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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 噶瑪闌志略
  • 柯培元
  • 4904字
  • 2015-11-30 16:32:57

初,朱濆勾通陸賊時,有黃灶者,大股賊目也,遁于蛤仔難,為黃姓所匿。太守察知,使索之,黃姓即縛灶以獻。于是蛤仔難民競荷畚鍤,出治道路,迎太守入山。其時大帥檄太守毋輕履叵測地。太守不能棄其民,且洞悉其情,實往則有裨,不往慮失望反為害。秋九月九日丁未,太守坐筍輿自艋舺行。是日行六十里,宿蛇仔形。明日又行五十里,宿三貂社。又明日行六十四里至蛤仔難之頭圍。庚戍,遂過二圍、三圍、四圍,凡三十四里至五圍居焉。自艋舺至五圍,凡二百余里,踰山涉水,回鳥盤蛇。途中古木參天,亂柴欹石。蛤仔難惟盛夏清秋得見天日,秋半以后,涉冬徂春,山海氣蒸,瘴云暝合。及太守入山,群峰開霽,云日暄潤,圍民男女感悅以為祥也。太守集圍中耆長撫慰之,眾皆鼓舞。義首林永福、翁清和等愿率精壯效用。時朱濆踞蘇澳港內,南澳王總戎得祿以舟師追至蘇澳之港口。蘇港內寬外狹,賊以巨〈金覧〉纏鐵鍬橫沈港口。太守使林永福等率番勇千二百人穿山辟路以達蘇澳,合王總戎;使賢文以眾斷朱濆樵伋道,斃賊四人,樵汲者不得至。癸丑,太守復自五圍南行渡濁水溪,至于東勢之溪洲,而永福輩已引眾面王總戎于外澳。戊午,王總戎以舟師攻賊于蘇澳,林永福自澳后夾攻之。賊敗,率眾艘沖突出澳。官軍截擊,拿賊舟三,沈其大舟一,又獲賊二舟。賊大敗,以十六艘順流遁去。越數日,太守自五圍遞旋至頭圍,安撫其民而歸。

論曰:臺人之善分黨類也,匪獨漳、泉為然,且處處有之。漳將與漳分,泉將與泉分,忌克在中,牢不可破,雖為化外之民、盜賊之侶,無不盡然。蛤仔難之人,漳為多,諸總理皆漳屬。蔡騫以泉人而欲合于吳沙,吾知其無能為也。朱濆自負漳屬,而所求者東勢之曠地,獨不利于潘賢文耳。東勢與西勢既分黨類,吳光裔無能,西勢人情不一,誰為賢文助者。且朱濆散給圍民,市恩番族,稍遲且久為李佑者豈止一、二人哉。倘非太守身入其中,使眾人有所歸托,則潘文賢先受其禍,蛤仔難之事未可知也。卒能因其情而用其力,使海寇窮蹙無路,而知化外之區亦不可以干也,豈非國家之福哉!斯非獨朱濆之所不及料也(時朱濆使眾賊鑿山開路,以達東羅,僅差二十里。比太守入,使潘賢文出眾,賊始退)。

形勢

蛤仔難西負山、東面海,而山勢南北對抱,三面皆山如環,而缺其一面也。中有濁水大溪,以界南北。其南有清水溪,末流與濁水合;北亦有溪三,溪源皆出內山,東流注于海,諸羅志所謂三港合流是也。海口北山東盡為烏石港,南山東盡為蘇澳。自烏石港至頭圍、二圍,路皆緣山西行,漸折而南,至于三圍。領圍居海口,北倚山,其南為烏石港,西度荒埔過金面山之南而至二圍。二圍之北有山名曰擴仔山,西南過白石圍、湯圍而至于三圍,其北有坑,曰礁坑、曰旱坑,西南踰溪達于四圍。又東南逾溪達于五圍。五圍去山稍遠,北附溪,其東北為渡船頭。自頭圍至五圍皆屬西勢,所在小圍無數,皆與番社參錯。東面大海中有龜嶼,其內沙汕橫亙,自北而南,三港之水皆會于沙汕內;此西勢之地形也。東勢居濁水溪之南,曠野荒埔,一望無際,其地大于西勢。潘賢文居羅東,在東勢之西,頗近山,有阿里史社、岸里社二番與之密邇。濁水溪源斜出于東勢之西。西山之內皆生番盤踞,遠望則玉山在焉。玉山斜當東勢之背。楊太守圖說曰:以方向定,則西勢宜稱北勢,東勢宜稱南勢。今所者,仍番人之舊稱也。又日:西勢合眾小圍并溪洲凡二十三莊,其田皆圍民所墾,番族則自打馬煙至擺荖郁凡二十三社。又東勢自歪仔至猴猴社凡十二社,其田皆番民所墾,東勢無民墾田。

道里

楊太守紀程云:自艋舺東北行,十五里至錫口,又十五里至水返腳,又十五里至七堵,又十五里至蛇仔形,可住宿。蛇仔形二十里至武丹,又二十里至丹里,又十里至二貂社,亦可住宿。三貂五里至壟壟,又二十里至卯里嶺腳,復沿海行十五里至大溪,又十里至硬枋,又十里至烏石港。自烏石港入山,行四里至頭圍,又八里至二圍,又十里至三圍,又六里至四圍,又十里至五圍。五圍地名三結仔。三結仔五里至民壯圍,又六里至大四鬮。以上皆屬西勢。自大四鬮三里至濁水溪,逾溪五里至溪洲。溪洲居水中,有小圍四,無番社,地屬東勢。自是復逾溪二十里至羅東,又五里至打哪美社,又十五里至珍珠里簡社,又十五里至奇武荖社,又十五里至新猴猴社。新猴猴逾嶺十五里至蘇澳。計蛤仔難之地,自烏石港至三結仔,凡三十八里;自三結仔至澳蘇,凡九十三里。此由內山取道于各圍而行者也。若自烏石港取海口,由沙壩直趨而南,則八十里可到蘇澳。

又上賽將軍書云:自頭圍至蘇澳,水程四更。按臺灣志每更作四十里,四更則百六十余里也。臺地水程,與旱程略相等。若水程四更,則旱程當不止八十里。東勢曠遠,番社所云里數,往往加長,有時言十里者,實則倍之。太守使林永福輩穿山往蘇澳夾攻朱濆,其道蘆葦大于竹箐,中通一徑,生番所往來。緣途溪水泛溢,下腳幾欲沒腰,中隔數溪,仗獨木船以濟。至南山邊,番云過山即蘇澳,其山巉巖險絕,亂石縱橫,并無人徑,惟番能攀緣而上,則其里數實不可知也。海口至蘇澳,當在百余里以外。其自內山至海口,則二、三十里不等。

圖說

為蛤仔難圖者,厥有數家;今所見有四焉。其形勢彼此互異,觀者惑之,遂以為難據,而弗信也,必細詳之,得其抵牾之所由,而后其實可見。

在最初者,有諸羅志之圖,固甚略矣。然而港汕之說已具,如彎環者全體已得;以后山為黑沙晃,惟諸羅志能言之。且其圖北連三貂,南接崇爻,則全寫臺灣后山,而悉得其意者,誠古圖也。其后徐司馬夢麟圖,則由傳聞而寫其彷佛者,故三港失其形勢,且圖玉山于蛤仔難之西北,為不能無訛。蕭竹甚悉于蛤仔難,乃其為圖,則專寫四圍;以其時竹為吳沙卜四圍地,特夸其妙,故為圖坐干向巽,其言后山之迭脈,水法之回抱,雖于山川之向背特詳要,皆為四圍言之,僅可稱四圍圖,而不可以蛤仔難名之也。若其形體之大備,東、西勢之分屬,民番之錯處,莊社、田園、道途、里至畢具,則惟楊太守之圖為得其詳焉。今臺所盛稱者,惟蕭竹一圖,以竹狎于蛤仔難而圖復巧妙,而眾信之也。乃古圖與楊太守圖皆背西面東,視竹之圖方向大異,故觀者炫惑莫知所從。不知背西面東者貌其全體,而竹之圖獨寫一方也。

論證

古之善籌邊者,卻敵而已;開疆辟土,利其有者,非圣王所欲為。顧是說也,在昔日不可以施于臺灣,在今日復不可以施于蛤仔難。其故何也?勢不同也。臺灣與古之邊土異,故籌臺灣者不可以彼說而施于此也。

夫古之所謂籌邊者,其邊土有部落、有君長自為治之。其土非中國之土,其民非中國之民,遠不相涉焉。偶為侵害,則慎防之而已;必欲撫而有之,有其土而吾民不能居也,徒為爭殺之禍,故圣王不愿為,而為之者過也。若臺灣之在昔日,則自鄭氏以前,紅夷踞為窺伺,海寇處為巢穴;及鄭氏之世,內地之人居之,田廬辟,畎澮治,樹畜饒,漳、泉之人利其肥沃而往者,日相繼也。其民既為我國之民,其地則為我國之地,故鄭氏既平,施靖海上言以為不當棄。朝廷韙其說,遂立郡縣。豈利其土哉?順天地之自然,不能違也。

夫臺灣之在當日,與內地遠隔重洋,黑水風濤沙汕之險,非人跡所到,然猶不可棄,棄之則以為非便;乃至今日之蛤仔難,則較為密邇矣,水陸毗連,非有遼絕之勢,而吾民居者眾已數萬,墾田不可勝計,乃咨嗟太息,思為盛世之民,而不可得,豈情也哉!況楊太守入山,遮道攀轅,如赤子之覿父母,而民情大可見也。為官長者,棄此數萬民,使率其父母子弟永為逋租逃稅、私販偷運之人而不問也;此其不可者一。棄此數百里膏腴之地、田廬畜產,以為天家租稅所不及也;此其不可者二。民生有欲,不能無爭,居其間者,漳、泉異情,閩、廣異性,使其自斗、自殺,自生、自死,若不聞也;此其不可者三。且此數萬人之中,一有雄黠材智桀鷔不靖之人出而馭其眾,深根固蒂,而不知以為我疆我土之患也;此其不可者四。蔡逆窺伺,朱濆鉆求,一有所合,則藉兵于寇,赍糧于盜也;此其不可者五。且其形勢南趨淡水、艋舺為甚便,西渡五虎、閩安為甚捷,伐木扼塞以自固則甚險,倘為賊所有,是臺灣有近患而患即及于內地;此其不可者六。今者官雖未辟,而民則已辟,水陸往來,木拔道通,而獨為政令所不及,奸宄兇人以為逋逃之藪,誅求勿至焉;此其不可者七。凡此七者,仁者慮之,用其不忍之心;智者謀之,以為先幾之哲;其要歸于棄地、棄民之非計也。而或者曰:臺灣雖內屬,而官轄之外,皆為番土,還諸番可矣;必欲爭而有之,以滋地方之事,斯為非宜。不知今之占地而耕于蛤仔難者,已數萬眾,必當盡收之使歸于內地,禁海寇勿復往焉,而后可謂之還番,而后可謂之無事。否則,官欲安于無事,而民與寇皆不能也。非民之好事也,戶口日繁,有膏腴之地而不往耕,勢不能也。亦非寇之好生事也,我有棄地,寇固將取之,我有棄民,寇又將取之也。故使今之蛤仔難可棄,則昔之臺灣亦為可棄。昔之所以留臺灣者,固謂郡縣既立,使吾民充實于其中,吾兵防捍于其外,番得所依,寇失所踞,所謂安于無事者此也。今之蛤仔難亦猶是已矣。或則又曰:蛤仔難之民久違王化,其心叵測,驟欲馭之,懼生禍端。信哉是言也!夫君子之居官,仁與智二者而已。智者之慮事,不在一日,而在百年;仁者之用心,不在一己之便安,而求益于民生國計。倘敬事以愛民,蛤仔難之民,即堯舜之民也,何禍端之有?楊太守之入也,歡聲動地,驅為義勇則率以從,索其兇人則縛以獻,安在其久違王化哉?茍其圖利于身,弗達時務,抑或委用非人,土豪奸吏把持,行私乎其間,則其啟禍也必矣。故此事非才德出眾者不可與謀也。

一方之辟,必有能者籌度乎其間。其見諸事者,蔚為功業矣。或徒見諸言,而其時不能用,后卒不易其言焉,則皆此邦之文獻也。自施靖海以后,善籌臺事者,莫如陳少林、藍鹿洲二公者,可謂籌臺之宗匠矣。當康熙時,彰化、淡水未曾設官,政令巡、防北至斗六門而止,或至半線、牛罵,要不越諸羅轄內二百余里之地。自半線以北,至于雞籠七、八百里,悉荒棄之,亦委于番;即臺邑之羅漢門、鳳山之〈山郎〉嶠,皆擯弗治。當事者逡巡畏縮,志存茍安,屢為畫地自守之計。雖云禁民勿侵番地,實則藏奸矣。故少林作諸羅縣志,慷慨著論,其言曰:天下有宏遠深切之謀,流俗或以為難而不肯為,或以為迂而不必為。其始為之甚易而不為,其后乃以為必不可不為而為之,勞費已什佰千萬矣。明初,漳、潮間有深澳(即今南澳),泉屬有澎湖,爾時皆遷其民而墟之,且塞南澳之口,使舟不得入,慮島嶼險遠、勞師而匱餉也。及嘉靖間倭寇入海、澳口復通,巨寇吳平、許朝光、曾一本先后據之,兩省罷敝,乃設副總兵以守之,至于今巍然一巨鎮矣。澎湖亦為林道干、曾一本、林鳳之巢穴。萬歷二十年,倭有侵雞籠、淡水之耗,當事以澎湖密邇,不宣坐失,乃立游擊以戍之,至于今又巍然重鎮也。向使設險拒守,則南澳不憊閩廣之師,澎湖不為蛇豕之窟,倭不深入,寇不得竊踞,漳、泉諸郡未必罹禍之酷如往昔所云也。今半線以至淡水,水泉沃衍,諸港四達,猶玉之在璞也。流移開墾,舟楫往來,亦既知其為玉也已。而雞籠為全臺北門之鎖鑰,淡水為雞籠以南之咽喉,大甲、后壟、竹塹皆有險可據,乃狃于目前之便安,不規久遠之至計,為之增置縣邑防戍,使山海之險弛無備,將必俟羊亡而始補牢乎!南澳、澎湖之往事可睹已。按少林此論,其情形恰與今日相仿。今之蛤仔難,即昔日之彰化、淡水也。但爾時海上尚屬寧靜,今則海寇羅織,日睥睨于其間,其勢為尤極耳。又藍鹿洲呈巡使黃玉圃詩云:郡東萬山里,形勢羅漢門。其內開平曠,可容數十村。雄踞通南北,奸宄往來頻。近以逋逃藪,議棄為荊榛。此地田土饒,山木利斧斤。移民遷產宅,兵之亦龂龂。如何設屯戍,守備為游巡。左拊岡山背,右塞大武臀。既清逸賊窟,亦靖野番氛。府治得屏障,相須若齒唇。又曰:諸羅千里縣,內地一省同。萬山倚天險,諸港大海通。廣野渾無際,民番各喁喁。上呼下則應,往返彌月終。不為分縣理,其患將無窮!南劃虎尾溪,北踞大雞籠。設令居半線,更添游守戎。健卒足一千,分汛扼要沖。臺北不空虛,全郡勢自雄。晏海此上策,猶豫誤乃公。又曰:鳳山東南境,有地曰瑯嶠。厥澳通舟楫,山后接崇爻。寬曠兼衍沃,氣勢亦雄饒。茲土百年后,作邑不須燋。近以險阻棄,絕人長篷蒿。利在曷可絕,番黎若相招。不為民所宅,將為賊所巢。遐荒莫過問,嘯聚藏鴟梟。何如分汛弁,戒備一方遙。此三詩者,其所陳利弊,又皆與今日相類,則皆前事之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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