有百幾十人的獨立營,人民武裝(赤衛軍)的槍支很少,由于‘左’傾的經濟政策,商店大都關了門,財政經濟也很困難。”但是,困難嚇不倒英雄漢。況且,鄧小平是一位具有開拓精神的領導干部,勇于和善于在艱苦的環境中,開創出嶄新的工作局面。
在鄧小平和中心縣委的領導下,會昌、尋烏、安遠的工作很快出現了新的面貌。針對三縣軍事力量薄弱的狀況,各級黨組織大力號召人民群眾參軍參戰,擴大地方武裝。1932年9月,中共會昌中心縣委書記兼江西軍區第三作戰分區政委鄧小平在筠門嶺召開軍事會議,第三作戰分區和紅軍獨立三師負責人,會昌、尋烏、安遠三縣的區委書記、區蘇維埃政府主席、區委軍事部長等數百人出席會議。鄧小平在講話中,分析了戰爭形勢,布置了各個紅軍部隊的作戰任務。會議根據上級指示,研究了紅軍獨立三師編入紅軍主力部隊后成立新獨立三師的事宜。
隨后,各縣、區對會議精神進行了貫徹落實。據1932年10月統計:尋烏有紅色游擊隊隊員721名,模范營指戰員1239名,模范少先隊隊員635人。安遠有赤衛模范營17連,共2267人;模范少先隊共5連,520人;工人赤衛軍35人;另有各區游擊隊整編成的游擊隊,下設3個支隊,共262人。會昌縣有脫離生產的2個游擊支隊,共390人,另有赤衛軍4970人,模范師2529人。軍事力量得到發展以后,中心縣委率領地方武裝,廣泛開展游擊戰爭,積極配合主力部隊作戰,消滅民團殘余和反革命勢力,使之成為保衛革命根據地的一支重要力量。
以后,會昌、尋烏的赤衛隊和武西游擊隊等地方武裝成立了新獨立三師。但由于新獨立三師組建時間很短,缺乏正規訓練,武器裝備差,戰斗力不如正規部隊。11月,當國民黨廣東軍閥的軍隊向尋烏發動進攻時,新獨立三師和各縣游擊隊寡不敵眾,致使尋烏縣城陷入敵手。此即“尋烏事件”。
尋烏陷落后,中共會昌中心縣委立即在筠門嶺召開了會昌、尋烏、安遠三縣縣委書記、縣蘇維埃政府主席、縣委軍事部長聯席會議。在會昌中心縣委書記鄧小平主持下,研究部署下一步的軍事行動和擴充地方武裝等問題。會后,會昌、尋烏、安遠三縣縣委、縣蘇維埃政府廣泛發動群眾,游擊戰爭有了新的發展。會昌、尋烏、安遠三縣地方武裝,自1932年12月至1933年7月,攻擊靖衛團土圍子數十次,并經常配合紅軍作戰。
據《紅色中華》報道,14個月來,紅軍和地方武裝共斃敵100多人,俘敵近200人,繳獲槍支350多支,其他物品甚多,鞏固和發展了革命根據地,狠狠打擊了廣東軍閥和國民黨地方武裝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的騷擾。為粉碎國民黨軍隊向中央革命根據地的第四次“圍剿”,阻擊和鉗制廣東軍閥向中央革命根據地的進攻,保衛中央革命根據地作出了貢獻。
會昌中心縣委還廣泛發動群眾,動員青年積極參加紅軍主力部隊,使會昌、尋烏、安遠三縣出現了許多母送子、妻送郎、兄弟爭著上戰場的動人情景。1933年2月7日,會昌縣在紀念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的示威中,當場有28人報名參軍;三日內,“會昌動員了一團開往前方”,“在開發前的一天晚上,中共縣委、少共縣委、縣蘇、工會、婦女部等部門代表都致詞祝賀,城市工人和兒童表演新戲作了很熱烈的政治鼓動,當場又有11個船業工人(筠門嶺來的)報名加入紅軍”。
為了支援紅軍、支援戰爭,中心縣委還組織了形式多樣的擁軍優屬工作,建立了數萬人的運輸隊、救護隊、向導隊,隨時可以投入前線的戰斗。與此同時,在中心縣委領導下,會昌、尋烏、安遠三縣黨的建設、蘇維埃政權建設、團的工作、婦女工作也都搞得既轟轟烈烈,又扎扎實實。在此基礎上,三個縣的土地革命、工農業生產和經濟文化等項建設以及推銷公債工作,也逐步走上了軌道,按照中共中央和江西省委的指示,有步驟、有計劃地向前發展。
但是,1933年1月被“左”傾教條主義錯誤占據統治地位的“臨時中央”遷到中央革命根據地以后,全盤否定以毛澤東為代表所制定的一整套建立革命根據地的路線、方針和政策,打擊、排斥堅持毛澤東正確主張的一大批黨政軍領導干部,給中央革命根據地帶來極大的危害。
2月,“左”傾教條主義錯誤的執行者首先指責中共福建省委“形成了以羅明同志為首的機會主義路線”,并宣布立即撤銷羅明的福建省委代理書記及省委駐上杭、永定、龍巖全權代表的職務。隨即,“左”傾教條主義者在福建開展反對所謂“羅明路線”的斗爭。接著,又把反“羅明路線”的斗爭由福建革命根據地擴展到江西革命根據地,進行所謂反“江西羅明路線”的斗爭。
反“江西羅明路線”的目的,無論在福建革命根據地,還是在江西革命根據地,其矛頭都是指向毛澤東和以毛澤東為代表所制定的創建和發展革命根據地的一整套被實踐證明是行之有效的正確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的。
自從1931年1月“左”傾教條主義者在中央占據統治地位后,先后在中央革命根據地召開贛南會議和寧都會議,否定毛澤東的正確主張,排擠毛澤東對中央革命根據地黨組織和紅軍的正確領導,撤銷了毛澤東的紅一方面軍總政治委員職務,只分配毛澤東專做政府工作。但是,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在實際工作中仍然堅持毛澤東提出的正確主張,對“左”傾教條主義錯誤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抵制,堅持從中央革命根據地邊緣地區的實際情況出發,實事求是地開展各項工作:
在粉碎國民黨軍隊第四次“圍剿”的作戰方針問題上,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主張,面對國民黨廣東軍閥的進攻,不硬拼,不搞“堡壘對堡壘”“拼消耗”。仍然堅持過去反“圍剿”作戰中的成功經驗,采用游擊戰和游擊性的運動戰,把國民黨軍隊引到群眾條件好的根據地內部來消滅。不同意向中心城市、交通要道發展根據地,而主張向國民黨統治力量薄弱的地方發展。同時掃清地主階級的“土圍子”,鞏固農村革命根據地,積蓄力量,和國民黨進行長期斗爭。
在擴大革命武裝問題上,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認為,會昌、尋烏、安遠人民肩負著給紅軍補充兵員和鉗制廣東軍閥的雙重任務,所以,地方武裝力量和紅軍主力都應不斷發展,并應注意質量,反對用削弱地方武裝的辦法來擴大紅軍主力和不顧質量單求數量的要求“武裝一切工農群眾”的做法。
在擴大紅軍問題上,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主張通過廣泛的宣傳鼓動、細致的思想工作來動員廣大青年參軍參戰,反對強拉硬扯老百姓去湊數。
在土地革命問題上,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反對“左”傾教條主義者提出的“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的“左”傾錯誤的土地政策,盡可能執行按照人口平均分配和“抽多補少、抽肥補瘦”等正確的土地分配原則解決土地問題。因而被“左”傾教條主義者指責為“土地問題沒有徹底解決”,犯了“富農路線”錯誤。
正是在上述涉及革命根據地鞏固和發展的一系列重大問題上,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革命根據地邊緣地區的實際情況相結合,創造性地認真貫徹執行毛澤東的正確主張,在理論上和實踐中堅決抵制“左”傾教條主義錯誤,成為“左”傾教條主義者在中央革命根據地必欲整倒的一個嚴重障礙。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左”傾教條主義者終于向以鄧小平為首的會昌中心縣委展開了“進攻”。而且,這種“進攻”是以突然襲擊開始的。
1933年2月20日,“左”傾教條主義者控制的中共蘇區中央局機關報《斗爭》第三期突然發表了一篇題為《什么是進攻路線》的文章,批判江西革命根據地的會昌、尋烏、安遠中心縣委犯了“純粹防御路線”的錯誤,指責“會、尋、安長期陷在純粹防御的泥坑中”,認為這是“產生白軍團匪進據尋城的事件、使群眾受到敵人的摧殘”的根源,提出要“反對一切機會主義的動搖,反對機會主義逃跑和純粹防御路線,反對對于這些路線的調和”。
中共江西省委迫于“左”傾教條主義者的巨大政治壓力,不得不于2月28日發出對會昌、尋烏、安遠三縣縣委的指示信,指出“會昌、尋烏、安遠的黨所犯的純粹防御路線之來源,與羅明路線相同”,“防御路線的結果,必然走到羅明退卻路線的前途”。
但是,“左”傾教條主義者卻認為江西省委沒有直接指出會昌中心縣委的“純粹防御路線”就是“羅明路線”,并且“嚴厲批評”江西省委犯了“嚴重錯誤”。同時,決定由蘇區中央局直接召開會昌、尋烏、安遠三縣黨的會議,開展反對會、尋、安“純粹防御路線”的斗爭。以反會昌、尋烏、安遠“純粹防御路線”為起點,“左”傾教條主義者正式揭開了反對“江西羅明路線”的序幕。
為了否定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的工作,“尋烏事件”被“左”傾教條主義者作為一件大事提了出來。尋烏失守后,為了粉碎國民黨軍隊的進攻,會昌中心縣委領導會昌、尋烏、安遠地區的紅軍、游擊隊和廣大人民群眾,廣泛開展游擊戰爭,抓住一切機會不斷襲擊國民黨軍隊,使國民黨軍隊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而無可奈何。最后,在會昌、尋烏、安遠地區軍民的打擊下,國民黨軍隊不得不退出了尋烏城,被國民黨軍隊進攻時占領的革命根據地區域亦得到恢復。
在當時的情況下,會昌、尋烏、安遠地區屬于中央革命根據地的邊緣地區,地方紅軍和游擊隊的力量還沒有強大到足以同優勢的國民黨軍隊打“正規戰”、“陣地戰”的程度。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會昌中心縣委根據毛澤東總結的“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游擊戰爭十六字訣和游擊戰爭的戰略戰術原則,開展靈活機動的游擊戰爭與國民黨軍隊周旋,本來是無可非議的。
但是,“左”傾教條主義者卻把會昌中心縣委有計劃地組織群眾實行堅壁清野和以靈活的游擊戰術打擊來犯的國民黨軍隊,誣為“在敵人進攻面前驚慌失措,準備退卻逃跑”,毫無道理地開展了反對“純粹防御路線”、“會、尋、安的羅明路線”的斗爭,對會昌中心縣委進行錯誤的批判和嚴厲的指責。
1933年春天,鄧小平已經離開了會昌中心縣委書記的工作崗位,奉調擔任中共江西省委宣傳部長。3月下旬,蘇區中央局在會昌筠門嶺倒水灣召開會昌、尋烏、安遠三縣黨的積極分子會議。中央局代表主持會議并作了政治報告和結論。會議對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進行了錯誤的批判。
3月31日,會議通過《會、尋、安三縣黨積極分子會議決議》,指出:“大會認為會、尋、安三縣過去在以鄧小平同志為首的中心縣委的領導之下,執行了純粹的防御路線。這一路線在敵人大舉進攻面前,完全表示悲觀失望,對于群眾的與黨員同志的力量沒有絲毫信心,以致一聞敵人進攻蘇區的消息,立刻表示張皇失措,退卻逃跑,甚至將整個尋烏縣完全放棄交給廣東軍閥。這一路線顯然同黨的進攻路線絲毫沒有相同的地方。這是在會、尋、安的羅明路線。說純粹防御路線不是羅明路線的觀點,是完全錯誤的。”
通過這個《決議》,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的整個工作遭到了否定,并被錯誤地扣上了“會、尋、安的羅明路線”的大帽子。
《決議》對江西省委也進行了嚴厲的指責,認為:會昌中心縣委和會、尋、安地區過去“反純粹防御路線的斗爭的不深入,省委也應負一部分重大的責任”;批評江西省委“把這一防御路線看做是在進攻路線與羅明路線中間的東西,認為‘防御路線的結果必然會走到羅明退卻路線的前途’,把這一路線主要地看做是軍事上的分兵把口,沒有明確地指出進攻路線與純粹防御路線的內容在哪里,對于群眾力量也沒有完全正確的估計,對于中心縣委書記鄧小平同志嚴重的錯誤沒有應有的批評”。
最后,會議根據中央局的意見,決定改組會昌中心縣委和會昌、尋烏、安遠三縣縣委;并召開三縣各級黨代表會議,在會昌中心縣委領導的范圍內,普遍開展反對“會、尋、安的羅明路線”的斗爭,以便為貫徹執行“進攻路線”即“左”傾教條主義路線掃清障礙。
與會昌、尋烏、安遠三縣黨的積極分子會議相配合,在《斗爭》第八期上發表了《試看鄧小平同志的自我批評》和《羅明路線在江西》兩篇文章,指責鄧小平“仍然站在機會主義的觀點上,這就是說他根本上沒有能揭發純粹防御路線的錯誤與實質”。文章還借題發揮,認為“羅明路線不但在福建的杭永巖,而且在江西”也存在;江西革命根據地的“單純防御路線的問題,不但在會、尋、安,而且還在江西其他地區”。這篇文章最后點明:江西革命根據地的“單純防御路線,就是江西的羅明路線”。
這兩篇代表“左”傾教條主義者意圖的文章,通過批判鄧小平和會昌中心縣委,進而指出江西革命根據地也存在著“江西羅明路線”,并要求江西省委迅速在江西革命根據地開展反對“江西羅明路線”的斗爭,“徹底改造各縣”,“執行黨的進攻路線”。這樣,“左”傾教條主義者就把“反對羅明路線”的斗爭,從會昌、尋烏、安遠迅速擴大到了整個江西革命根據地。
4月16日至20日,在“左”傾教條主義統治的中央負責人博古主持下,江西省委召開了“江西黨三個月工作總結會議”。以總結江西工作為名,開展反“江西羅明路線”的斗爭。對江西革命根據地中堅持毛澤東正確主張,抵制“左”傾教條主義錯誤的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等同志,進行了錯誤的批判、斗爭和打擊。
這次會議由蘇區中央局派來的代表主持,并作主題報告。參加會議的一位江西省委工作人員回憶說:“當時我負責在會場上倒茶水。不知為什么,省委書記李富春坐在臺下角落里,蔡暢大姐站在后面,會上宣布撤銷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等四位同志黨內一切職務,還下了他們的槍,讓大家上臺批判。”
“婦女部的鄧石香也上臺講鄧小平怎么怎么不對,她下臺后去上廁所,我跟過去說:石香,你混蛋,我們做婦女工作,跟他們沒有工作關系,你怎么可以胡說八道,到臺上去擺什么威風(用現在的話講是出什么風頭)。石香不服,一拳打過來,我們倆當場就要打起來,蔡大姐聽到后,把我拉出來說,秀英,不要亂說,要殺頭的。我那時年輕氣盛,只覺得石香不該胡說。會議結束后,鄧石香被調到中央組織局工作。但沒得多久,她又回到縣里去了,我在省里見過她一面,她告訴我說,有些事看不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江西黨三個月工作總結會議”,實際上是一次部署批判“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集團”的動員會議,并由此把“反江西羅明路線”的斗爭推向了高潮。這次會議決定,把反“江西羅明路線”的斗爭擴展到全省的每一個支部,“徹底肅清在實際工作中的羅明路線”,“動員全黨毫不動搖地為黨的進攻路線斗爭到底”。
此后,會昌、尋烏、安遠的縣、區、鄉各級黨組織,普遍開展了反“江西羅明路線”的斗爭。在這場錯誤的斗爭中,凡是被戴上“江西羅明路線”帽子的領導干部,均受到“左”傾教條主義者的“殘酷斗爭”和“無情打擊”。而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受到的批判尤為激烈。
毛澤覃,湖南湘潭人,毛澤東的弟弟。參加過南昌起義,隨朱德部隊上了井岡山。參加開辟贛西南革命根據地,任中共贛西南特委委員、紅六軍政治部主任、紅三軍政治委員、中共蘇區中央局秘書長。由于對“左”傾教條主義錯誤進行抵制,被打成“鄧、毛、謝、古集團”成員。紅軍主力部隊長征后,留下堅持游擊戰爭,在江西瑞金的一次作戰中英勇犧牲。
謝唯俊,湖南耒陽人。1928年參加湘南起義,隨朱德部隊上了井岡山。1931年任中共贛東特委書記。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任縣委書記、師政治委員等職務。因抵制“左”傾教條主義錯誤,被打成“鄧、毛、謝、古集團”成員。參加了長征,曾任陜北靖邊特委書記。1935年冬天犧牲。
古柏,江西尋烏人。尋烏中共組織創始人之一。1931年后,歷任江西省工農民主政府裁判部部長兼內務部部長、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勞工部秘書長、紅軍獨立第三師師長、紅十一軍軍長等職務。由于抵制“左”傾教條主義錯誤,被打成“鄧、毛、謝、古集團”成員。紅軍主力部隊長征后,留下堅持游擊戰爭,在廣東龍川的一次戰斗中,英勇犧牲。
第九章 被打成“鄧、毛、謝、古反黨集團”(下)
1933年春天,在中央革命根據地,根據中共中央領導機關“左”傾教條主義者的指示,相繼召開了會昌、尋烏、安遠三縣黨的積極分子會議和中共江西省委“江西黨三個月工作總結會議”。
這些會議的目的只有一個:全面貫徹“左”傾教條主義錯誤路線,打擊堅持正確路線的干部和同志。
1933年5月4日,中央代表來到中國工農紅軍學校,在黨團員活動分子會議上作了關于“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集團”堅持所謂“江西羅明路線”的情況的報告。聽了這種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一面之詞,不明真相的中國工農紅軍學校黨團員活動分子會議作出了關于“江西羅明路線”的決議:
一、紅軍學校全校黨團員活動分子會議聽了中央代表的報告之后,一致同意中央局對于江西黨的“羅明路線”的揭發,以及對“江西羅明路線”創造者與執行者的處理。
二、以鄧小平、謝唯俊、毛澤覃、古柏等同志為首的“江西羅明路線”,是與黨的進攻路線完全相反的。他們對革命斗爭的估計,是悲觀失望的,他們對于群眾工作是采取消極怠工的態度的,他們在會、尋、安、永、吉、泰各處,實行了退卻逃跑的路線,采取了官僚主義的領導方式,使當地工作受到了損害。這些同志如果不徹底糾正其錯誤,我們建議中央局把他們洗刷出布爾什維克的隊伍。
三、鄧、謝、毛、古幾位無氣節的小資產階級出身的同志,在革命猛烈發展的面前悲觀動搖,非但執行了與黨完全不同的路線,而且更進一步根據一定的政綱及派別的觀念,形成了小組織的活動,他們竟以流氓為革命的動力,認為現在土地革命不是反帝國主義的,不主張放棄中央蘇區根據地向中心城市發展,而主張轉移到窮鄉僻壤的區域。這是有系統的機會主義的政綱,是與國際的指示及黨的策略,完全相反的。他們根據這一機會主義的政綱,成立了反國際的小組織活動。
四、上述幾位同志的機會主義的小組織活動,是有他們的歷史根源的。在四中全會后,他們對反立三路線的斗爭,就始終以兩面派的態度來敷衍,從未揭發自己在執行立三路線時的錯誤,他們對于四中全會后的新的中央領導表示極大的不信任,甚至以“洋房子先生”相呼,黨代會后雖然黨與之斗爭,仍沒有什么轉變。所以紅校黨團員活動分子會議,認為這次江西省委對于他們的處置,在教育他們及教育全黨上是絕對必要的。
五、在布爾什維克黨內,一分鐘也不容許機會主義小組織的存在,“立刻解散一切根據特殊政綱組織的派別”,不然便“無條件立刻開除出黨”(列寧),紅軍學校黨團員在中央局領導下像一個人一樣地為黨的進攻路線、為黨的布爾什維克團結一致,為肅清機會主義的羅明路線而奮斗到底。
六、我們要把這一斗爭深入到我們紅校的實際工作中,來檢閱我們每個同志的思想與工作,來克服我們在實際工作中的一切缺點及不好的傾向。同時,對有個別雖執行“羅明路線”而現在仍不承認錯誤的同志“不要讓他滑過去”。
如果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眼光來看,從這個決議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的批判中,倒是透視出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難能可貴精神和品質:
一是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的主張是與“左”傾教條主義者的“進攻路線完全相反的”。
二是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在強大敵人進攻面前,根據敵強我弱的實際情況,實行“誘敵深入”、“敵進我退”等游擊戰爭的戰略戰術是完全正確的。
三是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不主張放棄中央蘇區根據地向中心城市發展,而主張轉移到窮鄉僻壤”,這恰恰是符合中國革命實際、適合中國國情的正確的思想、觀點。紅軍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到處攻打“中心城市”,只有向敵人統治力量比較薄弱的“窮鄉僻壤”發展,才是正確的戰略發展方向。
四是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始終“對于(六屆)四中全會后的新的中央領導(即‘左’傾教條主義者——作者注)表示極大的不信任,甚至以‘洋房子先生’相呼”。這說明,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對中共六屆四中全會上開始統治全黨的王明“左”傾教條主義者一直是有覺察、有看法、有抵制的,認為“左”傾教條主義者不了解中國革命的實際、不了解中國革命戰爭的實際,只是一些空談教條的“洋房子先生”。
在“左”傾教條主義者的打擊和壓力下,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等同志并沒有放棄原則。他們在總結會上和所寫的二次聲明中,以共產黨人堅定的原則立場和光明磊落的態度,闡述了他們在理論上和實踐中所堅持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的正確主張。
為此,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等同志再次受到“左”傾教條主義者的無理指責。5月5日,根據“左”傾教條主義者的要求,作出了《江西省委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四同志二次聲明書的決議》,指責“鄧、毛、謝、古四同志第二次聲明書與第一次聲明書的內容沒有任何不同”,“并沒有在黨的布爾什維克火力面前解除武裝”。
《江西省委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四同志二次聲明書的決議》這樣寫道:
鄧小平同志……到蘇區與謝唯俊等結合,在蘇區黨代會時反黨的活動,在去年十一月會、尋、安三縣黨書記、縣蘇主席、軍事部長聯席會中所宣布的有計劃的準備退卻逃跑的機會主義,這些一貫的錯誤路線始終是未由他自己揭發的。經過黨代會與謝唯俊等同志反黨活動的一致,經過會、尋、安機會主義路線與小組織的謝、毛、古的一致,和直到最近對自己錯誤的掩蓋的一致,實際上已成謝、毛、古等小組織活動的一員,這是他自己始終不愿意去了解和向黨承認的。在他的第二次聲明書中仍然以“感覺自己了解是錯了,沒有什么問題,只有快到實際工作中去”。“自己感覺到不會走到小組織的行動,不成嚴重問題”,來企圖掩蓋和逃避自己的錯誤。
毛、謝、古三同志二次的聲明始終沒有系統的全部揭發,他們由于對蘇維埃運動的發展上與黨有了根本的不同觀點和從估計出發,所形成的機會主義的政綱和反國際反中央的小組織,并且始終說出一些個別的問題和個人的關系來企圖掩蓋他們反黨的小組織和政綱,始終是不愿意向黨赤裸裸地承認的。因此省委認為鄧、毛、謝、古四同志和第二次聲明書與第一次聲明書的內容沒有任何不同,他們對省委的決議和談話,只是以外交方式來接受,他們反黨的機會主義政綱和小組織的活動并沒有在黨的布爾什維克火力前面解除武裝,只是在黨內殘酷的思想斗爭中不得不偃旗息鼓而并沒有根本放棄其小組織的機會主義路線,這樣省委認為四同志是真正站在黨的路線上,組織上成為無產階級的先鋒戰士,現在是沒有保證的!
因此省委最后一次責成四同志執行下列工作:
(一)必須向黨作第三次聲明書。
(二)鄧小平同志,必須無保留地揭發他由第七軍工作時起經過黨代會,經過會、尋、安工作直到寫第二次聲明書止,一貫的機會主義錯誤和派別觀念,以至派別活動,再不容許有任何掩藏。
(三)謝、毛、古三同志,必須向黨忠實地從歷史根源起徹底地揭發黨的小組織活動和小組織形成,以及全部機會主義政綱,同時必須采取必要的辦法,宣布小組織的解散。
(四)四同志在省委所指定的群眾工作中艱苦的擔負起自己的任務,來表現忠實地為黨的路線而堅決的斗爭。
省委號召全黨團聚在國際的中央的進攻路線上,無情地徹底地向反黨的機會主義和任何派別觀念小組織的活動作殘酷的斗爭,從實際工作中開展黨內兩條路線的斗爭,來保證江西工作的徹底轉變。
中共江西省委
1933年5月5日
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等同志,都是長期堅持革命斗爭的好同志,被“左”傾教條主義者打成“羅明路線在江西的創造者”、“反黨的派別和小組織的領袖”后,雖然遭到“殘酷斗爭、無情打擊”,但始終堅持原則,一再申明自己堅持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觀點和毛澤東的主張是正確的,是符合本地實際情況的。
鄧小平在陳述自己觀點時指出:“回顧歷史,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對黨的事業負責任的,是對中國革命負責任的……”
但是“左”傾教條主義者根本不聽他們的意見,仍然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作出錯誤的組織處理,改變了他們原來分別擔負的領導工作。鄧小平被撤銷中共江西省委宣傳部部長職務,受到“黨內最后嚴重警告”的處分,派往邊遠的樂安縣屬的南村區委當巡視員。毛澤覃的中共永豐、吉安、泰和中心縣委書記職務,謝唯俊的江西省軍區政治委員職務,古柏的江西省蘇維埃政府委員職務亦被解除。
鄧小平曾經擔負過領導工作的中共會昌中心縣委及會昌縣委、安遠縣委、尋烏縣委被“左”傾教條主義者進行改組,一大批長期堅持革命斗爭,堅決貫徹執行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正確路線、方針、政策的領導干部遭到打擊和撤職,受到“無情的揭發和最激烈的斗爭”;大批基層干部、黨員和人民群眾受到株連,黨的事業受到嚴重危害。
“左”傾教條主義者對于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等同志施行的“殘酷斗爭、無情打擊”,在中央革命根據地形成了嚴厲的政治高壓。在種種壓力下,金維映與鄧小平不得不離婚了。
后來,金維映與一位老資格的革命家結婚。長征到達陜北后,金維映因病被中央送到蘇聯醫治。蘇聯衛國戰爭期間,金維映失去了蹤跡。蘇聯衛國戰爭勝利后,中共方面多方尋找,金維映依然下落不明,可能在蘇聯衛國戰爭初期德國飛機的轟炸中已經喪生。
發生在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反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集團”的這場錯誤斗爭,打擊了一大批堅持正確路線的領導干部,矛頭是對著毛澤東的。
對此,身臨其境的老一代革命家李維漢在回憶錄《回憶與研究》中,作了實事求是的回顧。
李維漢回顧了到達中央革命根據地初期的情況后,談到了“反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問題:
幾天以后,碰上開會(昌)、尋(烏)、安(遠)活動分子會議,他們要我參加。我在會場上才知道從二月開始,在福建已開展了反對所謂“羅明路線”的斗爭;3月,又開始在江西開展反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的所謂“江西羅明路線”的斗爭。當時羅明任福建省委代理書記;鄧小平任江西省會昌、尋烏、安遠中心縣委書記;毛澤覃曾任蘇區中央局秘書長,永豐、吉安、泰和中心縣委書記;謝唯俊曾經擔任過江西省軍區的第二軍分區司令員兼獨立五師師長;古柏曾任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秘書長。
羅明、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等從實際出發,曾分別發表過一些正確的意見,抵制“左”的做法。如主張在紅軍弱小的情況下應向農村發展,不贊成向中心城市和交通要道發展;主張“誘敵深入”,然后集中力量各個殲滅,不贊成硬拼;主張中央紅軍、地方部隊、群眾武裝都應發展,互相配合,不贊成用削弱地方武裝和群眾武裝的辦法來擴大紅軍;認為根據地的中心區和邊界區的工作應加以區別,不能采取同樣的辦法;主張健全根據地的革命群眾團體;堅持正確的土地革命路線和政策;主張根據地的行政、擴大紅軍、地方武裝等工作都由政府負責,不應由黨代替政府工作。
結果,這些正確主張被“左”傾領導者指責為對革命悲觀失望的右傾機會主義的退卻逃跑路線,被稱為“羅明路線”。這時,張聞天已從福建開展反“羅明路線”的斗爭后回來,也參加了這個會議,并作了反“羅明路線”的報告。這次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反對鄧小平。張聞天還寫了《羅明路線在江西》的文章。
會(昌)、尋(烏)、安(遠)地區是蘇區的邊遠地區,是敵人打過來、我們打過去的游擊區。但會、尋、安活動分子會議上卻認為失掉了尋烏,是中心縣委右傾機會主義的表現,是執行退卻逃跑的防御路線的結果。毛澤東、朱德總結出來的游擊戰爭十六字訣——“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是紅軍最早的戰略戰術。后來紅軍和游擊隊的作戰原則,都是在這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解放戰爭時期,毛澤東又把它發展為十大軍事原則。
而反“羅明路線”,實際上是批判游擊戰爭的十六字訣。那時蘇區的邊遠地區,完全是赤白交錯對立。毛澤東曾經說過,困難的是有中間派反水的問題。因為赤白交錯對立厲害,中間派中不少人反水了。抗日戰爭時期,在游擊地區還有革命的“兩面”政權,敵人來時可以應付一下。但當時在邊區只有實行游擊戰爭的十六字訣才行。在會、尋、安活動分子會議上,我沒有講話,只是聽反“羅明路線”的報告。
參加會、尋、安活動分子會議后,我還是弄不清楚反“羅明路線”與毛澤東有什么關系。有一天,博古來找我說,江西省委要在寧都開擴大會議,你同我一起去。到了寧都,博古找省委負責人談話,要我在旁邊聽。那時江西省委書記是李富春。博古說,毛澤覃、謝唯俊還與毛澤東通信,他們心里還不滿,這是派別活動。當時他還沒有提到古柏的名字。古柏是在擴大會議上展開斗爭時才把他找來的。
后來,博古要到前線去,叫我留下參加江西省委擴大會議。到這時,我才知道福建反“羅明路線”、江西反鄧、毛、謝、古,與毛澤東有關系。這四個人中我有兩個熟人,即鄧小平、毛澤覃,其他兩人我當時不認識。我錯誤地認為王明“左”傾路線是正確的,所以我是積極參加了反“江西羅明路線”斗爭的。我一次、兩次、三次地要他們作檢討。其實,他們并沒有真正承認“錯誤”。
江西省委擴大會議開完后,我回到瑞金向中央局匯報,中央局批準我寫一篇文章:《為黨的路線而斗爭》,公開批評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說他們是派別活動。我寫這篇文章是完全錯誤的。江西省委擴大會議反所謂“江西羅明路線”是完全錯誤的。這是我一生中犯的一個大錯誤。反“羅明路線”,無論在福建還是在江西,矛頭都是指向毛澤東的正確路線的。然而,我當時并沒有認識到這是錯誤的。
李維漢的回憶,既實事求是地回顧了歷史情況,又如實地總結了經驗教訓,使人們對這段歷史,有了更加清楚的認識。
“文化大革命”中,鄧小平回顧歷史時,也談到了“左”傾教條主義占據中央統治地位時,自己遭到錯誤批判的情況:
“在博古臨時中央進入中央蘇區不久,大約在一九三三年三四月間,我被調離了這個工作(指會昌中心縣委書記),到江西省委當了一兩個月的宣傳部長,隨即由臨時中央開展了反對以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為代表的‘江西羅明路線’。”
“斗爭后,撤銷了我的省委宣傳部長職務,給了我以最后嚴重警告的處分,派到樂安縣屬的南村區委當巡視員。我到樂安后不足十天,又令我回到省委(據說樂安是邊區,怕出問題),不久,即調到總政治部當秘書長。當時總政治部主任是王稼祥,副主任是賀昌。我當了兩三個月秘書長后,要求另調工作,于是分配我為總政治部宣傳部的干事,除一般宣傳工作,還主編總政機關報《紅星》(小報)。這個工作我一直擔任到長征途中遵義會議的前夕。”
就這樣,由于受到“左”傾教條主義者的錯誤打擊,鄧小平——這位早年在歐洲從事共產主義運動時,曾因刻印《赤光》而蜚聲旅歐共產主義者的“油印博士”,又一次操起了舊業。鄧小平擔任紅軍總政治部機關報《紅星》報主編后,為辦好《紅星》報傾注了大量心血。因編輯人員有限,從各種新聞、文章的撰寫到選稿、編輯、印刷,鄧小平都是親自動手。《紅星》報上許多沒有署名的消息、新聞、報道乃至許多重要的文章、社論,都出自他的筆下。他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十分認真地將這份小報真正辦成了“紅軍黨的工作指導員”,受到中央革命根據地軍民的熱烈歡迎。僅1933年,《紅星》報即在中央革命根據地發行了17300份,成為占有讀者最多的三大報刊之一。
1934年10月,中共中央率領紅一方面軍長征。鄧小平跟隨突圍轉移的“紅章”縱隊,從瑞金縣云石山出發,跨過于都河,踏上長征路。
對于“左”傾教條主義者在中央革命根據地發動的反對“鄧、毛、謝、古”的錯誤斗爭,毛澤東一直有著深刻印象,曾從總結黨的歷史經驗的角度,多次提及。
全國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于1941年9月10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一九三三年反鄧、毛、謝、古‘右傾機會主義’的一篇文章,實際上是指雞罵狗的。當時認為‘羅明路線’在福建,在江西,在建黎泰,整個中央蘇區都弄成是‘羅明路線’。這篇反‘羅明路線’的綱領性文章,認為江西‘羅明路線’的主要錯誤是:(一)取消反帝運動,(二)放棄蘇區,(三)富農路線,(四)官僚主義。”
延安整風運動中,毛澤東曾要求黨的高級干部回顧、學習和研究黨的歷史,提高識別錯誤路線的能力。1943年11月,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毛澤東在談到認真總結黨的歷史經驗的時候,再一次談到中央革命根據地“反鄧、毛、謝、古”的錯誤斗爭。毛澤東說:反鄧、毛、謝、古,是指雞罵狗;鄧、毛、謝、古死了三個人,希望鄧要為黨爭氣。
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毛澤東于1960年12月25日與工作人員的一次談話中指出:“人就是要壓的,像榨油一樣,你不壓,是出不了油的。人沒有壓力是不會進步的。我就受過壓,得過三次大的處分,‘被開除過黨籍’,撤掉過軍職,不讓我指揮軍隊,不讓我參加黨的領導工作。我就在一個房子里,兩三年一個鬼也不上門。我也不找任何人,因為說我搞宗派主義,什么鄧、毛、謝、古。其實我連鄧小平同志的面也沒有見過。后來說在武漢見過,但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可能見過沒有談過話吧!”
毛澤東說:“那時,給我戴的‘帽子’就多了。說什么山上不出馬列主義,他們城里才出馬列主義,可是他們也不調查研究,我又不是生來在山上的,我也是先在城市里,后來才到山上來的。說實在的,我在山上搞了幾年,比他們多了點在山上的經驗。他們說我一貫右傾機會主義、狹隘經驗主義、槍桿子主義等等。”
毛澤東還說:“那時我沒有事情做,走路坐在擔架上,做什么?我看書!他抬他的擔架,我看我的書。他們又批評我,說我憑著《三國演義》和《孫子兵法》指揮打仗。其實《孫子兵法》當時我并沒有看過;《三國演義》我看過幾遍,但指揮作戰時,誰還記得什么《三國演義》,統統忘了。我就反問他們:你們既然說我是按照《孫子兵法》指揮作戰的,想必你們一定是熟讀的了,那么請問:《孫子兵法》一共有幾章?第一章開頭講的是什么?他們啞口無言。原來他們也根本沒有看過!”
“文化大革命”時期,毛澤東于1972年8月14日在鄧小平從江西發來的一封信上的批示中指出:鄧小平“在中央蘇區是挨整的,即鄧、毛、謝、古四個罪人之一,是所謂毛派的頭子”。
老一代革命家林伯渠在抗日戰爭時期回憶江西“反鄧、毛、謝、古”的歷史時,曾寫下了一首敘事詩:
偶憶往事便心驚,謝毛鄧古剩小平。
割裁無情讀八股,江西路線有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